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调满庭芳

转调满庭芳¹

芳草池塘²，绿阴庭院，晚晴寒透窗纱。玉钩金鏁³，管是客来唦⁴。寂寞尊前席上，惟愁海角天涯⁵。能留否？酴釄落尽⁶，犹赖有梨花。 当年、曾胜赏⁷，生香薰袖⁸，活火分茶⁹。尽如龙骄马，流水轻车¹⁰。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残花¹¹。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¹²？

【校记】

此词底本不载，据乐府雅词卷下录入，亦见汪本、沈本。赵本调作满庭芳，调下注云：“乐府雅词调作转调满庭芳。” 转调，钦定词谱卷十三释转调踏莎行云：“转调者，摊破句法，添入衬字，转换宫调，自成新声耳。”

〔玉钩〕各本雅词原缺，据四库本乐府雅词补。王本注：“惟此句‘玉钩金鏁’文义，与下句不甚连接，疑有错误，或馆臣臆补。”汪本、沈本、四印斋本、赵本亦缺此二字。

〔惟愁〕他本都作“惟□□”，王本注：“文津阁四库全书本乐府雅词作‘惟愁’，仍缺一字，疑非，故未补。”均案：据钦定词谱卷二十四，黄公度本调此句“长松偃蹇拏虬”，字数、平仄与此相同，可证不误。

〔梨花〕他本都作□□。王本注：“文津阁四库全书本乐府雅词作‘梨花’。按季节，酴釄花开在梨花之后。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酴釄亦在梨花之后，此处作‘梨花’不妥。”均案：据宋 程大昌演繁露卷一花信风，春分节三信：海棠，梨花，木兰；清明节三信：桐花，麦花，柳花；谷雨节三信：牡丹，酴釄，楝花。可证“梨花”早于“酴釄”两信，约一月有余，此处疑为“楝花”之误。

〔尽如龙〕他本皆作“□□龙”，此据文澜阁四库全书本。赵万里注云：“库本与律不合，盖馆臣臆改。”参见笺注¹。

〔残〕四印斋本注：“别作‘笺’。”均案：按句法，“笺”字是，因与“煮”字相等，皆以动宾结构组成“煮酒”“笺花”复合词。“残”字则不类。

【笺注】

¹黄本列为“建炎元年南渡以后之作”，并云：“系怀京 洛旧事之作。”均案：词云“寂寞尊前席上，惟愁海角天涯”，盖明诚逝世后，词人晚年孀居，席上客稀，故云寂寞也；甫自金华逃难归来，惊魂未定，故仍“惟愁海角天涯”也。因知此词当为绍兴中定居杭州时所作。

²芳草池塘：南朝 宋 谢灵运登池上楼诗：“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案：钟嵘诗品卷中引谢氏家录云：“康乐（谢灵运）每对惠连，辄得佳语，后在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寤寐间忽见惠连，即成‘池塘生春草’。”此处当为下文“客来”作铺垫。

³玉钩：帘钩之美称。南唐 李璟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 金鏁，通金锁。五代 蜀 鹿虔扆临江仙：“金鏁重门荒院静，绮窗愁对秋空。”

⁴管是句：管是，宋时方言。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一：“管，犹准也；定也……曾觌醉落魄词：‘百般做处百厮惬。管是前生，曾负你冤业。’管是，准是也。”唦，语助辞，犹也、了。宋 黄庭坚丑奴儿：“傍人尽道，你敢又还，鬼那人唦。”金 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管是妈妈使来唦。”今山东 章丘仍沿用此方言。

⁵寂寞二句：意谓金人不时南侵，杭州时局不稳，人将流离逃难。参见清平乐（年年雪里）笺注¹、³。

⁶酴釄：宋 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九：“酴釄花或作荼蘼，一名木香，有二品：一种花大而棘，长条而紫心者为酴釄；一品花小而繁，小枝而檀心者为木香。”酴釄晚开，故宋初王琪暮春游小园诗云：“开到酴釄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苏轼杜沂游武昌以酴釄花菩萨泉见饷诗云：“酴釄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⁷当年句：指在汴京时期之游赏。

⁸生香：上等麝香。本草纲目：“麝香有三等：第一生香，名遗香，乃麝自剔出者。” 薰袖：指肘后带有香囊。三国 繁钦定情诗：“何以致叩叩，香囊悬肘后。”

⁹活火句：唐 赵璘因话录卷二：“（李约）天性惟嗜茶，能自煎，谓人曰：‘茶须缓火炙，活火煎。’活火谓炭火之焰者也。”宋 苏轼汲江煎茶诗：“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又试院煎茶诗云：“贵从活火发新泉。”分茶，见前山花子（病起萧萧两鬓华）笺注⁴。

¹⁰尽如二句：化用南唐 李煜望江南：“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汉书 明德皇后纪：“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宋 司马光次韵复古春日五绝句之二形容北宋盛时景象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市相逢咽不通。”清照此处乃回忆汴京盛况。

¹¹煮酒残花：似应作“煮酒笺花”，谓对酒咏花也。煮酒，即温酒、烫酒。宋 真山民夜饮赵园诗：“风暖旗亭煮酒香，醉乡似悟是他乡。”笺花，于纸上写诗咏花。

¹²那：左传宣公二年华元云：“弃甲则那。”杜预注：“那，犹何也。”金 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这妮子慌忙著甚那？”后青州、章丘一带成为方言语助辞，见章丘博物馆 宁荫棠浅谈李清照词的方言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