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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第六十九 刑法志上
刑律上
太祖六年,败金人于乌沙堡,得金降将郭宝玉。宝玉上言:“建国之初,宜颁新令。”帝从之。于是颁条画五章,如:出军不得妄杀,刑狱惟重罪处死,其余杂犯量情笞决是也。是为一代制法之始。及中原略定,州县长吏生杀任情,甚至没人妻女。耶律楚材奏请:“囚当大辟,必待报,违者论死。”从之。太宗即位,楚材又条便宜十八事,如:州县非奉上令敢擅行科差者罪之;蒙古、回鹘、河西人种地不纳税者死;监主自盗官物者死;应犯死罪者具由申奏,待报然后行刑;皆著为令。
六年,帝在达兰达巴之地,大会诸王、百官,颁条令曰:“凡当会不赴而私宴者斩。诸入宫禁从者男女以十人为限。军中十人置一甲长,听其指挥,专擅者罪之。其甲长以事来宫中,即置权摄一人,甲外一人,二人不得擅自往来,违者罪之。诸公事非当言而言者,拳其耳;再犯,笞;三犯,杖;四犯论死。诸千户越万户前行者,以木镞射之。百户、甲长、诸军有犯者,其罪同。不遵此法者,斥罢之。诸人或居室,或在军中,毋敢喧呼。盗马一、二匹者,即论死。诸人马不应绊于克哷苏噜克内者,辄没与畜虎豹人。诸妇人制济逊燕服不如法者,及妒者,乘以骣牛徇部中,论罪,即聚财为更娶。”
宪宗时,世祖在潜邸,驻跸桓、抚二州。燕京断事官伊啰斡齐与布智儿等一日杀二十八人,其一人盗马者已杖而释之,有献环刀者,乃追还杖者,手试刃斩之。帝闻而责之曰:“凡死罪当详谳而后行刑,今一日杀二十八人,冤滥多矣。况已杖而复斩之,此何刑也!”布智儿惭惧,不能对。及即位,颁建元诏书内一款:“凡犯罪至死者,如府、州审问狱成,便行处断,则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案牍繁冗,须臾断决,万一差误,人命至重,悔将何及,朕实哀之。今后凡有死刑,仰所在有司推问得实,具情事始末,及断定招款,申宣抚司。再行审复无疑,呈中书省,奏闻待报处决。”
中统四年,中书省奏准条画:“鞠勘罪囚,仰达鲁花赤、管民官一同研问,不得转委通事、必阇赤人等推勘。妇人犯罪,有孕,应拷及决杖、笞者,须候产后百日决遣;临产者召保听候出,产二十日复追入狱,无保及犯死罪者,令妇人入禁省视。”五年,颁立中书省诏书内一款:“诸州、司、县但有疑惑不能决断者,随即申解本路上司。若仍有疑惑不能决者,申部。犯死罪枷杻收禁;妇人去杻。杖罪以下锁收。”又颁建都诏书内一款:“失盗勒令当该弓手立三限收捕,如限内不获,其捕盗官强盗停俸两月,窃盗一月。外弓手如一月不获强盗,的决一十七下;窃盗七下。两月强盗再决二十七下;窃盗一十七下。三月强盗再决三十七下;窃盗二十七下。如限内获贼及半者,全免本罪。”
至元八年,始禁用金泰和律。十一年,禁用宋鞭背、黥面及诸滥刑。十六年,御史中丞崔彧言:“宪曹无法可守,是以奸人无所顾忌,宜定律令,以为一代之法。”命与御史大夫月吕鲁那演议之。二十三年,中书省臣言:“比奉旨为盗者毋释,今窃盗数贯及佩刀微物,与童幼窃物者,悉令配役。臣等议一犯者杖释,再犯依法配役为是。”帝曰:“朕以汉人徇私,用泰和律处断,致盗贼滋众,故有是言。人命至重,今后非详谳者,勿辄杀人。”二十七年,江淮行省平章政事沙不丁以仓库官盗窃官粮,请依宋法黥面,断其腕。帝曰:“此回回法也。”不听。
是年,命中书参知政事何荣祖以公规、治民、御盗、理财等十事,辑为一书,名曰《至元新格》。二十八年,书成,敕刻板颁行,俾百司遵守。其刑律条件之可考者:“诸杖罪五十七以下,司县断决;八十七以下,散府、州、军断决;一百七以下,宣慰司、总管府断决。配流死罪,依例勘审完备,申刑部待报,申札鲁忽赤者亦同。诸季报罪囚,当该上司皆须详视,但有淹滞,随即举行。其各路推官,既使专理刑名察狱,有不平者,即听推问明白,咨申本路改正。若推问已成,他司审理,或有不实不尽,听招状问实待报。若犯人翻案,家属称冤,听牒本路移推。其证验已明者,不在移推之例。诸见禁罪囚,各处正官每月分轮检视,凡禁系不究、淹滞不决、患病不治、并囚粮依时不给者,须随时讯问,肃政廉访司依上审察。其京师狱囚,中书省、刑部、御史台、札鲁忽赤各须委问官一员审理,冤者辨明,迟者督催,释者断遣。诸鞠问罪囚,必先参照元发事件,详审研究,并用证佐追究,若事情疑似,赃伏已明,而隐匿不招者,与连职官员同署,依法拷问。其指告不明,无证佐可据者,须以理推寻,不得辄加拷掠。诸行省、行院,凡于所属,若管民官抚治不到,以致百姓逃亡,管军官镇守不严,以致盗贼滋兴,须审其所由,依理究治。诸行院到任,取会所管地方见有草贼起数,严谕各处军、民官,各使镇守有法,招捕得宜,仍将见有起数先行报院,每季具已未招捕起数,咨院呈省施行。诸草贼招捕,既平之后,仍须区处得宜,严责各管官司,毋令疏失。诸捕盗官,如能巡警尽心,使境内盗息者为上;虽有过失起数,而限内全获者,为次;其因失盗,累经责罚,未获数多者为下。到选之日,考其实际,以定升降。其江南现有草贼去处,若平治有法,另议闻奏升擢。诸狱讼原告明白,易为穷治;官司凡受词状,即须子细详审。若指陈不明,及无证验者,省会别具的实文状,以凭勾问。其所告情事重大,应掩捕者,不拘此例。诸狱讼之繁,婚田为甚,其各处官司宜使媒人通晓不应成婚之例,使牙人知买卖田宅违法之例,写状词人知应告、不应告之例,仍取管不违甘给文状,以塞起讼之源。诸诉婚姻、家财、田宅、债负,若不系违法重事,并听社长以理谕解,免使妨废农务,烦扰官司。诸词讼若证验无疑,断例明白,而官吏看循故有枉错者,虽事已改正,其原断情由仍须究治。诸官司听讼事理,自始初究问,及中间施行,至末后归结,另置簿朱销,其肃政廉访司专行照刷,无致淹滞。”大致取一时所行事例,编为条格而已,不比附旧律也。
三十一年,刑部尚书尚文以远近禀决,狱制不一,请依古律令以定宪章。不报。元贞元年,御史台臣言:“先朝决狱,随罪轻重,笞、杖异施。今止用杖,乞如旧制。”帝不允。二年,命中书参知政事何荣祖等更定律令,帝谕荣祖曰:“律令良法也,宜早定之。”对曰:“臣所择者三百八十条,一条有该三、四事者。”帝曰:“古今异宜,不必相沿,但取宜于今者。”大德五年,诏:“凡狱囚禁系累年疑不能决者,令廉访司申省、台详谳,仍为定例。”
是年,定强窃盗条格,凡盗人孳畜者取一偿九。七年,定诸改补钞罪例:为首者杖一百有七,从者减二等,再犯从者杖与首同。诏:凡为匿名书,辞语重者诛之,轻者配流,皆没其妻子。定大都南、北兵马司奸盗等罪,六十七以下付本路,七十七以上付也可札鲁忽赤。
是年,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内外大小衙门官吏军民人等曰:“庆赏刑罚,国之大柄,二者不可偏废。朕自即位以来,恪遵世祖成宪,优礼臣下,期于履正奉公,以称朕怀。不务出此,若平章政事伯颜、暗都剌,右丞八都马辛等,营私纳贿,蒙蔽上下,以致政失其平,民受其弊。今已籍没家资,役戍边远,明正其罪。是用更张,以清庶务。以近年所定贼罪条例,互有重轻,特敕中书省集议,酌古准今,为十二章。自今伊始,凡内外有官守者,其洗心涤虑,奉职忠勤,无俾吾民重困,式符委任责成之意。”
所谓十二章者,枉法五章,曰:一贯至十贯,四十七下;不满贯者,量情决断,依例除名。曰:十贯以上至二十贯,五十七下。曰:二十贯以上至三十七贯,七十七下。曰:三十贯以上至一百贯,八十七下。曰:二百贯以上,一百七下。不枉法七章,一贯至二十贯,四十七下,本等叙;不满贯者,量情断罪,解见任,别行求仕。二十贯以上至五十贯,五十七下,注边远一任。五十贯以上至一百贯,六十七下,降一等。一百贯以上至一百五十贯,七十七下,降二等。一百五十贯以上至二百贯,八十七下,降三等。二百贯以上至三百贯,九十七下,降四等。三百贯以上,一百七下,除名不叙。
所谓枉法者,一、受讫无理人钱物,断令有理一、受讫有罪人钱物脱放;一、受讫有罪人钱物,刑及无辜;一、教令有罪人妄指平民,取受钱物;一、违例卖官及横差民户充仓库官、祗待头目、乡里正等,诈取钱物。不枉法者:一、馈献率敛,津助人情,推收过割,因事索要勾事纸笔等钱,及仓库院务搭带分例、关津批验等钱,其事多端,不能尽举;一、与钱人本宗事无理,或有罪,买嘱官吏,求胜脱免,虽已受赃,其事未曾枉法结绝,合从不枉法论,其赃物结没;一、与钱人本宗事无理,或买嘱官吏求胜脱免者,不论其事已未结绝及自首,俱合没官;一、与钱人本宗事虽有理,用钱买嘱官吏,要将对讼人凌虐重断,不遂其意,告发到官,即系行赇,亦合没官;一、营求勾当赃钱,及求仕人虽依理合用,当该官吏不曾刁蹬,乞取行赇疾早定夺,或不遂其意,告发到官者;一、骗胁科敛等钱,畸零不能给散,或不能尽见出钱入花名,随事议没;一、与钱人本宗事有理,官吏刁蹬取受,告发到官,合给主。终元之世,科赃罪皆依十二章决罚,屡申明其制,以儆官吏焉。
八年,诏内郡、江南人凡为盗黥三次者,谪戍辽阳;诸色人及高丽三次免黥,谪戍湖广。未几,仍禁黥面法不用。
至大二年,皇太子言:“宣政院先奉旨,殴西僧者截其手,詈者断其舌。此法昔所未闻,有乖国典,乞更其令。”从之。是年,中书省臣言:“律令者,治国之急务,当以时损益。世祖有旨,金泰和律勿用,令老臣通法律者参酌古今,从新定制。至今尚未行。臣等谓律令重布,未可轻议,请自世祖即位以来所行条格,校雠归一,遵而行之。”未几,尚书省臣又言:“国家地广人众,古所未有,累朝格例,前后不一,执法之吏,轻重任意。请自太祖以来所行政令九千余条,删除繁冗,使归于一。”并从之。于是,刑律之出入牴牾者,始稍稍改正云。
仁宗即位,又命右丞相阿散、平章政事商议中书省事刘正等,择开国以来法制事例,汇集折衷,以示所司。其大纲有三,一曰:诏制,二曰:条格,三曰:断例;经纬于格例之间,非内外职守所急者,亦附载之,名曰别敕。延祐三年,书成。敕枢密院、御史台、翰林国史、集贤院诸臣,相与是正之。至治三年,又命枢密副使完颜纳丹、侍御史曹伯启、也可札鲁忽赤普颜、集贤学士钦察、翰林直学士曹元用等,就前书而损益之,名曰大元通制,仍取延祐二年以后所未类者附著焉。凡诏制为条九十四,条格为条一千一百五十有一,断例为条七百一十有七,令类五百七十有七,共二千五百三十九条。其类二十有一,曰名例,曰卫禁,曰职制,曰祭令,曰学规,曰军律,曰户婚,曰食货,曰十恶,曰奸非,曰盗贼,曰诈端,曰诉讼,曰斗殴,曰杀伤,曰禁令,曰杂犯,曰捕亡,曰恤刑,曰平反,曰赎刑。
名例为法之本。一曰五刑。笞刑六,自七下至五十七,每十为一等加减;杖刑五,自六十七至一百七,每十为一等加减;徒刑五,徒一年杖六十七,年半杖七十七,二年杖八十七,二年半杖九十七,三年杖一百七,每杖十及徒半年为一等加减;流刑三,二千里比徒四年,二千五百里比徒四年半,三千里比徒五年;死刑二,斩、凌迟处死。
一曰五服。斩衰三年,子为父、妇为夫之父之类。齐衰,有三年、杖期、不杖期、五月、三月之别,为母、为夫之父母之类。大功有九月、殇七月之别,为同堂兄弟、为姑姊妹適人者之类。小功五月,为伯叔祖父母、为再从兄弟之类。缌麻三月,为族兄弟、为族曾父母之类。
一曰十恶。谋反,谓谋危社稷。谋大逆,谓毁宗庙、山陵及宫阙。谋叛。谓背国从伪。恶逆,谓殴及谋杀祖父母、父母,杀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者。不道,谓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支解人、造畜蛊毒、魇魅者。大不敬,谓盗大祀神御之物、乘舆服御物;盗及伪造御宝;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若造御膳,误犯食忌;御幸舟船,误不牢固;指斥乘舆;及对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者。不孝,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及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若供养有阙;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闻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者。不睦,谓谋杀及卖缌麻以上亲,殴告夫及大功以上亲、小功尊属。不义,谓杀本属府主、刺史、县令、见受业师,吏卒杀本部五品以上官长,及闻夫丧匿不举哀,若作乐释服从吉及改嫁者。内乱,谓奸小功以上亲、父祖妾,及与和者。
一曰八议。议亲,谓皇帝袒免以上亲,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缌麻以上亲,皇后小功以上亲。议故,谓故旧。议贤,谓有大德行。议能,谓有大才业。议功,谓有大功勋。议贵,谓职事官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及爵一品者。议勤,谓有大勤劳。议宾,谓承先代之后,为国宾者。
至狱具则有枷、杻、锁、鐐、杖五者之制。枷长五尺以上,六尺以下,阔一尺四寸以上,一尺六寸以下。杻长一尺六寸以上,二尺以下,阔三寸,厚一寸。锁长八尺以上,一丈二尺以下。鐐连环重三斤。杖长三尺二寸,毋以筋胶装钉。凡三等。笞杖,大头径二分七厘,小头径一分七厘;杖杖,大头径三分二厘,小头径二分二厘。讯杖,大头径五分五厘,小头径二分二厘。决讯者并用小头。
笞杖以七起数者,世祖建元以前,断狱皆用成数,如匿税者笞五十,犯私盗者杖七十,私宰马牛者杖一百,旧法犹有存者。大德中,刑部尚书王约言:“国朝用刑宽恕,笞杖十减其三,故笞一十减为七。今之杖一百者宜止九十七,不当又加十也。”议者惮于改正,其事遂寝。至于死刑,有斩无绞,以绞、斩相去不至县绝。且从降一等言之,斩之降即为杖一百七,籍流,犹有幸不至死之理焉。
延祐六年,更定诸盗例。一、强盗持杖伤人,虽不得财,皆死;不伤人不得财,断一百七,徒三年;但得财,断一百七,交出军。二十贯,为首者敲,为从者一百七,出军。不持杖伤人,造意为首下手者敲,不曾伤人不得财断八十七,徒二年。十贯以下,断九十七,徒二年半。至二十贯,断一百七,徒三年。至四十贯,为首者敲,余人断一百七,出军。一、因盗而奸,同强盗伤人论,余人依例断罪。一、两次作贼者敲。一、初犯偷盗驼、马、牛,为首者断一百七,出军;为从断九十七,徒三年。一、盗驴、骡,为首者断八十七,徒二年;为从断七十七,徒一年半。一、盗羊、猪,为首者断七十七,徒一年半;为从断七十七,徒一年。一、盗财物三百贯以上者,断一百七,出军;一百贯以上者,断一百七,徒三年;自一百贯至四十贯,凡四等,其杖以十为差,徒以半年为差;十贯以上者,断六十七,徒一年;以下者六十七断放,为从者减一等断配。以至元钞为则。已行不得财者五十七,谋而未行者四十七,断放。一、曾经出军、徒、配,再犯者敲。一、经断放十贯以下者,再犯为首者出军,为从徒三年。一、籍记拘检者,经五年不犯,听保甲除籍。如能告及捕获强盗者一名,减二年;二名,除籍。窃盗一名,减一等;五名,除籍。除籍后再犯,终身拘籍。
天历二年,更定迁徙例。凡应徙者,验所居远近,移之千里,在途遇赦,皆得放还。如不悛再犯,徙于本省不毛之地,十年无过,则量移之。其人死,妻子听归原籍。著为令。元统元年,定妇人犯私盐罪,著为令。后至元元年,中书员外郎陈思谦言:“强盗但伤事主者,皆得死罪。而故杀从而加功之人,与斗而杀人者,例杖一百七下,得不死,与私宰牛马之罪无异,是视人与牛马等也。法应加重。因奸杀者,所奸妻妾同罪,律有明文,今止科奸罪,似失推明。”敕刑部改定,著为令。
二年,诏:“强盗皆死,盗牛马者劓;盗骡、驴者黥额,再犯劓;盗羊、豕者墨项,再犯黥,三犯劓;劓后再犯者死。盗诸物者倍价偿之。”著为令。自大德以来,窃盗依例刺断,只黥面而已,无劓法。元之末造,欲重惩盗窃以遏乱源,至用古肉刑之法,然无救于亡也。
赎刑之例四。诸牧民官公罪之轻者,诸职官犯夜者,诸年老七十以上者、幼十五以下不任仗责者,诸罪人癃笃残疾不任杖责者。元贞元年,刑部议准,每杖笞一下拟罚赎中统钞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