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
【作者小传】
福州侯官（今福建福州）人，北宋理学家陈述古女，晋宁军判官李生妻。
题小雁屏
陈氏
一
红蓼淡芦欹曲水 [1] ，几双容与对西风。
扁舟阻向江乡去，却喜相逢一枕中。
二
曲屏谁画小潇湘，雁落秋风蓼半黄。
云淡雨疏孤屿远，冷冷清梦到高唐。 [2]
南宋陈鹄《耆旧续闻》卷三云：“陈述古诸女亦多有文。有适李氏者，从其夫任晋宁军判官，部使者以小雁屏求诗，李妇自作黄鲁直小楷题其上二绝云：‘蓼淡芦欹曲水通，几双容与对西风。扁舟阻向江乡去，却喜相逢一枕中。’‘曲屏谁画小潇湘，雁落秋风蓼半黄。云淡雨疏孤屿远，会令清梦绕寒塘。’”
陈述古是北宋名臣和著名的理学家，在《梦溪笔谈》中还留下一个《陈述古祠钟》的福尔摩斯式故事，大增了他的知名度，因为苏轼通判杭州时他是苏轼的顶头上司，所以苏轼诗词中也常提到他，因此又借苏轼大名为人们熟知。这位曾经的杭州太守不但“有文名”，而且子女教育得不错，因此文学史上就有了这笔记忆。宋洪迈《夷坚志》载：“嫁婿曰李生，为晋宁军判官。部使者知其妻于诗最工，以所藏小雁屏，从之求题品，妇自作黄鲁直小楷，细书两绝句……两篇清绝洒落如是。”
陈鹄和洪迈这段话中，“李妇自作黄鲁直小楷”也有人断句为“李妇自作，黄鲁直小楷……”，若以这种断法，则可见她与黄庭坚也有很好交情，当然这也很可能，因为她的父亲与苏轼交好，而苏轼与黄庭坚关系没得讲，当然他们可能常有来往，陈氏有如此文学、书法修养，与这些父辈的熏陶大有关系。
屏，可以是屏风，也可以是字画的条幅，二者当然都可以用来题诗，到底是哪种呢？由《耆旧续闻》中的话来判断，大概是画有江雁图的小屏风，因为如果是用来写字的条幅，一般不会用小楷那么小的字来写两首七绝，倒是屏风的话，小字题诗在图画一角很合适，也切合这两首诗的内容。另外第二首七绝中第一句“曲屏谁画小潇湘”，若是条幅，一般是几副对联并列一起，何来“曲”之一说？自然是屏风无疑了。
所以这两首诗就是题画诗了。
题画诗，一般就是用文字概括画的内容，并生出画中难以表达的情感。这两首诗的意境其实基本相同，因为写的是同一幅画，抒情模式也差不多，都是由对这“小雁屏”画面的描写，联想到异地相思之情。
蓼，一种水中的植物，花白色或淡粉色；欹，倾侧之意；容与，悠然的样子。第一首前两句，“红蓼淡芦欹曲水，几双容与对西风”，是直接描写这小雁屏上淡淡的水墨背景：该是深秋时节，画面一片清冷，几株叶已扶疏的红蓼，几根斜斜的芦苇，悠然散落在画面的各处，虽然西风已至，却并无畏惧愁苦之态，依然是潇潇洒洒，置身事外，其间是弯弯曲曲大片水域。后两句很自然地由全面关注变成定点聚焦，并将客观的写景转向抒情：“扁舟阻向江乡去，却喜相逢一枕中。”一叶扁舟，从风景中凸显出来，变成了凝视的中心，与看画的人心灵情感交融为一体，看着它，似乎进入了画面中，成了船上一个人，要乘着这小船，在逆风中艰难行进，要去寻觅一个思念的人，困了，累了，在船中睡了，在梦中，思念的人姗姗走来了……
第二首实则与第一首意思情景差不多，仍然是从对小雁屏底色的描写上引出一种相思之情。前两句“曲屏谁画小潇湘，雁落秋风蓼半黄”，问一句，是谁在这曲屏之上画上一幅清冷而又秀丽如潇湘般的景色？你看一行大雁落在江边蓼花之侧，一片秋意阑珊。后两句用了高唐神女的典故：宋玉《高唐赋》中说楚怀王游览巫山，梦见高唐神女自荐枕席，与王成云雨之欢，后世巫山云雨便成了男女欢爱的代名词。“云淡雨疏孤屿远，冷冷清梦到高唐”意为：江上有淡淡的云淡淡的雨，一座小小孤岛，在画屏的角落远远的地方，而这寂寞的看画人，神思飞进了画中，恹恹睡去，梦见了神女梦见了爱情……
这两首诗是很典型的题画诗，写画意并就画抒情，两首意思相仿，描写比较精致，能展现女性作者的独特魅力。
（张晓宁）
注 释
[1].亦作“蓼淡芦欹曲水通”。
[2].亦作“会令清梦绕寒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