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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传第一百四十四 宦者
李邦宁〔张仲翥〕 野先帖木儿〔赵伯颜不花〕 朴不花
李邦宁,字叔固,钱塘人。初名保宁,宋之小黄门也。宋亡,从瀛国公入见世祖,命给事内庭,警敏称上意。令学国书及诸番语,即通解,遂见亲任。授御带库提点,迁章佩少监,礼部尚书,提点太医院使。成宗即位,进昭文馆大学士,太医院使。帝尝寝疾,邦宁不离左右者十余日。
武宗立,命为江浙省平章政事。邦宁辞曰:“臣以奄腐余命无望更生。先朝幸赦而用之,使得承乏中涓,高爵厚禄,荣宠过甚。陛下复欲置臣宰辅,臣何敢当!宰辅者,佐天子共治天下者也。奈何辱以寺人。陛下纵不臣惜,如天下后世何!诚不敢奉诏。”帝大悦,使大臣白于太后及皇太子,以褒之。
帝尝奉皇太后燕大安阁,中有故箧,问邦宁曰:“此何箧也?”对曰:“此世祖贮裘带者。臣闻圣训曰:‘藏此以遗子孙,使见吾朴俭,可为华侈之戒。’”帝命发箧视之,叹曰:“非卿言,朕安得知之?”时有宗王在侧,进曰:“世祖虽神圣,啬于财。”邦宁曰:“不然。世祖一言,无不为后世法。一予夺,无不当功罪。且天下所入虽富,苟用不节,必致匮乏。先朝以来,岁赋已不足用,又数会宗藩,耗费无算,旦暮不给,必将横敛于民。岂美事耶!”太后及帝深然其言。俄加大司徒、尚服院使,遥授丞相,行大司农,领太医院事。阶金紫光禄大夫。
太庙祭祀,皆遣官行礼。至是,复如故事。邦宁谏曰:“先朝非不欲躬亲飨祀,诚以疾废礼耳。今陛下继成之初,正宜开彰孝道,以率先天下,亲祀太室,以成一代之典。循习故弊,非臣所知也。”帝称善,即日备法驾,宿斋宫,旦命邦宁为大礼使。礼成,加恩三代,皆赠官谥。
仁宗即位,以邦宁旧臣,赐钞千锭,辞弗受。国学释奠,敕遣邦宁致祭于文宣王。点视毕,至位立,殿户方辟,忽大风起,殿上及两庑烛尽灭,烛台底铁鐏入地尺,无不拔者。邦宁悚息伏地,诸执事者皆伏。良久,风定,乃成礼。邦宁惭悔累日。
初,仁宗为皇太子,丞相三宝奴等用事,条画新政,以乱旧章,畏仁宗英明。邦宁揣知其意,言于武宗,曰:“陛下富于春秋,皇子渐长,父作子述,古之道也。未闻有子而立弟者。”武宗不悦,曰:“朕志已定,汝自往东宫言之。”邦宁惧而退。仁宗即位,左右请诛之。仁宗曰:“帝王历数,自有天命。其言何足介怀。”加邦宁开府仪同三司,为集贤院大学士。以疾卒。
又宦者张仲翥,亦钱塘人,累官翰林学士承旨,工行草书。
野先帖木儿,佚其氏族,事惠宗为宦者。帝制龙舟,自后宫至琼华岛,往来游戏。水浅不能行舟,命野先帖木儿浚之。辞曰:“频年水旱,盗贼纷起,不宜从事游嬉,妄兴工作。”帝大怒,放之高丽。改命宦者答失蛮浚之。
又有赵伯颜不花,亦惠宗宦者。至正二十八年,帝御清宁殿,集三宫皇后、皇太子、大臣,同议北巡。赵伯颜不花与知枢密院事黑的等谏,帝不听。赵伯颜不花恸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也。陛下当以死守,奈何弃之!臣愿率军民及怯薛官背城一战。”帝又不听。后从帝北巡,卒于和林。
朴不花,高丽人。皇后奇氏,微时与不花同乡里。及选为宫人,有宠,遂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生皇太子。于是,不花以阉人入事皇后,皇后爱幸之,累迁至荣禄大夫、资正院使。
至正十八年,京师大饥。时河南北、山东郡县皆被兵,流民避乱聚于京师,死者相枕籍。不花欲要誉一时,请于帝,市地收瘗之。帝赐钞七千锭,中宫及兴圣、隆福两宫皇太子、皇太子妃赐金银及他物有差,不花出玉带一、金带一、银二锭、米三十四斛、麦六斛、青貂银鼠裘各一袭,以为费。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掘深及泉,男女异圹。既覆土,就万安寿庆寺建无遮大会。至二十年四月,前后瘗者二十万,用钞二万七千九十余锭,米五百六十余石。又以大悲寺修水陆大会三昼夜,凡居民病者予之药,不能丧者给棺木。翰林学士承旨张翥为文颂其事,曰:善惠之碑。
帝在位久,军国之事皆取决于皇太子。皇后乃谋内禅,使不花喻意于丞相太平,太平不答。及太平罢去,搠思监为丞相。时帝益厌政,不花乘间用事,与搠思监相为表里。四方警报,皆抑而不闻,内外解体,然根株盘固,气焰薰灼。内外百官趣附者十九。又宣政院使脱欢与之同恶相济。
二十三年,监察御史也先帖木儿、孟也先不花、傅公让等乃劾奏朴不花、脱欢奸邪,当屏黜。皇太子执不下,皇后尤庇之。御史皆坐左迁。治书侍御史陈祖仁连上皇太子书,切谏之,台臣大小皆辞职,皇太子乃为言于帝,令二人辞职。祖仁言犹不已,又上惠宗书,言:“二人乱阶祸本,今不芟除,后必不利。汉唐季世,其祸皆起此辈,而权臣、藩镇乘之。故千寻之木,吞舟之鱼,其腐败必由于内。陛下诚思之,可为寒心。臣愿俯从台谏之言,将二人特加摈斥,不令以辞职为名,成其奸计。”语具《陈祖仁传》。
会侍御史李国凤亦上书皇太子,言:“不花骄恣无上,招权纳赂。奔竞之徒,皆出其门。骎骎有赵高、张让、田令孜之风。渐不可长,众人所共知之,独主上与殿下未之知耳。自古宦者近君亲上,使少得志,未有不为国家祸者。望殿下思履霜坚冰之戒,早赐奏闻,投之四夷,以快众心,则纪纲可振。纪纲振,则天下之公论为可畏,法度为不可犯,政治修而百废举矣。”帝大怒,国凤、祖仁等亦皆左迁。
时御史大夫老的沙执其事颇力,皇太子因恶之,而皇后又谮之于内。帝乃封老的沙雍王,遣归国。已而,复以不花为集贤大学士、崇正院使。老的沙至大同,遂留孛罗帖木儿军中。是时搠思监、朴不花方倚扩廓帖木儿为外援,怨孛罗帖木儿匿老的沙不遣,遂诬孛罗帖木儿与老的沙谋不轨。二十四年,诏削其官,使解兵柄归四川。孛罗帖木儿知不出帝意,皆搠思监、朴不花所为,怒不奉诏。宗王伯颜帖木儿等复言之,朝廷亦畏其强不可制,下诏数搠思监、朴不花互相壅蔽簧惑主听之罪,屏搠思监于岭北,窜朴不花于甘肃,以快众愤。复孛罗帖木儿官爵。然搠思监、朴不花皆留京城,实未尝行。未几,孛罗帖木儿遣秃坚帖木儿以兵向阙,声言清君侧之恶,驻于清河。帝遣国师问故,往复数四,言:“必得搠思监、朴不花乃退兵。”帝度其势不可解,不得已,执两人畀之,朴不花遂为孛罗帖木儿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