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三 总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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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王灼碧鸡漫志卷二:易安居士,京东路提刑李格非 文叔之女,建康守赵明诚 德甫之妻。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妇人,当推文采第一。赵死,再嫁某氏,讼而离之。晚节流荡无归。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自古搢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温飞卿号多作侧词艳曲,其甚者:“合欢桃叶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亦止此耳。今之士大夫,学曹组诸人鄙秽歌词,则为艳丽如陈之女学士、狎客;为纤艳不逞淫言媟语如元 白;为侧词艳曲如温飞卿:皆不敢也。其风至闺房妇女,夸张笔墨,无所羞畏,殆不可使李戡见也。

宋 朱彧萍洲可谈卷中:本朝女妇之有文者,李易安为首称。易安名清照,元祐名人李格非之女。诗之典赡,无愧于古之作者。词尤婉丽,往往出人意表,近未见其比。所著有文集十二卷,漱玉集一卷。然不终晚节,流落以死。天独厚其才而啬其遇,惜哉!案:此据明钞本,他本无。

元 杨维桢东维子集卷七曹氏雪斋弦歌集序节录:女子诵诗属文者,史称东汉 曹大家氏。近代易安、淑真之流,宣徽词翰,一诗一简,类有动于人。然出于小聪狭慧,拘于气习之陋,而未适乎性情之正。比大家氏之才之行,足以师表六宫,一时文学而光父兄者,不得并议矣。

明 宋濂题李易安所书琵琶行后:乐天谪居江州,闻商妇琵琶,抆泪悲叹,可谓不善处患难矣。然其词之传,读者犹怆然,况闻其事者乎?李易安图而书之,其意盖有所寓。

明 吴宽易安居士画像题辞:金石姻缘翰墨芬,文箫夫妇尽能文。西风庭院秋如水,人比黄花瘦几分。案:此据四印斋本漱玉词录入。

明 杨慎词品卷二:宋人中填词,李易安亦称冠绝。当与秦七、黄九争雄,不独雄于闺阁也。

明 王世贞弇州山人词评:花间以小语致巧,世说靡也;草堂以丽字取妍,六朝隃也。即词号称诗余,然而诗人不为也。何者?其婉娈而近情也,足以移情而夺嗜;其柔靡而近俗也,诗啴缓而就之,而不知其下也。之诗而词,非词也:之词而诗,非诗也。言其业,李氏 晏氏父子、耆卿、子野、美成、少游、易安,至也,词之正宗也。温韦艳而促,黄九精而险,长公丽而壮,幼安辨而奇,又其次也,词之变体也。词兴而乐府亡矣,曲兴而词亡矣。非乐府与词之亡,其调亡也。

明 黄河清草堂诗余续集原序:夫词体纤弱,壮夫不为。独惜篇什寂寥,彼歌金缕、唱柳枝者,其声宛转易穷耳。所刻续集中如李后主之“秋闺”、李易安之“闺思”、晏叔原之“春景”、萧(高)竹屋之“纪梦”“怀旧”、周美成之“春情”……以此数阕,授一小青蛾,拨银筝,倚绿窗,作曼声,则绕梁遏云,亦足令多情人魂销也。

明 张丑清河书画舫 巳集引画系:周文矩画苏若兰话别会合图,卷后有李易安小楷织锦回文诗,并则天璇玑图记,书画皆精,藏于陈湖 陆氏。

同上申集:古来闺秀工丹青者,例乏丰姿。若李易安、管道昇之竹石,艳艳、阿环之山水,无忝于士气也。

明 徐士俊批王世贞论诗余:余谓正宗易安第一,旁宗幼安第二。二安之外,无首席矣。

明 宋征璧倚声初集卷二论宋词:吾于宋词得七人焉:曰永叔,其词秀逸;曰子瞻,其词放诞;曰少游,其词清华;曰子野,其词娟洁;曰方回,其词新鲜;曰小山,其词聪俊;曰易安,其词妍婉。

清 沈谦填词杂说: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

清 王士禛花草蒙拾:张南湖(綖)论词派有二:一曰婉约,一曰豪放。仆谓婉约以易安为宗,豪放惟幼安称首,皆吾济南人,难乎为继矣。

又分甘余话卷二:凡为诗文,贵有节致,即词曲亦然。正调至秦少游、李易安为极致,若柳耆卿则靡矣。变调至东坡为极致,辛稼轩豪于东坡而不免稍过,若刘改之则恶道矣。学者不可以不辨。

又倚声集序:诗余者,古诗之苗裔也。语其正,则景(璟)、煜为之祖,至漱玉、淮海而极盛,高 史其大成也。语其变,则眉山导其源,至稼轩、放翁而尽变,陈 刘其余波也。有诗人之词,唐、蜀、五代诸君子是也;有文人之词,晏、欧、秦、李诸君子是也;有词人之词,柳永、周美成、康与之之属是也;有英雄之词,苏、陆、辛、刘之属是也。

又花草蒙拾:“薄雾浓云”,新都引中山王文木赋“薄雾浓雰”,以析“云”之非。杨博奥,每失穿凿,如王右丞诗“玉角羓”与“朱鬣马”之类,殊堕狐穴。此“雰”字辨证特妙。

清 邹祗谟远志斋词衷:杨用修云:诗圣如子美,而集内填词无闻。少游、易安,词极工矣,而诗殊不强人意。揆之通论,夫岂尽然。

清 王又华古今词论:沈去矜云:“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前此太白,故称词家三李。

清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闺秀词惟李清照最优,究苦无骨。

清 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三:易安在宋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黄九之下。词无一首不工,其炼处可夺梦窗之席,其丽处直参片玉之班。盖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

清 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卷八:余于词非当家,所作者真诗余耳,然于此中颇有微悟。盖必若近若远,忽去忽来,如蛱蝶穿花,深深款款;又须于无情无绪中,令人十步九回,如佛言食蜜,中边皆甜。古来得此旨者,南唐二主、六一、安陆、淮海、小山及李易安漱玉词耳。屯田近俗,稼轩近霸,而两家佳处,均契渊微。

清 王鹏运四印斋词选序:至于柳絮才人,司言兆梦,虽在巾帼,谅为大家。何来谤书,玷及清节?理初论著,我心实获。殿以易安,意盖有在。

清 江顺诒词学集成卷一:比词于诗,原可以初、盛、中、晚论,而不可以时代后先分。如南唐二主,似唐之初。秦、柳之琐屑,周 张之纤靡,已近于晚。北宋唯李易安差强人意。至南宋,白石、玉田始称极盛,而为词家之正轨。以辛拟太白,以苏拟少陵,尚属闰统。竹山、竹屋、梅溪、碧山、梦窗、草窗,则似中唐 退之、香山、昌谷、玉溪之各臻其极。晚唐之诗,未可厚非。

清 樊增祥石雪斋诗集卷三题李易安遗像并序:丁巳小春,武进 徐君养吾以所藏易安居士小像见示,征题。道光庚戌周二南诗跋谓“赵明诚籍诸城而居于青。此图设色古雅,或即当时原本,不知何年贮以竹筒,藏于诸城县署。后为邑绅某所得,今又转入济南 裴玉樵家”云云。易安生于北而殁于南。此图阅八百余年,复由济南而入于吴,倘亦艳魄有灵,不忘江南烟水故耶?易安才高学赡,好诋诃人,遂为忌者诬谤。幸得卢雅雨、俞理初辈为之昭雪。其所为古诗,放翁、遗山且犹不逮,诚斋、石湖以下勿论矣。(以下诗略)

清 袁学澜适园论词:词中三李并重。青莲笔挟飞仙,飘飘有凌云之气,自是词中上乘。李后主哀思缠绵,尽是亡国之音,终致牵机药赐。清照忧思凄怨,语多萧瑟。晚景凄凉。两人遭际,并多坎坷,未始非词语惨楚有以感召之也。

又:张子野“云破月来花弄影”、“隔墙送过秋千影”,两“影”字下得佳。李易安之“应是绿肥红瘦”,又“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两“瘦”字下得妙。宋子京之“红杏枝头春意闹”、姜白石之“闹红一舸”,两“闹”字亦俱有致。

清 沈曾植菌阁琐谈:弇州云:“温飞卿词曰金荃,唐人词有集曰兰畹,盖取其香而弱也。然则雄壮者固次之矣。”此弇州妙语。自明季、国初诸公,瓣香花间者,人人意中拟似一境,而莫可名之者。公以“香”、“弱”二字摄之,可谓善于侔色揣称者矣。皱水胜谛,大都演此。余少时亦醉心此境者,当其沉酣,至妄谓午梦风神,远在易安以上。又且谓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中之苏 辛,非秦柳也。

同上:易安跌宕昭彰,气调极类少游,刻挚且兼山谷。篇章惜少,不过窥豹一斑。闺房之秀,固文士之豪也。才锋太露,被谤殆亦因此。自明以来,堕情者醉其芳馨,飞想者赏其神骏。易安有灵,后者当许为知己。渔洋称易安、幼安为济南二安,难乎为继。易安为婉约主,幼安为豪放主。此论非明代诸公所及。

清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李易安词,独辟门径,居然可观。其源自从淮海、大晟来,而铸语则多生造。妇人有此,可谓奇矣!

同上卷五:闺秀工为词者,前则李易安,后则徐湘蘋(灿)。明末叶小鸾,较胜于朱淑真,可谓李、徐之亚。

同上卷六:两宋词家各有独至处,流派虽分,本原则一。惟方外之葛长庚,闺中之李易安,别于周、秦、姜、史、苏、辛外,独树一帜,而亦无害其为佳,可谓难矣。然毕竟不及诸贤之深厚,终是托根浅也。

又云韶集 词坛丛话:李易安词,风神气格,冠绝一时,直欲与白石老仙相鼓吹。妇人能词者,代有其人,未有如易安之空绝前后者。

又云韶集卷十:易安格律绝高,不独为妇人之冠,几欲与竹屋、梅溪分庭抗礼。易安词骚情诗意,高者入方回之室,次亦不减叔原、耆卿。两宋妇人能词者不少,无出其右矣。

清 沈祥龙论词随笔:词之蕴藉,宜学少游、美成,然不可入于淫靡;绵婉宜学耆卿、易安,然不可失于纤巧;雄爽宜学东坡、稼轩,然不可近于粗厉;流畅宜学白石、玉田,然不可流于浅易。此当就气韵、趣味上辨之。

清 况周颐蕙风词话:中山王文木赋:“奔电屯云,薄雾浓雰。”易安醉花阴首句用此,俗本改“雰”为“云”,陋甚。升庵 杨氏尝辨之,且即付之歌喉,“云”字殊不入律,不如“雰”字起调。可谓知者耳。稼轩词木兰花慢送张仲固帅兴元句云:“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沾衣”,“追亡”用韩信事,俗本改作“兴亡”,则毫无故实,是亦“薄雾浓云”之流亚也。

均案:此条引自唐圭璋宋词三百首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七九年版二五六页。今本无。

又蕙风词话卷四:淑真为(曾)布妻(魏夫人)之友,则是北宋人无疑。李易安时代犹稍后于淑真。即以词格论,淑真清空婉约,纯乎北宋;易安笔情近浓至,意境较沉博,下开南宋风气。非所诣不相若,则时会为之也。

胡适词选李清照:清照论词,对于北宋诸大家,多有不满。如论柳永“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如论晏殊、欧阳修、苏轼的词“皆句读不葺之诗耳,又往往不协音律”。晏幾道、贺铸、黄庭坚、秦观诸人也都免不了她的批评。她自己的词在当日很受人崇敬。如辛弃疾(也是济南人)有时自称“效易安体”,可见她的影响。

龙榆生醉花阴小序:艾德林教授访瞿禅 西子湖上,云于宋词最喜漱玉一编,瞿禅既赠此词,予亦效颦一阕:“恻恻轻寒生翠袖,人意如花否。试与卷帘看,万里西风,省识花前友。 新翻陶 白诗千首,染圣湖烟柳。乘兴几时来,同醉重阳酒。”

案:此词作于一九五七年九月,艾德林为前苏联汉学家。瞿禅乃夏承焘之号。

胡云翼李清照词一(上海亚细亚书局词学小丛书之七)李清照评传:只有这位女词人李清照,在宋代,虽则词人济济的宋代,而她的作品虽拟之于极负词名的辛弃疾、苏东坡,也绝不多让。有人称李清照为婉约之宗,更有人说李清照是北宋第一大词人,依我看来,都不是过誉的批评。

又宋词选李清照:李清照在创作上遵守旧的传统,以诗言志,以词抒情。这就自然而然地导致她的词的内容和诗歌里所表现的爱国思想相形见绌。但也应当承认她的词里的愁情和诗里的爱国思想必然有其相通的地方。所以宋末词人刘辰翁读了她的永遇乐,“为之泪下”,并且从而激起了家国之恨。

钱钟书偶见二十六年前为绛所书诗册电谢波流似尘如梦复书十章之六:世情搬演栩如生,空际传神著墨轻。自笑争名文士习,厌闻清照与明诚。

〔美〕艾朗诺(Ronald Egan)赵明诚远游时为什么不给他的妻子李清照写信评一剪梅:元代 伊士珍的笔记琅嬛记记载了李清照的这首词,并且对它的由来作了解释。在最近出版有关李清照的学术著作中,这个故事也被不断引用,包括由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〇二年出版,徐培均编著的权威性的李清照集笺注。……徐培均对琅嬛记的记载做了一些“纠正”。他认为赵明诚的远游并不是为了投师学艺(这是“负笈远游”的含义),而是为了收集文物拓片,这些文物拓片最终构成了金石录的内容。

又散失与积累:明清时期漱玉词篇数增多问题:更多最近出版的李清照的“全集”,包括徐培均编注二〇〇二年出版的李清照集笺注,和徐北文编注二〇〇五年出版的李清照全集评注,都对那些署名上有争议的作品持更宽容的态度。两部集子所包含的作品数很接近,分别是五十三首和五十一首,也都列出了一些有争议的作品,分别是七首和十三首。

又评浪淘沙(帘外五更风):著名学者徐培均认定这首词是李清照所作,甚至坚信李清照是唯一能写出这首词的人:“此词感情深挚,技巧高超,前人曾以之与李后主相比,陈廷焯、况周颐评价极高,非有李清照之遭遇与才情,并世无第二人足以当之。”……当徐培均说出只有李清照能够写出这首词,他显然是从这首词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力量和卓越的才华,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在说这句话之前,已经认定这首词是李清照所写。这首词被定位于李清照人生中的一个心碎时刻,在这一刻,她曾经拥有的幸福被突然夺走,未来一下子变得不确定和充满危险,这首词因而显得更加凄美动人。


附录二 传记序跋后记

附录三 总评|附录|李清照集笺注 - 李清照、徐培均|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