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友类
文与也孝友长洲文处士君点,字与也。负盛名,为文肃公震孟之孙。诗古文辞,书画金石,咸不失高曾矩法。执亲丧三年,止酒彻肉,昼夜居庐。服除,祀事惟谨,朔望肃衣冠,拜宗祠,遇祭日,虽风雨必返祭。仲父乘授命,家产破落,与也怡然,依墓田以居。兄然为适赋所累,乃转贷亲懿,为输之官。
方穉官孝友遂安方穉官,名成郯,东阁大学士书田之子,进士象瑛之父也。孝友性成,其事父能服勤尽养,父尝曰:「是子先意承顺,不愧古养志者。」已而父遇变闽中,乃尽鬻田庐迎柩以归。少弟穉稷偶随之吴门,遘寒疾,舌苔厚几寸许。穉官以帛裹指拭其口,四十日始愈,指为之溃。
施愚山孝友宣城施愚山侍讲闰章,少失怙,事叔如父。及贵,叔稍不悦,犹冠服长跪。母马夙失欢於大母,抑郁而卒,乃请大母命,循例乞褒封,据地哀陈,始获焚黄祔庙。其讲学白鹭书院时,一日,讲长幼有序,因自言少年孤露。终鲜兄弟,至於啜泣。座中有阋墙者,为之悔感。
林瑛佩孝友侯官林瑛佩聪慧能诗,年十四,父云铭遭耿精忠事下狱。瑛佩匿其弟於深山中,藏利刃衣袖间以自防,日饁饘粥,饷父於狱。母以惊怖成疾,瑛佩刲股疗之。身任家务,卒免父於难。郑诚斋孝友秀水郑诚斋虎文,乾隆中官赞善。少孤,竭力事母,母病,祷於神,请减算畀母。事兄如父,迎寡姊归老於家,抚诸侄诸甥五十年,亲戚故人待以养葬者无虚岁,就食於其家者无虚日。囊箧每空,家人告之,郑笑曰:「姑强支持,饥寒当共之,吾宁苦身,无以病吾心也。」性无苟取,岁时有馈遗者,非其人,虽亲旧不受。
夏修德孝友新建夏修德, 字筠湄。 性至孝, 事祖母供飬如礼, 甘旨必亲进。 始励志帖括, 应乡举, 不得志, 遂绝意进取, 理家政。 而亟课诸弟, 日夜督率激励之, 皆斐然有文行。 弟修常 心, 修忠相继举於乡, 修恕成进士, 入翰林, 乃欣然曰: 「吾自是可以报先人於地下矣。 」
李春江孝友苏伶李春江伟躯润嗓,技艺冠羣,性聪敏。尝於市肆购残缺《耕织图》一帙,暇辄临摹,久而有得,画人物,无不入神。又尝与诸画家晨夕切磋,声誉日增,岁得润笔资倍於戏值,然终不弃伶卖画,曰:「伶本业,画余技也。且班中脚色无多,缺一不办,我去,奈众人何?」弟某性顽劣,不事生计,母偏爱之。李得赀悉数奉母,弟浪用不敢怨,弟有所忤,亦笑抚之,不与校,盖恐伤母意也。咸丰时,粤寇难作,有人见其负母挈弟出胥门去。不知所终。邓裕明孝友邓裕明,常熟梅里镇人。世业鬻饧,以父宪文耄而失业,裕明日备甘旨以供膳,更察其性之所嗜使尽欢。咸丰戊午,宪文病卒,医药丧葬无不具。母顾氏之浣溺涤污,亦躬任之。母病,夜不解衣,及痊,裕明始有笑容。
裕明友爱其弟裕福,遇其病,调护备至。念母老,自卖饧於市,无人侍奉也,乃措资於人,为裕福纳妇。裕明旋亦自娶,然母之所需,仍躬任如初。
训导杨泽清宣讲至梅里,尝造庐访之。市有不孝子某,杨召之至裕明家,强裕明上坐,令某长跪受贡,某卒改行。
钱塘丁氏之孝友钱塘有丁孝子二人,长曰申,字竹舟;次曰丙,字松生。既卜葬其父母於西溪而庐墓焉,乃筑风木盒以避寒暑。咸丰丁巳,粤寇扰杭,盦毁於燹。光绪季年重建之,其附属於盦者,有松梦寮、友梅轩、凫戏池、思颜亭、不如圃、西园、慕陆簃、朝阳台诸胜。竹舟、松生孝而悌,每自相师友,以文行着於时,且综理杭城善举,逾三十年。昼治事,夕着书,恒就所居嘉惠堂而东西列坐,相与商搉,怡怡如也。申之子修甫,名立诚;丙之子和甫、名立中,亦友爱羣从,教以诗礼,使足自立,盖亦善於养志者也。
殷怀乡孝友殷怀乡,汪浦人。少孤,有母及诸弟,无恒产,佣力以养。耕作之暇,辄入山刈薪,至夜分始休,明旦入市,易甘脆奉母,日以为常。年三十始娶妇,教之事姑,妇亦婉娩听从。无何,岁大荒,无所得食,乃谓妇曰:「俱死无益,不如嫁汝,得银钱可以养吾母及吾弟,汝亦得生路,一举而两利也。」妇不可。殷曰:「非吾意也。非汝负我,且吾母得存活,即汝所以报我也。」妇乃从之,母及弟卒赖以全。後母死,负土成坟,诸弟成立,皆为婚娶。或劝续娶,泣曰:「吾妇归我,无失德,且得母欢心。昔以贫故弃之,今复娶,是负吾贤妇也。」卒不娶,独庐於墓侧以终。安子孝友安子,佚其姓,伶也。尝寓杭州吉羊巷,事母事兄,无间言。兄早娶,乃以童养媳完姻者,母待之甚薄,日夕自操作,稍不遂意,即以鞭扑从事。迨安子娶妇,妇之母家颇小康,时有馈遗,母心艳次妇之富,时承奉之,而待长妇则如奴仆。安子谂知之,婉谏其母,更慰兄嫂,且令妻务与嫂同作苦。妻笑而言曰:「我岂木偶之不灵耶?抑如悍妇之狂悖耶?但能使母勿尔,毋虑余不能操作也。」安子乃请母弗偏护,母颔之。
安子外出数月,归见母,方持一盘上楼,视之,火腿粥一瓯,白片嫩鷄一盆也。至楼,安排碗箸毕,唤次妇命之食,旁坐以待。安子怒,重斥妻曰:「尔以吾母为奴仆耶?」母应声而言曰:「我愿送来,不干尔事。」安子忍气下楼,视兄嫂,则於竈下共席而飡,其肴仅白菜一碗而已。於是太息而言:「何势利之一至於此也!」复上楼,母已撤馔俱竣,妻笑曰:「何如何如,此非吾之过也。」安子怒甚,揪妻发而痛责之,旋欲跳楼出,兄止之,安子曰:「我不忍见。」遂去。
庞佑孝友虎邱山塘有庞孝子者,名佑,字申甫。早丧母,侍父寝食,晨夕依依也,以是终身不再娶。父年六十余,病蛊,便溺闭癃,治莫效。一日,忽水道通畅,患顿释,盖实孝子吮之所致也。越八年,父卒,哭踊尽哀,经营窀穸,无失礼。既葬父,家事一秉兄命,不析产。弟卒,抚其孤,孤亡,又抚嫠穉四人,教养成立。偿兄逋以千计,戚属中之不克葬者悉助之,推解周急,承父志,一如父在时。金桂银桂官妇之孝友出苏州阊门东北行五十余里,有巨浸曰鹅湖,湖滨有市集曰荡口,地属金匮。诸荡萦绕,以水为乡,中最大者为鹅镇荡,洪涛巨浪,不让江湖。余若清镇、蔡湾、舒遂等荡,星罗碁布,或三里一遇,或五里一遇,土人操舟为业者十之五也。
光绪中叶,有银桂官者,舟人之少子也,姓华氏,兄金桂官,兄长弟二龄,而诞生皆以八月,故命名如此。父早卒,兄弟各操一舟,母氏傅,传食於二子。子妇熙熙,无稍拂逆,而二妇之相亲相敬,相怜相惜,求之世家大族,虽手足不易得,况娣姒乎?
银桂官妇姓裘氏,无锡人,生一子一女,皆能助父母,分微劳。姑年迈而健,妇钗荆髻椎,雅善牵挽,貌沉实,寡言笑,骤视之,无异於常人。奉姑事夫,虽有礼,亦常人所能勉为,姑亦慈善。
金桂官妇沈氏,亦无锡人,貌娟秀,好涂泽。事姑以怡色柔声。膝下仅一女,责之独严,不稍假借,盖事亲事夫以情胜,待所生,则持义方之义。妇每视姑膳毕,坐姑侧,随口说故事,又曼声唱山歌以娱姑,姑乐甚。
先是,沈以童养媳七岁至华家,姑兼母职,教养兼施。沈又活泼,时以乾餱启衅邻舟,姑约束遂严,然姿首楚楚,善承色笑,固甚爱之。迨银桂官娶裘氏,沈已先一年与兄完聚矣。齐民家庭之习惯,童养媳辄为人所蔑视,翁姑亦往往虐遇之;临时迎娶者,虽赤贫,亦备六礼。今沈妇虽得堂上欢,然童而养焉,夙受教训,裘後至,又驯谨无可瑕疵,姑遂假以词色,不似遇沈之喜则抚循,怒则呵斥也。二妇初相见,即甚相得,裘固乐沈之和易,沈亦爱裘之巽顺。两舟各揽客载,不能日相守,间数日共泊一湾,亲昵臻至。姑偶不适,即谢客不载,裘自任扶掖浣濯之劳,而使沈调羹奉药。沈不自安,暇辄取溺器衷衣,乘裘不在侧分其劳,裘见之必夺去,甚至苦相持,不知者几疑为攘臂之争也。裘之言曰:「嫂事姑久,识姑性,心细而灵,主饮食,和药饵,关系至重,且荏弱不耐劳苦,一转移间,各得自尽其心,又何嫌焉?」其诚恳如此。某年夏五,同泊甘露镇,载客观赛会。夫有旗叔某亦操舟,是日适泊於二舟间,左金而右银也。叔母顾氏,愚妇也,媳周氏,亦童养,佻达狠戾,奴视尊嫜,夫不敢问,翁责之必反唇。沈、裘深鄙之,向不与亲近,姑亦戒勿相答。
赛会之举,肩摩毂击,尤易生事。方诸舟之维系也,已无隙地,一舟後来,欲泊无所,转舵欲还,误触周船尾,碎磁碗二,两不相让,遂用武。而周与彼舟妇角力不已,同落水,周乃过银桂官舟,丐裘为理发。裘知其余怒未息,不能却,周怨其姑坐视,申申骂,且言童养妇非人所为。裘慰之,谓:「婶夙爱妹,今日之事,男女分曹而鬬,婶性良懦,噤不敢前,非袖手也。然彼妇虽凶恶,亦饱饮清流,且见额青紫而臂流血也,我气为之稍平。」周默然,衔其讽刺,欲与争,以裘负贤名,远近戚串皆重之,言语参商,知必不得直,乃佯笑应之,而阴谋徐起。念裘以孝尊嫜和妯娌得名,而妯娌之和,尤为难能而可贵,欲败其名,必使其嫂恶之。
沈与裘相处渐久,庄言谐语,彼此无猜,乃一旦骤改常度,阅两月,绝不闻沈有娓娓之谈。平日喜嘲弄,有童心,夕阳倚棹,鷁首停针,辄与裘把袂牵衣,或互引小儿女啼笑以为乐。两月以来,亦绝无此事,裘实不知开罪之由,惟矙姑之不留意,沈时时与周相往还,裘则大诧。未几,而姑忽假事语裘曰:「汝嫂虽童养媳,我视如女,所以随意喜怒,不存芥蒂者,正惟亲之,固非轻之。媳无论童养与否,惟贤者可重耳。」裘大骇,彻始彻终,颠倒思索,意不能无疑於周。然自此与嫂言笑,一如平时,嫂本无城府,亦稍安之,但不能如前此之水乳也。会沈之女患时疫未愈,而沈亦受传染几殆,裘竭力调护,不离左右,迷惘时固未及知。病起,闻金桂官之赞叹,姑又历历叙述,谓病重时劝其稍留意,防传染,彼固不听,且夜半焚香祝天云:「吾家可无我,不可无嫂,嫂事姑久,能得欢心,乞天垂宥。」涕泗横流,我适闻之。沈感泣,相爱如初,惟交谊中断之原因与周之谗口阴谋,沈犹未尝稍露。後戚串有嘉礼,亦童养媳成婚者,女宾中有裘氏母族在,谓裘曰:「童养成婚,礼殊草草,我与汝幸免此,得不为人所轻。」裘曰:「是何言?我嫂固童养媳也,我不敢拘成见,泥恶俗。如不贤,虽备礼迎,亦惟家之索。」语未竟,忽有人拊其背笑曰:「一个闷葫芦,今打破矣。」则沈也。乡间酒食殊简率,须臾客散,二妇踏月携手归舟,述周之谮,并深自刻责,为不识人。姑殁後,犹不分析,卒和好终其身。盖二妇之考於姑,而妯娌之相友,实世所罕有也。
夏邑盗之孝友夏邑多盗,报案而若干年不获,县官有三参四参之处分,至四参,须褫职矣。一日,获一人,令提案严讯,盗曰:「吾为是二十余年,案累累不可胜数,既至此,有死而已。此间苟有年久不破之案,小人悉承之,官可免四参矣。惟小人有父母,当拯之。」令依其言,并案解府,录供通详。钉封至,兵役拥之出,将赴刑场,其父母哭送之。盗曰:「勿哭,父母犹忆某年之大荒乎?儿以为农多饥寒,不如为盗,请於父母,父母允之,自是而两弟授室,两妹遣嫁,父母得称小康。儿志毕矣,虽砍头,亦何怨哉?」遂引颈就刑。
施詧从父命执礼宣城施詧为愚山尊人,家法严重。始婚夕,客强以酒,谢弗胜,父以为忤客,目慑之,即跪谢,父遣去,则退而跪於寝门。漏三下,父入见之,引其手曰:「孺子执礼过矣!」
颜习斋寻亲颜习斋名元,幼鞠於蠡县朱翁,长归宗,至关东寻亲。时为明崇祯戊寅,大兵直薄近畿,元之父被掠,果得其踪於渖阳,殁矣。寻其墓,哭奠如初丧礼,招魂题主,奉而归,遂弃诸生,终三年丧。自是用世之志益殷,曰:「苍生休戚,圣道晦明,责实在余,余敢偷安自私乎?」乃南游中州,张医卜肆於开封以阅人,所遇甚众,倡实学,明辨婉引,人多归之,然执宋儒之见者比比,未能化也。
冷昇寻亲冷昇,益都人,诸生。父植元,於明崇祯己卯游岭表,既鼎革,兵戈阻绝三十年。昇发愤,依肇庆道赵进美於端州,冀便咨访。一日,有乔某者,亦山东人,往西粤,昇跪请访求。越岁乔返,微闻其父殁於龙州。昇遂辞去,溯牂牁而上,历三百七十余滩,自横州达南宁,经迁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郑二叟,询知与其父旧为龙州土司客,乃偕往。复与葬师谭某遇,遂得父榇於龙州北门交带桥侧,负骸骨归。张孝女为父复譬张孝女,陕西镇原人。父某,为讐家所杀,女有三弟,不能报。讼於官,讐家辄以贿寝之,凡三讼,不得直,女愤曰:「吾誓以死复吾仇!」语稍稍闻於外,讐家则谓此弱女子,无足为也。时值明季,寇盗纷起,李自成陷镇西,守令皆降贼,狱事益缓。既而自成陷京师,明思宗殉国,大兵既入关,自成复走陕西,大兵逐之。女闻兵至,乃断发易衣冠为男子,臂弓腰矢以往,请於主兵者,愿杀贼自効。主兵者伟其言,令率五百人为先驱,每战必先,以功授为忠显校。迨西安既定,女陈言於主兵者曰:「镇原,吾乡里也。道路山川,吾所素悉,且被兵久。请以一军往略之。」乃进为武毅将军,遣一军随之,徇镇原。
既下,女即围讐家,取讐头祭父墓。既抵家,乃泣拜其母曰:「母当不知儿为何人?儿,母女也。儿之变服为男子者,冒死以杀贼,实为父讐。今讐已复,吾志已遂,有弟可侍母,儿亦不能再作椎髻之妇,事人。志遂讐复,儿请死。」遂自刭,母欲阻之,血濡刃而出矣。镇原之人哀之,为之立孝女祠。
洪承畴母责子以孝洪承畴母某氏,志节凛然。承畴既降,随大兵入都,乃遣人迎其母於闽。母至,见承畴。大怒,操杖击之,且责以不死之罪,曰:「汝迎我来,将使我为旗下老婢耶?我打汝死,为天下除害。汝不忠若此,即不孝也,汝当思所以孝我者。」承畴疾走而免,母即买舟南还。
陆介庵莱舞承颜陆瑶林,字以攻,号介庵,顺治朝官金谿令。性至孝,中年即乞归终养。乙酉春,同里陆鹤田侍御举高年会,凡十二人,得寿一千余岁。鹤田绘图志盛,过叔寅作记,余各赋长歌。十二人之年龄,倪青翟年九十六,王胪始年九十一,施抑庵年八十九,潘泰瞻、张默先年八十四,俞萍涵、于贞瑕、沈元甫年八十一,过叔寅年七十八。次年复会,增入者三人,俞元白年八十二,杨孚九年八十一,其一则介庵也。介庵时年六十有一,随父筠修方伯年八十四,父子同与,尤盛事也。先是,明天启甲子元旦,方伯年六十一作诗,有「既是三元推作首,复看五纪让居前」之句。介庵步韵云:「椒觞上寿孙应後,莱舞承颜我欲前。」
夏国材夫妇双孝夏国材,字光宇,新建人。有孝行。母病,其妇熊氏径刲股以进,病寻愈。居父母丧,夫妇以孝称。顺治丁亥岁旱,倾囷廪以济族邻,谓遵父母遗命也。
柴绍炳以孝感人仁和柴虎臣名绍炳,少有至性,生计清寒。父亡於官,求商人附载东去,迎棺归葬,乃躬自负土成邱,时节祭奠,涕泪迸涌。里中有避父笞出亡者,虎臣遇之,问得其故,大悲曰:「尔有父笞,非苦;我无父笞,乃苦耳。」为赋《游子遇孤儿行》。其人垂泣自恨,卒为孝子。
张鹏翼事亲养志连城张鹏翼笃信程、朱,锐意问学,自治甚严整。终日端坐,跬步不苟,盛暑不袒裼,事亲养志无违。居丧,蔬食三年,不外游,不内寝,动必以礼。史大成乞终养其父鄞县史立庵名大成,顺治朝官礼部侍郎。时同官议裁孝子节妇廪给,曰:「彼分内事,何与朝廷?」史毅然曰:「为子不孝,为妇不贞,亦何与朝廷,必以法绳之耶?」议遂寝。
史性至孝,会其父思之,绘己容以寄,亦令其绘己容寄之,闻命惊怵,晨夕不安。故事,京察六年俸满,方得请假归,史仅四年,不合例,乃上疏自陈曰:「臣父思子不见,思见子之仪容,呼子不来,频呼子之名字,臣而忍此,不可以为人子,亦何以为人臣?」世祖览奏,恻然,特许终养。及中途,而父凶问至,哀毁成疾,遂以养母家居。
桑文侯抱铛哭父桑调元, 世称弢甫先生, 其父文侯, 孝子也。 家贫, 粥角黍於市, 亲病关鬲, 和羊脂於粥以进, 终不痊, 抱铛而哭。 人为绘《抱铛图》, 万徵君光泰赠诗云: 「羊脂数合米一匊, 病父在牀惟噉粥。 父能噉粥子亦甘,粒米胜於五鼎肉。升屋皋某无归魂,束薪断火铛寡恩。牀前呼父铛畔哭,抱铛三日铛犹温。恨身不作铛中米,临没犹能进一匕。」谓铛,不闻铛有耳。
胡励斋恸父致疾仁和胡励斋通政亶性至孝。父患脾疾,日夜侍汤药,衣不解带,目不交睫,中裙厕牏,皆自涤之。及卒,三日勺水不入口,一恸吐血数升,遂以哀毁成疾,寻亦不禄。
徐敬庵负父骨归钱塘徐敬庵中丞旭龄,少负至性。父死於豫章,蒲伏数千里,求遗骸,间关险阻,猛虎在前,初不色动。感父见梦,得死处,卒负骨以归。陆棻大呼救父陆棻,原名世枋,字次友,号义山,平湖人。当大兵南下,父未庵为阿什兔所执,将加刃,义山从麦陇中躣出,大呼曰:「宁杀我,勿伤父。」阿异之,乃舍而俘之,献於固山诚顺伯马光远,试以文,大喜,抚为子,留於旗,後乞归。康熙朝官至内阁学士。既致仕,抵家之日,着屐登岸,淡然荣利,绝不自知有二品之尊也。
常氏孝姑顺、康间,闽县有二怪,一黑怪,一白怪。白怪为陈轩田,名昂,诸生也。恃才而狂,以事忤当道,被斥,流山左。昂仅有一母,已老,妻常氏,未婚,闻昂远戍,亟来归奉姑。其仆陈德采薪以供爨,安溪陈介石太史迁鹤为醵金赎罪,乃释归。复补弟子员,始与常氏成婚。黑怪即方迈,字日斯,其行事与白怪相类。
陈定庵上书救父陈文和公敱永之父定庵,以父谪塞外,上书讼冤,格於吏议,遂沥血草疏,愿代父行,有「缇萦以一女子尚能救父,臣荷圣朝孝治,敢惜微躯」之语。虽不得请,然世祖怜其孝,次年,即释归。及圣祖御极,以孝行蒙宸眷,屡擢至工部尚书。
圣祖不忍死其考光绪己丑,盛伯希祭酒昱在京师琉璃厂坊肆,见有「顺治十九年」五字之圣祖御笔画,盖圣祖不忍以世祖出亡而改用年号也。
李因笃遵母命就徵康熙己未, 圣祖诏开博学宏词科, 李因笃被徵, 以母老辞, 阁臣闻其名必欲致之, 人吏承风旨加意敦迫。 将以死拒, 母劝之曰: 「儿死固佳, 七十老人将何依乎? 」不得已, 始涕泣就道。 应试入翰林, 与朱彝尊, 潘耒, 严绳孙称四布衣。 授官後, 即上疏乞飬, 情词恳恻, 诏许放归。 疏中有曰:「内阁学士臣项景襄, 李天馥等旁采虚声, 先後以臣因笃姓名联尘荐牍, 获奉谕旨, 吏部尊行, 陕西督抚促臣应诏赴京。 臣自念臣母年踰七十, 属岁多病, 又缘避寇坠马, 左股撞伤, 昼夜呻吟, 久成废疾, 因顿牀褥, 转侧须人。 臣年四十有九, 儿女并无, 母子茕茕, 相依为命, 躬亲扶持, 跬步难离, 随经具呈哀辞, 亦第移咨吏部。 吏部谓称亲援病, 恐有推诿, 一概驳回。 而台司郡邑络绎遣臣长行, 急若风火。 臣趋期之限, 虽迫於戴星, 而问寝之私, 倍悬於爱日。 然呼天莫应, 号泣於途, 心绪荒迷, 如坠云雾, 低头转瞬, 辄见臣母在前, 寝食俱忘, 肝肠迸裂。 」既归, 奉母家居, 旦夕不离。 因笃, 字天生, 陕西富平人。
陆清献居父丧礼陆清献公陇其再起应去博科,在都,闻封公讣,即徒跣出国门。抵家後,日夕哭泣,惟茹素,不入内寝,席地而卧。期年,乃以土坏置垫四隅,寝其上,所制服悉准家礼。三月之内,衰絰不去体,三月後,始易麻帽,以麻缕为纬,服麻袍。小祥,始用白布帽,以棉纱钱为纬,服粗白布袍。大祥,以月白綫为纬,始用浅色布套,加於素袍。从时法古,盖两得之矣。
陆清献以孝母感人陆清献尝为灵寿令,政尚宽大,吏民莫不怀德。或以其性近书痴,故嬲之,陆徐发其谋,不动声色,由是无敢有欺之者。一日,有老妪控子忤逆,呼其子至案前,则一年未弱冠之少年也。陆谓其母曰:「余署中无僮厮,尔子可暂服役,俟有代者,当为杖遣可也。」随命其子给事左右,毋得稍离。陆每晨,鹄立太夫人房外,太夫人起,即进盥漱,进茗饵。午餐,侍案侧,奉甘旨,时作孺子态,承色笑,太夫人食毕,方噉其余,晚餐亦如之。每公暇,辄侍坐,或述古事,或说民间情状,以为笑乐。太夫人稍不适,则扶掖搔爬,秤药量水,数夜不寐,了无倦容。如是者数月,某子忽跪请归省,陆曰:「汝母子龃龉,何省为?」某子泣曰:「小人向不知礼,开罪於母,悔不可追。」遂召其母至,子见母,痛哭自投,母亦哭,即令其母挈之归,後以孝闻。
姜西溟梦梨寄母姜西溟,名宸英,性行敦敏。尝客中州,梦食大梨而甘之,欲遗母,不果,怅然而醒,因作《梦梨》诗寄两弟。追溯月日,正其母病思大梨徧觅不得时也。
姜云一孝父母姜云一,名国霖,少有至性。父游京师,病,云一往省,则已歾,无钱市棺,乃以敝衣一袭裹尸,负之乞食而还,族人为醵金葬之。母善怒,怒则致疾,云一百计解之。一日,怒甚,跪膝前,作小儿嬉戏状,自持母手,挞其面,母笑而罢,自是不复怒。时云一年五十矣。
阎百诗卧起父侧太原阎百诗,名璩。遭母丧,疏食三年。服既阕,哀其母,不忍其父之独处也,不入内而卧起於父侧者又一年。父谕之,不去。
丁世淳终养继母继母年老,无终养例。康熙庚戌,浙抚范承谟疏言,知县丁世淳以继母刘氏年老,呈请终养,吏部议驳,奉特旨允行。自是而有继母、生母者,皆许终养矣。
朱寿命赎母朱寿命,江西余干人,康熙乙卯遭乱,与母李氏相失,日夜泣,不欲生,如是者数年。一夕,梦若有神语云:「汝母无恙,隶正蓝旗下。」寿命乃痛哭,遍拜其戚族邻里,与诀曰:「苟不见母,不生还矣。」於是短衣芒屦,背黄袱,足胫赤露,匍匐三千余里,走京师。至,则行乞市中,或遗以饼饵,则自食,遗以银钱,则纫衣缝中,竟日忍饿,不费一钱,为赎母计也。踪迹久之,果得母所在,如梦中语,而旗主故要重值以拒之,乃日跪其门外,双膝为肿。遇母生日,持肉面一盂,跪进母,伺母食毕,然後起。邵远乎学士时官京师,义而赎之,既出,无所依,因留学士家,母性卞急,小不如意,则诟骂不休,甚则捽而批其颊,寿命益嬉笑谢,曰:「恐伤母手。」後数月,得便舟,乃奉之归余干。
巢端明庐母墓嘉兴巢端明,名鸣盛,事母孝。母殁,筑室於墓,颜其堂曰永思,阁曰止阁,自号止园,三十七年跬步不离墓次。及卒,徐俟斋私諡之曰贞孝先生。
高裔赎父事母宛平高大理裔少有至性,生十二年,而父以吏事谪渖阳,高涕泣号呼,欲上书阙下,请以身代,众皆骇笑,以为孺子言,莫与承听者。临行,揽父裾泣曰:「儿不能发愤致身,使生父还,十年後,当独身依戍所,不复言归。」自是,遂刻苦於问学,昼则从诸昆弟坐列贩鬻,夜中且泣且读书,严冬常服短布罩衣,忍寒抱卷不辍。康熙丙辰,成进士,入翰林。会以地震,推恩宽在法者,高请於朝。圣祖恻然感其至情,诏许赎归。而方是时家无丝粟,乃流涕委曲跪告於同官暨乡人,倾身以营,踰年,父得归。高侍父,自壮至老,容色如婴儿,动静作止语默之间,所以承意观色而处其宜者,皆古礼经所未尝有。退朝,常居於内,问之仆御,则母夫人令其读《杂记》,陈说其义以为欢乐也。
崇明老人有孝子孝媳康熙癸亥,崇明有吴姓老人者,年九十九,其妇亦九十七岁矣。老人生四子,壮年家贫,鬻子以自给,四子尽为富家奴。及四子长,咸自立,各赎身娶妇,遂同居而共养父母焉。
吴卜居县治西,列肆五间,伯花米店,仲布庄,叔腌腊店,季南北杂货店,四店并列,中一间为出入之所。四子奉养父母,曲尽孝道,始拟膳每月至一家,周而复始。其媳曰:「翁姑老矣,若一月一周,则必历三月而方得侍奉颜色也,太疏。」复拟每日一周,周而复始。媳又曰:「翁姑老矣,若一日一周,则历三日而方得侍奉颜色也,亦疏。」乃以一餐为率,如早餐伯,则午餐仲,晚餐叔,则明日早餐季,四餐一周。若逢五及十,则四子共设於中堂,老人坐其上,东则四子及诸孙辈,西则四媳及诸孙媳辈,分昭穆坐定,以次称觞献寿,率以为常。老人饮食之所,後置一厨,厨中,家各置钱一串。每串五十文,老人每食毕,反手於厨,随意取钱一串,即往市中嬉,买果饼啖之。厨中钱缺,则其子潜补之,不令老人知也。老人间与知交游,或博弈,或樗蒲,四子知其所往,辄遣人密持钱二三百文,安置所游家,且嘱其佯输钱於老人。老人胜,辄踊躣持钱归,老人亦不知也,亦率以为常,盖数十年无异也。
老人长子年七十七岁,余子皆颁白,孙与曾孙可二十余人。崇明总兵刘兆以联表其门曰:「百龄夫妇齐眉,五世儿孙绕膝。」
许伯泰孝父母许伯泰,巴陵人,康熙时诸生。岁大疫,父客长沙,中疾,伯泰奔侍之。父愈而闻母又病於家,急驰归。时某邑令施医药,药性良,急求之,既得,冒风雨乘孤舟下潇湘,风猛舟覆,溺洞庭湖,家人弗知也。是夕,母见伯泰以药饮己,饮罄大汗,疾顿愈,呼伯泰,家人讶未归,後始知其已殁而托母以梦也。
焦袁熹以亲老辞官焦袁熹,字广期,世居歇浦南,学者称南浦先生。康熙丙子登乡荐,念祖母鞠氏、母唐氏春秋高,遂绝意进取。癸巳,韶求实学之士,华亭王文恭公、安溪李文贞公交章荐之,奉旨召见,以亲老固辞,及选山阳教谕,仍乞终养。乙巳,母病,袁熹年六十六矣,犹躬自扶掖,进饮食,积三四月不怠。及卒,勺水不入口者十日。
张如绪乞归养父济宁张如绪,字绍先。康熙庚辰进士,为礼部主客司郎中,以父世思百岁告养,蒙召见,并许其家居得具摺附闻世思起居。
李孝贞事父不嫁禾中李孝贞,字凤,梦康女也。梦康儒而贫,日不再炊,孝贞织絍以佐尸饔。梦康疾,祷於天,有鸟衔果蓏堕药柈中,尝而进之,霍然愈。里中世族争欲聘孝贞,孝贞益不自安。一日,请於梦康曰:「女以何而贤?」梦康曰:「善事舅姑耳。」孝贞曰:「非也,焉有舍我父事他人亲以为贤乎?」竟不可夺。孝贞既事父不嫁,闾巷闻而化之,诸妇女有争言诟谇者,皆相戒曰:「毋令孝贞知。」时人为之语曰「生女慎勿嗔,养女不嫁有孝贞。」
唐容斋守母棺唐容斋有母丧,会贼入其邑,杀长吏,死者相枕藉。唐縗麻苴杖,卧丧次,贼逐之,环柩三匝,且泣且骂。贼以刀斫唐,弗中,中几,几裂,刀亦寸寸断。贼相顾惊怪,稍稍引去,自是遂相诫,无敢入唐孝子门。王恩荣为父复仇王恩荣,字仁庵,蓬莱诸生也。父永泰,为县吏尹奇强殴死,恩荣甫九龄。祖母刘氏力讼,官袒奇强,给银十两,斥去其状,刘悲愤,闭门自经死。恩荣母亦刘氏,既抱夫仇,复痛姑丧,重裹官所予十金,识而藏之,渴葬其姑,厝永泰於小屋中,自居其旁,大书示其子曰:「汝知杀而父者谁耶?」痛哭三年,婴疾且卒,呼孝子至,授以裹金曰:「汝家累年积三丧,而祖母及父皆不得良死,而吾仇竟优游法外。此裹金官所给也,汝家以三命易十金矣。吾所以宝藏至死者,冀汝长成,能见金而念仇。今金在仇存,汝当知祖母及父母之死状惨也。」恩荣受金,乃大哭。
恩荣家连积三丧, 日益贫。 服阕, 入邑庠, 誓於父柩, 以利斧自随。 其舅患之, 令读书长山岛中, 且戒之曰:「复仇,固志士,然以四命易一仇,且自斩其嗣,毋庸也,必勿报仇。」恩荣佯诺,日取伍员列传读之,读已,即哭。夜深,则露香告天,冀得仇所。夜梦,辄遇仇呼骂,拊牀呻呓,如触魔魇。时年二十有八,筋力稍壮,幸举一子,告其舅曰:「王氏有胤续矣。」
恩荣乃怀斧入城,遇奇强於道,猝进斧,手颤不即中,掇石投之,奇强仆於道周。乃猱进,将就而殊之,路人大集,不得逞,奇强遂戢足不窥门宇。一日,偶独立,而恩荣已伏侦其门,直前斧之,毡帽厚,得不殊,但创其耳。家人奔愬於官,顾年远而永泰狱无左验,官将坐恩荣以谋杀,恩荣涕泣出裹金,朱批烂然,其裹以指血作书钤之,官见两太息曰:「孝哉王生!罪尔违天,违天不祥。听尔违法,违法得罪。考诸《周礼》,有调人之司,尹奇强,汝终身避王生可也。」恩荣应声哭,官亦哭,奇强遂遯於栖霞。
事寝八年矣。奇强固长於医,其戚某为奇强所常往来者,子弟造栖霞坚请,奇强亦以事隔久远,未必即值恩荣,逡巡入城。道经一小巷,奇强固缩备,则张望无人始进,而恩荣已突出小屋中,以手揕其胸,奇强知不免,泥首乞哀,恩荣曰:「奇强,尔大命近,吾父迟尔久矣。」疾下其斧,斧入,颅开,血溅恩荣面。然犹患不死,则以足力蹴其胸,实则奇强中斧时已久殊,恩荣恨之深,故累蹴以泄其愤。邻右闻声争集,遮恩荣,不听前,恩荣大笑曰:「王恩荣白日杀人报仇,岂能逃者?众来,随恩荣面令君以自首。」
奇强家延讼师,谓当日永泰实自缢而死,非殴毙者。县官欲开棺验视,恩荣稽首出血曰:「尹氏所求者,欲论抵耳。吾既不爱死,则尹氐之欲己偿,吾安忍再暴父屍,以重己罪。」官不能屈,博徵诸胥吏及父老,咸曰:「永泰之死,实奇强毙之,且恩荣伺之十余年,今日得复其仇,天也。」官遂具牒上之法司,法司议曰:「古律无复仇之文,然查今律,有擅杀行凶人者,予杖六十。其即时杀死者不论,是未尝不教人复仇也。恩荣父死三年,尚未成童,其後叠杀不遂,虽非即,犹即也。观其视死如饴,激烈之气有足嘉者,应特予开释,复其诸生。即以原存埋葬银给还尹氏,以彰其孝。」且将具题请旌,恩荣之舅闻之,造有司曰:「孺子求见其父母耳,夫人遭奇祸,以要旌门式闾之荣,又何忍矣?」官叹曰:「汝亦贤者也。」遂止,而祀其母於祠,时康熙己丑也。是时莅斯事者则抚军蒋廷锡,提学黄叔琳,观察李发甲,皆一时名宿。
赵希乾割心食母南丰赵希乾,年十七,母病甚,割心以食母。既剖胸,心不可得,则叩肠而截之,母子俱无恙。其後胸肉合,肠不得入,粪秽自胸次出,谷道遂闭,而饮食男女如平人。
丁季渊母丧不脱衰丁季渊居继母张夫人丧,三年不脱衰。以亲染风疾,终身不言风。王瑞虹冒火负祖母钱塘王瑞虹,名湛,聚族居杭州长板巷。一夕,盗入其室,无所获,遂纵火。时火猝起,人又畏盗,皆屏迹不敢前。祖母沈氏年耄不能避,陷烟焰中,径路且绝。瑞虹挺身投焰,负之出,毛发为焦,两得无恙。
林铁崖欲见父母林鐡崖持节驻珠 ,其地故多飓风,风起,拔山飞树。李尝袒立中庭,仰天祝曰:「好将某吹送到泉郡开元寺,挂东西千丈二石塔上,然後呼僧絙引而下,得见吾父母,拊棺一恸,幸甚。」
袁重其捧衣思母袁重其将出游, 母辄为脱衣浣澣而更絍之。 偶就客饮, 有镊工为之按摩, 误为所裂。 初不觉, 归寝, 解外服, 乃见之, 则母前所絍之衣, 离摐不可卸, 大惊, 捧衣长号, 悔痛终身, 不能释。
徐智千孝母仁和徐智千茂才元英正直好义,事母尤孝,先意承志,惟恐或失其欢。既举茂才,谓帖括无益世用,欲弃去,秋试期近,母强之应考,遂欣然入闱。荐而不售,母使游燕京,应京兆试,乃居全浙会馆三载,有《怀母》诗题壁间。同治甲戌,八世孙印香舍人恩绶以计偕入都,摄影以归。一日,茂才方在书斋剃头, 「 宋黄山谷诗「身不出家心若住,何须更觅剃头书」。」 母召之,则剃匠方与茂才辨论诗律。母闻之大喜,亟诏茂才出资,令剃匠就傅。既知其有母待养而不可辍业也,复诏茂才月给米一石,茂才悉遵母命,无敢违。刘琪间关寻父康熙间,毕节刘琪生四岁,父出贾不返,琪时涕泣思父,辄依母陈氏问父形貌奚若,及平日言动,谨志之。既而请於母,欲求父所在,母曰:「儿幼穉,何能为?姑待之。」至年十四,泣谓母曰:「儿行决矣。」母亦泣曰:「若父始客滇,今十年,不知所往,儿能大索天下邪?慎无去我。」琪跪曰:「儿幸有兄弟,可奉母,母无念儿。儿不得父,不可为子,儿行决矣。」则先求之滇,不得,则之蜀,之楚,西踰桂林,北走秦陇,险阻寒饿,屡濒於死。时距父客游时已辽远,传闻疑似,必踪迹达其地,望绝而後之它。思悲凄怆,为诗四十章传於人,冀有来告者。
既而琪又之吴越,之齐鲁,之燕,之赵,如是者十年。一日,忽於京师之国舅厂闻有乡音者,审里居姓名,则其父也。道家常事,悉符合,相持大恸,道路闻者皆流涕。琪侍父归,母犹无恙。家故贫,竭力营甘旨,孝养二十余年,及遭忧,年四十余矣。子五人,一举於乡,孙、曾并着文行。玄孙御史晟昌始以琪事实上於朝,覆按得实,乃命有司坊其县而祠祀之。
杨大瓢为父讼冤山阴杨宾,字大瓢。工诗善书,嗜着述,乡里有杨才子之目。又安城以友人事牵连,戍宁古塔,宾赴阙讼冤。圣祖鉴其诚,谕令之柳条边,迎父归养,塞外人称为杨孝子。着有《柳边记略》。宾既归越,乡人亦改称为孝子焉。
唐女愿为婢赎父康熙朝,守备唐汾犯法当成尚阳堡,而家有老母,其幼女投牒刑部,愿入官为婢,留父养亲。情词凄楚,涕落无声,诸曹郎怜其孝,屡为乞请,而卒格於例。慈谿郑寒村太守梁时官刑部,为赋《悲唐行》。
潘天成寻父母桐城诸生潘天成锡寿,世称潘孝子。幼与父母避仇相失,天成乞食求之,往来休宁山中,跳走哭泣,每至市,辄持一鼗鼓,大声为乡语,观者从而笑之,莫测其意也。行至江西界,其母从巷中出,颇疑天成非丐者,详问所由,相持而悲。因又询知父所在,迎之归里。天成论学祖姚江,又从荆溪汤之錡,受东林之学,後事宣城梅文鼎,略涉历算。狷洁长贫,以老饿死。
方恪敏迎父骸骨桐城方恪敏公观承天性孝友,封翁以事戍边,卒於戍所。恪敏年甫弱冠,闻耗,跣足徒行数万里,至塞外,负父骸骨归。後以布衣获马周之遇,官至直隶总督。
徐煐刲股疗母疾徐煐,杭郡庠生徐栩子,性孝友。康熙辛卯,栩妻周氏病笃,煐年甫十六,见母病日急,私念刲股可疗疾,因潜割左股和药以进。越八年为戊戌,母卒,乃亲卜地於西湖山麓,躬负畚局以葬之。
陈孀妇助父四万金康、雍间,海宁陈氐有孀妇,富而孝。父尝官州牧,以罣误,图复官,需二万金,拟商诸妇。别多年,遽数百里,诣之,阍人入报,亟请稍憩厅事,妇已步至屏後,是固急欲见父也。逾刻,婢以红氍毹敷地,然但闻环佩声而已,忽一婢云:「夫人扶病来矣。」少顷,复加绣毯,终不出。父怪之,命仆私问於婢,婢言地尘垢,夫人畏伏地,必俟父命免拜,方出。父乃传谕去地衣,谓病初愈,可弗拜,免劳乏。语未毕,姗姗来前,作欲拜状,父止之,乃裣袵万福。父命坐,然後详叩起居,并途中劳顿否。延入内闼,父述来意,妇言此细事,弟辈或仆来均可,何劳大人亲至。然数年不见颜色,藉得稍申定省,甚善。又言复官後,安能即有缺,恐二万金不敷,行时,兑四万金可也。坚留十余日,洒泪而别。孝敬后至赐园问安京师狮子林北有世宗藩邸扈跸时赐园。圣祖幸园进膳,特命孝敬后率孝圣后问安拜觐,天颜喜溢,连称有福之人。
王麟瑞无愧事继母如母雍正朝,南靖王侍御麟瑞八岁丧母,能尽哀,事继母如母,母病渴,思食青梅,侍御绕树呼号,绝食三日。父殁,庐墓三年,突遇虎,虎却避之。里人刘陞,遗金数百两,拾而还之,俾得完娶。雍正纪元,既举特科,复以荐授永平知府,擢四川道监察御史。
徐大姑刲股疗母疾钱塘孝女徐大姑为吏部尚书文敬公潮孙女, 陕西巡抚静谷宗丞(木巳)女。 母素患羸疾, 雍正丙午七月,宗丞方以编修典试广西,随母在杭,见母病笃,因语弟曰:「母病已笃,傥不起,将奈何?吾已投疏祷神,愿以身代。」旋又割股和药以进,母病果愈。
张白氏刲肱疗母阳湖张金第妻白氏生三子,夫死於京师,舅亦旋殁。家贫,藉纺织度日,戚族有周给者,皆簿记之,以为异日报答之地,年六十四卒。其母病时,尝刲肱以进,舅疾复然,知县黄瑞鹏表其门曰「纯孝苦节」。有孙名惠言,字皋文,闻人也。
高宗依祖训太宗尝命儒臣繙译《三国志》、辽、金、元史,性理诸书,以教国人。及读《金世宗本纪》,见申女真人学汉人衣冠之禁,心伟其语。一日,御翔凤楼,传谕王大臣,不许褒衣博带,以染汉人习气,凡祭享明堂,必手自割俎以昭诚敬,谆谆数千言,详载圣训。故高宗钦依祖训,於八旗校射处,皆立卧碑以示儆焉。
高宗孝孝圣后高宗侍奉孝圣后,孝养备至。每巡幸木兰、江浙,必首奉慈舆,朝夕侍奉。尝从后之训,减刑罢兵。后喜居畅春园,上恒於冬季入宫之後,间数日,必问安侍膳。及崩,则於燕处之地皆设寝宫,巾栉、楎椸、沐盆、吐盂,备陈如生时。时往参谒,哭每失声,且於园隙建恩慕寺以资冥福。
孝贤后孝孝圣后孝贤后事孝圣后最得欢心,高宗尝称其淑德为古今之贤后,故待遇后族至优,富察氏之先後膺五等封爵者,凡十四人。后崩,御祭文字,哀婉沈挚,凡平日所御奁具衣物不令撤去,悉如常设之,盖念其孝也。
蒋韶年愿代父戍乾隆丁巳,长芦运使蒋国祥以事谪戍军台,其子韶年屡求代,不得。壬戌五月,出塞省之,恸哭求於台帅。帅怜之,为奏请,果获俞旨。国祥归,寻卒,韶年旋亦放还。
冯成修乞假寻父南海冯成修,字达天。七龄丧母,父远出不归,依世父以居,与语其父,辄涕泗交颐,益奋学。乾隆己未成进士,点庶吉士,散馆,授吏部主事。庚午,擢郎中。己卯,视蜀学,揭条约十四则以训士。得官後,两次乞假寻父,卒无所遇。年六十一,假归,不复出,掌教粤秀、越华两书院,受业数百人。年八十,计其父已百有一龄矣,乃持服三年。乙卯,重宴鹿鸣。卒时年九十有五,着有《养正要规》诸书。
汪鱼亭殉父乾隆朝,杭人汪宪,字鱼亭,尝官刑部员外郎,在京数年,以亲老归,不复出。居父忧,食苴服粝,期不变制,遽以毁卒。钱文端公陈羣尝比之荀顗、谢贞。
秦文恭愿赎父罪金匮秦文恭公蕙田尝以父坐事系狱,伏阙上书,愿以身赎。寻奉旨免父罪。
陆朗夫陈情养母吴江陆朗夫中丞燿外任时,母已年高,高宗谂知之,初选大理府知府,为改登州,升西宁道,复调运河。及擢方伯,母以有痰疾,颠狂益甚,必中丞侍侧稍息叫号,乃上疏陈情,即蒙温纶垂允。
曹士元收父骨曹起凤,字士元。父子文客死於蜀,不知其所。士元往求遗骨,道河南,历陕西,走成都,南至於云南,西达於金川,书牒於背,且哭且行。乾隆己巳,反成都,濒死者数矣。一夕,梦神告以所在,遂往求,见有棺累累然,棺皆有主名,其一独无,启棺,见骨,沥血验之,没骨,遂收骨归。恒斌从父远戍宗室侍衞公恒斌,字絅文,太宗第十子辅国公韬塞裔也。任三等侍衞。父萨喇善官吉林将军,以事谪伊犂,方卧病不起,恒奋然曰:「古人有身代父役者,吾何不为?」遂陈情当道,乞代奏。有旨责其沽名,褫职,仍命从父行。
恒昼夜侍父疾,至废寝食,无几微怨。抵伊犂,父疾瘳。阿文成公桂时为伊犂将军,贤其行,会哈萨克新附,遣使入贡,奉旨择贤员伴送,阿因命恒充伴送官。入京途次,待陪臣忠信得大体,高宗召见慰藉,仍授三等侍衞,皆京供职,盖特恩也。恒请事毕仍往伊犂侍父,上允之,擢二等侍衞。乙酉,乌什回人叛,恒随明忠烈公瑞由伊犂倍道进抵乌什,战屡捷。三月朔,领左翼兵,阵城南山下接战。贼麕至,奋勇邀击,所向披靡。贼惧,隐城濠诱之,万镞齐发,殁於阵。事闻,上轸惜,因宥其父罪还京,赐恤如例,廕云骑尉。
谢御史陈情养母全州谢御史之重入台垣也,戆直如初,高宗屡褒之。时谢继母蒋氏家居,老矣,谢上疏乞补外,曰:「窃惟科道之望内陞甚於外转,而人情即愿外转不愿左迁。况臣负罪至深,受恩至重,欲图涓埃之报,宜依日月之光,而才识龙颜,遽辞凤阙,犬犹恋主,蛇亦衔珠,臣独何心,敢昧斯义。伏念臣继母蒋氏年已七十一岁,臣又系独子,忆自雍正甲辰秋服阕赴补,母子离别,十五年於兹矣;丙午冬,从军出塞,母氏含藜藿以弄孙,倚门闾而望子,又十二年於兹矣。臣今虽复朝班,尚违子舍,顷者母氏书来,道及行动艰难,耳目昏聩,开缄捧读,愧惧交并。欲归养,则家道贫苦,甘旨不供,不孝有三,其一斯在。欲迎养,则广西至京,水陆七千余里,江湖之风波可畏,车马之颠覆亦可虞。欲归省,则往返动经半年,在家不过数月,乍逢又须告别,既别却难再逢,慈母之涕泪转多,游子之方寸终乱,是则矢忠矢孝,二者难兼,而在官去官,无一而可。臣再四踌躇,惟有外转邻省,庶得迎养数年。但臣才能既不称道府之官,而迁转又从无自请之例,违例干泽,端不可开。伏乞敕部治臣妄请之罪,或知州,或知县,降授微员,悯臣将母之忱。或湖南,或广东,量予近地。臣亦知风尘下吏,远逊台谏清班,然民社在身,外得竭驽骀之力,母子聚首,内得伸乌鸟之私,虽公庭屈膝於上官,胜往岁荷戈於荒塞。」寻有旨,授湖南督粮道,旌直臣也,奖孝子也。
卢庆锺庆禄宝父手泽余姚卢抱经学士文弨性嗜古籍,官俸修脯悉以购书,雠校刊行,不假人助。及没,无以为家,其执友某为谋以抱经堂数万卷归巨室,巨室佽助以金,待其子孙如约取归,如南阳井公与晁昭德故事。其子庆锺、庆禄曰:「是先人手泽存焉,虽贫,安忍一日离也?」
段若膺居丧哀毁金坛段若膺大令玉裁七十丧亲,如孺子哀。八十祭先,未尝不哭泣。八十时读书,未尝不危坐,坐卧有尺寸,未尝失之。
洪穉存遇母忌不食洪穉存,名亮吉,幼孤贫。及长,常橐笔游公卿间,节所入以养母。母卒,时客处州,弟霭吉不敢讣,为书言母疾甚,促其归。洪亟行,距家二十里,舍舟而徒,方度桥,遇其仆之父仇三,知母歾,大号踊,失足落水中。流数里,汲者见发扬水上,揽之得人,识之者共舁至家,久之方苏。洪以不及视含敛,後遇忌日辄不食。
陈质庵承惧塞外陈质庵,名容礼。以父英德令沁斋谪戍伊犂,遂弃妻子,随侍以往,跬步不离者十余载。尝密请於将军松筠,愿以身代,俾父得生入玉门。松怜其诚,据情入奏,虽未奉俞旨,而孝子名布於域外矣。父殁,徒跣万里,扶柩归葬,庐墓三年。後官江苏通判。及松入掌钧轴,书联赠之曰:「揽胜寰中九万里,承懽塞外十三年。」盖纪实也。
翁运槐运标寻父乾隆朝,有孝子翁运槐、运标,余姚人也。初,其父大环偕所亲赴粤西,舟经湖南永州之新塘站,夜忽失所在,同舟者徧迹不可得,驰报其家。妻母邬氏得耗,遣老仆走粤西,冀有遇,久之,终不得踪迹,乃具所遗衣冠以葬。既卜兆於神,有「意外得生还」之语,三卜而三兆,故举家犹冀大环之得生还也。时运槐方八岁,运标止三岁。後三年,邬殁。殁时,呼其女,以两子属之,曰:「我不即捐躯从汝父於地下者,待二子成立,将挈而亲迹诸衡永间,今已矣。」当是时,姊弟相守,求大环遗箧,得舟次新塘一诗,末云:「霜浓古寺钟闻处,一点空明透佛灯。」羣复疑大环或遯迹於沙门矣。迨运槐年十三,即奋身往湖南、广西间求父。中道病,困逆旅中,适同乡有贾於其地者,挈之归。姊迎而哭曰:「汝之行,固母志也。垂绝丁宁,皆冀两弟能成立以後事,今犹未也,乃以孱幼之身,颠踣道路,何为者?」两子泣受姊氏诫,自是不轻出。
越三十余年,运标成进士,运槐举一子,遂商所以迹父者。卜诸神,复得生还兆,曰:「神许我矣,誓寻父,不得则不返。」皆密自部署行李,担负作远行状,日试奔走於幽室中。既而运标亦举子,甫三日,遂潜身偕出,人无知者。两人之行,或分或合,困苦艰险,不避也。阅数月,会於全州之湘山寺,盖以其父诗有古寺佛灯之句,故凡荒刹废院辄刺探焉。其友邵某闻其已会於全州,至寺詷之,白其故,邵曰:「误矣。若翁非好为畸行者,平日为文章,多恳恳於儒墨之辨,岂可以一诗疑之?吾意衡永之间,可通舟楫,子盍制一舟,榜曰浙东余姚翁某兄弟寻父之船,溯洄上下,必有得耗以来告者。」乃从之。
运槐、运标乃泛舟,沿流上下半载余。一日,泊舟白沙洲,有老人造舟而告曰:「吾为郑海还,汝所求,生者吾不知,非然,则瘗於是洲者,其是耶?」则大愕,跪而叩其颠末,乃言:「去此二十里,为吾所居之鸟窝塘。吾有弟,曰海生。其妇於乾隆壬申十一月七日产子,海生走报其妇家。渡江,溺焉,为败苇架阁,得不死。俄顷,苏,出水登岸,迥视丛苇中赫然有一尸,趣吾往视之。其人貌癯而晳,所衣,表里皆缯制,因共舁而瘗之。洲前有隆然高阜,即埋骨地也。前数闻有人访求,将往语之,里老尼吾曰:「所求者生人,非求溺而死者。指死者以应,是速祸也。」自是三十余年,吾怀为之耿耿。今海生已前殁,吾老矣,幸不死,闻君等来,敢以告。」
海还所言得尸於丛苇中,以月日计之,距大环之失踪新塘才二日耳,盖海生是日所生子曰某者,时犹健在,故其时日,海还尚能碻记之。遂至海还家,则海生之妇亦能具道当日事,以其夫曾同日罹厄也。复言当瘗尸时,曾拾得杂佩数事,今惟一钥尚存,亟取视之,钥乃折叠制,已缺一齿。因忆遗箧之锁固失钥,即募善走者持钥还浙,乞姊证之。姊得钥大恸,曰:「是也。当日遗箧归已无钥,我启以他物耳。」急足还报,始信是洲之为父葬处也,遂奠哭如礼。招魂而归殡,路人见之无不感泣。
其後运标官祁阳知县,白沙洲为其隣县境,遂筑祠买墓田,使郑之後世守之。
沈应科徒步寻父骸德清沈应科之父名炯文, 乾隆时以时事牵率戍渭南, 卒於戍所。 越十年, 应科长矣, 齎本县牒, 徒步往求父尸。 则匶已瘗, 衰草平原, 天苍苍, 地茫茫, 不可觅也, 乃放声长号。 会有牧人过, 见而问焉, 告以故。 牧人曰: 「吾知之, 然已忘之, 汝可问荷锸者张可宁。 」因遥指张居处。 入门则张已病亟, 哭拜叩下, 张气息仅属, 瞠目曰: 「吁! 吾几忘之矣。 汝父瘗处, 吾尝埋三巨石於上, 若品字然, 亟寻之, 勿失。 」言讫即逝。 应科哭拜出, 徧觅两日, 至一所, 有石微露, 搰之果得三石, 再搰则棺见焉, 木朽矣。 炯文少时当唇堕一齿, 验之宛然, 复啮指滴血, 血沁入, 遂负骨徒步以归。蔡以台鬻妻养母闽中蔡殿撰以台家赤贫,至孝,无以为养,将鬻其妻。夫人不忍拂,请行,抵富家白其故,乞改执爨役。主人感动,遂如恉。一日,召墨客入书斋,适遇夫人,相对泣。主人骇,诘之,如客即蔡也,乃送还。未几,蔡联捷会状,屡典文衡,激厉寒畯,现身说法,初不以此事为讳。哑孝子丐食奉母乾隆时,昆明有哑孝子者,居东门外,有母,老矣。孝子贫且哑,不能治生,己出丐食,有得则归以奉母,三日或一餐也。暑日人与以瓜,受而不食,强之不可,瞰之,则再拜奉膝下矣。母亡,众议给棺,不受,至井畔汲之,得铜钱六千,盖其平日所积以供葬费者也。後不知所往。
舒铁云以母老辞官舒铁云孝廉位,大兴人,侨寓湖州之乌镇。尝从王朝梧观察之黔,值南笼仲苗不靖,威勤侯勒保统兵征之。观察身在行间,为治文书,勒见而器之,恒与计军事。仲苗平,勒移督四川,为经略,率三省兵攻白莲教匪,时乾隆癸丑也。勒与舒约曰:「子之才,傅修期、骆宾王流也。从我游,军蒇,治中别驾,所以烦士元者在吾,无忧。」舒以母老道远思归辞,曰:「昔温太真,东晋之国士也,绝裾违亲,为论史者所惜,吾岂以五品官而置七旬垂白之母於八千里外乎?」谢勒南归。贫无以养,恒负米湖湘间以养母,岁一归省。既又客云间、秣陵、会稽,地较近,辄数月一归以省母。
毛燧传喜母病愈毛燧传,字阳明。数岁时,母病逾月,体清削减半,母愈,骄语其侪曰:「吾母今已愈矣。」人曰:「母愈,乃一乐至此耶?」应声曰:「乐有大於是者耶!」
陈稽亭父丧哀毁元和陈稽亭工部鹤少出嗣,居本生父忧,哀毁倍常,瘠甚,降服三年,要絰不除。乡举後,以祖母年高,不欲往应礼部试。久之,通籍官部曹,再出再归,率掌教江宁之尊经书院以老。
吕西圃出父於水火苏州吕孝子西圃尝从父泛舟吴淞,父失足,溺於水,西圃即跃入洪流中,负之以出。其平日实不谙水性也,狂风骇浪,竟获无恙。一日,乡邻不戒於火,及吕氏庐,西圃突焰而入,负父出,方及门,所居室烬焉。
仁宗孝敬高宗内禅,颁行嘉庆丙辰时宪书,盖仁宗登极之纪元也。仁宗面谕枢臣,命除民间通行专用嘉庆元年一种外,其内廷进御,及中外各衙门与外藩各国颁朔,皆别刊乾隆六十一年之本,与嘉庆本并行,以彰孝敬之诚。自是两本并行者历四载,至高宗升遐始已。
邓显昌;鸟事父母邓显昌;鸟,字子掁,云渠,其自号也。新化人。少事里中宿儒张某,诲以穷经植品,澹泊自守,遂守之以终身。初为学时,即一言一动必依礼,佻达者或戏呼为道学先生,弗顾也。
母毛孺人,靖州詶导学古女也。尝遣显昌;鸟省父於靖州,濒行,自作《授经图》,左手执经,右手持杖,以针刺指血濡其上,图成,以授之曰:「儿离吾左右,慎勿忘持杖告诫时也。」及至靖州,学古留之使学,遂闭门昼夜勤学,夜分倦苶,则展《授经图》而泣,泣已,诵弗辍,以达於旦。如是者数年,学益进,遂於书无不窥,旁及阴阳卜筮之学,亦罔不研究。及嘉庆初,父母俱老,而家徒壁立,无以为养,遂於里中传授生徒,资其脯修以易甘旨。鷄鸣即起督谋,晡後必归省,归则备述诸生一日课程以承色笑。父长智晚患气疾,遇寒即发。尝出游,一日,显昌;鸟为诸生讲,已登座发难矣。时秋风微起,即辍讲,至家径取箧中衣送父游所,父曰:「吾知儿必来也。」有疾,恒竟夕侍,父或勉自支慰,遣其就馆,则篝灯寝室户外,屏息评阅生徒课蓺以达曙,室中有转侧呻吟,未尝不在侧也。如是者十余年。既而父母相继殂,乃偕弟湘皋训导显鹤庐墓旁。所蓄犬夜常蹲伏庐外,庐中人悲哭,犬亦狺狺作哭声应之。小祥日,犬忽不食而死。
李汝恢寻父叔李汝恢,字开泰。父仲鸿素负大志,屡试不售,转而习医。既奉父母终天年,即浪游於外,累二十余年不归。汝恢幼与母居,日夕念父,及年十三,即至川粤踪迹之,不得,归而饮泣更甚。於是戒酒减膳,凡一切日用所必需者,皆三分损一以留其余。积十年得百金,复出走,乃遇父於贵州之会城,扶持以归,承欢於家者二年。而其叔亦以贫故远游,不知所在,又奉父命往寻。遇於柳州,喜不自胜,忽念亲心痛,促装言归。及抵家,其父固无疾也,见弟与子,一笑而逝。
邹彝寻父江宁邹彝,字明川。生十余岁而父游蜀,其始也,间数岁一归,己而不归者三十余年,後遂不通书问。彝痛念之,一日,谢家人,襆被徒步,入蜀访焉。至成都不见,见其故人,告曰:「尊公去此久矣。」问以地,谢不知。乃渡桔柏,踰五漫,徒步走,七月至达州。
初,汉诸葛武侯卒,蜀人哀思,如丧父母,其裹首布多以白,谓为武侯持服也,自汉以来,相沿不变。彝至达州,适村民有会事,首白巾者相属於道。俄见一老翁朱缨而至,彝望见之,即曰:「此吾父也。」趋前伏地,以又呼之。翁大惊,扶掖起,既相问,良然,相持大痛不已。遂迎以归,尽孝养者十余岁。佘酉州求赦父罪嘉庆壬申,四川崇庆十一岁女子佘酉州,以其父长安遣戍湖北,祖父母年逾八旬无人侍养,匍匐入京,叩请释放。台臣为之奏请,仁宗谕曰:「佘长安原犯情罪,尚非常赦所不原。念伊女年幼至性,如恩释放回籍。」
龚良星为母割胸臂什邡龚良星,监生启运次子。启运一生好善,妻汪氏没,遗三子,继妻夏氏视三子如己出。启运没,三子编笠养母。嘉庆甲戌秋八月,母病月余,医药不效,良星罔知所措。中夜密祷空中,持刀割其胷,仆地,方起再割。少顷,和鸡汤以进,母服之,次日愈。妻察其状貌异,固问不答。半月余,瞥见刀痕,惊告夫兄良修,始知其事。母与兄相持大哭,邻族聚观,咸劝慰之。於是书其状以报纪大奎,大奎验某胷,刀痕有二,俱横三寸,结痂,且其前岁两次割臂疗母之痕亦尚存。
大奎乃曰:「古之言孝者,以刲股割肝戕生为非孝,而良星顾屡为之。然良星两割臂人无知者,当其时,如有母而已,良星固不欲有孝名也。良星痛生母之不复见,其视继母衋然若生母之在前,岂非孝哉?」良星言貌质朴,询其事,容蹙然若不自安。次日,大奎为大书「孝心切挚」四字作扁,旌其门。扁成,鼓吹昇城内外一周,观者如堵,送至其家,给米二百,布一匹。
徐守仁庐母墓青阳徐守仁世业农,四岁而孤,未尝读书。事母孝,晨昏视问,悉如礼。为人佣,得值则市酒肉,归奉母,母呼之共食,辄以持斋谢,盖不忍分其甘也。母年七十六而终,哀慕若孺子。既葬,露处墓侧,号泣十余日,蛇虺附体,不顾也。乡人怜而为之庐,且饮食之,乃并奉其父木主以居。有吊问者,镪楮外悉不受。既免丧,或劝之归,则曰:「必俟母过八十寿而後归。」放是守墓凡四十有二月,归时,则须发尺许矣。嘉庆甲戌,皖学使白洗马熔闻而叹曰:「吾人自束发受书,少而负笈,长而服官,大抵奉亲之日少而违亲之日多,及抱恨终天,又或牵於尘累,求如孝子之尽礼者终不可得,乃致父母有富贵子不如有贫贱子之言,可胜痛哉!」
濮童以食钱奉母嘉庆丙子,皖旱,流民载道,转徙至於浙。永嘉市上有一幼童,跣足短褐而端谨,永嘉县令适出而见之,问其姓,曰:「濮。」问其籍,曰:「全椒。」问其年,曰:「十。」问何以来此,曰:「家止山田一顷,丰年仅足食。今旱乾无获,刈谷四十余石,祖母年将八十,胞伯亦诸生,已六十,偕其伯母侍养,半菽不饱,故父挈母与叔挈细小以就食江南,乃流转至此也。」与之食,辞,诘之,曰:「父母啖薯兼旬矣,不忍独饫。」乃为箪食与肉,寘诸橐以遗之。出,即献其母。旋又召之入,予钱二百文,则拜而襭之襟,曰:「出以奉母,童子无私藏也。」时瓯守为蒋峨峯,尚未有子,闻而奇之,呼与语,大悦,欲养为假子,童不可,乃止。
赵阿耆事母嘉、道间,常州丰乐乡有一丐名阿耆,赵,其姓也。有老母,同住破庙中。晨乞食必先进之母,得钱则更买甘旨置衣服以奉之。冬则置母煖处,至夏日,则就森林,负母纳凉。夜不能具帐,母寝,则持扇立侍,累月无倦容。母有所苦,恒歌舞跳弄,务得其欢而後己。里人知某孝,有所施,辄较常丐稍丰。富鬎鬁为母致馄饨秀水之柞溪有富鬎鬁者,少孤,业负贩,事母至孝。母嗜馄饨,家距市三里,恒於清晨为母致之,风雨无间。母死,设灵几,所陈祭品一而已,然必择其夙嗜者,终身不改。
永闻为母梳发永闻上人工诗,有母,奉之居庵,色养惟谨。老而病臂,不能梳发,晨起,长跪为代梳,十余年如一日。
葛大宾事父母葛大宾,字寅轩,湘乡增生。四岁丧父,哀戚若成人。年十三,值父忌日,出木主以祭,通粉面剥落,审视,微露他姓,盖木工饰废主为之也。大宾恸哭,引咎告墓,易主,十日乃祭。事母孝,尝隆冬独坐於馆,忽心动,急驰归,入门数呼母。母方负暄後院,闻声趋出,而屋後山颓,坐处已压碎矣。母殁,勺饮不入口者五日,既葬,衰服终其丧。兄弟五既分居,而负债无以自存,大宾请於母,复同居如初。尝授徒里门,从游者多知名士。道光初元,被举孝廉方正。
李亘荣事母李亘荣,字华塘,龙山人,世籍武陵。少随其叔贾龙山,壻於张氏,遂家焉。父蚤殁,母贾氏尚留武陵,有二兄随母居。一日,亘荣心动,语其妻张曰:「吾母恐病矣。」乃自龙急驰,五日抵陵。入门,而母果病,询病起时,即心动时也。病革,并迎张氏往侍之。母殁,则返张於龙,而独庐墓所三年。
亘荣以贫废读,然聪警,喜向学。一日,闻友人讲《论语‧;子路问成人》章,憬然曰:「吾今乃知圣贤之言,固有益身心也。」有潘某者游於龙,有学行,亘荣延至家,亲从其讲授。潘年少於亘荣,事之如父兄,凡三年始去。
王瘦山殉母王爔,号瘦山,华亭人。少孤,大父嘉璧鞠之。嘉璧耆年绩学,学者称瑶峯先生。没後,家赤贫,瘦山刻苦读书,为学官弟子,授徒养其母。道光癸未夏,霪雨,江以南皆泽国,松江尤甚,斗米钱五六百文。瘦山修脯不能餬其口,然堂上甘旨无少缺。未几,疫大作,母遘疾不起,不克敛,贷三十镒始成丧。自後不盥洗,不寝息,埃垢积发肤,搏膺而呼。悲酸结塞。一日,天未明,凭棺恸哭,退而自书曰:「不孝子王爔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礼,以亲丧故累人,不如死。」即潜入後舍,启其扉,扉临河,投河死之。平明,家人起,视後舍扉启,中阒无人,大骇,适买棉纱人来曰:「吾见南门大张径东岸白杨树下有一尸,麻衣草履者,其是耶?」急觅之,则瘦山也。
苏应喜救母而死苏应喜,正安州人,年十八,母刘氏。道光乙酉,东街火延及西街,民居殆尽。喜方在书院肄业,闻报奔回,不问物,惟寻母耗。不得,既而闻火中哭声,喜知是母,急入救。众以火猛,入必死,挽之,喜哭曰:「天下岂有无母之子哉?」奋身入救,死之。後灰烬中见喜覆母,母通身焦黑,而喜面如生。
刘明魁救父而死刘明魁,茶陵州人。道光丙戌大水,扶父母出避。父陷淖,明魁负母置高岸,回掖父,水突至,遽揽浮木授父,父得生而明魁死。
尹六生弃子救母茶陵有尹六生者,掖母挟子趋高冈,水及膝,遽弃三岁子,而负母以奔。会州人李青在冈上见之曰:「孝子也。」跃水救之,子亦免。
顾恒丰庐母墓荆溪顾恒丰有兄弟四,恒丰次居二。善事父母,父殁,事母尤笃孝。道光庚寅七月,母患痢,刲股肉疗之,凡数四,终不愈。既葬,庐墓侧,将终身焉。既终三年丧,其兄为娶妇,有期矣,不得已而归。恒丰初不知书,族祖兴宗教之识字,授以《论语》、《孝经》,为之讲解,辄能了其大义。邑大夫陈某闻之,奖之以额曰「孺慕可风」。
曹清文救母而死曹清文,宁远人。道光壬辰瑶乱,清文负母避山中。瑶搜及之,清文以身翼母,受刃而死,母获免。
郭钊事父母善化郭钊家贫窭,读书刻苦,屡应童子试,不利,母督课益急。母寝疾,侍左右,数月无倦容。疾革,刲左肱肉血和药进,而母已不能食,时道光壬辰正月也。母没而父且病,钊擗踊无节,昼夜悲哀,食不知味,衣不解带。既葬其母,复席地父榻前,进饘粥、奉药饵,嚘嘤月余,双目大瘇。值令节,则又号泣冢上,以头抢地,弟妹要之归,乃归。如是者以为常,竟以毁致疾,咯血,四年而卒,年二十有五。凡钊之亲党师友佥曰:「孝子死矣。」初,钊持刀一盌一登楼,移时,袖而下,无识为刲肱者。明日,青邻姑缝母附身衣裳,钊大号,叩头谢,邻姑手扶触创处,痛仆於地,久之乃起,亦不知为何?迨百日沐浴澣濯,则衵服膏血如漆,创口犹未合也。
王品璋殉母王品璋,海宁人,家贫,负贾於吴门。道光壬辰,闻母病,徒步归,侍汤药惟谨。越七日母歾,庀丧具,昼夜长号,旬日骨立,旁观者忧之,而品璋不觉也。常蒲伏侍柩侧,癸巳春正月八日夜将半,呼家人言曰:「吾将从母往矣。」间何往,曰:「归位。」逾时卒,距母丧未百日也。
刘孟涂客游养母刘孟涂家贫不足以养母,乃奔走公卿间,无干谒之态。尝谓姚元之曰:「吾乡多佳山水,使吾有菽水资,迎吾母居龙眠、杯渡间,手一编,不去吾母左右,其乐何如?而顾为是仆仆哉!」然亦习举子业,试辄不利,卒以上舍终。刘瑞临孝事继母宝应刘端临,名台拱。学宗康成,行仪紫阳,既举於乡,两上公车不复出。尝为丹阳训导,课士之暇,闭门着书。事继母至孝,家书来,辄先觉。一夕,忽心动,请急归视母,果病且剧,亟营医药以进。母爱之曰:「如尔,不愈於我所自生者耶!」连遭二丧,哀毁过情,蔬韭四年,人以为难。申祥麟寻亲申祥麟故习秦声,渭南人。初出山,由汉中渡江,南至武昌。其地有胡妲者,艺颇精,求其指示,欲藉以假食,不肯授,转唶同辈揶揄之。大愤,弃去,乃佣於金弹儿家。弹儿,汉阳名娼也。祥麟事之,见其一颦一笑,一举止一饮食寤寐,明姿冶态,备极诸好。居一载,曰:「吾得之矣。」复请奏技,观者一座尽倾。又数月,夜宿旅店,忽有白刃自牖至,揕其首,亟避,出视之,即胡妲也。知其地不可居,即日返渭南。
方祥麟之始去也,年十六。又四载归,入室,父母已出亡,有云见之山西者,复弃家渡河,由蒲州奏技至太原,访之。一日,演剧於沈竹坪观察署中,傔从列侍中有老叟似其父,时方登场,一瞥眼,不觉失声。询其故,令相认,果然。其母亦在署,闻之,亟趋出,抱持之,各相视,恸不能起,座客皆泣下。观察感动,厚赠之,令与俱归,返旧居。置田五十亩於湭河川原上,事亲以终其身。
郑立本塞外寻亲萧山郑立本之父曰相德,坐事戍塞外,立本稍长,知之,痛哭废寝食。年十八,辞母寻父。家故贫,誓以丐往,母初止之,不听。临行,哭而疵之曰:「汝父左手小指缺一节,中有横纹,幸而相见,以此为验可也。」历半年,行抵库车,检军籍,无父名,流徙数月,未知所往,边徼人稀地广,又无可乞食者,困甚。军将高魁元闻立本操中土音,问之,具以告,魁元惊曰:「汝父,我友也。曩昔戍乌鲁木齐之绥来县,虽然,别八年矣。去此三千里,中隔雪山,往不易也。」馈赀而别。立本既知相德耗,心益急。时张格尔余党未靖,官道梗塞,乃裹粮走小路,攀崖越岭,误入深山,前临陡涧,不见底。方旁皇无策,忽有兽自南来,其大如象,疾行若电,黄光闪铄,举步作金声,瞥然北去。因念此物来处,当有途迳,黑夜探行,辗转至天明,乃回库车之路。惝怳道旁,气息仅属,惟呼天吁父而已。
时差官赵弁从山脊过,闻而怜之,曰:「我转饷回,即赴绥来,当携汝行。道路险巇,勿自往,往亦不识也。」托立本於回务主事奇某家,奇礼遇之。
立本居逾年,赵不至,亦无他伴,乃复潜去。行入戈壁中,绝水,时夏月酷烈,掬路旁马溺饮之而呕,呕而复饮,如是数日,惫极而仆。适番众骑马过,抚之未绝,负至泉,饮之,逾时始苏,又以饼饵食之,复起。行数十里,见天山雪水,汹汹迎来,自念有进死无退生,寨裳涉之,寒若层冰,中挟砂石,如碗如拳,击胫骨痛不可忍,良久得岸,始达土鲁番大道。由是,历蒙古塔、白洋河至乌鲁木齐,急奔绥来访问,则父已病殁数年矣。
立本以相德歾,长号过市,恸不欲生,濒死者再。先是,相德抵戍,土人延请教读,及门者多,卒之日,共营葬焉。及闻立本至,告以墓所,争延致之。立本自是患病二年,门人轮视不少怠,以故得不死。他日启墓,门人悉会,内地人流寓塞外者,咸来设祭。祭毕开棺,体肤悉化,惟左手独存缺指,横纹宛然,远近骇异,以为天留只手,以待孝子办认也。立本益哀哭不能止。众上其事於都统,沿途具夫役,给驿马,护之负骨以归。时英人入寇广东之前四岁,道光甲午也。盖往返二万数千里,时历八年。立本抵家拜母,相持悲泣,葬之日,父老士女奔走往观,咸呼之为郑孝子。
王秀娥为父报仇王秀娥,平湖之乍浦人。又名英。道光壬寅,鸦片之役起,英从戎,充队长。英兵犯乍浦,英战死,时秀娥年十七,痛不欲生,欲以身殉,既而曰:「人孰无死,死固不足惜,我父为国而死,死有荣也。我第报父仇可耳。」越数日,乍浦失守,秀娥策马突入英军,挥刀奋斫,纵横跳荡,杀数十人。俄有自後斫之者,臂中伤,坠马,然犹强起,杀二英兵而死。
萧韶事祖父母萧韶,字选楼,零陵之乡人。少颖悟,读书,日终一卷。道光丁酉拔贡,留京,旋以疾卒,年甫二十六。韶生周晬即失怙,母守节抚之成立。逮事祖父母,为所锺爱。祖母殁,以母事祖父多不便,凡省起居供甘旨之事皆身代之,日随行,夜伴宿,以为常也。一日,入城而祖父卒,比归,已敛矣。遂呼号,以头触地,气绝,久之乃苏。张启荣侍奉如母意道、咸间,山阴有张启荣者,业负贩。母年迈,病瘫痪,卧床者二十年矣。朝夕侍奉性谨,梳盥衣食,悉如母意。其荷担而出以鬻物也,路不过二三里,不再远;日不过二三时,不再久,恐母有所需,无代之者耳。年五十一,尚未娶,以母望孙切,则为其弟纳妇焉。山阴令林怡如闻其孝而贫,资助之,不受,曰:「小民食力自给,今得月廪,无以报,不敢虚糜公帑也。」
孙月泉养父以酒孙月泉,名承祖,咸、同时之仁和布衣也。事亲孝。父嗜酒而贫,母数诫之,索杖头钱常不与。布衣时方为童子师,辄以修脯所入窃市酒以奉父,不使母知也。一日,母觉之,语布衣曰:「而翁酒後恒失德,吾惧其贻祸耳。」自是,布衣辄侍父入市,醉,则掖之以归。江学海迎父母於寇中江学海,武举也,世居全州北乡之杨家湾。粤寇围全州时,四乡咸设团练,以兵力薄弱,不足以解州城之围,众议推江赴湖南乞援。及自楚返,全州城陷,团溃,江之父母悉被掳,时寇趋道州,江遂往投之,其父方陷寇中职牧马,母在酋所司烹饪,江白之酋,愿迎还父母,酋怜其孝,许之。咸丰壬子六月杪,劳文毅公崇光方督师谋复道州,江先开城迎降,遂复道州。劳欲叙其功,力辞,乃奉其父母归全州。
菜孝子临死念母番禺卖菜佣某,佚其姓名。性至孝,日以百五十钱奉父,父殁,事母维谨。人称曰菜孝子。咸丰甲寅,红巾匪窃发於澳门,孝子为军人所获,诬为贼,将杀之。忽与其女兄遇,有军人某方饷孝子以酒肉,孝子谓女兄曰:「弟已诬服,母在,无人供养,可以此遗母,但言弟不知流落何方可也。」遂相持痛哭,俄而孝子死矣。
葛秉珩赎母葛秉珩,武进人。幼有神童之目。年十六,补博士弟子员。咸丰中叶,粤寇扰常州,掳其母妹以去,秉珩即驰赴寇营曰:「吾父年高,倘必夺我母妹,则我父将不保。」寇曰:「得百金可赎之。」秉珩竭蹶求得五十金,寇仅还其母,乃与妹诀曰:「我去,汝即死。」寇闻之,遂遮道不放,欲并留秉珩为书记,且曰:「汝能劝妹顺我,当惟汝所欲。」秉珩大骂不从,寇攒刀剉杀之。於是百计诱胁其妹,妹大骂求死,寇悦其色,犹不忍加诛,割发裂衣以恐之。妹仍骂不已,遂被杀,时年十七耳,其父收尸瘗之。
殷润之殉母殷春生,名润之,丹阳人也。值粤寇之乱,举家迁泰兴之季市,家焉。其後伯叔继死,父亦逝,家中落,其兄玉彬衣食於奔走,春生则依叔东桥以为生。尝语人曰:「吾少孤,吾有母而不能事,何以为人?」遂辞叔归,作佣於人以养母。
母茹素佞佛,终日喃喃礼大士,果食之类,殷皆以母可口者遗之,日数至家,不惮烦。母病风痹,全体不仁,目又盲一,转侧需人,口食不能自就,而春生饲之,溲溺不能自便,而春生侍之,如是者有年,而无难色无怨言。一夕,夜阑矣,春生之市市温水,注器为母濯足,突闻钲声聒耳,火光烛天,市人曰:「此殷某邻也,不戒於火。」殷家距市半里许,闻之,狂奔而归,呼号求救曰:「小人有母,若不出,安用生为?」抢地呼天,礔踊至再,口鼻血涔涔然,遂殉母而死。
颜氏子思亲而瞽咸丰时,粤寇之攻兴安县者为韦正。既陷城,俘虏中有一颜氏子,年十八,两目异常人,夜不灯火,能作蝇头细字,复能以绣花针数十枚於暗室中以发贯穿。屡试皆然。韦大异之,抚为己子。而其性纯孝,以思念父母,日夜哭泣,月余,泪不乾,两目遂盲。韦多方抚慰,终不止,不半载,竟忧郁以殁。吴廷栋甘受母挞霍山吴彦甫少寇廷栋为咸、同间理学名臣,母叶太夫人博通书史,吴四岁即授之以经籍,过目成诵。有过,手挞之,吴泣,大夫人曰:「汝头有鲠骨,痛吾手矣。」吴捧母手,拊摩再四,曰:「母再挞儿,可用絓紬裹也。」太夫人为之霁颜。
左白玉为翁姑母割臂阳湖左小莲,名白玉,杏庄中丞辅之女孙,常熟言良鉁室。工诗词,性纯孝。在室时,割臂愈母疾。既嫁,翁忠杰、姑郑氏同时病笃,值良鉁应京兆试未归,白玉复割臂肉以疗之,没时,家人见其两臂刀痕宛然。其遗稿名《餐霞楼集》。
冯孝子佣耕养母冯孝子,佚其名,太仓老闸镇人。少孤贫,佣耕以养母。粤乱平後,无田可耕,乃行乞於市,得钱则市酒肉以进,歌俚曲以侑之。同治丁卯,母卒,乞得义塚地,并其父柩合葬之。日则仍行乞,夕於墓旁宿焉。每日外出,必携数石以归,环墓成垣,自结草庐,寝处其下。後数年,无病卒,乡人即葬之於其所庐处,知州方传书立碣表之,曰「冯孝子墓」。
姚立孝父母姚立,居金山之温河泾,为博士弟子。髫龄即善承父母颜色。母杨氏苦腹胀,立年十四,恒抚摩之,问所苦。後十年,母以微疾终,擗踊不欲生,父曲谕之,乃进一溢米。
父以跌伤足,立方他出,即心动,归而捧父足哭,延医治之,倾其赀。寻愈。既而疽发於项,危甚,疡医顾某居黄桥,距所居二十里,立走邀之。会雪甚,至斜塘,无渡者,则立而大号,渔者悯而渡之。抵顾所,顾亦感动,具舟与俱来,尽剂愈。又尝苦痢,废眠食六十余日,父亦瘳,而立以劳殆,故病。病咯血,辄自讳,惧贻父忧也,然自是父出必与偕。同治戊辰冬,泛舟泊泖滨,父欲登岸,忽倾踣落水中,立仓猝亦自投水。时已薄暮,风大作,观者方顿足无如何,立瞀罔中忽己两手抱父立於荻丛,去所泊舟处三四里矣,父卒无恙。
立既脱父於水, 则感寒疾, 殗碟以歾。 临歾, 视某妻许曰: 「吾不能终事父, 汝能代吾飬父, 不使父眠食失所, 吾不死矣。 」遂卒, 卒时年三十, 父年七十矣。 乡尚胪列其行上之有司, 得旌如制。
朱孝子为愚孝宝应界首镇有朱孝子者,以理发为业。性至孝,其事父母也,晨夕必问安,进食有定则,肴馔果饵必请於父母而始购之。及父母相继殁,日至墓供奉如生时,风雨无阻。母生时惧雷,每雷雨时辄至墓旁,大呼曰:「儿在此,勿惧也。」同治丙寅,清水潭坝倒,狂流急注,一片汪洋,乃於墓旁立木桩,以绳之一端系桩,一端束己腰,而呼曰:「儿在此,长伴父母,大水虽来,亦不能冲儿去矣。」水至,距墓前不远,四面皆壁立,如城然。堤岸救水之官民望见之,大惊异,询其人,乃咸知为朱孝子也。墓之四周,田约九百余亩,未遭水害,後收获极佳。李文忠公奏请为建坊,并以表旌之。然朱习旧业如故。曾文正督两江时,闻其名,召之至,赐坐,令改业,朱曰:「此为吾祖业,历代相承,不敢改也。」曾闻其语,称之为愚忠愚孝。
庄曾炎代父戍同治朝,阳湖有庄曾炎者,事父母,以孝闻。父逢吉,入赀得山东某县县丞,坐法戍奉天。曾炎方弱冠,痛父远行,奔诉於郡守,欲走代之。守有难色,曾炎号泣於庭曰:「人孰无父哉!奈何独沮於我也?」左右为之请,太守亦鉴其诚,获如其请。曾炎遂即日上道,诣京师,伏阙上疏曰:「臣父县丞逢吉,不幸罣吏议,谪戍辽阳,筋力就衰,不能执事。大母范,春秋踰九十,旦夕想念,恐染霜露疾,无以遂其菽水之忱,终天之憾,或及其身。臣犬马之齿方殷,愿代父作劳,使其终养,虽即死,无恨。圣天子以孝治天下,惟哀矜焉。」疏入,穆宗恻然从之。
曾炎乃易短衣,欣然就道,无难色。然体质尫弱,不胜负任之苦,越十月,以疾歾。临卒,谓吏役曰:「毋使父母及祖母知,恐伤老人心也。」曾炎通《毛诗》,善歌辞,赋性刚直,读古忠孝事,歛衽久之,且曰:「使曾炎生於其时,亦当若是。」遇友朋患难,舍身赴援,蹈汤火不辞也。卒年仅二十二。
祝世乔寻父祝世乔,字子迁,江西人,神谷子也。方襁褓时,父远游,久未归,及世乔年十五,乃孑身远出以求之。历楚及秦,数濒於危。
神谷精医术,楚有杨某者,德神谷之疗其疾也,思报之。及见世乔,亟欲妻以女,世乔泣辞曰:「父尚未见,敢言妻哉!」遂辞去。而秦西山高地寒,值严冬,皲瘃无完肤,自分必死。久之,乃遇父於西和县,相抱而泣,奉之至高陵,始卜室焉。世乔虽在穷途,读书不辍,後卒知名於庠序。
郭孝子伏墓衞母浏阳郭孝子,村氓也。早孤,以力食於人,得值以养母。母畏雷,孝子因之不远出,春夏之交,故多雷,辄弃其所事以归,闻雷声,即持抱母,一日,母曰:「幸儿衞我,得无怖,若在九泉,谁衞我者?」孝子慰之曰:「母百年後,若逢阴雨,儿尝守母如母生时。」後母卒,葬毕,即宿墓旁。旁有小岩,可容一人,乃庐其中,晴则出,阴则守。每雷电交作时,即伏墓侧而呼曰:「儿在此,母无恐。」率以为常。
马贼亦知教人以孝马贼出没奉、吉,以乘骑系铃,行时有声,故又曰响马。恣睢杀人,旅客遇之,辄无幸。阳湖恽某以省母南归,途遇长髯客四五人,怒马而前,喝令止,恽曰:「财帛恣君取之,但得生还见母,斯幸耳。」皆斥其诈言,欲杀之,其一独曰:「吾辈任侠,当教人以孝。彼以省母归,孝子也。」搜其箧,见有朱提五笏,取其三,以二还之,纵之去。
刘某杀虎救母童子刘某,遂安人。年十四,采薪以养母。一日,自山中归,且行且歌,邻人奔告曰:「虎衔尔母去,犹歌耶?」刘大惊,弃薪而归,荷铁叉以出,走逐虎。及之,以叉籍其後,虎怒释母,还噬刘,张其口,呀呀然。刘摏以叉,中其齶,虎跃,刘亦跃,叉益进,贯其颐,乃榰叉於地,虎口不得噏,两前足在空际,不能用功,困甚,久之复跃,带又而仆。刘亦仆,起,亟负母归,呼邻人往视虎,则死矣。纳之官,官赐钱十万,母伤不甚重,药之而愈。
冯竹儒归父榇苏松太道冯焌光,字竹儒,广东南海人。以举人从曾文正、李文忠军,历保同知,总办江南制造局。留心经世之学, 设局译瑙书数十种, 又购明代实录置於广方言馆。 造第一轮船成, 欲乘之以环地球, 志甚壮也。 父玉衡先以事戍伊犂, 同治壬戌, 卒於戌所。 同人陷伊犂, 竹儒方从文正於安庆军次, 告假往求遗榇。 出归化城, 历蒙古草地, 至古城子不得进, 恸哭而反。 光绪丙子, 左文襄定伊犂, 竹儒已官观察於沪, 求解官, 再往访柩。 奉旨, 赏假一年, 不必开缺。 时回疆虽定, 道路犹梗, 非商贾不能往。 竹儒之从父祖雨澍, 乃诡为贾服装, 先发, 竹儒随其後。 祖雨澍果得玉衡柩於伊犂广东义园, 载以东反, 竹儒遇之於安西州, 扶柩归葬, 至江宁龙江关, 疾作, 抵上海而卒。
方竹儒之归也,中途,有旨寄谕疆臣:「冯某不论行抵何处,着即入都引见。」盖将大用也。
傅氏女殉父傅氏女,湖南人。幼从其父宦於中州,父甚爱怜之。年十六而嫁,已首途矣,父自送之数十里外,将返,解所衣半臂授之,曰:「途中以此御寒。」既嫁,夫妇甚相得,又柔和,善事其舅姑,一家无间言。已而其父死,舅姑秘不以闻,夫告之,女大恸,舅姑争慰藉之,女曰:「蒙舅姑过爱,新妇敢不自爱乎?」乃止不哭,然不数月,竟奄然而死。死後有小婢言女於密室中悬其父所与半臂,向之而拜,拜已,辄饮泣,良久始出。对舅姑,则愉色婉容,仍如平常,其在幽闲无人之所,未尝不涕泪横集也。
马氏妇孝姑马氏妇。湖南人。其姑病且死,泣曰:「姑妇二人相依为命,设不可为讳,则新妇茕茕何所依?形单影只,亦就死耳。」姑曰:「汝勿忧,我死,且为鸟,仍与汝居。」已而姑死,果有鸟止於室中不去,时集於其妇之怀,乃日以米饲之。至月余,妇泣而祝曰:「姑悯我孤苦,化鸟,以卵翼我,甚善,然我心何安?请自便。」祝毕,鸟去,不复来。
史氏妇鬻子葬姑高密史立言以家贫故,率妻子奉其母出外谋生。至莱阳,母病殁,遂厝柩於庙,属妻居烟台暂待,而自赴吉林谋生。妻以姑柩未葬,日夜悬念,乃以五龄之子易银币二十元,扶柩归里,谋葬焉。
柴氏妇愿鬻身养姑历城西门外有柴氏妇,其夫贾也,频岁折阅,资尽不能养母,妇诘夫曰:「母与妻孰重?」夫曰:「母重。」「事夫与事姑孰重?」夫曰:「事姑重。」妇曰:「然则鬻妇以养姑乎?」夫泣,妇亦泣,邻人乃醵金遗之,妇卒不鬻。
张大观拯母断手某岁秋,伊洛大溢,水破外堤灌城,汹汹有声,民皆避水於魁星楼,张大观者,亦奉母登焉。水撼急,楼倾,众皆溺,大观左手为楼石柱所触,腕折,不断如缕,血漂波赤,不顾,入奔涛求母。孙号救,大观叱之去。望见母髻露水中,得之,负出水。有老树横偃衢口,大观曳其断手,独以右手举母,骑树枝上,复泅而觅食以食母。母抚其断手而泣,佯慰曰:「儿手虽折,幸不创,母自爱,毋忧。」水退,负母归家,犹屏当衣食,是夜创重,竟死。
蔡应泰护母柩蔡应泰母方死,而伊洛溢,水将至,以绳缚母柩,流转洪波中,相与上下,柩与手若两翼飞,瞬息八十里,下巩县神堤滩。神堤滩者,北邙山尾也。山横洛口,遏黄河,河涨,倒灌洛流,萦旋滩上。柩忽为沙拥,村民异之,以长钩引至岸,舁之上,蔡亦无恙。日将暮,闻邻村喧救两人,趋视之,其妻与子也。众嗟叹,醵钱送之归。杨璞襁母逃水伊洛水溢之年,杨璞者,与其弟奉母居,弟饶於资。璞懦且贫。水至,弟以筏载其妻逃北山,母呼之不应, 竟去。 璞怒, 弃其妻子, 襁母於背, 将浮沈。 抵北窰, 水势奔骤, 若有挈之者, 旋跃入大溜中。 山上人望之, 如鼋鼍畾大溃不沈, 亦下神堤滩, 村民救之登岸。 顷之, 有一妇人抱子漂下, 母遥望, 忽号曰: 「吾妇与孙也。 」拯之, 果然, 翌日归。 其弟舟将抵北山下, 山石崩, 压舟, 夫妇俱溺死。
蒋少颖移居念母武进蒋树德,号少颖,幼孝母,及母年七十而寝疾逾岁,朝夕奉事,督其妇煮药,尝而後进,夜则与妇番宿递侍。严寒大溲,以身掖护之,使妇承之以器,终宵惕息,即倦,假寐而已,自寝疾至殁,未尝一日安枕也。後十余年,为光绪中叶,移居新厦,叹曰:「母在时,思得新屋以居,以贫故未能,今不及矣。」因泪下。
中州丐殉母中州丐者,不知其名,亦不详其姓氏,人於中州道上见之,因之得称焉。年二十余,面目黧黑,鹑衣百结,奉母栖古寺中,日必市酒肉以归,不得钱,虽昏暮,犹膝行号於市。市人厌之,怒叱曰:「若贪酒,宜丐也。」曰:「以供母。」或有疑其罔者,潜侦之,则携酒跪母前,杂出餕余,陈之几,母少啖,则大喜;不食,则跪而泣且劝,呢呢若小鸟之反哺。或拊手歌唱,曳杖跳舞,或蹲地作沐猴舞,及鷄鸣犬吠声。母死,号泣三昼夜不绝声,里人怜之,集资殡焉。又号泣三昼夜,不食而卒。
李明安鬻子养母李明安,嘉鱼人。有母,年逾六旬。妻刘民,亦贤淑,生一子,仅四岁。某年,以霪雨为灾,不举火者亘三日,李泣谓其妻曰:「势迫矣,母命促矣,奈何奈何?」妻曰:「今有一计,与其使母作饿鬼,遗恨终天,不如以此子售之於人。此子逃生,母命得保,岂不两全耶?」乃以子售之某船,得钱二十缗,以养母焉。
王承基佣工养祖母济南西关有约承基者,年十五,父殁,祖母尚存,年八十矣。家贫,自知祖孙难以存活,因佣於修造工程处,日得工钱三百文以养祖母。
毛胜孝母毛胜,上海人,父亡母老,无兄弟,平居无恒业,惟日取赢於博场以为生。然性孝,事每惟谨,与人争,母至辄解,或殴辱人,人诉之其母,母谯责之,亦俯首受命。里有新设药肆者,一日,肆中人方朝餐,毛顾肆主曰:「腹馁甚,可饭我。」肆主知其无赖也,为具餐焉。比暮又至,如是数日,肆主无如何,而毛益贪得无厌。自是而索鱼索肉,偶不应,辄汹汹,欲用武。一日,早餐稍迟,毛至,骂曰:「此时不饭,胡为者?」肆夥应之曰:「主人有家祭,稍迟耳。」毛盛气入,见肆主夜冠跪拜於地,遽怒曰:「过时不饭,而匍匐於此,是何状耶?」尽毁其祭器,大呼速具饭来。肆主不得已,为之具饭,饭至,不及半,掉臂去,盖又往博场矣。
肆主至是积不能堪,就商於邻,邻人曰:「彼凶恶已极,无敢撄者。然其母甚贤淑,毛甚畏之,盍诉诸?」肆主乃往觅毛之居而往诉焉。扣户,有出应者,毛母也,遂尽以前事告。母闻之,亟为负荆,遣人觅毛至,严责之,毛俯首长跪无辞。母怒甚,执鞭重笞之数十,毛呜呜泣,不稍动。主人乃代为乞免,母乃叱毛起,戒以後毋得再犯,毛唯唯。肆主返,而毛之迹竟绝於药肆之门矣。
其後,毛以事被控,县令欲发充极边,毛泣而告曰:「小人固当刑,有老母,不能供饔飱,是所痛耳。」令召其母至,曰:「子不肖,罔知法纪,自宜按律处置。」令曰:「若子能养若乎?」母曰:「能。」毛大声呼母救命,且曰:「儿今後誓不为恶矣。」叩头无算,母亦泣。令释之,毛亦由是不复作恶。毛有子曰南,始亦有父风,後得其姊夫劝导而改行焉,盖亦为恶不终者。
王继谷殉母王继谷,会稽诸生也。父英澜,为鄞县教谕,全眷随侍任所。继谷志趣超卓,能文,工诗,善书法,处骨肉间无间言。某年,英澜病,与其兄子献太史继香祷於神,争死甚力,英澜卒不起。继谷哀毁骨立,瘗发殡所,忽产灵芝一茎,人以为孝感所致。翌年三月,母又病且殆,继香方返会稽,乃为疏,祷於神曰:「去年父病乞代,以志行未坚,未能感格。今母抱疴日亟,刲肱割肝,不免伤残肢体。曷若削儿纪算,续母桑榆。晨昏尚有诸昆,似续已延弱息,尘世名利,况非本怀,身後毁誉,在所不计,湛湛月湖,寸心可鉴。」遂投湖以死。死後,其家人乃於案上得遗札云:「去来有期,此行甚乐。」并处分身後事甚悉。又题字於湖亭之柱曰「漱六道人归真处,道人随父之鄞县学任所,父卒越百八十日,入月湖以去,时年二十九」云云。家人如其札中所言,索之贺公祠畔,果得尸,植立水中,冠服不乱。时宗湘文观察源瀚方守甬,访知其事,详请浙抚,专摺旌表。浙抚以事近奇僻王道不取驳之,宗固请,卒如其议。遂为立碑於月湖之旁。
孙兰贞殉母襄阳孙兰贞者,孝女也。性温柔,年十五,父早丧,寡母抚之成人,家无遗产。尝从母纺绩,母病痰喘,不能吐,兰贞乃口含母唇而吸之。晨夕侍奉,割肱进汤,然终不见效。及亡,兰葬之,礼成,痛哭,绝食七日而亦死。死时方严寒,女单衣,盖已质棉衣等物以葬母也。乡人贤之,为葬於母旁。
殷雪雪感犬而孝殷雪雪,庐陵西鄙人也。父母具存,无兄弟,家贫甚,綯索织草履。不读书,父教之綯,母教之织,皆不应,酣然而嬉。常命之入市,鬻索卖履,得值,不奉其亲。悉数易酒肉饱口腹焉。偶呵之,则恶言厉色以抗,偶抶之,则应手挥拳以报,如是者有年。
家畜一犬,雪雪爱之,故得食必分之犬,犬固驯,能习雪雪颐指。後犬生子,子长而母犬老矣,犬子得骨肉辄先献其母。未几,犬母病,毛脱皮烂,犬子辄为母舐伤处。越三日,犬母死,犬子狂号,其声如哭,不食亦不饮,号一日夜亦死。雪雪见之,忽大感悔,引手自搰其面曰:「予过矣,予过矣。犬,畜类耳,其孝也如此。予,人也,今乃不犬若耶?」乃疾趋至父母前,拜泣不能起,叩额有声,仰而哀曰:「阿爷,阿娘,儿知罪矣,今不敢复尔矣。」其父母覩状,殊骇异,则曰:「起,起。谁教汝者?」雪雪曰:「儿观犬子犹能以身殉其母也。」父母叱之起,曰:「汝能孝,予无忧矣。」自是而後,雪雪起敬起孝,能以力养,终日綯且织,积三日一出售,以钱易米,负而归,炊以奉父母,父母既饱,食其余。既而更樵淤山,渔於水,所入较丰,乃得以甘旨养父母。雪雪年三十一始有室,室人不德,动违翕姑意,出之,再娶,举二子。父年至七十一,母年至七十五,父先卒,母越二年逝。雪雪发斑矣,犹作孺子啼曰:「予十八年前,苟即能孝养,则可多博父母十年之欢。今日思之,大有憾矣。」未几,竟抑郁以终,乡人咸称之为殷孝子。
罗义进养父肉之类,备列无遗。父年老,饭益健,义进侍侧,颐动眉肆,若自餍者,父食稍减,则退亦弗食,如是三十余年。同治戊辰,父患目疾,结厚障,西医将启以刀,义进大啼,父卒就西医馆,启其障。义进日载珍膳,即馆以哺父,夜复即;下宿,历百有五日,疾愈。
义进同怀兄二人,均有子。义进壮时,尝佐人贸迁,受直辄奉亲,父将为之娶,义进语人曰:「两兄所获,仅庇其孥,我娶,我父安得养?我终不以妇人夺己之养也。苟大宗勿废祀,我宁为其不孝者?」故终身鳏。
光绪甲午,父目疾复作,义进策父年高,不可更即西医,乃五更起,似舌舐父目,既设案中庭,搏颡吁天,迟明始已,凡二十四阅月,而义进病。
先是,义进有足疾,常患胫肿。至是,家人戒勿夜起以增困,曰:「父愈,我病,庸何伤?」疾几殆,犹即枕上礼佛弗辍。乙未某月卒,年五十有三岁。义进晚年屏落世事,专以养父为急。恒於父前作娇昵,若婴儿,父年高,亦忘义进之岁,以为尚三十许也。尝曰:「吾子三十矣,未娶,奈何?」其死时犹喃喃呼父也。
李氏女断指救父东台李氏女,父贸盐,不纳有司赋,官捕得,法当死,簿已伏,刑有日矣。女求见运使,泣愬於庭曰:「某七岁而母亡,蒙父私盗官利,衣食某身,为生厚矣。今父因养女而获罪,女当坐法。若不可,官能原乎?原之不能,请随坐之。」运使怜而原之,因为减死。女大泣曰:「某之身,前则父所育,今则官所赐,愿去发为女道士,以报官德。」自以女子之言难信,因出利刃於怀,断一指以示决心,血淋漓,见者皆惊。运使益义之,竟赦其父,女乃即披剃为尼。
蓝忠杀虎救父蓝忠,漳浦人。生有膂力,事亲孝。妻卓氏尤尽妇道,宗族称之。所居村在万山中,常患虎,尝有一巨虎为近村伏弩所伤,愤跳怒吼,声裂山谷,居民闭户莫敢声。忠与叔比屋居,时夜深人静,虎咆哮,扑其叔门。其家以世居山中,防虎患,门内植两柱,衞以横木。虎猛扑,不能入,其叔恐,大呼,虎闻声,狂跳登屋,被瓦桷直下,毙其叔。
忠之父闻弟有虎患,发声助喊,虎复狂跳破屋,扑其父仆地。忠於是手长刀,直前鬬虎,卓携杵从之。虎舍其父扑忠,忠持刀刺虎,中其喉,刃入腹三尺许,拔刃,不得出,手余脱柄,虎负痛复扑忠。卓弃杵,急自後抱虎,双耳搤虎颈,虎既重创,不能脱。忠持手中柄连击数十,惶急山,卒无以毙虎。卓呼曰:「斧。」忠急觅取斧力劈之。比鸡鸣,夫妇力皆疲,瞪目熟视,则虎已死矣。急视父,尚卧地呻吟,乃共扶入寝所,以药敷治之。翌日,其父竟死。
忠屠虎祭父,哀痛极切,丧葬悉如礼。里中父老谋白其事於令长,请旌表,忠泣辞甚力,佥曰:「无伤孝子心也。」乃已。
范仲光为父刲肱范仲光,桂阳人,农家子也。幼聪慧,父母命入塾读书,过目辄成诵,以故师及同学咸爱敬之。年十八,父遘危疾,医药罔效,仲光潜刲两肱,家人莫之知也,见其惨淡无人色,窃异之。未几,父竟死。仲光宛转眩瞀,神支离,不自克,如欲无生者。其母惧失子,踰两月,召其同学者数辈强掖之至塾。仲光重违母意,忍涕习所业,手掣缩,艰上下,人静,辄絮泣。其曹疑之,阳与语,时而袒其臂,则左右各去肉倍寸许,赭如渥。仲光哭,其曹皆哭,人始知其割肱也。免丧就试,补弟子员,举一子,终以毁故,病咯血,年二十有五遽没。妻何氏为守义抚孤,克自立焉。
姜冠东为父复仇姜士刚以拳术鸣於淮徐间,天下闻风而栗,过其门者,咸侧目焉,往与较武者,辄毙之。光绪癸卯,有僧叩门入,见姜,再拜而言曰:「敝寺长老,震君名,特遣僧相迓。」言毕,出百金为寿,姜许之,遂行。
姜子冠东从行,至寺,僧入报,未几,老僧引数十僧出迎。老僧貌峥嵘,余僧亦赳赳,冠东搴父袪,姜曰:「我何畏哉?」既登殿,僧率徒下阶拜,并请登高阁饮宴。姜诺,循梯而上,冠东曰:「宴殿上可耳。」僧急伏地谢曰:「公子胆怯,不敢请登阁矣。」姜自许勇敢,命他僧引冠东出,冠东不允,姜怒,拳之,冠东乃泣而去,曰:「父好自为之。」老僧再拜曰:「君开诚布公若此。」旋令左右进酒为寿,且饮且行,及至高阁,提窗四顾,但见四周危山高耸,下临绝涧,悸然心动,然已半醉,肢力微弱。突闻鸣钟一响,老僧及其徒皆出铁尺扑姜,姜大惊,急以手拒,战数合,毙其徒十余,伤者不可胜计,然亦卒为老僧所杀。
冠东闻父被戕,乃匿殿侧,伺老僧出,以刃斫其头,头不为动。冠东急奔,得脱,号啼於荒山之麓。有樵父问之,冠东告以故,樵父慨然曰:「予为尔复仇,何如?」冠东曰:「能复父仇,虽头不吝。」樵父曰:「诚然。」冠东曰:「恶僧勇甚,其头,利刃不能伤也。吾惧吾头虽割而仇不得报耳。」樵父以拳扑山岩,山岩崩,曰:「恶僧头视此何若?」冠东乃三叩首而自刎,樵父取其头往面老僧请赏。僧命之入,口未启而樵父已引刃斩其头。樵父乃还头於冠东之尸,埋於山麓。
韩氏女为父复仇冯雄,济南人。少年入绿林,勇冠侪辈,然运使武器,率不中规矩。壮游燕、赵,从名师习技击,艺遂大进。後为镖客,十余年名大着,远近莫敢撄其锋。一日,冯护军饷至陕,申途舟泊大岭下。时值炎暑,倦而假寐,恍惚间,舟略动,冯惊醒,见一人短衣窄袖,在舱面携一银包跃上岭去。急起逐之,其人忽徐忽疾,或奔或跃,竭力驰驱,终不及。须臾,至一巨第,第有墙,墙辟一洞,径不盈尺,其人纵身上,虵伏以入,冯体大,不能容,乃登垣跃而下,中无人迹,甚异之。缓步入内,见一室,有榻,罗帐低垂,露纤足,纤不盈掬,所失银包在足下。冯骇异,欲径前取银包,而坚不能动,急返身出,忽闻语声,回顾,则姿容无世之十七八好女子也。冯欺其弱,遽放一镖,女接去,连放连接,而镖已尽,急拔佩刀相拒,女又从容以飞剑破之,冯亟伏地请罪。女笑曰:「余兄妹二人隐於此,久闻君名。吾兄攫银无他意,欲一较技也。」遂令冯就坐,复令冯与其兄相见,设酒馔款之,遂共饮,席次询之,知为韩姓,父亦豪客,为仇所害,女善父术,能水上行,兄虽得父传,然远不如女。两人之隐於此者,以父已死,兄妹具此绝技,恐人疑也。冯辞去,女即以银包授之。
冯抵陕而还,顺道再访,其兄已他适,惟女留守。冯自陈愿随女学,女许之,居三年,尽得其技。女曰:「可矣。」遂遣冯去,冯依依不忍别,女曰:「勿尔,此间亦非余等久居之地,徒以大事未了,故不得不溷迹耳。君此去,前途尚须自秘,且毋以余等踪迹告人也。」冯唯唯而去。
冯自是艺益精,然凛女戒,卒不敢露圭角。弃镖业,只身作汗漫游,道出会稽,有异僧,就广场演拳术,往觇之,见僧飞身凌空,翻纵腾跃,所习与己相似。遂入场求一角,僧颔之,甫交手,僧曰:「止,是吾道中人,无须角,但请以令师姓名告我,异日当踵门谢罪也。」冯固请较技,僧乃与冯相盘旋,十余合外,僧忽腾一右足起,冯不及避,中胯下,颠数十步,僧竟去。冯大窘,幸为轻伤,急赴陕告女,女询其状,曰:「是我父仇也,技不逮余父,然终非汝所敌。幸渠识为道中人,犹未加毒手耳。此去度不远,汝再往迹之,当为汝援。余兄访之三数年,卒未能得,今乃在是。」冯悚然,女遂偕之行。果复与僧遇,女先隐身去,僧见冯笑曰:「前日幸恕冒犯。」冯曰:「无妨,今日可再一决耳。」僧曰:「彼此一家人,何苦仇?」冯不可,求必再角。僧怒曰:「後辈何得无礼?岂莫欺老衲龙钟耶?」遂与冯搏,三五合,冯已不支,方危急间,突见白光一缕,直奔僧喉际而入,僧出不意,大吼一声,据跌百步外。就视之,气已绝,顾视女,亦不见。再往访之,则庐舍烬矣。
英人旌表孝母之吴二魁孟家庄距威海四十里,为英国租借地。居民有吴二魁者,事亲至孝。某日,母病剧,吴割股肉以疗之,病果愈,事为威海英官所闻,奏明英皇,给一等金牌及银币十圆,且令二魁摄影以寄英,并语二魁曰:「汝事母心诚,感动上帝,必降福於汝。此後汝母设再病,来此陈之,当令医至汝家为汝母诊治,不需资也。」言毕,验其股,创痕固宛在也。
江孝通恋母归善江孝通孝廉逢辰,孤高自喜,人世一切营谋,若未知也。性孝母,家贫,不可为活,尝游番禺梁节庵按察鼎芬门。梁後至鄂,乃言於张文襄,延江至鄂,分校某书院,即主於梁。後回粤,又数年死,临死犹恋寡母也。
陈永胜庐母墓陈永胜,衡阳人。为缝人,性奇孝。家贫甚,母目失明,永胜侍左右,所入必市甘旨以进,母有所之,必负以行,常负而徒步越数百里。遭火,永胜卧疾,厥然起,负母剑弟以出。时火光烛天,永胜自赤烟中跃而过, 衣不燃, 见者叹异之。 年二十二父殁, 明年, 从母之江宁, 贫愈甚, 无所得食, 日号於军垒前。 军士悯之, 曰:「若何能? 」曰: 「能缝纫。 」乃言於军校, 使司 匡, 然所得殊微, 乃节缩其馈以供母。 逾年, 母殁, 永胜恸甚, 既厝冶山侧, 庐於墓, 及三年之丧毕, 犹不出。 光绪戊甲, 江督苏抚奏旌之。
永胜不识诗书,初不解庐墓为名高,盖依母为命,母厝而犹不忍离耳。程一夔尝过冶山下,见茅屋中有一人执糉拂趺坐,不言亦不笑,意为学道之士,讯之旁居人,始知为永胜也。闻旁居妇妪竞为具食,且护衞之。
张四殉母张四,宣统时延庆州人。貌寝而有力,人呼曰大力哥。二弟一妹皆夭亡,四捕兽养母,以孝闻。严冬霜雪封山谷,无所得食,则仰天叹曰:「使弟妹而在,吾可出谋升斗,甚矣,天之困我也。」村之长者闻而怜之,则稍稍济其乏。四曰:「人称吾大力,吾不敢辞,称吾哥,何若称吾丐乎?」四尝捕一狼,相持终日,驰逐六七十里,乃毙之。又尝徒手缚一豹曰土豹者,猛兽也。其多力如此。後母死,葬之山中,触石殉焉。
史久宬为父复仇史久宬,字青照,大兴人。父悠钊,幕游关外,光绪初,以县丞需次辽东,被檄勘案山中,为马贼所掳,索千金,无所得,支解之。久宬方十六龄,见父久不归,疑有变,辞母曰:「不得父,不生归见母也。」於是短衣匹马,手短铣,日伺贼山谷间,无所得。既而投其党,得贼魁姓名,且知父死所,密具祭品祷祀之,谓:「儿饮忍含痛,冒险至此,父果有灵,其助儿杀贼。」祭毕,取牲埋之,遂手铣,狙伺贼於其寨中。
一日,贼方饮讌,羣贼环侍,无所措手。久宬乃佯报某地有大队贾客过,贼喜,命羣贼出击,以久宬为导。方出寨半里许。扬言欲急溲,谓诸君且前行,当自後蹑至,遂脱身而奔。返寨,魁方据鞍大嚼,且醉,出不意击之,脑裂。羣贼失久宬,伥伥无所之,使人返迹之,不获,正踌躇间,久宬喘息至,谓山後有虎,几为所噬,求众先殪之。其中一人号最有力,奋臂前,复出不意,铣击之,立殪,遂持铣大呼曰:「抗予者请饮此铣中弹。余已毙汝魁,今长汝曹矣。」众大骇,或奔返寨中,或下马听命。久宬慰之曰:「吾本为父雠至此,今仇已授首,汝曹能听余命者,则以後悉受余羁勒,不可伤无辜一人。」遂返寨,立誓约,并觅父尸,复祭告而葬之。居数日,久宬揖众曰:「吾故不能为此生活,行矣,将返报母。诸君幸各事正业。」并为之陈利害,众感泣,誓不复为贼,遂散。
久宬扶父榇归葬,遂居京师。会母卒,乃只身走鲁豫关陇间,凡数年,既而曰:「得之矣,天下事尚可为也。」以策干当道,当道莫之识,不果行,复遨游关外数年。宣统己酉,皇甫鹏九遇之於燕市,一见如故,相与纵谈天下事。时监国摄政王戴澧初枋政,载洵、载涛兄弟握兵权,久宬慨然曰:「二百六十余年之天下,其终於此乎?天下将乱,吾不获为虬髯客,觅海外扶余,君年少,当目击其事也。」庚戌,卒於京师,无嗣。
刘礼为父仇杀熊东三省地广人稀,其边鄙之境,森林弥望,豺虎踞之,亘古未开辟。而气候奇寒,八月降雪,严冬冰雪蔽山谷。无虎狼踪迹,惟熊性耐冷,恒蹒跚荒山老树间,而无所得食,则渐入村落人家,猎者乃设阱而陷之。盖熊性猛而蠢,力能敌虎豹,以铳射之,弹中其心腹,犹能负创伤人,故必诱而取之也。有山东人刘礼者,独能以短铳制熊。铳,铁管木柄,其射法亦无异於他猎,每天寒雪下,必荷之以伺山谷间,或枯树穴口。熊自远来,逆而敌之,不数步,铳发,熊乃反奔,人立而长号,再击之,而熊犹前奔不已,弹三发,追逐半里,然後倒,而刘无伤也。刘之言曰:「吾技岂异於人哉?知兽性耳。盖熊受击必反奔,自後击之者,适阻其反奔之路,鲜不被其蹂躏者。击其面,熊一返而不复回,故无伤。」刘又曰:「老夫行猎三十年,手毙猛兽以千百计。顾有时不能捕一鼯鼠,非力不足也,不知其性耳。」
刘年五十许,须发苍苍然,而精神矍铄,过於壮夫。无家室妻子,只身客吉林,以猎为生,有时操江南音。或有知其详者曰:「其父商於吉林,为熊所食,乃痛哭,誓杀熊,遂习猎。得老猎师授以察兽性之法,於是发无不中,而所至之地,辄无巨兽入村落为患。」或曰:「察敌之性而後击之,猎之道也,可通於用兵。」
黄氏女鬻身养父母黄氏女,萧山黄秉奎女也。其先世盖显者,至秉奎,习为农,体弱,弗任劳苦,女常助之。会岁歉,益贫。乡有傅姓少年,睹女而艳之,愿以二百金买为妾。秉奎泣曰:「虽贫,奈何鬻女?」将逐其使,女亟止之,曰:「父弗尔。钱在彼,允否在父,汹汹然,徒示人以不广。」秉奎曰:「何如?」女曰:「父允之。女在家,无益於父,滋益家累,不如昂其值而嫁之。父得金稍置产,庶不忧冻馁。女虽弗肖,颇知顺道,敬以事夫,和以下嫡,蔑不济矣。」母杨氏初颇不愿,闻女言,亦怂恿,秉奎叹息而已。女毅然出,语使者曰:「吾家非鬻女者,兹以贫,旦夕委沟壑,自愿鬻身养父母。归语若主,可将三百金来,吾即从若去。」使者返命,傅诺,如女言,遂嫁之。
傅名子文,席父遗业,酗酒赌博无昼夜,又弗精,辄为人算。女常劝之,而怒,待之渐薄,女不敢怨,侍奉益谨。李氏悍而奇妬,幸女贤,不争夕,且以子文不爱女故,略优容之,女因得免荼毒。李生一子而死,女视子如己出,抚育保抱,殷勤备至,子文亦渐贤之。子文本中人产,不善营生,而赌博所耗不赀,寖困,渐至鬻产,不足,益以家藏器具珍玩。女劝曰:「富而不知俭,其结果辄如此。曩进药石言,君辄骂余騃,余固早知有今日也。然否泰循环,天道善变,穷通贵贱,宁有种邪?」子文奋然曰:「卿之言然,今请举室听子。」因择日告亲友,立女为正室,令主家政。女乃货其巨厦,赁城中小屋居之,设肆权子母,延秉奎经纪之。数年,业大兴,复称小康矣。
张梅依母张梅为九江农民文榜女,生有异禀,未读书,能识之无,性慈善,终岁茹素。十数龄时,父命饭牛於外,羣女皆嬉戏,女独趺坐草间,畜牧之暇兼及针刺,不苟言笑。年及笄,有求字者,不乐,曰:「吾欲终身依吾母,出入赖之,生死以之耳。」
孙夏峯救弟孙夏峯,名奇逢,有弟韵雅,坐事被逮,系刑部狱,凡五年。将远徙,夏峯具橐饘以从,病,则为致药饵,朝夕相顾视,且周恤其同系者。夏峯故贫,斥产以供弟,故交赠遗皆拒不纳,尝以省弟故,徒步烈日中,两足皆肿。一日,遇暴风雨,失道,几溺死,饥渴困顿,遂病。每假寐,口中喃喃,皆其弟事也。顷之,竟不起,弥留时,犹张目曰:「吾弟免矣。」遂卒,年五十有五。不数日,弟事渐解,免流徙。
魏和公乐受兄笞骂江西宁都三魏,即善伯名详、叔子名禧、和公名礼者是也。和公少叔子五岁,父命叔子授以书,笞骂皆乐受,曰:「叔兄爱我也。」比弱冠,益刻苦自励,学日进,两兄俨以畏友待之。
魏和公省兄魏和公尝省某兄善伯於潮州,贼方杀人,流血在道,趣负担者行,曰:「彼方得货,不遽出也。」卒无恙。及善伯客燕,又省之。
蒋壮其与兄俱归顺治初,中原寇起,睢州蒋壮其孝廉奇猷移家避河朔。未几,返,而高许之变旋作。兵刃颠踣中,陇亩荷锸,身自经理之,卒未尝废学。与第五兄刻志砥砺,凡道傍柳荫、古刹。檐隙,皆坐卧吟诵。以故声震於庠,兄弟相继登贤书,人皆荣之。上春官,不第。己丑中副车时,谒选,例得司李,五兄劝就铨,以不忍独留,遂与兄俱归。李雍熙待弟长山李雍熙笃友于,有两弟,明熙官济南都司佥书,将移家别墅,乃分宅与之,不忍离析。延熙卒,遗孤贞之在襁褓,为置田园,抚之成立。延熙有女,则盛匳具嫁之,抚从弟时熙遗孤亦如之。族弟以先垄宰木求售,给直而返其券。族人某与其兄弟争产,则出私钱别置腴田,如其所争之数而归之,争遂息。
徐华国待弟徐元英,字华国,吴江人。少贫,与仲季二弟分田,仲曰:「季田腴,必易之。」相争不决。华国谓仲曰:「我田亦腴,可昇汝,毋与季易。」於是兄弟以和。
恽长祉待弟妹武进惮哲有狂疾,数侮其兄长祉,恒踞其卧榻,溺於食器,且焚屋,长祉弗瞋也。哲袴单,脱己袴与之,曰:「吾弟寒。」易粟斗,分数升与之,曰:「吾弟饥。」孙读书,则教其侄曰:「吾弟亦望儿读书也。」妹食,给以麪,暑夜,自驱牛磨之,妇执簁苦蟁,无怨也。长祉,字寿侯。
刘国友养寡姊刘国友有姊,丧夫殇子,无以为家。刘迎之同居,衣食从厚,令家人礼敬之,数十年如一日。
李振阳感兄待姊李振阳,名生春,商邱人。世居邑西南鄙,薄有田庐,力耕而好义。有从伯善治生,纤啬自刻苦,铢累所积至八百金。比病革,趣召振阳至,则无所语,如是者数,终不及语而卒。振阳往视其丧,则管簉者迎哭户内,已而指橐中装,语之曰:「此汝伯终身所蓄也,遗命畀汝,与而兄平分之。向之所以屡召汝而终无言者,凡为此耳。」振阳闻之,哭曰:「伯虽无子,固有女在。此八百金皆伯忍嗜慾瘏手足所经画而积贮者也,岂不欲有子而遗之?不幸终身无所出,而至於大故,顾以义割恩,不畀女而畀某兄弟,某何心私擅之?昧义而伤伯之隐,向之所以数召而终无语者,固命我矣,愿以某所应分者均之二姊焉。」及兄至,奉其半以进,告之故,兄曰:「汝能是,以我为匪人耶?其悉辍以资伯之女,勿更言受金事也。」
李氏兄弟交让鄞县李叔则,名士楷,叔范,名士模,兄弟也。叔范初读书,叔则已补诸生,有名,遂让其兄使专治经史,而自理家务。已而承父命,使分产,叔范逡巡不忍答,辄曰:「有长兄在,凡田宅,俱请受其下者。」叔则亦曰:「吾家之田一亩屋一廛,皆吾弟所益,吾当受其下者。」兄弟交让不置,里中闻者竞嗟叹,至以其名呼曰:「李氏兄可为模,弟可为楷。」
张仲嘉友爱张文嘉,字仲嘉。性友爱及於羣从。其从姊有适钱氏者,病危,为置棺衾,合姊壻而葬其祖墓之旁。同产女弟二人,则抚恤之者尤至。兄弟同居共爨垂数十年,经历变故。某岁,屋焚,始分产别居,然亦取其荒瘠者。
施詧食鱼思弟施誉,宣城人,詧之弟也,读书阳羡。会秋荐新谷,与客会食,烹池鱼,詧忽泫然曰:「吾弟出门时,鱼方二寸许,今盈尺矣。」遂呜咽废箸。兄弟间自为知己,常恐年寿不齐,辄於月下相抱持而哭,愿世世为兄弟。
林湛分弟忧康熙初, 闽有七才子, 林湛, 其一也。 湛与弟成之友爱甚笃, 成之为灵台令, 使人相迎, 则寝疾数月矣。 口授次子, 使作书, 以报成之曰:「吾平生为弟分忧, 今弟当分我忧。 」时问疾者绕牀, 意谓湛将以家累属成之也。 既而曰: 「治民事上, 虽竭精殚虑, 犹惧不免, 今不事事而为人所愚, 实遗垂死之兄以忧也。 」其後, 成之果败。
吴绍先寻弟吴绍先,稷山人。少读书,略解文义。十三岁而丧父,十六岁而丧母。有二弟,季年十一,偶与其从兄出,遂失踪。又数年,仲以博负逃。绍先负贩以迹之,南出襄洛,西历剑州,东至黑龙江,积十有六年,卒同时得之。其求仲也,出塞,抵宁古塔,而仲方在某豪家为奴,以情请,不许,乃冒公人入军府讼。军吏庇豪,欲威慑绍先,以应对失仪,捶其面,血淋漓,绍先词愈强直,卒白大帅,持其弟以归。时仲冬沍寒,被经大卧矶,绍先与弟相推挽,顾而曰:「此中人未有如吾乐者也。」比入塞,爪甲灰烂,无存者。至京师,待季偕行。知其事者争传说,公卿贤士多就而礼之,绍先赧然若无以自容。衣敝履穿,或赠遗,终不受。有与同寓者,闻其哭失声,就视之,则读《鲁论》「父母之年」章也。绍先生康熙朝,以是名动於时。方百川爱弟方舟,字百川,诸生也,为望溪侍郎苞之兄,长望溪二岁。时家贫,无仆婢,望溪五六岁辄与之同卧起。百川赴芜湖之岁,将行,伏望溪背而流涕。其後稍长,即各奔走四方,望溪归,百川常在外,百川归,望溪常在外。百川尝曰:「吾与汝得常家居,俾二大人无离别忧。春秋佳日,与二三同好步北山,徘徊墟莽间,候暝而归,吾愿足矣。」
周舆则待弟钱塘周轼,字舆则,有兄弟七人,次为五。既丧父,兄舆载、舆正、舆述亦相继而歾,舆则哀毁尽礼,独泫然曰:「乡者有父兄在,今父兄之责,萃予一人,较不竭力。」异母弟舆衞、舆封、舆闲并幼,友爱甚篇,其教兄子雨三,一如舆载之教舆则者,曰:「吾以报长兄德也。」每祭集家庙时,羣从子弟五十余人,谆谆以孝弟礼义相劝勉,间有犯者,必称祖宗命,涕泣切责之,甚者予杖焉。
康熙乙巳七月,舆则病卒,易箦之日,忽起坐,徧召亲友,劳苦如平生,告家人曰:「吾祖宗累世同居,子孙宜法之。必不得已,分产为七,必均。虽我自劳力而获,微先人之德,不至此,其敢为己功乎?」又曰:「吾向着家谱,凡我族人,当恤其不足,毋使冻馁以贻先人羞。以我赀资之,不以累尔曹也。」处分後事,小大毕周,曰:「守我成法,亦足保世。」诸弟问兄何往,则曰:「我主麒麟殿使者,候之久矣。大丈夫诀别,宁作儿女态?慎毋哭,徒乱人意耳。」及闻难鸣,曰:「吾去矣。」诵佛号百声而逝。
贺行素待弟获嘉贺庄幼为流寇所掠,其兄行素忧伤感泣,尝为哭弟诗,闻者悲之。至是,侦知养於晋中,急迎归,复往晋,厚报其人。居数年,共议析产,行素曰:「先世数椽,两弟共避风雨。」余无多业,仅取田一区,树数株,存先人遗泽而已。
魏石如访兄嘉善魏正铠,字冬木,有弟正錡,字石如,忠烈公後也。友爱无间,皆博土弟子员,教授於乡,相距数十里。一日,石如忽忆冬木,亟拏扁丹,至其馆。冬木闻之,欣然延入,一揖後坐定,相对不语,涕泗交作。馆主人为具餐,食讫,遂辞还。冬木送之至门,望不见舟而入,终无一言。
胥端生事兄胥汝衍,字端生。笃友爱。其兄庶出也,事之惟谨,生为营产业,殁为备殓葬。兄之遗孤方数龄,抚之如己子,俄而夭,仰天号泣曰:「吾兄懋德,奚至此耶?」後言及,辄悲痛,竟日不食。
沈去矜让屋於兄沈去矜,名谦,仁和人。性孝友,父殁,毁瘠呕血。会东乡盗起,纵火杀人,焚其堂,堂固分属两兄者,既烬,去矜即割己宅居之。久之,两兄欲徙去,去矜念兄贫,无资可僦屋也,固留之。
李锴以产让兄汉军李锴,字铁君,号豸青山人。家世贵盛,淡於名利,析产时,悉以屋及珍物让两兄。
胡余规寻兄胡恢舜,字余规。生负异禀,有文章名。充雍正乙卯选拔贡生,以母老疾,不赴朝考。母卒,哀毁尽礼。初,有兄亡於外,余规迹至天津,已婚王氏而家焉,泣请偕其嫂以归。顷之,又出亡,复走数千里徧迹之,不可得,涕泣反,赡其嫂终身。
桂天士待姊慈谿桂贵,字天士。有女兄适魏氏而贫寡,天士往省,即亲取姊厕牏涤之,复代之任舂焉。魏居魏家桥,距天士所居二十里,姊年九十,天士亦八十余矣,魏家桥人无月不见其再三至也。
吴粲玉待弟吴璟,字粲玉。与诸兄弟友于,无间言。其後食指繁,乃析爨,其第舍完整,季宅窳陋,乃曰:「吾弟幼,不任土木。」乃相与易之。母孺人之养老公田,尽以让其幼弟,曰:「吾以承慈帏志也。」
康子厚事兄抚弟康惇,字子厚,兴县人。有兄弟四,年既长,让分居,乃拓地建屋数十间。既成,让诸兄弟,而自居故宅。或问之,曰:「长兄,吾所事,弱弟,吾所抚也,吾不可以怀安也。」
张恻庵待弟张恻庵,名大俊。友爱诸昆季,析产,取其瘠,让其腴。诸昆季或中落,复给贷无倦容,匄金至数百缗,至於母息无所偿,有见之而赧者,即焚其券,曰:「昆季,吾同体也,义重则财轻,若之何以锱铢计乎?」
高宗友爱和果二王高宗友爱和、果二王,赋诗饮酒,陪宴无虚日,然不使干预政事,和少时骄抗,恒优容之。尝命监试八旗子弟於正大光明殿,日已晡,上未退朝,和请上退食内宫,恤臣僚也。後以斋宫为更衣殿,不复驻跸。
马嶰谷爱兄弟如一体祁门马曰琯, 字嶰谷, 家扬州。 兄曰楚, 出後世父, 嫡母洪恭人出。 弟曰璐, 与嶰谷同母, 皆陈恭人出。 嶰谷至性过人, 受经後, 尝据案静坐, 矻然若老儒。 说经岳岳, 不可撼, 难兄穉弟, 考校文艺, 评隲史传, 旁逮金石文字, 自相师友。 後虽授室, 风雪凄其, 未尝不抵足联牀, 恒曰: 「吾三人如一体, 不能暂分也。 」
施旧山兄弟相爱施谟,号旧山,嘉兴人。出嗣於钱塘谢氏,为之治生产。寻归禾,兄弟故相爱,往依之。一日,告其兄曰:「二兄以劳苦农务致畜聚,而弟顾闲居,坐享其逸,不忍。向在谢氏,与杭人习,当就彼谋营,以冀自拔。」二兄慨然,各赠以金。量受其半。遂之杭州,赁屋以居,稍积赀,归金英兄。兄拂然曰:「弟乃以我为非人耶?」曰:「非也,人事消长不可知,万一蹉跌,欲更贷兄金,兄讵不可复见与耶?且与为耗散而重困,孰若得子而归母。由此以思,金之归,弟之福,兄之所乐也。」二兄曰:「善。」自是家於杭。後二兄相继殁,归为经纪其丧,抚遗孤,俾成立。
臧和贵事兄武进臧和贵处士,名礼堂,与其伯兄名庸字用中者,并以博学闻於时。有兄弟四人,敦友爱,少师事伯兄,敬爱弥加,然有过,辄规诫无隐。仲兄嗜博,谏不听,则日追随之,并约至父墓立誓,弗再犯乃已。伯应京兆试,闻仲荡产,致家累不支,寓书切责,辞颇激,连陈二书。和贵历引经史往蹟以劝之,累累数千言,伯因而感释。至其为季弟谋安全者,亦无微不至也。
蔡居拙事兄蔡居拙,句容人。性痴騃,与兄同居,家仅有田可耕耳。兄力田。居拙服贾,致产数万金。当始为贾时,人多笑之,曰:「是痴騃耳。黠者犹多折阅,况彼耶?」然居拙废贮鬵,财奇赢,多出意外,倍於能心计者所得远甚。兄与析产,乃不言此数万金者为己有,以十之九推与兄,曰:「吾兄有六子,累滋重,吾仅一子,无用多金为也。」筑屋数十间,仅取其一,余悉以归兄。
阮世恩祈死代兄阮世恩,字聿修,桐城人。兄世忠,为学官弟子。友爱无间,一人以事出,则终日旁徨不宁,夜常同榻而卧,有疾病,则亲视汤药,未尝顷刻离。世忠读书佛寺,忽呕血,世恩时以为忧。乾隆丁卯春,世忠自为棺,而世恩监匠者髤漆其上。匠言兄死当在七八月,世恩即惨怆悲怀,自以二子小伯晓日皆成人,而兄仅一子无母,且幼未授室,愿以身代。祷於上下神祗,凡刺血书词十七纸,而世恩是年遂得疾。踰年,世忠病甚,医多言不治。世恩与同榻卧,而使其二子更迭候夜,且复祷如前,又刺血书词十七纸。世忠寻愈,而世恩遂以是年七月初四日卒。
蒲宗瑾六世同居蒲宗瑾,沅州人,六世同居。自祖父及宗瑾,三传兄弟得五人,四传得十七人,五传得四十一人,六传得六十人,男女共一百二十三人。秩以分,联以情,主持家政,规条严饬,人无私财。乾隆己巳,知县张淑奖以额,曰:「聚顺可风。」
杨琼华爱弟乾隆戊子,杨重英既被执於缅甸。其女琼华,当父在缅时,素服持斋,时遣人周恤其弟。
李嵩泉爱弟甘泉李滨石,名锺泗,有兄锺源,字嵩泉。嵩泉爱某弟,能教之,每弟会文友家,家无仆,辄自持镫或雨具立其门外,待弟出与归,虽寒夜,常露立雨雪中。弟屡泣辞之,终不改。自不娶,为弟聘妇,竭力营一室,将迁居而殁。先是,焦里堂过其门,必以饼饵延焦食,自不啖,而劝於旁曰:「吾弟年少学浅,望勿以为市交也。」乾隆甲寅,里堂与滨石同舟试於省,嵩泉送之,坐舟中良久、复谆谆以弟相属,语次呜咽。八月二十日,滨石归而嵩泉死矣。
张聘九析产与弟武威张聘九增生应举事亲孝,亲殁,弟求析产,止之不可,则与以田之上腴者半,他器物称是。未几尽,弟欲析应举之所有者,又与之,尽,更与之。凡七析而无以食,乃授徒自给,犹时时与弟共所有。弟殁,及殡乃已。
周白民推产与弟山阳周振釆,字白民。象素封,有瞽弟听谗言,求析居,悉推产与之。及弟破产,时周赡之,且抚其子如己子。
赵镇寰爱弟上虞赵镇寰茂才如山为诸侯老宾客。乾隆时,客江左者二十年,然恒以大比年归试於乡。及归,辄与诸弟话儿时事,至呜咽流涕。诸弟以次将婚,归时,必与之同卧起。手摩其肥瘠以为忧乐。濒行,每欷歔久之。
顾东岩以忍爱弟顾我鲁,号东岩,诸生,性友爱。有弟出後世父,意渐自外於东岩。会东岩客蔚州,而里之人有自蔚州来者,言南中食物至其地,得值皆倍。弟思获厚利,捆载而往,然不得贸易要领,既至,物不售,则以委之东岩,谓资本百金,皆质妇匲物,非得倍称息,则惭负其妇,不能归。东岩乃竭蹶措百金与之,而弟必欲取盈二百,以无现金,令东岩籍记之,以俟异日。东岩夙谂其畏妇,唯嗺听之。
其後数年,东岩自蔚州归,弟妇遽语之曰:「昔贷钱者月取二分息,踰三岁,即子母相侔,今此百金已踰十载,为子母相侔者三,计当八百金矣。」於是东岩罄资装,犹不足以偿。妇日搏膺噪呼,时太夫人犹在堂,不堪其扰,东岩乃以所居室立券付弟,而奉母别居。然屋小,不足抵八百金,衣饰器皿,恣所攫取,故东岩移居,家具萧然,见者皆叹息。时袁湘湄为书门帖曰:「长物只余诗一卷,寄居聊借屋三间。」方家难作时,顾蔚云赠诗,有「早识讼师由饮食,叠书忍字保彝伦」。皆实录也。
姚夔待弟姚夔,晃州诸生,为友爱。方兄弟欲析产时,劝止之,不听,则曰:「吾平生仅爱一马,幸以予我,田庐杂物,任兄弟分之,吾不问也。」析爨日,诸宗姻皆会,而夔已先期避去矣。归时,妻子呶呶以生计为言,夔但问马在否,不及其他。
李台三哭弟李台三太学应卜有弟应会亡,遗孤缉方一岁,哭之恸,一夜须发皆白。其抚缉也,食必呼共案,出必视而行,返必问其在何所。缉病疮,医针甫下,泪滚滚落曰:「吾有何方为汝分痛?」缉每出,望其早归。易箦前一夕,缉归稍迟,更深矣,犹坐以待。及至,厉声责曰:「独不念吾望尔乎?」
奎壮烈为兄复仇奎壮烈公林,勇力过人。高宗以其兄明瑞殉节滇南,故不使临戎,而奎乞请者再,至痛哭殿陛间,愿杀贼复兄仇,上为动容。乾陆丁亥壬辰,从征缅甸、金川,皆以趫捷建功。
洪霞城事兄洪炜,字霞城。至性过人。其仲兄瞽淤目,炜扶持之,常不离。乾隆戊辰,竟璋与之同试於越城,有传言仲兄病者,即命舟而返,距试期才一二日,而已不及时矣。
包慎伯待姑太太包慎伯,名世臣。尝有家书一通,其文曰:「兴实见字,十八日之书,至二十六方到,此次迟延至八天,可诧之至。昨责汝阿辛薪水一节,汝须细思之。我少而贫窭,壮而游四方,堂上二老,皆赖姑太太女代子职,若无姑太太,我何能奔走谋甘旨?溯我落拓江湖四十余年,一贫如昔,而菽水不缺,儿辈宦成,果谁之力,微姑太太,汝辈有今日哉?况汝少受姑母锺爱,视如掌上珍,乃既壮大,并不知报德,而并其子之四金之薪水亦吝之,我不责汝,天亦不福汝矣。做人道理,全要明白。我在天长时,佐人书记,月得三千,而以二千济郑大哥,不足,又为称贷以益之,此事汝知之。我於郑大哥尚尔,况汝於姑太太哉!粉饰之词,我不愿听。总之,阿辛薪水必送,且与汝之任期相终始,至属至属。李提戎之润笔,三千乎?三金乎?便望寄来为要,七月晦,父字。」末附一行云:「百合粉并不见佳,下次不必寄来。」
傅麟瑞七世同居乾隆己酉夏四月,高宗以河南鲁山县生员傅麟瑞七世同居,特御制诗章、御书扁额以赐之。
周仲寿以束修奉兄周锡麟,字仲寿,乾、嘉间人,长沙诸生。有同母兄二,皆力田。仲寿为童子师,束修所入,虽一丝半粟,悉以奉兄嫂,未尝自新一衣。
李九以雪兄冤而死李九,赣榆青口人。邑人罕识其名,问李九,则无不知者。兄七,与邻人讼隙地,县官索贿,七弗与。邻人赂之,系七典史署,朝暮逼迫,继以搒掠,饮食又不以时至,七愤而缢。时县令吴蕊元、典史费长春也。九方午食,闻七死,掀案而起曰:「所不与兄复此仇者,非丈夫也。」投状海州,州不为理,控诸监司,仍檄州。
九念外省官吏上下徇庇,终无能为兄雪冤者,乃徒步入京,具状都察院。事闻,下苏抚集讯。九既多历风霜,又到省赀罄,日受挫折,疮疥发於腹背,卧病中,惟祝七冤得雪,即身死无撼。九妇闻之,日夜涕泣,焚香告天,求夫生还,愿以身代。而蕊元、长春贿属承宪官,责九健讼,鞭笞惨毒,身无完肤,九忍死不少屈。蕊元等度终不可威胁,因属其素所亲信者就旅舍,置酒召美妓,反复开陈,饵以重利。九始终闭目不一言,既而曰:「吾与若厚,不忍牵累,不然,今日之举,即公堂左证也。」蕊元等闻之,益惧,计无所出,乃议以毒手取九命矣。
初,医士某为九诊病,长春与相识,夜往谒之,曰:「李九必欲杀我,奈何?」因袖出饼金为寿。医士佯惊谢,长春曰:「不宁惟是,今日长春一命,吴公一官,悬於君手。君诚能因九病,药而酖之,报德方长,不食言也。」医诺,约以十日乘便行事。时陈继昌按察江苏,方莅任,微闻其冤,即日提案,详摘蕊元等顶带,将加刑讯。九则躃踊堂上,眼枯无泪,长涕而号。蕊元等竟不能讳,尽得实情。狱具,蕊元褫职,长春戍边,吏役正法者二人。九至是喟然叹曰:「今而後死无憾矣。」时受病已深,奄奄一息,归至半途竟卒。镇中绅士以鼓乐迎其榇,其妻见榇,触额求死,姻党劝慰,乃归。彭陶养兄弟彭陶,字菊村,衡山人,父贾於郴,遂为郴人,方十余岁,父负债数千金,常累日不会以养父,父没,为债家所迫,系於官者月余。陈某怜之,解其讼,因教之学,曰:「子,有造才也。」见其容若病者,问之,曰:「无食。」食之。年余,补学官弟子员,去为童子师,而以文字就正於陈,文日进,数年食廪饩。是时馆谷渐丰,而养其兄弟六人,且为之娶妇,长兄死,葬之,抚其孤,母又老疾,医药甚勤。年三十六,母曰:「汝以予与兄弟故而无妻,如嗣续何?汝其娶以慰予。」娶妻踰月而母卒,踰年,妻又卒,贫益甚,乃不续娶而教季弟学,亦补弟子员。三兄死,葬之,抚其孤,而自亦病。道光辛卯卒,年四十三。
林屏芬爱弟妹咸丰初,鄞县林屏芬避难至罗江,中途失夫,所从者惟弟妹,裙布萧然。寓罗氏宗祠,不得食,或怜之,时周以升斗,则先饱弟妹,而己食其余。然识字能文,罗氏故多富者,因延之,教子女,凡六年,多所成就。复归鄞,自是而弟成立,妹嫁矣。
徐司马悬赏觅兄子咸丰时,徐若洲司马鸿谟以薄宦出入兵间,尝作尉江甘。方受代,而有袁江之役,眷留广陵。寇猝至,城陷,家属仓卒出城,中道相失,历数月,始会於如皋,失一女与其兄子。司马揭於衢曰:「得我兄子者,予钱十万。」果得之,曰:「是可以慰吾寡嫂矣。吾女,听之耳。」俄而亦至。司马有子琪,字花农,光绪朝,署兵部侍郎。
程某代兄死咸丰戊午科场之狱,大学士柏葰罹大辟,副主考程文桂以其子炳寀贿买关节,私递名条,父子几同日弃市,後从末减,文桂得免死,仅贵炳寀於法。其实正法者非炳寀,乃其弟某。先是程有两子,长炳寀,次某,皆随父在京,事发时,炳寀已先逃,三大臣会讯时,弟冒兄之名,力承其事。狱定,始知罪应缳首,顾已无及。刑日,其妇奔赴菜市口,欲向监斩者申诉,为衞兵所阻,不得上,夫妇抱头大哭,绝而复苏者再,刽卒皆下泪。盖其妇方少艾,婚未久也。後文桂遣戍,炳寀不敢归,潜随文桂往新疆,而次子之妇则竟以痛夫死。
曾文正哭弟粤寇起,曾文正公国藩既奉诏治军,而其弟愍烈公国华。靖毅公贞干亦帅偏师剿寇,後相继殂逝。文正夙友爱,至是哭之恸。愍烈亡於三河,文正方在鄂,以联挽之云:「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蕚影;行不得也,楚天风雨鹧鸪声。」靖毅亡於金陵,以联挽之云:「功名百战总成空,泪眼看河山,怜予季保此人民,奠此疆土;慧业三生磨不尽,痴心说因果,愿来世再为哲弟,并为勋臣。」
愍烈,名国华,字温甫。由监生应京兆试,不遇,归而讲求经世之畧。咸丰乙卯,文正督师豫章,粤寇石达开窜江西,周培春等复自广东窜至,与之合,迭陷名城。愍烈倍道走武昌,乞师於胡文忠公林翼,遂受檄,与刘腾鸿等率五千人行,乃攻克咸宁、蒲圻、祟阳、通城、新昌、上高六县。文正尝言:「使吾有生还之伺,愍烈力也。」戊午,李忠武公续宾剿寇皖中,愍烈助之,连下潜山、太湖、桐城、舒城四县,遂乘胜捣三河镇,十月初十日,力战死之。
靖毅,名贞干,原名国葆。文正奉诏督师,靖毅率六百人从。咸丰庚申,改从兄忠襄公国荃围安庆。辛酉,克之。同治壬戌,克繁昌等三县,复会师进薄金陵雨花台,与寇血战四十六日,遘疫,遂不起。
杨某待庶妹杨某,山西人,官贵州。有妹,庶出也,妹甫生而所生母死,育於其母。幼而明慧,父母皆奇爱之,父临终,谓某曰:「必善视此妹。」母临终,亦谓某曰:「此女虽非我所生,我爱之逾所生,必善视之。」某承父母遗意,遇此妹甚厚,其妻颇贤,待小姑亦甚厚。女美而且才,家中事悉女主之。已而其妻死,继室亦贤,仍以内政让女。女年长矣,某择配良苛,凡求娶者,某视之,辄曰:「非吾妹偶也。」因循久之。其继室又死,未几,又赎娶一妇,妇不能如前两人之贤,辄怏怏曰:「奈何以小姑主家政?」然不敢讼言於其夫。女知之,乃往往托疾,有以家事关白者,让以与嫂。如是年余,家中事遂悉决於嫂,然兄之饮食衣服,女尚手自料理。嫂意不乐,自是而家庭间有违言,女郁郁成疾,是时女年几三十矣。某急欲为择壻,终以未得其人,无成议。某偶于役於外,闻女疾甚,驰而归,则女死矣,乃抚膺大恸曰:「吾知遗言谓何?吾母遗言谓何?吾妹死,吾何面见父母於地下乎?」痛哭呕血,未数月亦死。
谭赛花为兄报仇谭赛花,侠女也,佚其里居,从其兄某流寓通州之营防港。性沉静,不苟言笑,精柔术,尤善用单刀。某亦以技击鸣,生而骁健,貌陋。尝强贷富人金,於黑夜投贫乏家,然人仅知其为盗,不知其为侠也,辄目之曰大盗。赛花数谏之曰:「柔术一道,造诣功深,原当救人息难,刦富济贫,不能大白於天下,窃为兄不取。今莫若歛手,否则将遇害。」某不听。诸富人乃欲得之以去後患,闻某寺僧有奇勇,出金以招,僧诺。一日,僧乔装游方者抵谭门,口喃喃诵经,赛花见之,语某曰:「此有道者也,不可不献小技。」某遂以小钱一枚,掷入木鱼中,且语曰:「速去,毋喋喋。」僧以钱还原处,亦语曰:「区区一钱,何足重轻?量何小也?」脱然去,某亦不与较。僧急往,告富人曰:「谭技艺过人,非僧所敌,不若诬以某案,请兵会剿。」众然之,白其事於州牧,遣人守要处,僧率捕十余人往擒。与某遇诸途,途次有沟,水可八尺许,某恐众寡不敌,一跃入河,僧随之下。未几,僧舁某出矣,送州牧讯鞫,诸贫者争为之判白,而知州某卒以受贿故,以严刑供认。既刑,赛花殡之,操短刀入僧寺,越楼窗而进,既诛僧,复仇,乃割发为尼,自是终身不复研究柔术矣。
梅宝之以悌教人梅宝之,江宁人。同治时,居崑山百坡塘,羣呼为梅先生而不名。某年,邻村有兄弟议析厝而相争者,弟曰:「欲得其平,必请梅先生来。」兄诺。弟遂跨驴造梅门,梅曰:「此至易解,第须小住於此。」因使与子弟共寝处。见少长咸集,雍雍如也,已渐悟,复使偕其孙出游,邻人询得其故,皆曰:「兄弟不可析居,吾村人向无兄弟析居之事也。」弟大惭,返而告梅曰:「小人知过,无烦先生矣,今将归。」会其兄亦来探其弟,遂对持而泣,梅更婉导之,兄乃携弟而去,同居如初。
徐舍人事兄谨钱塘徐印香舍人恩绶笃於友于, 事其兄昆生封翁惟谨。 舍人尝司铎姚江, 以兄方罢幕家居, 相隔数百里, 仅岁时一归, 犹未尽联牀情话之乐也, 辄以书问往复, 缕述朝章国故及家常细事乡里琐闻以相娱乐。 时邮政未举, 函件必付信局, 局取寄资必向受信人索之。 嫂性悭甚, 闻旬月所出信资钜, 戒阍者毋纳信人。 兄郁郁者旬日, 久始知之, 贻书告舍人, 自是舍人寄书, 辄令信人归取信资, 而鱼书雁帛乃如故。
封翁夙有季常之惧,其游幕时,修脯所入,岁恒数千金,悉为妇所有,斥之以施僧尼,封翁不得过问也。舍人居贫,则月奉银币果饵以为常,且不使嫂知也。
沈北山脱裘寄兄沈北山太史鹏,常熟人。事兄谨。尝肄业国手监南学,一日,相国翁同龢以事至,见其未裘而悯之,是日,天寒甚,翁命从者取皮裘赠之。翌日,又遇於乡人席次,则犹衣敝縕袍也,询裘所在,则云已寄兄矣。
汪穰卿教弟钱塘汪穰卿舍人康年幼从父宦粤,失怙而归,振绮堂旧庐已非所有矣,乃赁屋以居。弟颂阁、社耆从之读,实教学相长也。尝於午夜,围坐一方案,一灯如豆,穰卿中坐,颂阁、杜耆则分坐於旁,各治所业,所不解者,穰卿为讲解之,赏奇析疑,无倦容。三人者,皆应敷文、崇文、紫阳三书院月课,人作数卷,又皆月应诂经精舍之试,往往合作一卷,穰卿任经解,颂阁任词赋,而社耆故善书法,为之誊写,每彻夜不辍。比事毕,即挟卷往投於收卷之门斗家,出其门,天甫破晓也。晓风吹人,腹中觉饥,咸就道旁贾浆家啜一盂以为常,啜既,则三人者相与扶持,谈笑而归。光绪戊戌,移居上海,乃筑屋於静安寺路,三人同居,如在杭时,兄弟怡怡,固不改其乐也。颂阁,名诒年,能文。社耆,一字鸥客,名洛年,善书画镌石,皆有名於时。潘书琳愿代兄死潘某,直隶人,宦於江苏。子二,长书瑛,次书琳。琳笃於友爱,从兄返里,居济南村店,沽酒对酌,适门外来一丐索钱,兄不与,琳窃与之。丐喃喃骂其兄,兄怒,时已醉,乃取几上椀遥掷之,触丐额,血溢不上,抚之已绝。村人大譁,拘其兄,就质於官。琳随兄往,坚承丐为己杀,兄大惊,谓汝何能杀人?琳笑曰:「兄自怜我耳,我杀丐,安忍累兄。」官亦弗能辨,然怜琳幼,思开脱之,遂监弟兄於狱,而函告潘某,使以金来贿丐者家属,活两儿。潘闻之大惊,急谋诸妇,妇不许,曰:「若何言?金自劳苦得之,儿死,当听之耳。」潘不能强。官不得已出兄,乃坐琳误杀,论绞,此光绪甲辰事也。
刘伯箴让产与弟宣城刘伯箴年二十而丧父,遗弟二,一五龄,一周晬。踰年,母又死,伯箴夫妇鞠以成立,授室诞子。而二弟皆荒嬉无度,羣恶少嗾其与兄析产,冀沾润,二弟遂日与伯篾相抵牾,伯箴弗获已,从之。田百亩,伯箴取三十,弟各与三十五亩,屋二区悉归二弟,自僦居焉。未半载,二弟荡其产,伯箴乃设筵延其舅氏及弟曰:「弟等不用良言,今若此,舅胡以教我?」舅曰:「若辈所为宜饿死,尚可言?」伯葴曰:「不然。兄弟手足也,手全而足废,身何安?弟能改辙,曩事何足校?吾所受田三十亩,仍父产也,可各取十五亩以资生,第须努力,毋再耗耳。」
二弟得田稍稍悔,而羣恶少涎焉,百计诱之,未几,十五亩又属他人矣。大愧,不敢面兄,伯箴闻之,泣曰:「家何不幸哉?」复招舅告之,舅曰:「然则奈何?」曰:「天下无不可为善之人,教之不服,以意感之,未有再三而不化者。数年来,殖产治庐已如父数,再量与之,何如?」舅未答,伯箴妻自内出,曰:「若尔,是蹈前辙也,非爱之,适屡形其过耳。吾家屋宇闲旷,盍羣处而合业焉,则产莫能移,两叔庶无苦。」伯箴大喜,卜日迎二弟合居焉。
至是,二弟感甚,叩头至流血,自悔昔非人,誓不再耗,并力赞助。十余年。益田数千亩,屋舍连亘,寖成巨室。伯箴年六十,综核财产三分之,二弟辞曰:「此兄物,衣食足矣,奚敢取。」伯箴曰:「毋尔也。昔由分而合,冀今日之成;今由合而分,杜後日之患。盖诸弟非复似昔,自可守其财,吾子孙未必如我,或难继吾志耳。」
陆某感牛而爱弟浙人陆某性横恣,时与弟相尤。某畜牝牛产犊,贩之邻,弟转鬻之,继又产一犊,某自饲焉。後弟之犊在牧场随某所畜犊归,宿某之牛圈中,弟力挽之不得出。翌日,某之犊亦随弟所畜犊归,宿弟之牛圈中,自是日同牧,夜同宿,若自知其为同母生者。陆於是涕泣语弟曰:「我过矣,我过矣。兽犹如此,可以人而不如兽乎?」自是遂和好。
胡氏女抚弟侄安东胡氏女以丑闻,年二十,父母欲嫁之,女不可,曰:「世未必有好德如好色者,嫁而失所,徒供人凌藉耳,何如家居侍养父母之为得也?」自是,辄织袵刺绣,市甘旨奉父母。及年三十,长兄死,父母恸之,亦相继没。期年,嫂不能守,竟别嫁。女零丁孤苦,抚孤侄二,弱弟一,侄年不满十岁,弟年可十一二岁。女画绣而夜织,弟侄捧书围坐,女虽不识字,然听久,能以耳辩书声,其书声朗畅如流者,则知书已熟矣,乃令就寝以为常。
其邻有黄贡生者,设帐授徒,弟侄皆从黄读者也。黄、胡两家仅隔一墙,中夜起,常闻机声书声,又时闻女训其弟侄之言,心贤而哀之,乃不取束修。女不可,曰:「师礼不可废,今以十指劳力自给,虽贫,是戋戋者尚非不能供,弟侄幼,非可以无端受惠者。」黄力却,终不听,心益敬之。会黄妻病卒,女有舅氏,亦黄素识也,则从之求婚。舅以告女,女仍不可,舅具述黄意,且曰:「此知己也,不可负之。」女意稍转,惟曰:「弟侄皆幼,必视其成婚,方可议及一身事。」舅以告,黄曰:「迟数年,何害?」黄有幼妹,请以配女之弟,舅径为主持,各行聘焉。越四年,女弟已娶,女尽以家事授之,己乃嫁黄。刘昭容教弟刘昭容,一名十三旦,汉口女伶也,唱花衫。其为人也,婉静俭约,寡言笑。幼字於韩,而早失怙恃,遗两弟,曰森,曰庚。时森年十四,庚年十一,而昭容十六,乃以针黹度日,使森、庚出就外傅。既而见女伶之为世所重而易得多金也,乃曰:「森、庚学费不赀,仅仰十指,非久远计也。森、庚而果成立者,吾虽死,吾亦甘之,更何耻於伶?吾其现身舞台以说法乎?」好事者怂恿之,於是遂隶乐部,京、津、沪、汉,所至享盛名,而月入多不妄费。自是而森、庚益得肆力於学,入大同学校,更勖之曰:「而姊以色身示人,不得已也。若勉之,若不自立,而姊终身不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