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杜娘

【作者小传】

杭州新城（今浙江富阳）人。

游碧沼胜居

林杜娘

幽谷泉声冷，鸟啼僧定深。

好花丛古砌，寒瀑发高岑。

游客陆鸿渐，居人支道林。

欲归青嶂去，临去复沉吟。

这是一首记游诗。

碧沼胜居，指杭州新登青峦山下的东晋古刹碧照寺，又名碧流寺、碧昭寺、宁国院，位于新登镇向南六里，其地幽旷寂绝，半山腰有一股甘泉，终年不涸，寺院周围树木茂密，景色优美，“碧照春晴”是古时“东安八景”之一。东晋时位列洞仙的道教名人郭文举曾隐居此地。晋隆安五年（公元401年）乡长孙邳建佛宇，朝廷赐额“碧流”。吴越王钱镠时，以其门枕小池改名为“碧照”。宋代是碧照寺最兴旺的时期，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朝廷将碧照寺改名赐额“宁国院”，后成为当时闻名江南的名院古刹，但人们仍然称它为碧照寺。清代咸丰同治后，碧照寺开始衰落。在自唐至清的1300多年间，无数文人墨客在游览之后，留下了许多颂扬该山该寺的诗文，这就是其中很著名的一首，是宋代新登才女林杜娘所作。

五言古朴，律诗整肃，所以选择五言律诗描写古寺在风格上最相宜，观唐末贾姚、宋代九僧诗多取五律便可知五律与佛门宿缘，可见这林杜娘于诗得知甚深。全诗主要写碧照寺的幽美清新环境，只在诗末点缀人的踪迹，可是也是这自然中一个动着的风景，颇有魏晋玄言诗的意味，而文采则大大胜之。

诗的前四句，是描写古寺的清幽环境，四句分别写了谷、鸟、花、瀑，又因之映带出泉、僧、砌、岑，只是这几个主题字眼，已经画出一幅千年古寺的要素和提纲了。“幽谷泉声冷，鸟啼僧定深。”先写碧照寺坐落于一个幽谷之中，这是从整体上着眼写它的方位与大体景观，幽谷之中有一道清泉，这也是碧照寺的标志景观，远远便能听见泉声泠泠作响，感受到它传递的一种清冷肃静之气。第一句先替这清幽的寺院定下一个主题气氛，未观之前心先尊严宁静。这寺院年深日久，满院里很多郁郁葱葱的古树，枝间鸟雀和鸣，生态环境极佳，也可见此地清静少人，在这鸟雀的聒噪中，得道的高僧寂寂入定，鸟雀越是聒噪，越是显得僧人的修行和安静，这里出现了人——僧，却又并没有直接出现，只是一种必然有之的猜测，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神仙般的印象，因此这看不见却能联想到的人也是这风景的一部分，在风景中呼吸，给它生命，却又莫测高深。“好花丛古砌，寒瀑发高岑”，古砌，指寺院中古老的大殿和禅房的台阶，再一次显出寺庙的“古”，各种优美的花静静开放在寺庙古老的台阶旁，也显出走动的人很少。岑，小山，一道带着清寒之气的瀑布，从寺庙背靠的山上涌出，更给这清幽的古寺添上一种神秘脱俗之气。这四句描写的碧照寺，处处透着一种古、静、清、幽之气，细节中散发着一所江南古刹神奇的魅力。

后四句写的是人，在这个特定环境中的人。“游客陆鸿渐，居人支道林。”这里当然有人的身影，在此出现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慕名而来的游人，一种是爱慕此地清幽，常住此地的高僧。陆鸿渐，即茶圣陆羽，字鸿渐，他在寺院长大，但不愿剃度，脱逃而去，一生喜游名山大川，这里代指游客。支道林是东晋高僧，名遁，以字行，他是开封人，年二十五出家，与谢安、王羲之等交游，好谈玄理，曾作《即色游玄论》，宣扬“即色本空”，发挥般若学的性空思想，为般若学六大家之一，这里代指名僧。这两句写这寺中人的活动，春天到了，慕名而来的游客从四处聚集而来，而有名的高僧也选择常住此地。这游人与高僧再一次从人的角度为这所著名的古刹添上一层令人神往的气息。“欲归青嶂去，临去复沉吟。”青嶂，青山，代指寺院，这两句意思是说，游览完古寺，带着从这里感受的一切和已经净化了的心灵，简直想要长久隐居此地了，可惜最终还是要回归自己的人间，临去之际，又有所怀，为它吟诗一首。

这首诗描写一座江南古刹的风景和人，处处透着一种清幽寂静，处处泛着浓浓的禅意，带给人一种安静、旷远和超脱，这样的诗句和情怀出自一位女诗人的笔下，着实难得。

（张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