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

作者是卫国朝廷的一个官吏,抒写他在黑暗势力打击下的忧愁和痛苦。

泛彼柏舟¹,亦泛其流²,耿耿不寐³,如有隐忧⁴。微我无酒⁵,以敖以游⁶。

我心匪鉴⁷,不可以茹⁸。亦有兄弟,不可以据⁹。薄言往愬¹⁰,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¹¹,不可选也¹²。

忧心悄悄¹³,愠于群小¹⁴。觏闵既多¹⁵,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¹⁶。

日居月诸¹⁷,胡迭而微¹⁸?心之忧矣,如匪澣衣¹⁹。静言思之,不能奋飞²⁰。

【注】

¹柏舟,柏木做的船。

²泛其流,顺水而流。

³耿耿,耿字从耳从火,心烦耳热也。寐,睡着。

⁴如,乃也。隐忧,藏在心里的忧愁。又解:隐借为慇,痛也。

⁵微,非。

⁶敖,古遨字。

⁷匪,通非。鉴,即鑑,镜。

⁸茹,拭也。镜子有尘垢,可以擦去,我心不是镜子,有忧愁,不可以除去。

⁹据,依靠。

¹⁰薄,急急忙忙。言,读为焉。愬,同诉。

¹¹威仪,法度,礼节。棣棣,雍容娴雅貌。

¹²选,《说文》:“选,遣也。”即抛去。

¹³悄悄,忧愁的状态。

¹⁴愠,怒也。群小,众小人。

¹⁵觏(gòu构),遭遇。闵,忧患。

¹⁶寤,醒也。辟,读为擗,拍胸也。摽,拍胸的声音。

¹⁷居、诸,都是语气词。

¹⁸胡,何也。迭,更迭。微,古语称日食月食为微。诗以日食月食比喻君臣昏暗。

¹⁹澣(huǎn缓),洗也。旧解说是心中有忧愁似不洗的衣服有污垢,言作者内心不净。亨按:匪,当读为彼。澣衣即翰音。古语称鸡为翰音,见《周易·中孚》、《礼记·曲礼上》等。作者言自己像鸡一样,任人宰杀,不能飞去,所以下文说“不能奋飞”。

²⁰奋飞,鼓翼高飞。

绿衣

这是丈夫悼念亡妻之作。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⁴!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⁵。我思古人⁶,俾无訧兮⁷。

兮绤兮⁸,凄其以风⁹。我思古人,实获我心¹⁰。

【注】

¹衣,上身的衣服。里,衣服的衬里。此写作者目睹亡妻的衣服。

²曷,何也。已,止也。言忧愁怎样才能休止!

³裳,下身的衣服。

⁴亡,无也。言忧愁怎样才能去掉呢!

⁵女,通汝,指亡妻。治,犹制也。绿丝的衣裳是你做的。

⁶古人,指亡妻。

⁷俾,使也。訧(yóu尤),过失。作者想到亡妻在世时,遇事规劝,使他不犯错误。

⁸(chī痴),细葛布。绤(xì隙),粗葛布。

⁹凄,凉也。此写作者身穿葛布衣裳,面对凉风。

¹⁰获,得也。实获我心,指我想到的她已想到,她在世时,我觉得寒,她就给我加衣了。

燕燕

此诗作者当是年轻的卫君。他和一个女子原是一对情侣,但迫于环境,不能结婚。当她出嫁旁人时,他去送她,因作此诗。

燕燕于飞¹,差池其羽²。之子于归³,远送于野。瞻望弗及⁴,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⁵。之子于归,远于将之⁶。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⁷。

仲氏任只⁸,其心塞渊⁹。终温且惠¹⁰,淑慎其身¹¹。先君之思,以勖寡人¹²。

【注】

¹燕燕,一对燕子。于,语助词。

²差(cī疵)池,不齐。

³之子,这个人。于归,出嫁。

⁴弗及,看不到。

⁵颉(xié协),向下飞。颃(háng杭),向上飞。

⁶于,犹以也。将,送也。

⁷劳,愁苦。

⁸仲氏,古代长子长女称伯称孟,中子中女称仲,幼子幼女称叔称季。任,姓也。只,语气词。

⁹塞,诚实。渊,深远。

¹⁰终,既也。惠,顺也。

¹¹淑,良善。此句言她所言所行都良善而谨慎。

¹²勖(xù序),助也。寡人,国君自称寡人。此二句言先君的想法是以仲氏辅助寡人,即以仲氏匹配作者。

日月

这是妇人受丈夫虐待唱出的沉痛歌声。

日居月诸¹,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²,逝不古处³。胡能有定⁴?宁不我顾⁵!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⁶。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⁷。胡能有定?宁不我报⁸!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⁹。胡能有定?俾也可忘¹⁰。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¹¹。胡能有定?报我不述¹²。

【注】

¹居、诸,都是语气词。

²如之人,像这个人。

³逝,犹斯,发语词。古处,以古道相处。又解:古当作可,形似而误。

⁴胡,何也。定,止也。指丈夫的虐待怎样才能停止呢?

⁵宁,乃也。

⁶冒,覆盖。日月的光辉普照下土,似覆盖。

⁷相好,相爱。

⁸报,报答。我爱他而他不爱我,是不报答我。

⁹德音,道德名誉。

¹⁰俾,使也。

¹¹畜,养也。卒,终也。作者怨父母不养她一辈子,叫她出嫁,以致受人虐待。

¹²述,借为术,道也。不术即不道。此句言报我不以其道。

终风

一个妇女受强暴男子的调戏欺侮而无法抗拒或避开,因作此诗。

终风且暴¹。顾我则笑,谑浪笑敖²。中心是悼³。

终风且霾⁴。惠然肯来⁵。莫往莫来,悠悠我思⁶。

终风且曀⁷,不日有曀⁸。寤言不寐⁹,愿言则嚏¹⁰。

曀曀其阴,虺虺其靁¹¹。寤言不寐,愿言则怀¹²。

【注】

¹终,既也。暴,《说文》引作瀑,云:“急雨也。”诗以天阴、刮风、下雨、打雷比喻男子的欺侮行动。

²谑,以言相戏。浪,卖弄风骚。敖,借为傲,摆臭架子。

³悼,悲伤。

⁴霾(mái埋),下雨杂有尘土。

⁵惠,顺也。装成柔顺的样子。

⁶悠悠,忧也。

⁷曀,阴暗。

⁸不日,没有太阳。有,通又。

⁹寤,醒着。言,读为焉。寐,睡着。

¹⁰愿,思也。嚏,借为懥(zhì至),怒也。

¹¹虺虺,雷声。靁,古雷字。

¹²怀,悲伤。

击鼓

这首诗作于公元前七百二十年。春秋初年,卫国公子州吁杀死卫桓公,做了卫君,联合陈国宋国,去侵略郑国,强迫劳动人民出征。打完了仗,领兵的将官把一些反对战争、口出怨言的士兵抛在国外了。这首诗就是被抛弃的士兵唱的。

击鼓其镗¹,踊跃用兵²。土国城漕³,我独南行⁴。

从孙子仲⁵,平陈与宋⁶。不我以归⁷,忧心有忡⁸。

爰居爰处⁹,爰丧其马¹⁰。于以求之¹¹?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¹²,与子成说¹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¹⁴。

于嗟阔兮¹⁵!不我活兮!于嗟洵兮¹⁶!不我信兮¹⁷!

【注】

¹镗,打鼓声。

²用兵,指州吁兴兵。

³土,用土筑城。国,首都。又解:土国当作士或。士是男子的通称。城,筑城。漕,卫国地名。

⁴南行,郑国在卫国南,所以说南行。

⁵孙子仲,此次出征领兵的将官。

⁶平,联合。卫国联合陈国、宋国和蔡国去伐郑国。见《左传·隐公四年》。

⁷不我以归,不带我回国。

⁸忡,忧虑不安貌。

⁹爰,乃,于是。

¹⁰丧,丢失。

¹¹以,何也。

¹²契,隔绝。阔,远离。

¹³子,作者称他的妻。成说,说下约定的话,就是下文“与子偕老”那句话。

¹⁴偕,同。

¹⁵于,借为吁。吁嗟,悲叹的声音。

¹⁶洵,借为惸,孤独。

¹⁷不我信,指统治者不相信我。

【附录】

注¹⁶洵,借为惸。《小雅·正月》:“哀此惸独。”《释文》:“惸,独也。”

凯风

卫国一个妇人,生了七个儿子,因家境贫困,想要改嫁。她的儿子们唱出这首歌以自责。

凯风自南¹,吹彼棘心²。棘心夭夭³,母氏劬劳⁴。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⁵。母氏圣善⁶,我无令人⁷。

爰有寒泉⁸,在浚之下⁹。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睆黄鸟¹⁰,载好其音¹¹。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注】

¹凯风,即南风。凯,乐也。南风温暖,长养万物,使人喜欢,所以叫作凯风。

²棘,小枣树。心,借为杺,丛木,又名朴樕。

³夭夭,茂盛。诗以凯风比母亲,以棘心比七子,棘心不得凯风的温暖,不能茂盛;七子不得母亲的抚养,不能长成。

⁴劬劳,辛苦劳累。

⁵薪借为,与榛同,丛木,果如小栗。

⁶圣,明达,智慧。

⁷令,善也,指才德的优越。

⁸爰,发语词。

⁹浚,卫国邑名(在今河南濮阳县南)。诗以寒泉之水可以灌溉田苗,比喻母亲养育子女。

¹⁰睆(xiàn‐huǎn现缓),黄鸟鸣的声音。黄鸟,此黄鸟当是黄莺。

¹¹载,犹则也。诗以黄鸟可以娱人反比七子不能安慰母亲,有人不如鸟的意思。

雄雉

统治阶级的一个妇人怀念远出的丈夫,因作此诗。

雄雉于飞¹,泄泄其羽²。我之怀矣³,自诒伊阻⁴。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⁵,实劳我心⁶。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⁷。道之云远⁸,曷云能来⁹。

百尔君子¹⁰,不知德行¹¹。不忮不求¹²,何用不臧¹³。

【注】

¹雉,野鸡。于,语助词。

²泄(yì义)泄,鸟鼓翼貌。诗以雄雉飞去比喻丈夫远行。

³怀,思念。

⁴诒,通贻,遗留。伊,此也。阻,借为戚,忧愁。作者没有阻止丈夫远去,所以说自己留下此忧愁。

⁵展,当读为瘅(dàn旦),劳也。君子,作者称她的丈夫。

⁶劳,愁苦。

⁷悠悠,忧也。

⁸云,语词。

⁹曷,何也。

¹⁰尔,你们。君子,指统治者。

¹¹不知德行,指没有廉耻,没有道德。

¹²忮(zhì至),嫉妒。

¹³用,犹行也。臧,善也。此二句言:只要不嫉妒旁人,不贪求财物,则何行而不善呢?从这一章看来,那一群统治者包括作者的丈夫,大概是带兵去侵略掠夺别国。

匏有苦叶

这首诗写一个男子去看望已经订婚的女友。

匏有苦叶¹,济有深涉²。深则厉³,浅则揭⁴。

有弥济盈⁵,有鷕雉鸣⁶。济盈不濡轨⁷,雉鸣求其牡⁸。

雝雝鸣雁⁹,旭日始旦¹⁰。士如归妻¹¹,迨冰未泮¹²。

招招舟子¹³,人涉卬否¹⁴。人涉卬否,卬须我友¹⁵。

【注】

¹匏(páo袍),葫芦。古人渡水,把大葫芦拴在腰间,容易浮过,因而称它为腰舟。苦,借为枯,干枯也。秋天葫芦长成,叶子干枯,正好做腰舟。

²济,水名。涉,此涉字是渡口。这渡口,看来似深,其实并不深,下文说“不濡轨”可证。

³厉,裸也。脱下衣裳渡水为厉。

⁴揭(qì气),举也。提起衣裳渡水为揭。

⁵弥,河水漫漫的状态。盈,满。

⁶鷕(wěi伟),母野鸡鸣声。雉,野鸡。

⁷濡,沾湿。轨,车轴的头。

⁸牡,雄兽称牡,因而雄野鸡也称牡。

⁹雝(yōng庸)雝,雁鸣声。

¹⁰旭日,早晨的太阳。

¹¹士,男子的通称。归妻,男子出赘到女家。旧说:归妻,使妻归于我,即娶妻。

¹²迨,及也,即趁着。泮(pàn判),冰解也。古代习惯男女结婚在冰解以前。¹³招招,摆手相招。舟子,船夫。

¹⁴涉,此涉字是徒步渡水。卬(áng昂),我也。

¹⁵须,等待。友,指船夫。

【附录】

注¹匏,古人渡水常把大葫芦拴在腰间,可以不沉,俗名腰舟。《国语·鲁语》:“夫苦匏不材于人,共济而已。”《庄子·逍遥游》:“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鹖冠子·学问》:“中流失船,一壶千金。”陆注:“壶,瓠也。”

这是三个证据。此采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闻一多《诗经通义》等说。

注³⁴厉,当是裸音的转变。《说文》:“揭,高举也。”渡水时把衣裳高高提起,古语叫作揭。《墨子·公孟》:“是犹倮者谓撅者不恭也。”《晏子春秋·外篇》:“吾讥晏子犹倮而訾高撅者也。”倮即裸字。《礼记·内则》:“不涉不撅。”郑注:“撅,揭衣也。”朱骏声说:“撅叚借为揭。”(《说文通训定声》泰部)由此可见,《诗经》的“厉”和“揭”就是《墨子》、《晏子》的“倮”和“撅”,厉是裸音的转变,当无疑问。“深则厉,浅则揭”是说水深就把衣裳脱下,水浅就把衣裳提起。

注¹¹归妻,《诗经》常说“取妻”,(即娶妻)而此诗独说“归妻”。考《说文》:“归,女嫁也。”《公羊传·隐公二年》:“妇人谓嫁曰归。”归和娶正是相对的词汇,可见归妻和娶妻意义不同。根据归字的意义,“士如归妻”当是说男人如果出嫁于妻家,归妻即所谓出赘了。上古母系社会时代,是男子出赘于女家。进入父系社会便是女子出嫁于男家,可是母系社会的残余习俗,与个别家庭的要求相结合,男人出赘女家的事实,在奴隶社会里和封建社会里还是一直地存在着,不过为数不多罢了。此诗不说“士如娶妻”,而说“士如归妻”,是指男子出赘妻家。

谷风

这首诗的主人是一个劳动妇女。她和她丈夫起初家境很穷,后来稍微富裕。她的丈夫另娶了一个妻子,而把她赶走。通篇是写她对丈夫的诉苦、愤恨和责难。

习习谷风¹,以阴以雨²。黾勉同心³,不宜有怒。采葑采菲⁴,无以下体⁵。德音莫违⁶,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⁷,中心有违⁸。不远伊迩⁹,薄送我畿¹⁰。谁谓荼苦¹¹,其甘如荠¹²。宴尔新婚¹³,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¹⁴,湜湜其止¹⁵。宴尔新昏,不我屑以¹⁶。毋逝我梁¹⁷!毋发我笱¹⁸!我躬不阅¹⁹,遑恤我后²⁰!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²¹;就其浅矣,泳之游之²²。何有何亡²³,黾勉求之;凡民有丧²⁴,匍匐救之²⁵。

不我能慉²⁶,反以我为雠²⁷。既阻我德²⁸,贾用不售²⁹。昔育恐育鞫³⁰,及尔颠覆³¹。既生既育,比予于毒³²。

我有旨蓄³³,亦以御冬³⁴。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³⁵,既诒我肄³⁶。不念昔者,伊余来塈³⁷。

【注】

¹习习,大风声。谷风,山谷中的风。

²此二句以刮风下雨比喻她丈夫发怒,造成家庭的变故。

³黾(mǐn皿)勉,辛勤努力。

⁴葑,萝卜。菲,地瓜。

⁵无以,不用。下体,指地下茎。此二句以采萝卜地瓜者不要它的地下茎,比喻她的丈夫不取她的品德。

⁶德音,善言。违,背弃。

⁷迟迟,缓慢。她被赶走,心灰意懒,所以走路很慢。

⁸中心,即心中。违,借为,恨。

⁹伊,是也。表示肯定。迩,近。

¹⁰薄,急急忙忙。畿,门坎。

¹¹荼,菜名,味苦,又名苦菜。

¹²荠,菜名,味甜。这二句言荼菜虽苦,但和诗主人内心的痛苦来比,它却像荠菜那样甜了。

¹³宴,快乐。

¹⁴泾、渭,都是水名。以,犹使也。泾水浊,渭水清,泾水流入渭水,把渭水也弄浊了。一说:泾水清,渭水浊;以,因也。

¹⁵湜(shí食)湜,水清貌。止,今本《诗经》误作沚,《说文》引作止,今据改。

¹⁶不我屑以,不屑要我。不屑有鄙视的意味。

¹⁷逝,往。梁,鱼梁,拦鱼的水坝。

¹⁸笱(gǒu狗),捉鱼的器具,编竹成筒形,口有倒刺,鱼入即不能出,现在叫作须笼。在鱼坝上弄一个孔穴,须笼安在孔穴里。

¹⁹躬,身体。阅,收容。

²⁰遑,何也。恤,忧虑。此二句言我自身还不见容,又何必耽忧以后的事呢?

²¹方,以筏渡。舟,以船渡。

²²泳游,泳是潜游,游是浮游。以上四句比喻遇到阻碍就想办法。

²³亡,通无。

²⁴丧,灾难。

²⁵匍匐,爬行。

²⁶慉(xù序),养也。一说:慉,爱也。

²⁷雠,同仇。

²⁸阻,疑惑。

²⁹贾,出卖货物。售,卖出。此二句言:你怀疑我的美德,所以我这个人在你这儿卖不出去。

³⁰两育字当作有,形似而误,通又。鞫,贫穷。

³¹颠,跌倒。覆,翻倒。颠覆指生活中所遭遇的挫折与失败。二句言以前天天担心穷日子不易过,同你一起艰苦地生活。

³²毒,害人之物。

³³旨,味美。蓄,积藏的菜蔬,如干菜、咸菜、泡菜等。夏秋天弄好,以备冬天食用。

³⁴御,挡御。冬天没有鲜菜,有蓄菜就可以对付过去了。

³⁵有,又。洸(guāng光),凶暴。溃,糊涂。

³⁶诒,通贻,给予。肄,劳苦。

³⁷伊,犹唯也。塈(jì既),借为摡,除去。

【附录】

注⁸违,《释文》引《韩诗》:“违,很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韩诗》盖以违为之假借,故训为很,很亦恨也。”俞樾《群经平议》说同。

注¹⁰畿,马瑞辰说:“畿者机之假借,门限也。”陈奂《毛诗传疏》说同。

注¹⁴以,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以,犹使也。”

注²⁰遑,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遑,犹胡也,何也。”

注³⁰育,闻一多《诗经通义》:“两育字为有之误。”

注³⁷塈,当读为摡。《说文》:“摡,涤也。”《桧风·匪风》:“摡之釜鬵。”毛传“摡,涤也。”《周礼·世妇》:“帅女官而濯摡。”郑注:“摡,拭也。”摡有除去之意。伊余来摡,就是把我除去、把我赶走之意。

式微

奴隶们在野外冒霜露、踩泥水,给贵族干活,天黑了还不能回去,就唱出这首歌。

式微式微¹,胡不归?微君之故²,胡为乎中露³?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⁴,胡为乎泥中?

【注】

¹式,发语词。微,天黑也。

²微,非也。君,指奴隶主。

³中露,即露中。

⁴躬,身也。

【附录】

注¹微,借为黴。《广雅·释器》:“黴,黑也。”古语称日月无光为黴。《邶风·柏舟》:“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小雅·十月之交》:“彼月而微。”“此日而微。”都是借微为黴。

旄丘

《左传·宣公十五年》记赤狄潞国事:“潞(在今山西潞城县)……酆舒为政……而夺黎氏地(即今山西黎城县)。……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灭潞。”狄人灭黎,黎国君臣逃到卫国,派人求救于晋,晋国拖延不出兵,黎国君臣因作此诗。以后晋国出兵灭了赤狄。

旄丘之葛兮¹,何诞之节兮²!叔兮伯兮³,何多日也⁴!

何其处也⁵?必有与也⁶。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⁷。匪车不东⁸。叔兮伯兮,靡所与同⁹。

琐兮尾兮¹⁰,流离之子¹¹。叔兮伯兮,褎如充耳¹²。

【注】

¹旄丘,丘名,属卫国。在今河南濮阳县。

²诞,延也,长也。节,植物茎上的节。作者在客地见到葛的长成,感到漂流生活过得很久。

³叔伯,作者称晋国君臣为叔伯。

⁴多日,指拖延多日。

⁵处,居也。叔伯为什么安居不动呢?

⁶与,犹以也,即原因。

⁷蒙戎,同尨茸,犹蓬松。夏秋过去,冬天又来,作者穿上皮袄了。

⁸匪,通彼。不东,指晋国兵车不向东去援助黎国。

⁹靡,无。同,指同一条心。

¹⁰琐,细小。尾,借为微,小也。

¹¹流离,即黄鹂、黄莺。离即古鹂字。冬天过去,春天又来,作者见到小黄莺,同时感到自己像小鸟一般,寄居异国。

¹²褎(yòu诱),聋也。充,堵塞。

简兮

卫君的公庭大开舞会,一个贵族妇女爱上领队的舞师,作这首诗来赞美他。

简兮简兮¹,方将万舞²。日之方中³,在前上处⁴。硕人俣俣⁵,公庭万舞。

有力如虎⁶,执辔如组⁷,左手执籥⁸,右手秉翟⁹,赫如渥赭¹⁰。公言锡爵¹¹。

山有榛¹²,隰有苓¹³。云谁之思¹⁴,西方美人¹⁵。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注】

¹简,威仪堂堂的样子。又解:简,鼓声。《商颂·那》:“奏鼓简简。”开舞会前先击鼓。

²方将,正要。万舞,舞名,先是武舞,舞者手拿兵器;后是文舞,舞者手拿鸟羽和乐器。

³日之方中,日在正午。

⁴在前上处,指舞师处于前列的上头,是领队者。

⁵硕人,身躯高大的人。俣(yǔ语)俣,魁梧的样子。

⁶有力如虎,武舞阶段,舞者手拿兵器,象征作战,显出力量如虎。

⁷辔,马缰绳。组,用丝织的宽带。武舞阶段,舞者手拿缰绳,象征驾车。

⁸籥(yuè跃),古管乐器,似后世之排箫。

⁹秉,执。翟(dí敌),野鸡的尾羽。上二句写文舞。

¹⁰赫,赤色鲜明貌。渥,湿润。赭,赤土。此写舞师的面色。

¹¹公,卫君。锡,通赐。爵,古代一种酒器,形略似麻雀,用处同于酒杯。锡爵,赏赐一杯酒。

¹²榛,指榛树的果。

¹³隰(xí习),低湿之地。苓,即甘草。

¹⁴云,发语词。

¹⁵西方美人,指漂亮的舞师是西方人。

泉水

这首诗是许穆公夫人所作。她是卫宣公的老婆宣姜与宣公庶子顽姘居所生,嫁给许穆公。狄人攻破卫国,卫懿公战死,卫人立戴公于漕邑。她要到卫国去探问,走出不远,被许国大夫追回,她因作《泉水》和《载驰》。(参见《鄘风·载驰》)

毖彼泉水¹,亦流于淇²。有怀于卫³,靡日不思⁴。娈彼诸姬⁵,聊与之谋⁶。

出宿于泲⁷,饮饯于祢⁸。女子有行⁹,远父母兄弟。问我诸姑¹⁰,遂及伯姊¹¹。

出宿于干¹²,饮饯于言¹³。载脂载舝¹⁴,还车言迈¹⁵。遄臻于卫¹⁶,不瑕有害¹⁷。

我思肥泉¹⁸,兹之永叹¹⁹。思须与漕²⁰,我心悠悠²¹。驾言出游²²,以写我忧²³。

【注】

¹毖,通泌,水流貌。

²淇,卫国水名。

³怀,思念。

⁴靡,无也。

⁵娈,美好貌。诸姬,许穆夫人姓姬。许君姓姜,多娶姓姬的女子。诸姬指嫁到许国来的几个姓姬的女子。

⁶聊,愿也,乐也。又解:聊,姑且。此言作者与同姓女伴计议可否回卫国一次的问题。

⁷泲(jǐ挤),地名。

⁸饯,以酒宴送行。祢(nǐ你),地名。此二句写她在返卫途中之事。

⁹行,女子出嫁为行。有行即已经出嫁。

¹⁰姑,父的姊妹称姑。

¹¹伯姊,大姐。此二句写她回到卫国将要问候诸姑伯姊。

¹²干,地名。

¹³言,地名。

¹⁴载,则也。脂,抹油于车轴上。舝(xiá辖),车轴头上的键子,此用做动词,把键子加上。古时在车走前,先拿下车轴头的键子,抹上油,然后把键子安上。

¹⁵还车,把车掉转过来向回走。言,读为焉,乃也。迈,行也。此二句写她被迫回转许国。

¹⁶遄(chuán椽),速。臻,至,到。

¹⁷瑕,通“胡”,何也。此二句言:很快就到卫国,没有什么害处,何必把我追回呢?

¹⁸肥泉,卫国水名。

¹⁹兹,通滋,增加。永叹,长叹。

²⁰须、漕,都是卫国邑名。

²¹悠悠,忧也。

²²言,读为焉。

²³写,宣泄,通作泻字。

北门

卫国朝廷的小官吏,俸禄微薄,不够养家,而朝廷的琐细事务,辛勤的劳役,都要他去担任。他既受统治者的压迫,又苦家庭生活的困难,因作此诗。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¹。终窭且贫²,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³!

王事適我⁴,政事一埤益我⁵。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⁶。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⁷,政事一埤遗我⁸。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⁹。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注】

¹殷殷,忧伤貌。

²终,既也。窭(jù巨),困窘。

³谓之何哉,还说什么。

⁴王,诸侯国中人对诸侯也称为王。適,借为擿,投掷。

⁵一埤(pí皮),犹一并。益,加。

⁶交遍,犹普遍。谪,责难。

⁷敦,促。

⁸遗,交给。

⁹摧,讥刺。

【附录】

注²终,王引之《经义述闻》引王念孙说:“终,犹既也。”

北风

卫国统治者的政治残暴,百姓相携逃去,唱出这个歌。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¹。惠而好我²,携手同行。其虚其邪³!既亟只且⁴!

北风其喈⁵,雨雪其霏⁶。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⁷,莫黑匪乌⁸。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注】

¹雱(páng旁),雪盛貌。上二句写风雪,也用来比喻统治者的暴政。下章同。

²惠,犹维也。而,尔、你。好,喜欢。

³虚,通舒。邪,通徐。均为从容缓慢之意。

⁴亟,急。只且(zǔ祖),语气词,犹言也哉。此句言还是快走吧!

⁵喈,借为湝,寒也。

⁶霏,雨雪大的样子。

⁷匪,通非。

⁸乌,乌鸦。诗以狐比大官,以乌鸦比小官。周代大官穿红衣,小官穿黑衣。此二句言:穿红衣的都是狐狸,穿黑衣的都是乌鸦。

静女

诗的主人公是个男子,抒写他和一个姑娘甜蜜的爱情。

静女其姝¹,俟我于城隅²。爱而不见³,搔首踟蹰⁴。

静女其娈⁵,贻我彤管⁶。彤管有炜⁷,说怿女美⁸。

自牧归荑⁹,洵美且异¹⁰。匪女之为美¹¹,美人之贻。

【注】

¹静,贞静,不轻佻。姝,容貌漂亮。

²俟,等待。城隅,城角。

³爱,借为薆,隐蔽。姑娘和他开玩笑,故意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⁴搔首,用手挠头。踟蹰,来回走动。

⁵娈,容貌俊俏。

⁶贻,赠送。彤,红色。管,乐器。

⁷炜(wěi伟),红而发亮。

⁸说,通悦。怿(yì益),喜也。女,通汝,指彤管。

⁹牧,郊外野地,牧场所在。归,借为馈,赠送。荑(tí题),草名,白茅始生称荑,三四月间开白花。

¹⁰洵(xún旬),真也。异,出奇。

¹¹匪,非。女,通汝,指荑草。

【附录】

注⁶彤管,欧阳修《毛诗本义》:“古者针笔皆有管,乐器亦有管,不知此彤管是何物也。”按:彤管当是乐器,就是红色的乐管。《诗经》里的管字,都是指乐管。《周颂·有瞽》:“箫管备举。”《商颂·那》:“嘒嘒管声。”又《周颂·执竞》:

“磬筦将将。”《汉书·礼乐志》、《说文》都引筦作管。所以说此诗的彤管当是乐器。

新台

卫宣公给他的儿子伋娶齐国之女,为了迎娶新娘,在经过的黄河边上筑了一座新台。卫宣公见新娘很美,就把她截下,占为己有,这就是宣姜。卫人作此诗讽刺卫宣公。这是《毛诗序》的说法,也讲得通。但诗意只是写一个女子想嫁一个美男子,而却配了一个丑丈夫。

新台有泚¹,河水弥弥²。燕婉之求³,籧篨不鲜⁴。

新台有洒⁵,河水浼浼⁶。燕婉之求,籧篨不殄⁷。

鱼网之设⁸,鸿则离之⁹。燕婉之求,得此戚施¹⁰。

【注】

¹泚(cǐ此),鲜明貌。

²河,黄河。弥弥,犹漫漫。

³燕婉,容貌俊俏的人。

⁴籧篨(qú‐chú渠除),一种病人,腰不能弯,今语呼为鸡胸。不鲜,不漂亮。

⁵洒(cuǐ璀),借为铣(xiǎn显),金色有光泽。

⁶浼(měi每)浼,水盛貌。

⁷殄,借为珍。《尔雅·释诂》:“珍,美也。”

⁸设,置。

⁹鸿,不是鸿雁。闻一多《诗经通义》:“鸿即苦蠪之合音,《广雅·释鱼》:‘苦蠪,虾蟆也。’”离,读为罹,鱼入网也。诗以设网捕鱼而得虾蟆比喻女子想嫁美男子而配了丑夫。

¹⁰戚施(yì易),一种病人,腰不能直,今语呼为驼背。

二子乘舟

卫宣公诱奸他的父妾夷姜,生子名伋,又霸占伋的聘妻宣姜,生子名寿、名朔。宣姜要害死伋,好立她的儿子为卫君。宣公信从她,叫伋出使齐国,预先派一批人假扮盗匪,埋伏在路上,等伋经过时把他杀死。寿把这一阴谋告诉伋,劝他逃往别国。伋不肯。当伋将乘船赴齐时,寿想替他死,来到船上,用酒把他灌醉,自己坐一只船,载着使者的旗帜,往前走去。假盗把寿杀死。伋醒后,坐船追去,假盗又把伋杀死。卫国有人知道这一阴谋,因作此诗,抒写为伋、寿耽忧的情感。

二子乘舟¹,泛泛其景²。愿言思子³,中心养养⁴。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⁵。愿言思子,不瑕有害⁶。

【注】

¹二子,指伋与寿。

²泛泛,漂流貌。景,借为㶇(háng杭)。《说文》:“㶇,以船渡也。”实即航字。

³愿,念也。言,读为焉。

⁴养养,借为恙,忧也。

⁵逝,往也。

⁶瑕,通胡,何也。此言二子不会有什么灾害吧。


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