文化进化
大脑除了获得“基因突变”的援助以及发展出各种自肥机制之外,新进化出来的行为习惯和文化也促成了越来越聪明的大脑。
文化与大脑发展的正向循环
比方说用火与熟食就是很好的例子。由于第四道“基因突变”的意外援助,咀嚼肌变得比较弱小,食用生肉所必需的咀嚼能力也会跟着弱化。因此使用火来煮熟生肉的需求就跟着上升(另外一种看法是,先有使用火来煮熟生肉的习惯之后,才让咀嚼肌群变小的突变人种有了生存的机会。“咀嚼肌群变小”和“食用熟肉”两者的因果先后仍不清楚,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以下的推论)。
当熟食成为习惯之后,大脑很快就从中受益。因为比起难以咀嚼的生肉,熟肉更容易进食、消化和吸收。从熟肉中吸收蛋白质和摄取热量的效率,远比食用生肉和植物要高出许多。一旦人类可以从熟肉中快速且有效率获得热量,就不需要再把大量生理资源投注在消化道和消化食物这件事上,相对的,这些生理资源就可以被大脑所用。而且当吸收养分和热量变得更容易时,大脑所获得的能量和资源就更多、就可以长得更大,而人类也就越来越聪明 。
此外,一旦进食变得更有效率,人类就腾出了更多时间可以去从事觅食和进食以外的行为,例如发展猎具、工具,以及更频繁的社交与信息交换等。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正向循环:更大更聪明的大脑帮助人类更容易取得食物和烹煮食物,有效率的进食则提供更多的能量给大脑成长,以及更多的时间让大脑可以发挥所长。
灵巧的双手让大脑得以发挥其所长
在600万~700万年前,人类和黑猩猩分道扬镳之后,还有一个和大脑没有直接相关的重要基因也出现了突变:HACNS1基因(就是HAR2)。
大家还记得上面提到过的HAR1“第一号人类加速区”序列吗?这个HACNS1基因,其实就是HAR2“第二号人类加速区”序列的别名,也就是人类和黑猩猩的基因体序列中差异第二大的序列(有十六个碱基的差异)。
在胚胎发育期间,这段序列会帮助启动其他基因,让手部的发育更加精细和灵活 。虽然人类手部灵巧化可能和大脑的聪明与否没有直接关联,但是手部灵巧化却可以成功执行聪明大脑的想法和意念。通过工具和书写,人类的思想和文化才可以具体化并传承下去。试想看看,如果海豚有和人类一样聪明的大脑,但是没有手的帮忙,它们就很难发展出工具与文明,就算大脑再聪明,也将无用武之处。
在一道又一道基因突变的推波助澜之下,现代人类的祖先便与其他人科动物分道扬镳,到了7万~20万年前左右,当时的人类大脑已经和现代人的大脑相去无几。终于,人类大脑踏上了智能发展的高峰,开始逐渐摆脱“基因进化”的桎梏,并且走向了一条前所未见的“文化进化”之路。
文化进化
自从地球上出现生命以来,所有的生命形式都遵循着一个进化原则,就是“基因进化”,也就是必须通过基因变异来适应环境变化。每当环境出现大幅变化时,往往就会见到大量的生物灭绝,只有当其中有些物种或个体出现基因变异,才有办法通过新发展出来的生物性状存活下来。同样的,当一个物种迁徙到差异极大的新环境中时,大多数的个体也都无法存活,只有那些因为基因变异而拥有特殊能力的个体,才能适应新环境。
但是当人类的大脑进化出足够的智能之后,这个亘古不变的进化原则就开始出现动摇。在人类发展出语言、文字、工具,以及文化之后,不但开始可以通过制作衣服、房子、冷气和暖气等工具来适应新环境,还可以通过文字和文化传承来把这些知识和技术一代一代地传承并持续改良下去。这项能力,让我们得以突破“基因进化”,而走向“文化进化”之路。这是地球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一种物种,可以在没有基因变异的情况下就适应新环境。源自于热带非洲的人类,不需要基因变异就可以长期生活在寒冷的极地,没有鳃和鲸鱼般憋气能力的人类,不需要基因变异就可以潜入数万米深的海中活动,没有翅膀的人类,不需要基因变异就可以在空中以超音速飞行,甚至还能进入没有空气的太空中探索。
除了强大的适应力之外,人类大脑的卓越能力,更是让人类这个物种跳过了掠食者与猎物之间的长期军备竞进过程,一举跃上了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
一直以来,掠食者的进化都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变动,只有当基因变异时,掠食者的掠食能力才会出现提升(例如咬合力增加、追击速度变快等),受限于基因变异的速率,这个进化过程只能缓慢地进行。也正因为这个进化过程缓慢,猎物也才有时间通过同样缓慢的基因变异机制来进化出对应的防御方式,如更厚的皮毛、更快的逃跑速度等。
而人类大脑的优异表现,却让人类得以不需再经过基因变异,直接通过工具与文化传承来发展出崭新的强大掠食与适应能力。
自从智人踏上迁徙之路,世界各地的大型物种便首当其冲地面临绝种的压力。当人类在四万五千年左右首次借助航海技术抵达澳洲后,在短短数千年内,包括袋狮(Marsupial Lion)和双门齿兽(Diprotodon)在内,24种大型动物中的23种,全数灭绝殆尽。一万六千年前,智人抵达美洲,人为的物种灭绝秀再度上进,在两千年之内,包括剑齿虎和巨形地懒(Ground Sloth)在内的十多种巨型动物也全数绝迹。研究发现,当时北美洲的47属大型哺乳动物消失了34属,南美洲的60属也消失了50属。同样的,北半球长毛象的生存空间也随着智人扩散而不断缩小,北极弗兰格尔岛(Wrangel Iland)残存的长毛象,大约在四千年前也惨遭灭绝,与人类初次抵达该地的时间不谋而合。智人的扩散,让全世界200属大型陆生动物中的半数以上命丧黄泉。
总而言之,顶着1400毫升的“致命软武器”的人类,在短短数万年间摇身一变,成了地球上最强势的物种之一。聪明的大脑,帮助人类摆脱了“基因进化”的限制,在“文化进化”的推波助澜之下,人类的足迹上天下海、遍布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多数物种的生杀大权,更是取决于人类的一念之间。
在进化过程中叱咤风云数十亿年的主角“基因”,还是第一次被夺走了光环与风采,而这个大放异彩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基因自己创造出来的奴才“大脑”。基因与大脑亿万年来如胶似漆的完美主仆合作关系,是否会因此生隙?睥睨群雄的人类大脑,是否会一直甘心屈居于基因之下?答案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