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宛丘

陈国巫风盛行。这是一篇讽刺女巫的诗。

一

子之汤兮¹，宛丘之上兮²，洵有情兮³，而无望兮⁴。

二

坎其击鼓⁵，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⁶。

三

坎其击缶⁷，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⁸。

【注】

¹子，指女巫。汤，读为荡，摇摆，形容舞姿。

²宛丘，丘名，在陈国都城南三里。（陈国都城在今河南淮阳县。）

³洵，真也。

⁴望，即德望、威望、名望、之望。为人所敬仰，叫作望。

⁵坎，鼓声。

⁶值，借为持。鹭羽，用白鹭羽制的舞具。

⁷缶，瓦盆。古人有时以缶为乐器。

⁸翿（dào道），一种舞具，用鸟羽编成，形似扇子或似雨伞。

东门之枌

这篇也是讽刺女巫的诗。

一

东门之枌¹，宛丘之栩²。子仲之子³，婆娑其下⁴。

二

穀旦于差⁵，南方之原⁶。不绩其麻，市也婆娑⁷。

三

穀旦于逝⁸，越以鬷迈⁹。视尔如荍¹⁰，贻我握椒¹¹。

【注】

¹枌，木名，榆之一种，皮色白，所以又名白榆。

²栩（xǔ许），柞木。

³子仲之子，子仲氏的女儿。

⁴婆娑，舞貌。

⁵穀，善也。穀旦，即吉日。于，犹而。差，读为徂，往也。

⁶原，高平之地。

⁷市，市场。（《潜夫论·浮侈》引市作女，比今本《毛诗》更好。）

⁸逝，往也。

⁹越，发语词，犹维。以，拿着。鬷（zōng宗），一种锅。迈，远行。带着锅走，以备在路上做饭。

¹⁰荍（qiáo桥），草名，花淡紫红色，少叶，又名锦葵。

¹¹贻，赠。握，一把。椒，即花椒，味香。巫者用椒供神。此句言女巫以椒赠送人。

衡门

春秋时代，社会上有少数知识分子，甘于贫贱，不求富贵，后人称之为隐士。这首诗就是隐士所作，抒写他的志趣。

一

衡门之下¹，可以栖迟²。泌之洋洋³，可以乐饥⁴。

二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⁵？岂其取妻⁶，必齐之姜⁷？

三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⁸？岂其取妻，必宋之子⁹？

【注】

¹衡，通横。横门，横木为门，指简陋的房屋。

²栖迟，游息。

³泌，疑借为鮅（bì必），鱼名，即赤眼鳟，形似鳝鱼。洋洋，多貌。一说：泌，泉水。洋洋，水大貌。又一说：泌，丘名。洋洋，广大貌。均通而不切诗意。

⁴乐，借为疗（《列女传·贤明》引作疗）。此二句言鮅鱼很多，可以治疗饥饿。所以下文说：“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⁵河，黄河。鲂，鱼名。黄河的鲂鱼味特美。

⁶取，通娶。

⁷齐之姜，齐国贵族的女儿。齐君姓姜，因而这个宗族的女儿均称姜。

⁸此句言黄河的鲤鱼很有名。

⁹宋之子，宋国贵族的女儿。宋君姓子，因而这个宗族的女儿均称子。

东门之池

这是一首情歌，表达了男子对女方的爱慕之情。

一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¹。彼美淑姬²，可与晤歌³。

二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⁴。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三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⁵。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注】

¹沤麻，把麻浸入水中。麻要经过几天水泡，才能剥下麻皮。

²淑，当作叔（《释文》本作叔）。长子或长女称孟称伯，次女称仲，再次称叔，最幼称季。一说：淑，善良。姬，姓也。叔姬，姬家三姑娘。

³晤歌，相对而歌。

⁴纻，《释文》：“纻字又作苎。”麻之一种，今呼青麻。

⁵菅（jiān肩），禾本科植物，秆高近三米，开白花。沤之使柔，可以织席编筐。

东门之杨

二人约定黄昏时相会于东门，而对方久久不来，作者唱出这首情歌。

一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¹。昏以为期，明星煌煌²。

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³。昏以为期，明星晢晢⁴。

【注】

¹牂（zāng脏）牂，茂盛貌。

²煌煌，明亮的样子。

³肺（pèi配）肺，茂盛貌。

⁴晢（zhé哲）晢，明亮。

墓门

这是陈国人民讽刺一个品行恶劣的统治者的诗。（《毛诗序》：“《墓门》，刺陈佗也。”按陈佗是陈国一个公子，他在陈桓公病中杀死桓公的太子。桓公死后他又自立为君。事见《左传·桓公五年》。序说也通。）

一

墓门有棘¹，斧以斯之²。夫也不良³，国人知之。知而不已⁴，谁昔然矣⁵。

二

墓门有梅，有鸮萃止⁶。夫也不良，歌以讯之⁷。讯予不顾⁸，颠倒思予⁹。

【注】

¹墓门，陈国都城的一个门名。一说：墓门，墓地的门。贵族墓地有墙有门。棘，枣树。

²斯，劈也，砍也。

³夫，彼也，指作者所讽刺的人。

⁴已，当借为改。此句言国人都知道他做的坏事，而他不改正。

⁵谁，读为唯。此句言他从前就是这样。

⁶鸮（xiāo嚣），俗名猫头鹰。萃，栖也。止，以上下文推断，止当作之，指梅树。

⁷讯，借为谇（suì岁）（《释文》：“讯又作谇。”），责骂。

⁸予，似当作子，形似而误。子，指贵族。讯子不顾，言我指责你，你也不管。

⁹颠，跌下。颠倒，即跌倒。予，我也。此句言等到你跌倒在地，就想起我了。

防有鹊巢

此诗作者是个男子，因为他丢失爱妻，寻找不着，心情十分忧惧。

一

防有鹊巢¹。邛有旨苕²，谁侜予美³？心焉忉忉⁴！

二

中唐有甓⁵。邛有旨鹝⁶。谁侜予美？心焉惕惕⁷！

【注】

¹防，借为枋，木名，或说即檀树，或说即白榆树。

²邛（qióng穷），土丘。旨，味美也。苕（tiáo条），草名，豆类，可以生吃，又名苕饶。

³侜（zhōu舟），掩蔽，隐藏。予美，我的美人，指作者的妻子。

⁴忉忉，忧愁貌。

⁵唐，借为塘，池塘。甓，借为，（pì‐tī辟梯）的简称，水鸟名，一种野鸭子。

⁶鹝（yì益），借为，草名，又名绶草，开杂色花。

⁷惕惕，忧惧。

【附录】

注¹防，借为枋，《说文》：“枋，木也，可作车。”《庄子·逍遥游》：“我决起而飞，抢榆枋。”《释文》：“枋，李云，檀也。”奚侗说：“榆枋即榆枌。枌，白榆。”（《庄子补注》）

注²邛，毛传：“邛，丘也。”按邛是土丘的通名。旧儒认为邛是丘名，是错误的。

注³谁侜予美？“予美”是说我的美人，即作者指他的妻子。《唐风·葛生》：“予美亡此，谁与？独处。”“予美亡此，谁与？独息。”“予美亡此，谁与？独旦。”那是一首悼亡诗；“予美亡此”是我的美人死在此地。可证此诗的“予美”也是此意。《说文》：“侜，有拥蔽也。”那么是有人把作者的妻子掩蔽隐藏起来，作者失掉妻子，才忧愁恐惧了。

注⁵唐，当是借为塘。《国语·周语》：“陂唐污卑。”韦注：“唐，堤也。”《吕氏春秋·尊师》：“治唐圃。”高注：“唐，堤，以壅水。”《晏子·问》下：“治唐园。”都是借唐为塘。

注⁶鹝，毛传：“鹝，绶草也。”《玉篇》引诗鹝作《尔雅·释草》：“绶。”郭注：“小草有杂色似绶。”甓应该是鸟名，《方言》八：“野凫，其小而没水中者南楚之外谓之。”《玉篇》：“，水鸟也。”《广韵》：“，鸟名，似凫而小，足近尾。”此诗的甓当是借为，即的简称，如鹌鹑简称为鹑、鹈鹕简称为鹈、鹅简称为鹅、鸳鸯简称为鸳之比。

月出

陈国的统治者，杀害了一位英俊人物。作者目睹这幕惨剧，唱出这首短歌，来哀悼被害者。

一

月出皎兮¹！佼人僚兮²！舒窈纠兮³！劳心悄兮⁴！

二

月出皓兮⁵！佼人懰兮⁶！舒懮受兮⁷！劳心慅兮⁸！

三

月出照兮⁹！佼人燎兮¹⁰！舒夭绍兮¹¹！劳心惨兮！

【注】

¹皎，月光洁白。

²佼，壮美。僚，借为缭，束缚缠绕，即所谓“五花大绑”。

³舒，读为杼，木名，即柞树。窈纠，借为蚴蟉（yǒu‐qiú幽求），老树枝干盘曲貌。

⁴悄，忧惕。

⁵皓，月光洁白。

⁶懰，古本作刘。按刘是《诗经》原字，心旁为后人所加。刘，杀戮。

⁷懮受，当是风吹老树的声音，懮如同，受如同飕。

⁸慅（sāo骚），忧愁心跳。

⁹照，读为昭，光明。

¹⁰燎，用火烧。统治者烧化“佼人”的尸体。

¹¹夭绍，风吹树木动摇的状态。

【附录】

注²僚，第二章的“懰”本作“刘”，是杀意。第三章的“燎”是火烧。那么，此章的僚当为缭之借字。《说文》：“缭，缠也。”《广雅·释诂》同。古人所谓缭就是现在所谓捆、绑了。

注³舒，由窈纠、夭绍等字观察，舒当是树名。《尔雅·释木》：“栩，杼。”舒即借为杼。《楚辞·九章·惜诵》：“发愤以杼情。”《释文》：“杼，一作舒。”可证舒杼古通用。

注⁶懰，《释文》：“刘，本又作懰。”《尔雅·释诂》：“刘，杀也。”《方言》一同。《周颂·武》：“胜殷遏刘。”毛传：“刘，杀也。”

注¹¹夭绍，当借做榣柖。《说文》：“榣，树动也。柖，树摇貌。”

株林

陈国大夫夏御叔的妻子夏姬美丽而淫荡，生子名徵舒字子南。御叔死，陈灵公和大夫孔宁、仪行父均与夏姬私通。三人常坐着车子到夏姬家去。后来灵公被徵舒杀死，孔宁、仪行父也逃往楚国。（见《左传·宣公九年、十年》）这首歌是讽刺灵公、孔宁、仪行父的。作者似乎是给他们赶车的御人。

一

胡为乎株林¹？从夏南²。匪适株林³，从夏南。

二

驾我乘马⁴，说于株野⁵。乘我乘驹⁶，朝食于株⁷。

【注】

¹胡，何也。为，作为也。乎，於也。株，邑名，夏氏的封邑。邑外有林，所以说株林。此句问灵公三人在株林干什么？

²从，追随。夏南，夏徵舒字子南，所以称夏南。灵公三人到株林来，本是追随夏姬。诗言从夏南，是隐晦其辞。

³匪，通彼，那些人，指灵公等三人。适，往也。

⁴我，赶车的人自称。乘马，四匹马为一乘。

⁵说（shuì税），停车休息。

⁶乘，上乘字，坐也。驹，借为骄（《释文》本作骄），高大的马称骄。乘驹，坐骑。

⁷朝食，吃早饭。

泽陂

一个男子暗暗爱上一个美女，但是不得亲近，因作此诗以抒忧思。

一

彼泽之陂¹，有蒲与荷²。有美一人，伤如之何³。寤寐无为⁴，涕泗滂沱⁵。

二

彼泽之陂，有蒲与⁶。有美一人，硕大且卷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⁸。

三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⁹。有美一人，硕大且俨¹⁰。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注】

¹泽，湖泽。陂，坡也，指泽边的坡。

²蒲，蒲草。荷，荷花。

³伤，借为阳（《尔雅·释诂》郭注引作阳）。《尔雅·释诂》：“阳，予也。”予，我也。此句言我将怎么办呢？无可奈何之意。

⁴寤寐，寤是醒着，寐是睡着。无为，无所作为，没有心干事。

⁵涕，眼泪。泗，鼻液。

⁶（jiān肩），郑笺：“当作莲。”莲与荷是一物，诗文换字以协韵。

⁷硕大，身体高大。卷（quán权），通婘，美好貌。

⁸悁悁，忧闷貌。

⁹菡萏（hàn‐dàn憾旦），荷花的别称。

¹⁰俨，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