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友
【作者小传】
姑苏(今江苏苏州)人。宋陈世崇《随隐漫录》载其诗句。
绝句
沈清友
晩天移棹泊垂虹,闲倚蓬窗问钓翁。
为底鲈鱼低价卖,年来朝市怕秋风。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大多数人是从范仲淹这首《江上渔者》知道了鲈鱼味美和捕鱼艰辛。沈清友这首《绝句》也与鲈鱼有关,也表达着一种与范仲淹一样的同情下层人民的情怀。
鲈鱼在古代诗词中是一个很特殊的符号。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识鉴》云:“张季鹰(张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从此之后,这秋风鲈鱼就变成了思乡和洒脱的象征,之后无数诗人都曾写过相关的句子,如李白“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秋下荆门》),陆游“空怅望,脍美菰香,秋风又起”(《双头莲·呈范至能待制》),辛弃疾“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水龙吟·登建康赏心楼》)等。
这首小诗却并不是从这个角度出发运用这个典故的。它的用意与范仲淹的《江上渔者》相似,关注打鱼人的辛苦生活。不同的是,范仲淹关注的是打鱼人驾着一叶小舟在风波中出没的危险,而沈清友关注的是辛苦打来的鲈鱼却要低价卖掉,是从商业贸易方面传递渔民的艰辛。
垂虹,指的是像彩虹一样弯弯的拱桥,底,什么的意思。这诗描写了这样一幅场景:傍晚的时候移船停泊到桥下,没事闲靠着船上的窗子问旁边钓鱼的老翁:“这么好的鲈鱼你为什么要这么低价卖呢?”老翁回答:“您有所不知,待到秋风一起,肥美的鲈鱼纷纷上市,量大价贱,价钱就更要大跌啊。”
这首小诗描写了一个短暂场景,两个人在船上的一句对话,具有绝句只写一时一景而写得透彻、余韵无穷的特点。既富有生活的气息,又富有生活的哲理,生动活泼,形象传神。
某一种商品,卖的人多了,成了买方市场,价格就下跌了,这是基本的经济学规律,用到这个小小的生活实例中,既贴切又现实,同时传达着一种铁定了不可改变的心酸,一种宿命般不可移易的心痛:秋天的鲈鱼味道鲜美,是人们向往不已的,然而打鱼的人是不是就因此能够得到大利呢?恰恰没有,任何时候,他们“出没风波里”打来的鱼都只能贱卖啊。一句简单的问答,让读者对打鱼人的生活充满了同情,作风颇有《陶者》《蚕妇》之类悯农小诗的风味,有杜甫、白居易式的情怀,置诸白居易《新乐府》五十首中,置诸晚唐杜荀鹤诗集中亦不逊色,而小小篇幅对话与场景描写之传神,敢与李清照《如梦令》相颉颃,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
(张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