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对抗基因掌控?
但是大脑真的只能永远服从基因吗?大脑的过去或许如此,未来难道就不会出现转折?大脑不是已经能够通过“文化进化”来试图摆脱“基因进化”了吗?有没有可能,大脑其实早已经在暗中对抗基因?现在我们就一起来看看以下几个现象。或许在与基因的这场对抗之中,大脑还存有反败为胜的一线生机。
首先我们要看的,就是大脑所产生的意识经验。大脑之所以会产生意识经验,可能是为了要帮助我们认识这个世界。但是,这些意识经验有时候反而变成人类生活的一切。有时候,人们为了追求这些虚拟的意识经验,竟然会做出“不利于生存繁衍”的行为,就仿佛是刻意在与基因对抗一样。
心灵与意识:反噬主人的助手
每天早上起床后,意识经验(就是我们的知觉、感觉或各种心灵现象)就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我们,直到晚上入睡,意识或心灵才会暂时消失。我们每个人都有它,也对它非常熟悉。然而对于意识的本质,我们却一无所知。人为什么会有意识?它的产生机制为何?意识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至今仍是一团迷雾。
虽然我们仍不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我们已经明确知道,意识和大脑有着极度密切的关联性。
数千年来,许多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都对意识这个现象充满好奇。例如法国的哲学家笛卡儿就主张,意识是一种非物质、类似灵魂的东西,可以通过脑中的松果体和大脑产生互动。虽然这种心脑二元论(心灵意识是非物质、大脑是物质)的支持者已经越来越少,但是笛卡儿似乎早就注意到心灵跟大脑之间的密切关系。
从十九世纪以来,神经科学更是发现了大脑与心灵在功能上高度相关的诸多证据。比方说加拿大的神经外科医师彭菲尔德(Wilder Penfield)为了治疗癫痫,就曾经以电流刺激大脑各个部位,结果发现大脑和心灵的功能有明确的对应关系。诸如视觉、听觉和触觉等各种感觉,都可以找得到相对应的不同脑区。此外无论是生物模型或人类的脑造影研究,也都发现了类似的结果。
在众多的神经科学发现一一出炉之后,大部分的现代脑神经科学家以及研究心灵问题的心灵哲学家,都倾向认为意识是大脑活动的产物。
好吧,如果意识是大脑活动的产物,那意识具有什么功能?大脑又为什么要产生意识呢?
意识让我们得以认识世界,但是也让我们脱离了现实
大脑产生意识(知觉或感觉)的原因,可能是为了要帮助我们认识世界。“通过意识(知觉)来认识世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在进一步解释之前,笔者要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当我们在看世界时,是‘直接’看到了世界,还是只是‘间接’看到世界呢?”很多人可能都会说,我们当然是直接看到世界,哪来的间接呢?
事实上,我们只是间接看到了世界。我们的各种感觉或知觉经验,其实完全是大脑的产物。我们真正“接触”到的,只是大脑对这个世界的“虚拟摹本”。我们的感官在接收到外在世界的能量和信息后,会产生电生理变化。这些电生理信息传入大脑后,大脑会对这些电生理讯号做出诠释,重新创造出一个类似外在世界的“虚拟世界”。我们的感知经验,就是这个虚拟世界。我们就是通过大脑所创造出来的“意识”或“虚拟世界”来认识世界的。
不相信吗?请大家寻找一下身边最强的光源,然后凝视着该光源,尽量不要移动眼睛。在心中默数十秒之后,再把视线转移到视野中较阴暗之处,或者干脆闭上眼睛。此时,由于视网膜上的细胞在强光照射后产生疲乏,就会让你持续看到一些颜色或光影。这个有趣的现象,叫作后像(Afterimage),它清楚呈现出一个事实:即使外在世界中不存在任何可以诱发视觉的事物(例如当你闭上眼或把视线移到视野中阴暗之处时),大脑仍然可以凭空创造出视觉内容。
视觉如此,其他各种知觉亦然!
由此可知,视觉意识完全是大脑所创造出来的感觉。也就是说,视觉只存在于大脑之中,而不在外在世界之中。事实上,不只视觉如此,我们所有的知觉经验,也完全都是大脑的产物。除了上述的后像,我们在梦中出现知觉经验,或是做白日梦时的知觉经验,也都一再显示出大脑具有凭空创造出知觉经验的能力。
大脑通过感官,把外在世界的能量和讯号转变成电生理讯号,接着这些电生理讯号再被转化为知觉意识。而我们所经历到的,就是这些由大脑产生的知觉意识。
这就好比家中的电视。电视台的摄影记者通过摄影机把光线和影像捕捉下来,这些信息变成了电子讯号传送到家中的电视,电视再把电子讯号透过像素呈现在荧幕上。我们的知觉,就像是电视荧幕上的画面。它们是对外在世界的一种“表征”,虽然这个“表征”和外在世界有很大的相似性,但是它并不“等同”于外在世界。我们的知觉意识,就只是这些二手的“拟真摹本”而已。
因此,我们只是“间接”看到了世界。我们看到的,是大脑对外在世界的“表征”或“诠释”,而不是真实的外在世界。换句话说,我们的知觉意识,完全是大脑创造出来的虚拟“假象”。
不过,知觉意识虽然是虚拟的“假象”,它们却非常“逼真”。在进化的过程中,大脑不断尝试错误,并逐渐修正它的模拟结果,终于发展出现在的模样。大脑所模拟出来的知觉“假象”,在大部分的状况下都十分正确,也因此,我们才能顺利地通过这些知觉来和外在世界互动。
由此看来,大脑产生意识的原因,可能是为了要帮助我们认识世界。但是,这些意识经验,有时候反而会变成人类生活的一切。为了追求这些虚拟的意识经验,人们有时竟会做出“不利于生存繁衍”的行为。
愉悦感:性高潮、手淫与吸毒
人类有很多“不利于生存繁衍”的行为,其实都是因为我们为了追求虚拟的意识经验(例如愉悦感)而导致。诸如追求性愉悦、手淫、吸毒、赌博等,说穿了都是人类追求虚拟意识经验的行为。在这些情况中,心灵状态脱离了原先进化的目的,反仆为主地成了人类魂牵梦萦的目标。
我们先来看看性行为这件事。
在没有安全障蔽的环境中,生物进行性行为很容易使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而且,性行为也颇耗费能量。研究发现,性行为平均每分钟所耗费的能量,大约接近慢跑平均每分钟耗费能量的一半 。因此如果没有明显的诱因,生物其实并不会有很高的意愿去进行性行为。
有鉴于此,在进化的过程中若是有某些生物的大脑意外地赋予性行为愉悦的意识状态,例如性愉悦和性高潮,那么该生物就会有强烈的欲望去进行性行为以获取愉悦感,而这样的行为,就可以帮助它们在繁衍竞赛中胜出。
这种奖励似乎是一种很好的机制。不过,性高潮这个当初用来鼓励性行为的“奖赏”,却在进化的过程中脱离了性行为,变成人类趋之若鹜的追求目标。这个原本应该是作为“奖赏”的次要目标,反而超越了生殖,喧宾夺主地成了主要、甚至是唯一的目标。
不相信吗?那就看看手淫吧,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关在屋子里,瞻前顾后地燃烧热量,只为了获得几秒钟的快感。这样大费九牛二虎之力追求性高潮、但却一点也无助于繁衍后代的行为,看在基因的眼中,或是看在以散播基因传宗接代为首要的“基因沙文主义”者眼中,真的是十分荒谬。
不过,反对者可能会认为自慰并非全然无助于繁衍后代,因为有些研究似乎发现自慰的好处。比方说,有研究指出男性自慰可能有利于移除老旧的精子 ,而且每天射精可能会提升精子的质量与活动力 。女性自慰则可以改变子宫颈酸碱值以减少子宫颈感染机会,而在性交前后的自慰行为则可能有助于精子和卵子结合。
但是即使自慰真的可能有助于繁衍后代,我们仍须仔细观察并思考自慰行为的最主要诱因为何。笔者的看法是:“促使人们愿意花费气力去自慰的主要动机,应该还是它所附随的生理或心理快感。”而这个命题,其实是一个完全可以通过科学实验方法来验证的经验命题。比方说,如果我们有办法利用局部麻醉等实验方式来去除自慰所带来的“精神奖赏”,那么人们应该就会丧失自慰的动机和行为。
废寝忘食的老鼠
此外,这种“精神奖赏超越生存繁衍”的行为,也不是只有人类才会,而且也并不只局限于与性有关的自慰行为。科学家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发现,电刺激老鼠的大脑,也会让老鼠产生废寝忘食的上瘾行为。
1953年,神经科学家奥尔兹(James Olds)在老鼠大脑中的隔核(Septal Nuclei)置入电极。奥尔兹原本以为,当老鼠进入房间角落并受到大脑电击后,应该会学会避开角落,没想到,老鼠竟然一直跑回那个角落,仿佛希望被电击似的。后来深入研究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区域和附近的阿肯伯氏核(Nucleus Accumbens)以及扣带皮质(Cingulate Gyrus),可能就是大脑中的“愉悦中枢”或“欲望中枢”。
刺激这个区域时,老鼠会变得废寝忘食、一心只想着要继续接受刺激,如果给老鼠一个按键,让它可以按压按键来刺激自己的大脑,老鼠就会不断重复按压的行为,一小时甚至可以按压数千次以上,直到精疲力竭为止。
同样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精神病学家希斯(Robert Heath)也发表了一项极具争议性的研究,他将电极植入许多患有癫痫和各种精神疾病的病人脑中,希望能够通过刺激大脑来治越这些病患。
结果发现,在刺激某些特定的脑区后,不少原本闷闷不乐的病人开始心情好转、展露微笑,甚至会与人交谈。但是一旦停止刺激,就会恢复原本不快乐的状态。
有一次,希斯还让一名编号B-19的病人自己决定想要刺激的脑区和次数。结果这名病人在一次三小时的疗程中,以电极刺激了自己的内隔核区域高达约一千五百次(就是奥尔兹电击老鼠的同一脑区)。根据希斯的研究报告,B-19病人在电击时感到愉悦和温暖友善,而且还不愿意停止实验。
这些类似成瘾的反应,显示出一个可能性:原本用来奖励性行为或鼓励其他各种费力行为的“愉悦感觉”,似乎可以独立运作。无论是透过电击、手淫、吸毒或各种自我刺激的方式,只要有机会刺激“愉悦中枢”,大多数人都很乐意而为之。而且重点是,很多人甚至会愿意“为了愉悦而愉悦”,即使这些行为不利于生存繁衍,也依然执迷不悟、我行我素。
由此看来,大脑在进化出意识状态之后,某些意识状态(例如愉悦感)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似乎变得比生存繁衍更加重要。先不论这种情况在道德上是好是坏,在此笔者希望读者们跟我一起把注意力集中在它所衍生出来的一个特殊意义上:大脑似乎有机会摆脱基因的控制。
在上述众多与心灵有关的现象中,我们可以隐约发现:通过意识与心灵,大脑似乎可以不再受限于基因的操控。以基因的角度来看,任何行为都应该要以促进生存与繁衍为优先,但是发展出意识的大脑,有时候却乐于活在大脑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追求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愉悦,甚至做出不利于生存繁衍的行为。
从自私基因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是大逆不道、不利于进化的逆天行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行为则显示出大脑本身也是自私的(或者说是自由的),其自私/自由之甚,甚至到了可以对抗基因的地步。大脑不屈服于基因所重视的“生存繁衍效用”,宁愿追求可以带来愉悦的“心理效用”,就好像大脑也有它自己的自由与意志一般。
我们再来看看以下的例子,包括爱情、美感,以及对智性活动的喜好,其实也都变成了大脑展现其自由不羁的渠道。这些原本用来鼓励生存繁衍的心灵状态,后来全都可以独立运作,让大脑可以不再受到基因的宰制。
柏拉图式的爱情
爱情这种心灵状态的原始功能,应该有其进化上的益处。因为如果一种生物对其配偶会有“喜爱”和“占有”的欲望,那么这种生物就可能比较愿意“守护”或“霸占”配偶。如此一来,就容易形成较长期的配对关系。这种长期配对关系不但有利于互相照应以便生存,也有助于确保后代是自己的,同时还能让照料后代的工作变得更容易。
但是就像愉悦感可以超越性行为而独自运作一样,爱情也可以。有爱无性的柏拉图式爱情,时有所闻。各种为了得不到爱情而自殒的凄美故事,也一直被众人传颂。这些例子,都显示出人类的心灵有时会为了单纯追求感受(恋爱感)而放弃原本与恋爱感密不可分的生殖繁衍行为。
升华的美感追求
同样的,对“美丽事物”的追求,也能够从原本具有进化益处的行为,升华成可以独立运作的举动。
“美”的心理感受,一开始确实可以为我们带来进化上的优势。大家只要观察一下周遭“美”的事物,就会发现,追求这些“美”的事物,通常都会提升我们的生存或繁衍机会。
例如对大多数男性而言,电眼红唇的女性十分性感美丽。对大多数的父母来说,大头嘟嘴的宝宝也很漂亮可爱。其原因就在于:追求或保护这些事物之后,都可以提升自己或所属族群的生存或繁衍概率。关于这一点,笔者曾经在前作中稍微提过,以下就对于美的感受与进化再做一些更详尽的分析。
在进化早期,某些人可能会“随机”觉得某些事物很“美”,而且他们会对这些事物有欲望并进行追求。追求成功后,如果这些到手的事物刚好能够提升他们的生存或繁衍概率,那这些觉得某事物很美且有占有欲的人,就会在进化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那些事物,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他们心中或文化上认为“美”的事物。而我们,就是这些人的后代。
反过来说,如果某些人“随机”觉得某些事物很“美”,但是追求成功后,这些到手的事物却无法提升他们的生存和繁衍概率,那么这些觉得某事物很美的人就会因为白做工而容易在进化的竞争中被淘汰。那些事物也就无法变成众人认为“美”的事物。放眼所见,任何我们觉得不美的事物,其实就是那些追求后无法提升我们的生存或繁衍概率的事物。
换言之,由于男生追求女性可以提升繁衍概率,因此如果某些男性在看到女性时会产生特别的美感,那么这些男性对女性的追求欲望就会比较强烈,他们的生存或繁衍概率就可能会更加提升。结果就是,这些男性在进化中存活下来了,同时,他们觉得女性很美的“美感”也存活下来了。
同样的,保护宝宝顺利成长,也可以提升整个族群的生存或繁衍概率,因此如果某个族群中的人看到宝宝时会产生特别的可爱感或爱心,那么这个族群中的人就会有更强烈的欲望去照顾宝宝,他们整个族群的生存或繁衍概率就可能提升。结果一样,这个族群存活了,而且他们看到宝宝时会出现的可爱感和爱心也存活了。
这个理论并不只局限于解释“人”的美。包括“风景”,甚至是哲学家康德(Immanual Kant)认为的“壮丽”“崇高”等美丽的性质,似乎也可被这个进化心理学的理论所解释。比方说,在远古时期,某些人对“壮丽”事物(例如山川、江山、广阔的土地)可能充满喜好且会努力追求,当他们追求成功时(打下江山时),的确会因为获得了更多资源而为他们带来进化上的优势。相对而言,对这些事物不会感到“壮丽”的人,就不会去追求它们,与前者相比,后者可能会因此缺乏资源而被淘汰。如此进化下来,身为前者的子孙的我们,自然就会认为广阔高耸的山川非常“壮丽”、非常“美”。
同样的,某些人追求“崇高”品德、操守或“知识”后,也可能会因为他们随之产生的某些利他行为而为其带来进化上的优势。他们的后代胜出之后,“崇高”和“知识”也就自然成为“美好”的事物。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美的感受和对美丽事物的追求,也和“愉悦感”以及“爱情”一样,会出现升华而独立运作的状况。例如帝王将相们可能会只爱江山而不爱美人(不爱传宗接代),艺术收藏家们可能会出现收集名品的疯狂癖好以致废寝忘食,哲学家或博学家则可能会沉迷思索和一心追求知识而与世隔绝。
再一次,大脑似乎展现出自己的自由与意志,在这些例子中,我们似乎不时会为了追求某些感受而放弃生存繁衍。基因的桎梏,好像怎么也拦不住无边无界的自由心灵。
一切都是信息处理而已
虽然上述的诸多例子看似有些怪异,但是从信息处理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似乎都变得非常合理。神经系统其实就是信息处理系统。神经系统内部使用的是电讯号来处理信息,和外界接触的方式则是透过物理或化学界面,如人类的五官,因为这种设计的关系,只要界面传来信息,神经系统就会作用。
换言之,神经系统本质上就是不需要真实事件也能运作的信息处理器。只要有讯号传入就行。而人类之所以会沉迷于手淫、吸毒和电玩等“不真实”的刺激,正是因为这些虚拟刺激提供了非常类似真实刺激的信息,有时候它们甚至比真实刺激更能有效地刺激我们。这种只要少许付出就有高效回应的刺激方法,完全符合信息系统追求效率的目标。
不自由毋宁死:宁被进化淘汰也要抛弃生殖
大家可能会问,如果大脑真的抛弃了生殖,不就注定要被进化淘汰了吗?没错,如果完全背离了生殖繁衍,的确就只有绝种一途。但是大家也应该反过来思考一下:如果大脑抛弃了生殖就一定会被进化淘汰,为什么人类在历史上仍然会陆续不断地出现各种为了爱情、知识或艺术而“升华”的事例?为什么人类宁愿冒着被进化淘汰的风险,也要前仆后继地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这个现象或许告诉我们一件事,就是即使明知做出某些选择会被进化所淘汰,大脑也仍然义无反顾。“进化压力也无法不让大脑做出自由选择”的事实,可能正是大脑对抗基因宿命的展现。
自杀也是大脑自由的展现
上述关于“大脑展现自由”的说法,似乎也可以解释部分的自杀现象。
从进化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自杀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行为。怎么说呢?首先,如果自杀这种行为是由基因所控制,那么由于带着这种基因的人会自杀,因此其“自杀基因”就会无法顺利遗传下去,久而久之,“自杀基因”就会在进化的过程中被淘汰,而自杀行为也会从人类的行为中消失。
但是人类的自杀行为却从来没有消失过,因此根据归谬法我们可以推论:应该不存在“自杀基因”。或者我们可以说,现今的自杀行为恐怕不是(或至少不全然是)基因所为。好,如果自杀非关基因,那是什么原因所致呢?社会学家涂尔干(Emile Durkheim)在《自杀论》一书中主张自杀是一种由社会因素所导致的现象。他把自杀大致区分为四类:自我中心型自杀(Egoistic Suicide)、利他型自杀(Altruistic Suicide)、异常型自杀(Anomic Suicide),以及宿命型自杀(Fatalistic Suicide)。
这四种自杀类别,都是因为个人受到社会因素影响的结果。例如在自我中心型的自杀案例中,个人会因为无法融入社会团体而自杀(例如怀才不遇者)。在利他型自杀案例中,个人会因为社会团体执行所赋予的责任或命令而自杀(例如自杀炸弹客)。在异常型自杀案例中,个人会在社会出现重大变化后,因为丧失了某些既得利益后而自杀(例如经济萧条或重大灾变后选择自杀)。在宿命型自杀案例中,个人会因为无法对抗社会团体对自己造成的压迫而自杀(例如囚犯或奴隶的自杀)。
无论社会因素是通过怎样的机制影响个人行为,我们必须注意的一个重点就是:这些行为的最后决定者仍然是个人(或者说是大脑)。如果大脑没有意识、没有心灵、没有足够的认知能力和复杂度,那么即使有社会因素的影响,也无法产生自杀的行为。在众多社会性的生物中,只有人类会出现自杀行为。这或许正是因为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出高度复杂的心灵,得以自由地追寻自己的目标,并因此有意或无意地和基因所操控的生存繁衍宿命进行对抗。
除此之外,通过离群索居的出世方法来进行精神上的自我修行,似乎也是在与基因的生存繁衍宿命进行对抗。在某些宗教或者灵修的派别中,都会通过禁欲,甚至是离群索居的方法来追求精神上的提升。这种彻底断绝生育的行为,看起来对基因的生存繁衍毫无助益,仿佛是大脑正在顽强抵抗基因的轮回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