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诗经今注 - 高亨注 >
- 十五国风
魏
葛屦
女奴不甘受主人的虐待，唱出这首歌予以讽刺。
一
纠纠葛屦¹，可以履霜²！掺掺女手³，可以缝裳⁴！要之之⁵，好人服之⁶。
二
好人提提⁷，宛然左辟⁸，佩其象揥⁹。维是褊心¹⁰，是以为刺¹¹。
【注】
¹纠纠，纠缠交错貌。葛屦，用葛草编的鞋。
²可，读为何。第四句可字同。履，脚踏。女奴在有寒霜的秋天，还穿着葛草鞋。
³掺（xiān仙）掺，形容女子手的纤美。此有瘦细之意。
⁴裳，裙子。
⁵要，读为腰，用为动词，即缝裙子的腰。（jí棘），底襟，用为动词，即缝裙子的底襟。
⁶好人，美人，指女主人或她的女儿。
⁷提提，借为徥（tí题）徥，走路一蹷一踮的样子。
⁸宛，弯曲的样子。辟，借为躄，足跛也。这个好人左脚弯曲而跛。
⁹佩，戴在头上。象，象牙。揥（tì替），搔头的簪子。
¹⁰褊，狭小。
¹¹刺，讽刺。
【附录】
注²可，俞樾《群经平议》：“此两可字皆当读为何。”
注⁵，当是衣裳下边的名称。现在叫作下摆，下摆古人也叫作（见《说文》），又叫作缉（见《仪礼·丧服传》），又叫作（见《说文》）。此字和缉、声音都相近，是一音的转变，但此字却用做动词。
注⁷提，借为徥，古通用。《说文》：“徥，徥徥行貌。”《方言》六：“徥，行也。”徥当是跛子走路一蹷一踮的状态。
注⁸辟，借为躄。《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民家有躄者。”《正义》“躄，跛也”。古书常用辟为躄，《荀子·正论》：“不能以辟马毁舆致远。”杨注：“辟与躄同。”便是例证。
汾沮洳
这是一首妇女赞美男子的诗。她是他的妻子或恋人，无从论定。
一
彼汾沮洳¹，言采其莫²。彼其之子³，美无度⁴；美无度，殊异乎公路⁵。
二
彼汾一方⁶，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⁷；美如英，殊异乎公行⁸。
三
彼汾一曲⁹，言采其¹⁰。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¹¹。
【注】
¹汾，水名。在今山西中部。沮洳，水旁洼湿之地。
²言，读为焉，乃也。莫，草名，可做药材，嫩叶可食，味酸。
³彼其之子，他那个人。
⁴无度，犹无比。两物相比量为度。
⁵殊，甚也。殊异，很不同。又解：殊异，同义词。路，借为辂（lù路），车也。公路，官名，掌管国君用的车。此句言这个人与那公路官不同。
⁶一方，一边。
⁷英，花也。
⁸公行，官名，掌管国君卫兵的行伍，即卫队长。
⁹曲，湾处。
¹⁰（xù续），草名，又名泽蕮，多生浅水中，可做药材，也可食。
¹¹公族，官名，掌管国君宗族的事务。
园有桃
士阶层对于统治贵族不满，作这首诗加以讽刺。
一
园有桃，其实之殽¹。心之忧矣，我歌且谣²。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³。彼人是哉⁴？子曰何其⁵。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⁶。
二
园有棘⁷，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⁸。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⁹。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注】
¹之，犹是。殽，借为肴，吃也。
²歌、谣，唱有曲调为歌，唱无曲调为谣。
³骄，骄傲。此句言不了解我的人说我这个士人骄傲。
⁴彼人，指统治贵族。是哉，对吗。
⁵子，你，指不知我者。其，语气词。子曰何其，你说怎么样，你说彼人是不是。
⁶盖，读为盍，何不。一说：盖，犹今语所谓大概。此句言人们怎么不想一想呢。
⁷棘，枣也。
⁸行国，周游于国中。
⁹罔，无也。极，借为则，法则。此句言不了解我的人说我这个士人目无法纪，敢于反对上级。
陟岵
征人在远方服劳役，唱出这首歌，抒发思念家人的心情。
一
陟彼岵兮¹，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²。上慎旃哉³！犹来无止⁴！”
二
陟彼屺兮⁵，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⁶，夙夜无寐⁷。上慎旃哉！犹来无弃⁸！”
三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⁹。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注】
¹陟（zhè至），登也。岵（hù户），有草木的山为岵。
²夙，早晨。已，止也，休息。
³上，读为尚。旃（zhān占），之也。此句言还要小心谨慎呀！
⁴止，指留在外地。此句言还要回来，不会老留在外地。
⁵屺（qǐ起），无草木的山为屺。
⁶季，兄弟中年龄最小的称季。
⁷寐，睡觉。
⁸弃，指弃家不归。
⁹偕，勤勉努力。
【附录】
注⁹偕，俞樾《群经平议》：“偕，强也。”
十亩之间
这是劳动妇女唱出的采桑歌。
一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¹，行与子还兮²。
二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³，行与子逝兮⁴。
【注】
¹桑者，采桑人。闲闲，从容不迫貌。
²子，你，指同伴。此句言走吧，我和你一同回家。
³泄泄，和乐貌。
⁴逝，往也。此句言走吧，我和你一同走吧。
伐檀
劳动人民在给剥削者砍树的劳动中唱出这首歌，讽刺剥削者不劳而获，过着寄生虫的生活。
一
坎坎伐檀兮¹，寘之河之干兮²，河水清且涟猗³。不稼不穑⁴，胡取禾三百廛兮⁵？不狩不猎⁶，胡瞻尔庭有县貆兮⁷？彼君子兮，不素餐兮⁸？
二
坎坎伐辐兮⁹，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¹⁰？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¹¹？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三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¹²，河水清且沦猗¹³。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¹⁴？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¹⁵？彼君子兮，不素飧兮¹⁶？
【注】
¹坎坎，伐木声。檀，木名，可用造车。
²寘，同置。干，岸。
³涟，水面波纹。猗，语气词，如啊。
⁴稼，耕种。穑，收割。
⁵胡，何也。禾，百谷的通名。廛，一百亩田，略同后来的顷。
⁶狩猎，稍有区别，大概集体打猎围守山林而打鸟兽叫作狩，单人打猎追寻踪迹而打鸟兽叫作猎。
⁷县，古悬字。貆（huān欢），兽名，即貛。
⁸素餐，白吃饭。此句也是质问。
⁹辐，车轮的辐条。
¹⁰亿，周代十万为亿，此指粮食之多。又解：亿与庾一音之转。粮谷堆在场上为庾。
¹¹特，大兽。
¹²漘，河边。
¹³沦，水的漩涡。
¹⁴囷（qūn），圆形粮仓。
¹⁵鹑（chún淳），鹌鹑。
¹⁶飧（sūn孙），熟食。
硕鼠
这首诗当是佃农所作。周王朝东迁以后，奴隶制与农奴制都逐渐破坏，出现了新兴地主，他们把土地租给佃农耕种，而收实物地租，对佃农的剥削也很残酷。这首诗正是佃农对地主残酷剥削的控诉。
一
硕鼠¹，硕鼠，无食我黍²！三岁贯女³，莫我肯顾⁴。逝将去女⁵，适彼乐土⁶；乐土，乐土⁷，爰得我所⁸。
二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⁹。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¹⁰，爰得我直¹¹。
三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¹²。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¹³，谁之永号¹⁴！
【注】
¹硕鼠，即田鼠，好在田里吃庄稼。
²无，勿也。黍，谷之一种。诗以吃庄稼的田鼠比喻剥削粮谷的地主。
³贯，养也。女，通汝。
⁴顾，照顾。
⁵逝，通誓。去，离开。
⁶适，往也。乐土，作者想象中没有剥削的地方。
⁷乐土乐土，《韩诗外传》引作“适彼乐土”，较好。
⁸爰，乃，于是。所，处所。
⁹德，感德。
¹⁰乐国乐国，《新序·节士》引作“适彼乐国”。
¹¹直，通值，即代价。
¹²劳，慰劳。
¹³乐郊乐郊，《新序·节士》引作“适彼乐郊”。
¹⁴永，长也。号，哭。此句言到了乐郊，还有谁会整天哭叫呢。
【附录】
注³贯，汉石经残碑作宦，汉石经是用《鲁诗》。按：贯、宦并借为豢。
注⁷《韩诗外传》二两次引《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适彼乐土，爰得我所”。又一次引《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国；适彼乐国，爰得我值”。俞樾说：“当以《韩诗》为正。”（《群经平议》）
注¹¹直，借为价值的值。直值古通用。《史记·匈奴传》“值上谷”，《索隐》引姚氏曰：“古字例以直为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