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有谎言刚开始都不太明显,只是一小块石子,你踩到了,踢开,过两分钟就忘记了,只有仔细回忆的时候才会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查克的小石子应该是在从柏林回到伦敦的第二周左右骨碌碌滚落的,那是个星期六,或者星期日,路易和他一早到摄政公园散步,准备回家的时候查克让他先走,声称自己想去刚刚路过的露天市场买点花。路易从来不知道他喜欢花,最近一个月也没有什么节日,但没有理由怀疑辛克莱少尉,不是吗?没有法律规定一位退役空军军官不能独自去买花。
查克接近天黑才回来,用拿球棍的姿势攥着一把萎蔫的玫瑰,围巾不见了,说是路上遇到了熟人,到咖啡厅坐了一会,不小心把围巾忘在那里了。路易怀疑地挑起眉毛,没说什么,往一只啤酒杯里灌了些水,把玫瑰放进去,尽管这些花看起来已经回天乏术。
“哪个咖啡厅?”
查克正在吃一个塌陷了的约克布丁,抬起头来,用餐巾擦了擦手,“什么?”
“咖啡厅叫什么名字?明天可以让人帮你把围巾拿回来。”
“我忘了。‘三只杯子’,或者‘三颗豆子’什么的,现在的人们取名都很奇怪。我也不是很喜欢那条围巾,不用麻烦了。”
“查尔斯。”
“我发誓我真的忘了。”美国人举起右手,“请不要罚我睡在地毯上,我的肩膀会脱臼的,真的,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人们本来就不应该睡在地毯上,而且我的肩膀比其他关节更脆弱——”
“查尔斯·辛克莱。”
对方闭上嘴,拿起叉子,戳着布丁的碎屑。猫咪在桌下绕着他的脚打转。
“要是你卷入了什么非法的勾当——”
“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并且把你也卷进去的。”
“感激不尽,辛克莱少尉。”路易说,把他所能榨出来的讥讽都塞进这句话里。他本来还有别的感想,但查克在桌下蹭了蹭他的脚踝,皮鞋滑过路易的小腿,勾住他的膝弯,害他忘了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查克越来越擅长这件事了,而且都是从路易这里学的。
明早再说,他安慰自己,时间多的是。
然而次日早上,当查克睡意朦胧地凑过来吻他的脖子时,路易又把这件事忘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