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约拿盯着屏幕。
他相当确定有人在跟踪自己,再次。上一次是半年前,可亲的一等秘书雇了几个本地流氓,在约拿常去的酒吧周围探头探脑,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约拿直接走过去,问那几个人法希姆先生承诺给多少钱,当场给每个人付了双倍酬劳,请这些业余人士向一等秘书报告自己跳崖了。约拿暗暗希望使馆因此派出搜救团队,可惜法希姆先生并没有上当。
监控录像回放完毕,图像传感器没有识别出任何未经授权的访客,热成像仪和动作传感器也没有异常读数。约拿折起手持终端,放到一边,拆了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咀嚼着。也许根本没有跟踪者,这是符合逻辑的结论,不过在逻辑和直觉之间,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觉,早在他被发配到这块散发鱼腥味的岩石之前,约拿已经很习惯被注视、记录和跟踪,主要是因为妈妈,他和诺亚只是“连带责任”。只不过弟弟并不如他那么在意藏在暗处的眼睛。
他把手持终端留在桌子上,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去喝一杯,不管有没有人监视。如果没有,那他明早忙着宿醉,很快会忘记这件事。如果有,他可以试试把那些猎食者引到公共场所。就算这次的人是弟弟派来的,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暂时不敢。大概。
接近午夜,小雨打湿了街道,把两条灯带映成了四条。太空港附近行人有增无减,从PAX星系来的长途航班刚刚降落,在密闭空间里关了接近两周的旅客涌向露天酒吧。约拿混在他们之中,低着头,外套拉链拉到下巴。
酒吧架设在户外的大屏幕亮着,播放着PAX-f2的新闻频道,不是实时的,经由三个超空间通讯节点接力传输,有1200标准秒的延后。大法官愤怒地向记者说着什么,下方字幕用四种语言写着“首都议会明日再就4007提案表决,德辛塔大法官斥执政党‘无耻’”。约拿隔着沾满雨滴的玻璃看着大法官的脸,好一会才移开目光。因为下雨,室外座位一个顾客都没有。酒吧很可能是为了讨好旅客才选这个频道的,本地人一向不关心门口五米以外的事。约拿小口喝着淡绿色威士忌,观察了一会周围的首都游客,他们也不见得在留意金色岩石上的政治拔河。也许正是为了逃避这些新闻才到这里来的。
第四杯烈酒见底之后,他认为自己发现了跟踪者。一个坐在门边的男人,大约是在第一杯酒上桌十分钟后进来的,灰色头发,胡子刮得很干净,也点了炸鱼块和一杯本地特有的绿色威士忌,鱼已经吃完了,酒几乎一口都没喝过,这可不像游客会做的事,倒是相当符合第四分局严格然而不太聪明的工作道德。约拿付了账,披上外套,走进小雨里。门边的男人并没有马上跟来。
他沿着码头走,漫无目的,舒适地裹在一团由酒精组成的云雾之中。科西莫已经超过60个标准时没有音讯了,可能早已逃跑,约拿这几天一直盯着北半球的太空港,并没有发现客船或商船出港,不过走私犯总是可以藏在货舱里出逃的。只要科西莫不介意在海水里浸泡两周,加压有氧货舱并不难找,弗宁星每个月出口72-77公吨活鱼,十分之一送进宠物店,其余的统统送进餐厅。
一群喝醉的学生突然从小酒吧里涌出来,大声唱着歌,带出一股干燥的热空气和烤鱼的气味。约拿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躲开他们,有人突然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肘,把他拽到酒吧门外一株挂满彩灯的月桂树后面。约拿挣扎起来,不速之客捂住了他的嘴,手臂圈住他的腰,把他勒得不能动弹。
“是我。”科西莫说,约拿马上安静了下来,船长于是松了手,“你被跟踪了。”
“早就知道了,一个灰头发的。也许是第四分局。”
“什么?不,是那边那两个。”科西莫冲路对面扬了扬下巴,约拿贴近月桂树,从枝叶缝隙里窥视。两个女人在路边张望,其中一个举着手持终端,看起来似乎在拍摄海滨长街,但更可能是在扫描街上的行人,等待人工智能从这数百张面孔之中揪出约拿·德西亚。她们看起来从头到脚都像当地人,然而腿上的防水绑带绕向了相反方向,这不是弗宁人会犯的错误,对这个渔业大于一切的星球来说,正确使用防水材料是一种无需思考的本能。
又一群学生推门走进酒吧,一阵热风,卷着鱼肉、面包和辣酱的气味。长街对面的女人把终端转了过来,约拿略微弯下腰,把脸藏到月桂树最茂密的枝条后面,那十几二十个新来的学生成为了不知情的屏障,跟踪者又把镜头移开了。
“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你?你不应该有二十个保镖吗,大使阁下?”科西莫问,最后一个词听起来就像挖苦。
“与交易无关的问题不予答复。”约拿假装整理上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如果你不想被人找到,那就不要出现在平时常去的酒吧。这附近的酒吧老板每一个都能独立开一家情报机构。”
“你迟到了。你答应‘48个标准时’。”
“我非常及时,不但把大使阁下从跟踪者手里拯救了出来,竟然还没要额外的费用。谢谢你,科西莫,你是我的英雄。不用谢,约拿。”
“得了,她们根本就没——”跟踪者掉头回来了,横穿大街,向月桂树走来,约拿把科西莫拉进了酒吧,穿过跳舞的人群,推开通往厨房的双开门,在厨师和侍应诧异的目光里大步走过沸腾的汤锅和滋滋作响的烤架,从装卸货物的侧门出去了。散发着垃圾腐臭的窄巷把他们带向更多灯光昏暗的小餐厅,其中有些很可能并不是餐厅,售卖着不一定合法的东西,但约拿没有时间细看。巷子尽头是一个用木板搭的小斜坡,通往沙滩。从这里开始就没有路灯了,两人躲进阴影里,差点踩到一对在盐碱植物遮蔽下做爱的情人。四个人都发出咒骂,约拿放慢脚步,小心地在耐盐碱灌木里挑选下脚的地方。科西莫扭了扭手腕,大使终于发现自己还抓着走私犯的手,马上松开了,心不在焉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停住,担心科西莫受到冒犯,但船长似乎没有察觉这个举动。
“你的船准备好了吗?”约拿问。
“随时能够起飞,所以才来找你。”
“还在北半球?”
“不,挪到了这里。”
“很好。”约拿的下一句话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们现在走。”
科西莫发出笑声,过了半分钟,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拉住约拿的手肘:“你的意思是,‘现在’?”
“除非这个词还有别的意思。”
“我以为你需要先通知仆人打包三百套礼服。”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个行星,船长。”
“谨遵命令,大使阁下,请跟我来。”
“不用继续显摆你在数据网里搜过我的名字。我从来没有隐瞒过身份。”
“除此之外的都隐瞒了。”
“我一般不对我的雇员供述人生经历和内心深处的丰富情感,请你原谅。”
科西莫又轻轻笑起来,没有再说话。为了避开人群,他们绕了远路。约拿一半注意力用于盯紧科西莫的背,另一半用于四下环顾。船长走起路来仍然像个军人,那种经年累月被海军舰船的低重力环境和磁底靴塑造出来的步态,下船之后也很难改变。弟弟也是这样走路的,只不过诺亚把这种姿态变成了一种表演,一种无形的奖章。他的受众就喜欢这个。
太空港出现在左前方。凌晨0200时,进港航班没有了,出港还有4班,人群单向流入出发大厅。约拿比大部分人都矮,这就是在1.12倍标准重力的行星上长大的坏处。夹裹在数百旅客之中感觉就像走在树林里,只不过每一棵树都在移动。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肩膀,又有人抓住他的手臂,这次不是科西莫。两个穿着空港警卫制服的人挤上来,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把他拽向出口。约拿叫了一声科西莫的名字,几个旅客转过头来,看到警卫制服就移开了目光。走私犯不见踪影,也许根本没留意到背后发生了什么。
“闭嘴,不要乱动。”左边的陌生人说,把约拿的肩膀抓得生疼,“我得到的指令是把你活着带回首都,不过他们没有说明完整程度,如果你不想失去一条腿——”
最后这个词变成了一声低叫,穿制服的男人倒在地上,抽搐着,尿湿了裤子,一枚3厘米长的电击镖插在后颈上。约拿右边的绑架犯马上举起了电击枪,但科西莫比他更快,直接击中了他的脸颊,他也仰面倒在地上,眼睛上翻,四肢抽搐,像在跳某种怪异的舞。约拿本能地后退了两步,马上走回去,掰开绑架犯僵直的手指,抢走电击枪,塞进外套口袋里。
“这边。”船长简短地说。两人翻过已经关闭的验票闸口,撞开一个睡眼惺忪的海关关员,直奔私人飞船泊位。某个警铃响了起来,然后是第三个和第十个,不到一分钟,整个太空港里能响的警铃都齐声尖叫起来。
“哪艘是你的船?”
“126号泊位,绿色翅膀的小鸟。”
那几乎是整个港口最偏远的位置,“你从我这里拿了8万单位,但就是不舍得多付几百租一个更靠近闸口的泊位?”
“你说得很对,大使阁下。”
“可是——”
“我一般不和坐拥信托基金的雇主讨论消费倾向和储蓄习惯,请你原谅。”
“这是风险评估问题。”
“你没有告诉我你是个逃犯,大使阁下,这是信息披露问题。”
“我不是逃犯。”
“是吗?那请你站住,我们没必要在这里举行深夜障碍赛。”
“作为士兵,你可真喜欢争执。”
“不喜欢的都没活下来——趴下!”
约拿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科西莫已经把他按倒在地上。一堆电击镖打在栏杆和燃料桶上,叮当作响。那两个在海边跟踪他的女人追上来了,都拿着电击枪,然而矮一些的那个女人手里还握着另一把武器,细长枪管,双排弹夹,古老然而致命的霰弹枪。根据现行联邦法律,在任何飞行器上都禁止使用,事实上,除了第四分局和逐年缩减的地面部队,没有人能合法持有这种武器。
约拿爬起来,开始狂奔,耳朵里嗡嗡作响,科西莫说了一句什么,他一个词也听不见,心跳和呼吸声盖过了一切。电击镖像愤怒的蜂群一样扑来,不过周围的补给品集装箱、支架、推进器和巨大的吊机提供了良好的掩护。科西莫回头还击了几次,但没有什么作用。100号往后的泊位都没有电梯,我被射杀的原因居然是有人不舍得几百单位租金,约拿想,喘着气,沿着钢制楼梯跑向驾驶舱,舱门看起来如此遥不可及,仿佛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幻象。电击镖的浪潮短暂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弹头,笼子似的楼梯护栏帮他们挡下了一大半,火星四溅。科西莫大声骂了一句“操!”。没错,操,约拿想,强迫发软的双腿继续工作,看吧,船长,我是对的。
舱门打开。约拿才刚踏进去,科西莫已经把控制杆推回原位,锁上了气闸,跑向主控台。约拿顺着舱壁滑到地上,差点呕吐起来。灯光眨动了一下,变暗了,飞船正在把所有电力调往引擎,启动反应堆,船身随之微微震动起来。气闸上方一盏警告灯忽然亮起,示意舱门受到攻击。隔着沉重的气闸,枪声听起来短促而沉闷,好像有人在反复玩弄香槟酒塞。约拿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深呼吸了几次,穿过第二个气闸,钻进主控室。
“我想我们的第四分局朋友在尝试用枪轰开气闸。”
“我看见了。”科西莫盯着屏幕,没有回头,“坐下,把自己固定好,起飞之后我没时间照顾你。”
“我不需要照顾。”
“最好是这样。坐下,闭嘴。”
约拿把自己扔进科西莫左手边的座位,在大部分共和时期制造的航空器上,这是导航员的位置。主控室理论上应该有四个人,船长,导航,通讯,还有负责操作武器系统的人,约拿忘了这个职位的正式名称。
“你的船员在哪里?”
“只有我。”
“听起来不怎么可靠。”
“欢迎你下船。”
约拿还有话想说,事实上,他已经想好了至少三种回敬方式,但飞船开始加速,重力把他压进座椅里,攥住他的心脏和肺叶,迫使他把所有注意力放到呼吸上。参数在屏幕上跳动,这艘船名叫“翠鸟”,意料之外,听起来不太像犯罪工具。“翠鸟”稳定然而缓慢地挣脱这个行星的重力井。越接近太空,离安全就越近。
蜂鸣声响了起来。大气层之上某处,有某种东西用武器瞄准了他们,一半的屏幕变红了,然而电脑还没识别出那是什么,缓慢咀嚼着传感器送来的数据。
“你还说你不是逃犯。”科西莫挤出一句话,因为重力,听起来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不是,现在我不确定了。”约拿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未明飞行物接触时间70秒。你的船有近距多点防御系统吗?”
“你以为这是什么,驱逐舰?我可以手动驾驶规避,等我们离开大气层,还有15秒。”
所以这才是我的死亡原因,约拿想,有人幻想靠手动驾驶躲开导弹。
“我们完了。”
“没那么快,大使阁下。”
“翠鸟”号冲出了大气层,舱外温度骤然下降,传感器和电脑仿佛同时清醒了过来,更多屏幕跳出警告,一艘没有标识的突击舰蛰伏在不远处,背对着恒星。幸运的是,朝“翠鸟”全速飞来的并不是导弹,只是一枚普通鱼雷。蜂鸣声停止了,约拿面前的屏幕显示科西莫关闭了自动驾驶,从电脑手里接过了整个动力系统。“翠鸟”没有马上加速逃脱,而是擦着重力井外沿飞行,像一只绕着果汁杯转圈的蜜蜂。约拿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科西莫在盘算什么,那枚不太聪明的鱼雷绕着行星转了半圈就被重力拉住了,坠入大气层。
“他们又开火了。第二枚鱼雷接触时间85秒。”
“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枚,‘山猫’级突击舰只搭载两枚鱼雷,至少我服役的时候是这样的。”
“比起舰船装备概况,我更关心怎样活着离开这个星系,船长,现在立即。”
没有回答。“翠鸟”陡然加速,不是逃离,而是径直冲向那艘突击舰。约拿抓紧了座椅扶手,数着自己的呼吸,祈祷不要吐在控制台上。在海军舰船上,人们在起飞前就会接受至少一剂复合药物注射,控制高速飞行带来的一连串不适。他此刻很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个选择。某处又响起警报,约拿已经不再关心了。有那么几秒,“翠鸟”看起来绝对会迎头撞上突击舰,后者显然害怕了,突然掉头,试图拉开距离。“翠鸟”在最后一刻向下俯冲,擦过突击舰的腹部,朝着恒星的方向加速逃窜。紧咬在后面的鱼雷撞上突击舰外露的一条维修通道,爆炸了,掀开了左舷的三层甲板,但两个推进器都还亮着。
“操,我还以为可以干掉至少一个推进器。”科西莫扭头看了约拿一眼,“还活着吗,大使阁下?”
“还有一艘船。”
一艘联邦驱逐舰,悄悄从卫星暗面溜出来,“F.S.F. 黄埔”号,不知道是刚刚被炮火吸引过来,还是已经藏在卫星后面很久了。电脑将它理解为潜在的敌方,标出了驱逐舰的射程,如果“黄埔”号决定现在发射导弹,那“翠鸟”即使加速到9个G也躲不过去。传感器显示驱逐舰把“翠鸟”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但仅此而已,并不试图建立通讯,也没有任何行动,仿佛既看不见损毁的无名突击舰,也看不见这艘小小的民用航空器。约拿屏着呼吸,盯着屏幕上缓缓移动的白色小点,直到“翠鸟”完全脱离导弹射程,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好像不打算追来了。”
“最好别来,不然我就要被迫用掉一只小跳蛛。”
约拿瞪着他,“这艘船有导弹?”
“不多,6枚。很贵,只能在危急时候用。”
约拿很想跟他探讨“危急”的具体定义,最好顺带谈一谈科西莫对生命和物品价值的理解,但他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他解开安全带,吐在了主控室光洁的地板上,值得庆幸的是“翠鸟”号仍然维持着2G加速度,那些消化了一半的炸鱼和威士忌得以留在地板上,而不是变成四处飘浮的生物危害品。他坐在那里,垂着头,等待呼吸恢复正常。过了一会,他听见科西莫也解开了安全带,脚步声走远,然后走近,一个装着饮用水的密封袋递到他面前。约拿接了过去,点点头,当是道谢。
“那么。”等约拿把半袋水挤进嘴里之后,科西莫开口,“还继续去首都吗,雇主?”
“继续。”
“如果你需要躲一下风头,我能给你推荐几个可靠的——”
“不。”约拿揉皱密封袋,“去首都。”
科西莫用食指轻轻敲打控制台,盯着他看,就在约拿准备质问他到底在看什么之前,船长移开了目光:“好吧。去首都。我不喜欢被埋伏,所以我们要绕远路,可能要多花75或者80个标准时。”
“我能接受。”
“如果大使阁下能屈尊解释为什么有人不想你活着,会对旅程有所帮助。”
我得到的指令是把你活着带回首都,绑架犯是这么说的。还有那两个第四分局雇员,在整场追逐赛里,她们有一百次机会炸开约拿的脑袋,但不到最后一刻都没有用上致命的枪械。下命令的人并不那么想要约拿的尸体。突击舰是保险手段,只有在无法控制目标的情况下才杀死他。但约拿想象不出活着的自己在“金色岩石”上还剩下什么价值,人们已经见证了他的政治死亡,出发前往弗宁的那天就是他的葬礼。
“不,他们不想我死,至少不是第一优先项,但是,我想——我不知道。明天,”想起自己在一艘船上,约拿重新在脑海里切分时间,三轮班,每轮8个标准时,“第一轮班之后再说,好吗?让我睡一觉。”
科西莫看起来有点怀疑,但没有表示反对,“电梯下去两层,右手边就是卧舱。去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还有,整个航程禁酒。”
“如果我多给点钱,能改善服务吗?”
“不能。这不是服务,是规定。”
“听起来像是你三秒前为我编造的。”
“说得很对,大使阁下。如果你拒绝遵守,我很乐意把你送回太空港,方便你另找一艘合心意的船。”
小小的船,小小的暴君。“听你的,船长。帮个小忙。”约拿伸出手,科西莫看起来想走开,不过,如约拿所预料的那样,最终还是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