诙谐类
诙谐类
火灾可贺
国初有沈子均者,从朱近修游妙峰庵,遥望栖凤村火灾。栖凤村者,故沈所居。人为沈吊,沈曰:「可贺也。」诘其故。曰:「国破矣,家未亡也。家亡矣,身犹存也。侘傺至此时,庸何吊?以世俗言,身不死,便可贺。贺不加於吊,吊不加於贺也。」
齐脱貂裘猞猁狲国初定制,三品以上,得衣貂及猞猁狲,乃任葵尊为御史时所疏定也。王渔洋戏为诗曰:「京堂铨翰两衙门,齐脱貂裘猞猁狲。昨夜五更寒透骨,举朝谁不怨葵尊。」
枋头之败垓下之诛姜垓字如须,华阳人。夙与长洲徐昭法孝廉枋善,尝客吴中,一日,偕入市,姜顾徐曰:「桓温一世之雄,尚有枋头之败。」徐应声曰:「项羽万人之敌,难逃垓下之诛。」相与大笑。
状元归去驴如飞顺治开科状元,为东昌傅相国以渐。相国曾扈驾,骑蹇驴归行帐。世祖在高处眺望,写其形状,戏题云「状元归去驴如飞」。画幅二尺许,设色古茂。
一顾再顾顺治初,吏部诸司郎官,最为清要。吴郡顾松交名予咸,顾蒨来名贽,俱以吏部郎解职里居,宾客辐辏。一日广坐中,一客忽曰:「二公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
我身乃儿生之沈稽中,名儒,青浦人,论《尚书》甚精。其父君化,於顺治时,有怨家诣军门,诬以大逆。时方治反狱,诛杀日数十百人。吏到门,举家惶惧,稽中挺身出曰:「我即君化也。」讯时,颜状不变,词理条畅,竟得释。君化叹曰:「儿之身,我生之。自今日以往,我之身,乃儿生之。」
翦取吴淞半江水顺治甲午,张尔唯学曾自京曹出守吴郡,同官孙北海承泽、龚孝升鼎孳、曹秋岳溶三人设宴为别,各携所蓄名蹟相玩赏。张因出江贯道《长江万里图》夸,相与赞羡不已,欲裂而分之。张大窘,孙集古句戏之云:「翦取吴淞半江水,恼乱苏州刺史肠。」
入梦出梦莱阳宋荔裳、新城王西樵、嘉善曹顾庵同游杭州西湖,一夕,看演邯郸卢生事,酣饮达旦。曹曰:「吾辈百年间入梦出梦之境,一旦缩之银镫檀板中,可笑亦可涕也。」
岁在龙蛇陆丽京尝遘危疾, 宛转 第间, 犹喜滑稽。 一夕, 语陈际叔曰: 「奈何岁在龙蛇。 」陈慰之曰: 「正恐吴中高士。 」
筮短龟长顺、康间,有龚、万二郎中,同舍相狎,龚长而万短。一日,同僚毕会,龚复以短小为谑。万徐曰:「左氏云「筮短龟长」,殆为兄发耳。」
朱移尊徐家筵禾中朱竹垞、徐胜力为康熙己未宏博同徵友,竹垞居梅里,胜力居城东角里。胜力尝邀竹垞饮,或竹垞移尊胜力家,彼此尝以名相戏,有「今日朱移尊, 「 音同彝尊。」 明日徐家筵 「 音同嘉炎。」 」之谑。驼水驼汤汤西厓少宰未遇时,与姜西溟太史同客都下,每出,则从西溟借马乘之。一日,西溟投以诗云:「我马瘪郎当,崚嶒瘦脊梁。终朝无限苦,驼水复驼汤。」
是蠏是蠭黄 吾堂尝钦范笏溪所, 范举宋人语「二螫八足一团大腹」, 曰 : 「君姓是解。 」黄举《礼记 。 檀弓》语「范则冠而蝉有緌」, 曰 : 「君姓是蠭。 」范大称赏。有龙有凤松江钱舍人葆馚,康熙戊午曾举博学宏词者也。问董孝廉曰:「君家有龙,何也?」董曰:「犹君家有凤耳。」
差胜肉林董苍水之子晴川臞,林南华肥,夏日裸坐,林曰:「真骨董。」董曰:「差胜肉林。」
朋友得夫妻之乐太仓吴元朗暻、海宁查声山昇、仁和汤西厓右曾,为康熙戊辰进士同年,并负诗名,同官京师,恒唱酬竟日夕。某夕,社集声山寓斋,时值初春,天寒雪甚,因下榻焉。漏已三商,声山、西厓同榻先寝,元朗犹推敲未已。声山戏於枕上属对云:「孤吟午夜,文章有性命之忧。」元朗应声云:「双宿春宵,朋友得夫妻之乐。」声山闻之,戏拍西厓肩云:「汤婆子,吾侪速睡休,勿令若人搅清梦也。」三人皆为之轩渠。
立得手痛得写得脚痛京朝各官,以儤直内廷为荣,然实不胜其苦,咫尺天颜,垂手侍立,久之,则气血下注,十指欲肿。若派写进呈书籍,则终日伏案而坐,两脚不得屈伸。康熙朝,王宫詹图炳直南书房有年,尝奉命书《华严经》全部,出语人曰:「伺候时立得手痛,钞录时写得脚,此苦岂外廷所知。」
山头盖起水晶殿宣城施愚山侍讲闰章爱才如命,其督学某省时,有一名士入场,作「宝藏兴焉」文,误记其句在水下,录毕而後悟之,自知必被除名,乃作词以书於上曰:「宝藏在山间,误认却在水边,山头盖起水晶殿,瑚长峯尖,珠结树颠。这一回,崖中真跌杀撑船汉,告苍天,留点蒂儿,好与友朋看。」施阅至此,和之曰:「宝藏将山跨,忽然间在水涯,樵夫漫说渔翁话。题目虽差,文字却佳,怎肯放在他人下?常见他登高怕险,那曾见会水渰杀。」
尚书少庶子多康熙辛未,奉旨开局专修《尚书》,华亭王司空顼龄为总裁,纂修、协修诸员皆特简。一时荟萃名流,支给官物,按卷进呈,及夏秋则封达热河行在。东华珥笔,中禁蜚声,稽古之荣,不可一世。惟《尚书》卷帙无多,竣事易而撤局速。又司空颇蓄姬侍,皆有所出,平日坚持雅操,虽洊跻清要,而宦橐顾不甚丰,其长君图炳官春坊庶子,恒以分产不给为忧。或戏为撰联云:「尚书只恨《尚书》少,庶子惟嫌庶子多。」
京职各署之比儗京谚云:「翰林院文章,太医院药方,光禄寺荼汤,銮仪衞轿扛。」又云:「吏科官,户科饭,兵科纸,工科炭,刑科皁隶,礼科看。」盖各言其职守也。又巡城御史谚云:「中城珠玉锦绣,东城市帛菽粟,南城禽鱼花鸟,西城牛羊柴炭,北城衣冠盗贼。」盖各言其所巡之地,华朴喧寂,迥不同也。又称翰林院讲读学士云:「无事日有事,有事日无事。」詹事府衙门云:「开印日封印,封印日开印。」盖遇翰林院直日,讲读学士递无事摺,如有应奏事件,则由掌院学士具摺而学士弗与也。至於东宫官属,则政务清闲,用印日少故也。
吏部之喜怒哀乐吏部有公宴,司员咸集,或语之曰:「公等一举手间而人之喜怒哀乐随之矣。」众愕然,叩其故,则曰:「文选司掌选补、推陞及班秩、品级诸典,故曰喜。考功司掌考察、降罚及引年、称疾、给假诸例,故曰怒。稽勳司掌丧制、终养、复姓、更名诸事,故曰哀。验封司掌封爵、诰命、赠廕、叙功、吏员考职等事及真人、土司承袭,故曰乐。」
康熙癸酉乡试谣言康熙癸酉乡试前,御史有参翰林部曹不可提督学政一疏。相传京堂谋出督学,故浼台臣出疏。部下谣言沸羹,一时小说流行,有《小京堂密谋翻大局》、《死御史卖本作生涯》、《老郎中掣空筏望梅止渴》、《穷翰林开白口画饼充饥》四剧。
恼煞老父东江太仓唐实君考功孙华,别号东江,最锺爱其次子颐。康熙戊子省试,东江属望綦殷,而颐以违式不终场,遂逗挠白门,不敢归。有吴孝廉枢者调之曰:「前有项王,後有唐郎。一个百战无功,羞见江东父老;一个三场不利,恼煞老父东江。」语末四句,回文巧合,可谓善戏谑兮。
杨朝麟批词康熙己亥,三韩杨朝麟为江苏布政使,其批呈诉,脱去窠臼,记其一二如下:批女尼讼其徒孙嫁人者云:「小尼姑脱却袈裟,便穿衲袄,正佛家所谓不二法门也。尔独何心,乃欲使之老死空门乎?尔如见猎心喜,不妨人云亦云。」又判以发妻被占控者云:「前陆元公一案,某以谋占来告,本司庭审之下,乃是一个乌龟。今尔亦来告,本司仔细想来,必定也是一个乌龟。某人现在枷号示众,尔於某人放枷之日,速即来此,本司即将枷某人之枷,枷尔之颈,免得又污本司一面新枷也。」又判卖古董被骗者云:「尔自谓善识古董,骗人财物,今亦遭人财物,贪亦遭人骗。观戏场上,大骗小骗,甚至胡须多被割去,其下场时,不过大哭一场而已,几曾见其告状。尔何不携陋巷之瓢,捉叩胫之杖,负曾子之箦,向东郭燔间,乞祭余以骄妾妇,否则吹五子胥之箫,行乞吴市中,岂无舍太公九圜钱者,尽可谋生,不必兴讼。」
得卿来作挂帆人方南堂,名贞观,康熙癸巳,以族人望溪侍郎事牵连,隶旗籍。雍正癸卯放归,屡客扬州,兴化县令尝荐之於大吏,将使应博学宏词科,辞不就试。着有《南堂诗钞》。其《戏示小婢》诗云:「可能便结垂檐子,自顾将为就木身。好似远行舟楫具,得卿来作挂帆人。」
来见者何必知为谁嘉兴钱文端公陈羣居京时,有举子求见者,必极力赞扬。貌瘦,则赞其清华;体肥,则赞其福厚;至陋劣短小者,亦必谓其精神充足、事业无穷,各使得意而去。一日,送客归,方解衣,子弟问客何人,尚书凝思良久,曰:「忘其姓名矣。」子弟曰:「大人如是称许,何遽忘之?」尚书笑曰:「彼求见者,不过求赞耳!赞之而已,又何必知为谁也。」
翁仲乾隆时,某词臣奉敕撰墓志铭,误将「翁仲」二字倒置,坐降通判。濒行,高宗为赋一绝云:「翁仲如何说仲翁,十年窗下欠夫工。从今不许归林翰,贬尔山西作判通。」盖每句末二字均颠倒也。
酒祭廷朝某祭酒出试题,误以「琱弓」作「弓琱」,太学生某嘲之曰:「琱弓难以作弓琱,如此诗才欠致标。若使是人为酒祭,算来端的负廷朝。」此每句末二字亦颠倒也。
有字不如无字好桂林陈宏谋退养林泉时,每与乡中父老聚谈为乐。至除夕前数日,乡人多有以春联索者,陈笑而受之,命人各标识於纸背。然绝不一书,亦不命书记代作。届期,乡人来索联,各以故纸还之。乡人大骇,问何不写字?陈曰:「有字不如无字如好。」乡人各欣然携归,各贴门首。或问曰:「何无字?」乡人告曰:「陈公云:「有事不如无事好。」故不用字也。」陈闻之,亦大笑。
僧有两妻高宗南,巡驾次毗。一日,游天宁寺,闻住持某僧有不规名,因询之,曰:「汝有几妻?」僧以两妻对。帝异其言,又询之,则曰:「夏拥竹夫人,冬怀汤婆子,宁非两妻乎?」帝一笑置之。
一瞽一跛汪巢林、乐庆夫,皆金冬心布衣农之友也。巢林而丧明,庆夫亦患足疾,不良於行。冬心作诗慰之曰:「蹇处却胜屈膝,闭时即是垂帘。可喜灵台不昧,何忧蓬户常潜。」又曰:「此後已辞倾险路,从今不见寻常人。一春花福仍消受,弄影闻香各占新。」
满朝皆忠臣高宗循卫河南巡,舟行倚窗,见道旁农夫耕作,为向所未见,辄顾而乐之。至山左某邑,欲悉民间疾苦,因召一农夫御舟,问岁获之丰歉,农业之大略,地方长官之贤否。农夫奏对,颇惬圣意。寻又令徧视随扈诸臣,兼询姓氏。羣臣以农夫奉旨询问,於上前不敢不以名对,中多有恐农夫采舆论上闻致触圣怒者,皆股栗失常。农夫阅竟,奏曰:「满朝皆忠臣。」上问何以知之。农夫奏称:「吾见演剧时,净脚所分之奸臣,如曹操、秦桧,皆面涂白粉如雪,今诸大臣无作此状者,故知其皆忠臣也。」上大噱。
阿堵物付流水耶朱文正公珪喜诙谐,乾隆乙丑除夕,客有访之者,问岁事如何,因举胸前荷囊示白:「可怜此中空空,压岁钱尚无一文也。」有顷,阍人以节仪呈报曰:「门生某爷某爷节仪若干封。」文正因谓客曰:「此数人太呆,我从不识其面,乃以阿堵物付流水耶!」
老蛟精张孟词名腾蛟,福建宁化人。家近蛟湖,乾隆中,颇负时名,朱文正公尝以老蛟精呼之。文正诗云:「三千文士校雄雌,第一应推张孟词。」
教读原来是下流兴化郑板桥大令燮,少贫,尝为蒙师。既达,作诗自嘲云:「教读原来是下流,傍人门户过春秋。半饥半饱清闲客,无锁无枷自在囚。课少父兄嫌懒惰,功多子弟结冤仇。而今幸作青云客,遮却当年一半羞。」
新诗和到是明年尹文端公继善诗才敏捷,督两江时,与门生袁子才太史枚倡和,每得句,必快马飞传,袁颇惮其神速。某年除夕,已三鼓矣,袁止人持一诗至曰:「知公得句便传笺,倚马才高不让先。今日教公输一着,新诗和到是明年。」文端大笑。
束修奉弟子袁子才为尹文端代拟对联,文端贻书答之,并以风肉一盘为报。书中有「谢代笔之劳,兼谢在旁磨墨者之劳,佳人闻之,必嫣然一笑也」等语。又云:「自行束修以上,为弟子奉先生而言。今自行束修以下,又为先生奉弟子而言。」似改《论语》作倒装文法矣。
钱塘苏小是乡亲袁子尝言一士大夫,杭人也,工书画,有「钱塘苏小是乡亲」印,恒於纸尾钤之。
青躬道人仁和王健庵,袁子才甥也。家贫,以诸生老,晚年自号青躬道人。或问其故?曰:「无米无穴,精穷而已。」
总而言之曰穷莱阳李萼喜诙谐,岁试屡列前茅,而贫甚。尝自为楹联云:「廪增附三生有幸,更有进焉者贡;少壮老一事无成,总而言之曰穷。」
只当小病一场铅山蒋心余太史士铨尝以所撰《藏园曲》示袁子才,子才不喜。心余曰:「只当小病一场,试读之。」子才无奈,强为过诵。越数日,心余问及之,子才曰:「我已尽读一过,别无佳句。惟「尽由休恁地聪明,也猜不透天情性」二语,略有风致耳!」心余大笑曰:「先生是诗人,非词人也。词中所长,却不在「尖刻」二字。」子才唯唯而已。
赤顶翠翎河东河道总督无锡嵇涤圃,名承志,其先尝为长芦盐运使,不久引疾归。一日,偶与其妾戏曰:「吾不欲作显宦耳。若出山,珊瑚顶,顶雀翎,有何难哉!」妾曰:「妾不敢信。主公若得赤顶翠翎,妾愿作绿珠、红拂以事主公。」乃交相拍手为证。自此出山,已而果然。
以文比神仙鬼怪武进管韫山侍御世铭尝与同里诸子论文,目周宿航为仙,赵法伍为鬼,沈佩兰为怪。或戏曰:「韫山,君自作何品题?」宿航曰:「管大英风浩气,固当以神明目之。」一时里中遂有神仙鬼怪之目。庄虚庵诘韫山曰:「何以处我?」韫山笑应之曰:「君当是声闻、辟支耳。」
须抱不白之冤陈句山太仆兆仑年逾耳顺,须尚全黑,裘文达公日修戏之曰:「若以年而论,公须可谓包不白之冤矣。」
打点饥肠吃剑潭乾隆间,扬州盐商方盛,名士多往依之。有好客之商数家,曰方笠亭,曰汪剑潭。值梁昭明太子生日,会於文选楼,时诸名士方馆於方,而汪於席间邀诸名士过其家,羣诺明日移榻,因相与联句,成一词曰:「笠亭虽好,怎好天天扰?明日初三,打点饥肠吃剑潭。昭明太子,保佑我们休饿死。太子开言,尔与家君大有缘。」
君是蜂腰献县纪文达公昀会试时,出孙端人宫允人龙门下。孙豪於酒,尝憾文达不能饮,戏之曰:「东坡长处,学之可也,何并其短处亦刻画求似?」文达典试,得葛临谿太史正华,酒量冠一世,亟以书报孙。孙覆札云:「吾再传而得此君,闻之起舞,但终憾君是蜂腰耳。」
夫人之夫字读如字纪文达公夫人某氏卒,高宗命侍衞致祭,殊典也。纪谢恩,高宗问曰:「汝负海内文豪之誉,且伉俪素笃,悼亡之作,必多佳着。」纪曰:「臣年老矣,衰病侵寻,文字亦颓唐,不足登作者之堂。然六十余年结发,鼓盆之痛,其曷能已!仅钞聋古人陈言以塞责。」遂朗诵《兰亭序》「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至「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一节,高宗闻而大竹夭,曰:「王逸少《兰亭序》只被汝将「夫人」之「夫」字读作「如」字,便是一段哭妻祭文矣。汝真善钞蓝本哉!」
老头子纪文达体肥而畏暑,夏日汗流浃背,衣尽湿。时入直南书房,每出,至直庐,即脱衣纳凉,久之而後出。高宗闻内监言,知其如此,某日,欲有以戏之。会纪与同僚数人方皆赤身谈笑,忽高宗自内出,皆仓皇披衣,纪又短视,高宗至其前,始见之,时已不及着衣,亟伏御座下,喘息不敢动。高宗坐二小时不去,亦不言。纪以酷热不能耐,伸首外窥,问曰:「老头子去耶?」高宗笑,诸人亦笑。高宗曰:「纪昀无礼,何得出此轻薄之语,有说则可,无说则杀。」纪曰:「臣未衣。」高宗乃命内监代衣之,匍匐於地,高宗厉声继问「老头子」三字何解。纪从容免冠顿首谢曰:「万寿无疆之为老,顶天立地之为头,父天母地之为子。」高宗乃悦。
人间四季夏秋冬纪文达尝於退直遇一内监,曰:「适有一联,乞公为足成之。」出句云:「榜上三元解会状。」文达应声云:「人间四季夏秋冬。」内监问何故脱却春字,文达笑曰:「君当自问其为何故也。」
其下无之矣纪文达在直庐待漏,方与同直者谐谑,忽一小阉至,曰:「公等所说笑话,可得闻欤?」文达曰「无笑话,惟今有一人」,语至此,默然。小阉曰:「其下如何?」文达曰:「其下无之矣。」
刘玉树小住芙蓉庵纪文达有陆士龙癖,每笑,辄不能止。尝典某科会试,试毕,左右传新科状元来谒。状元名刘玉树,即请见,晤後,首询其寓何所。刘对云:「现住芙蓉庵。」纪闻此语,忽笑不可仰,旋即退入内,久不能出。有顷,命请状元暂归府第。刘退,惴惴然。他日再见,探其故,始知是日成一联云:「刘玉树小住芙蓉庵,潘金莲大闹葡萄架。」借用小说回目作小句,而属对绝工,深自赞喜,故遂至是耳。
片云孤月纪文达屡掌文衡,门生颇多。一日,有二生同谒,一额有黑瘢,一左目已瞽。文达见之,大笑不止。二生请其故,曰:「吾偶集得杜句一联,分赠两君。」盖一为「片云头上黑」,一为「孤月浪中翻」也。
今日门生头触地某生谒纪文达,一见,即跪地叩首。文达忽大笑,或问之,曰:「吾忆夜来事,得一佳对。」其对语即「今日门生头触地,昨宵师母脚朝天」也。
鸡飞旋於芭蕉之侧有名林凤梧者,谒纪文达,文达问其命名之义,林夸曰:「生时母梦凤栖於梧桐,故名。」文达叹曰:「太夫人之兆,可谓佳矣。设若梦一鷄飞旋於芭蕉之侧,则足下之名,便不堪入耳矣。」
平平仄仄仄平平纪文达新制蟒袍,与其戚某戏曰:「昨亲家母来舍看女,见弟新袍,徘徊熟视,弟有诗赠之。」某曰:「愿闻佳咏。」遂吟曰「昨宵亲母太多情,为看花袍绕膝行。看到夜深人静後」,诵至此句遂止。某曰:「还有结句。」文达曰:「无矣。」某曰:「如何无结句?」文达曰:「结句无非是平平仄仄仄平平而已。」
平上去人有山阴平太史者,在京师续娶,纪文达所赠贺礼,中有诗韵一部,凡四册,分题以「之子于归」四字,平不解。既而赴讌,酒半,平从容问曰:「昨蒙宠赐,内有诗韵四册,及所题之字,皆未识命意所在,今愿窃有请也。」文达曰:「无他,诗韵者,平上去入而已。之子于归,自应是平上去入耳。」
望月弹琴纪文达有中表牛稔文者,其子坤娶妇,赠一联云:「绣阁团圞同望月,香闺静好对弹琴。」牛大赏之,以其隽雅也。明日,文达往贺,指此联曰:「吾用尊府典故,何如?」
女子小人寡妇鳏夫或以「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句令纪文达属对。文达曰:「有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盖欲使女子小人、寡妇鳏夫作偶也。
饮马驮人陆耳山学士锡熊驱车谒客,便道过纪文达,语之曰:「适饮马四眼井,此五字以何为对?」文达曰:「即以阁下对之,可乎。」盖「驮人陆耳山」五字也。文达固以陆为马以戏之耳。
文治日光华纪文达与王梦楼太守交莫逆,梦楼名文治。一日,退直独早,怱怱至王寓所,遣家丁寄语其夫人曰:「顷在南书房,奉旨封王文治妻为光华夫人,特来贺喜。」夫人疑信参半。梦楼归,夫人语以故。梦楼曰:「若为晓岚所给矣。」夫人诘其故,梦楼不语。盖其时都下春联有「皇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句也。日字之音,盖借作□耳。
是狼是狗纪文达宴於某尚书家,同座有某御史,亦滑稽者流,见一狗从庖前过,乃佯问曰:「是狼是狗?」「侍郎」与「是狼」同音,意指文达也。文达急对曰:「是狗。」尚书问曰:「何以知之?」文达曰:「狗与狼有不同者二:一则视其尾之上下而别之,下垂是狼,上竖是狗;一则视其所食之物而别之,狼非肉不食,狗则遇肉吃肉,遇屎吃屎。」盖「上竖」与「尚书」同音,「遇屎」又与「御史」同音也。
疣太守某太守尝谒纪文达,文达见其左额有疣,大如胡桃,讶曰:「君拥连城,统僚属,累累者何以仪众?某市有某医能疗此疾,顾甚秘其术,必先具厚礼,徐告以情,乃可。」某如言,既见,则此人额亦有疣,乃悟为所戏,恚而归。神行太保靴筩走水纪文达酷嗜淡巴菰,顷刻不能离。一日当直,止吸烟,上忽召见,亟以烟袋插入靴筩中趋入。奏对良,久火炽於袜,痛甚,不觉呜咽流涕。高宗惊问之,则对曰:「臣靴筩内走水。」盖北方谓失火为走水也。乃急挥之出。比至门外脱靴,则烟焰蓬勃,肌肤焦灼矣。先是文达行步最疾,每入朝同僚咸落後,彭文勤戏语同人曰:「晓岚确是神行太保」文达应声曰:「云楣不媿圣手书生。」比遭此厄,不良於行者累日,文勤又嘲之为「李铁拐」焉。
谪居犹得住蓬莱纪文达为人书联,其上联,必用「圣代即今多雨露」句,下联亦集唐诗为之,然绝不重复。一日,有丐其书联者,则以词林洊擢卿贰旋又奉诏回原衙门行走者也。上联仍用旧句,下联则「谪居犹得住蓬莱」七字也。
中书君什麽东西乾隆某年,工部署被火而毁,高宗命侍郎金简 「 朝鲜人。」 鸠工修复。有作上联者曰:「水部火灾,金司空大兴土木。」久之,无有对者。一日,纪文达遇一乡人之为内阁中书舍人者,谈次,中书述上联。文达曰:「是不难,第恐累取耳。」中书诘之。文达曰:「北人南相,中书君什麽东西?」
进士皆牡丹亭脚色乾隆庚辰一科进士泰半英年,京师好事者以其年貌各派《牡丹亭》全本脚色。如状元毕秋帆为花神,榜眼诸重光为陈最良,探花王梦楼为冥判,侍郎童梧冈为柳梦梅,编修宋小严为杜丽娘,尚书曹竹墟为春香。诸同年每呼宋为小姐,曹为春香,宋、曹竟应声以为常也。更有奇者,派南康谢中丞启昆为石道姑,汉阳萧侍御芝为农夫,见谢、萧者,无不失笑。
是太公旳令兄竹满人法某以滑稽闻,尤长於文事。督学某省时,某考生有书「员」为「貟」者,法斥之,某不服。法援笔批其後云:「私和句勾,吉去吕台,汝若再辨,革去秀才。」某乃心折。有某童生,年且七旬,法悯其老,恩给秀才,戏作《宝塔歌》曰:「翁,古童,时运通,白发蓬松,是太公的令兄。」
说起穷来不算穷吴山尊学士鼐初官太平训导,一日,宴於郡斋,即席口占二律云:「诸公莫说教官穷,说起穷来分外穷。两个对头称正副,一年餬口仗生童。可怜岁考犹难免,纵有优差也不丰。不信但看盐典例,三钱倒有二钱铜。」「诸公莫说教官穷,说起穷来不算穷。中轿居然安七尺,上台也只打三躬。老夫子叫人人是,外翰林称个个同。日上三竿犹未起,胜他多少磕头虫。」其他有自撰楹联,或嘲或讽者,如李时庵大堂联云:「扫雪呼僮,莫认今朝点卯;轰雷请客,都知昨日逢丁。」傅芝堂联云:「百无一事可言教,十有九分不像官。」屠筱园联云:「教无可教偏称教,官不成官却是官。」陆定圃联云:「近圣人居大门径,享闲官福小神仙。」沈秋河联云:「读书人惟这重衙门,可以无妨出入;做官的当此种职分,也要有些作为。」
多年不得诗书力仁和厉樊榭孝廉鹗,诗集甫刊行,海内即有繙本。有刻书於楚中而以印本寄之者,刻书者与厉不相识,於姓旁误增「力」字作「励」。厉赋诗寄之云:「展卷风前睡眼醒,何人不辨六书形。萧生有系知非酇,温尉如存笑带令。旅食欲添双髩白,乡书只说两峯青。多年不得诗书力,早晚烟波买钓舲。」
敝姓曾连顾孟平嘉善黄霁青大令名安涛,咸、同间词人也。同年生某投札致候,误书「黄」为「王」,乃答以诗曰:「江夏琅琊未结盟,廿头三画最分明。他家自接周吴郑,敝姓曾连顾孟平。须向九秋寻鞠有,莫从四月问瓜生。右军若把涪翁换,孤负笼鹅道士情。」
割耳剥皮有周某馆於氏,周呼陈为东翁,俗尚然也。陈不解,以为己姓明明为陈,何呼我以东?思有以报之。一日,忽称周曰吉先生。周曰:「我姓是周,非吉也。」陈乃曰:「我姓是陈,非东也。汝既割余之耳为东,吾不得不剥汝之皮为吉。」
马卢两生相并有知府马姓、知县卢姓二人会衔出示,幅小而字多,两姓相并,府先县後,距离绝近。一乡人阅示者,卒然曰:「驴字何反写也?」旁观者莞尔而笑曰:「他日者,吾邑侯不次超迁,官阶在太守上,则驴字当改正矣。」
字义之好者皆从羊某太史一生不讲《说文》,一日宴会,进羊肉,客有不食者,太史曰:「此品最美,何不食耶?试看古人造字之由,「美」字、「鲜」字、「善」字、「羹」 字皆从羊,即吉祥字亦从羊。凡字义之好者皆从羊,非言其美乎!」
大花面泾县包慎伯大令世臣尝於上大府禀中用「小柴胡汤」四字,以是罣弹章。晚年谈锋更厉,滔滔不竭,或以拄杖指天画地,人称为包大花面。好事者撰联戏之云:「说话浑如大花面,罢官只为小柴胡。」
拜佛佛无知某太史一生不信佛,然爱寺院风景,辄往游玩。僧人请其拜佛,辄不应,乃自书五信偈於扇头云:「逢僧必作礼,见佛我不拜。拜佛佛无知,礼僧僧见在。」
教演女儿兵和珅好诙谐,所言多市井语。一日,乾清宫演礼,王大臣咸集,中有薰香傅粉之少年,珅笑曰:「今日正如孙武子教演女儿兵矣。」
而今跳出圈圈外山阴童二树以画梅着称於世,尝题云:「左圈右圈圈不了,不知圈了有多少。而今跳出圈圈外,恐被圈圈圈到老。」童尝应道试,方入场,隶搜其身,恐有怀挟也。即拂袖归,曰:「朝廷竟以盗贼待士子乎?」自是遂绝意进取,此即所谓跳出圈圈外也。
此亦妄人也已矣松江张星为诸生,有才名,嗜酒而狂。尝以夏日浴於泮池,门斗禁之,弗听也。後闻於正副两广文,出而呵责,张以污泥藻覆面,赤身立水中,两手击水以拒之。广文怒,命门斗拘之尊经阁,令作文,以「此亦妄人也已矣」句命题。张援笔立就,其後二比,出股云:「此其人不可以教谕者也。」对股云:「此其人不可以训导者也,此亦妄人也已矣。」两广文愈怒,欲斥革之,爱其才,释焉。
认祖宗嘉庆初,常熟蒋因培官山东知县,以好诙谐触大吏怒,落职。时相国蒋攸銛总制两粤,雅重其才,亟招之入幕,为记室。一日,蒋谈及蒋氏宗派,意在与因培联谱也。因培避席对曰:「蓬荜安敢妄附华胄?中堂乃《水浒传》中蒋门神之苗裔,若因培者,不过《金瓶梅》人蒋竹山之一嗣孙而已。」
舍节钺而为令阮文达督粤时,有属吏欲求刻县,托某道地,文达曰:「官可自择乎?则吾舍节钺而为阳朔令矣。」某问故。文达曰:「阳朔、荔浦山水奇秀,甲於寰区,吾於阅兵时经过,今犹梦寐不忘也。」
秦桧夫妇追悔阮文达平蔡牵,得兵器,悉以熔铸秦桧夫妇铁像,跪於岳忠武庙前。好事者戏譔一联,制两小牌题之,作夫妇二人追悔口吻,其一击秦桧颈上曰:「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其一系王氏颈上曰:「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到今朝。」文达谒庙时见之,不觉失笑。
帝德皇恩京师人家,例揭春联於门,其最普通者,为「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二句。此盖市肆写以求售,主人不善属文;辄购以张之者也。除夕巡行里巷,所见者大率如此。谑者则谓官僚受恩虽亦深重,终不若移揭於皇后宫门之形容入妙耳。
作无品官文官流品,自正一品至从九品,凡十有八,最下者为未入流,言其不入流品也。典史亦未入流之一,某典史尝题联於厅事云:「作无品官,行有品事;读百家书,成一家言。」
马上得之马上失之上海赵谦士侍郎由监生起家,在懋勤殿行走,官至户部侍郎,仁宗巡幸热河,辄随驾较射,得孔雀翎。嘉庆辛未,以恭缮御制诗,误书「驻」字为「注」字,业已刻石进呈矣,大惧,亟入奏,自行检举。上以其素醇谨,不加罪,仅拔去花翎。都人有谑之者曰:「赵之翎,可谓马上得之,马上失之矣。」
云云乾、嘉间,钜鹿某令禀覆直督一事,稿案送稿时,内载奉宪谕之下,凡照例之处,只写「云云」二字,候誊写时补入,此向例如此。乃抄胥竟忘誊写,遂只作「督宪云云」。方制军观承批之曰:「吏云云,幕云,官亦云云,速将该承办书办提解来辕,仰候本部堂当堂云云。」
师也过商也不及全椒金棕亭博士兆燕广交游,当教授扬州时,四方往来知名之士无不接见,文酒流连,殆无虚日。且肴馔至丰,或有诮其过侈类於鹾商不似广文苜蓿者。桐城吴太守逢圣时为兴化教谕,则笑而言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嘲校对实录大考之诗嘉庆间,修《高宗实录》,龙子嘉驾部汝言、顾渚茶中翰英暨某均充校对官,每稿本成,必敬谨恭校,恐有错误。然进呈御览之本,讹脱甚多,且高宗庙号之「纯」字亦误书。仁宗震怒,将以大不敬论。诸校对下刑部,总裁英、陈两侍郎俱革职待罪,龙等三员发新疆効力。未几,而姚伯昂总宪元之以开坊翰林大考三等降编修,朱咏斋尚书开列名次,本不在先而忽擢春坊。有好事合而成诗曰:「这回提调太荒唐,断送英陈两侍郎。出口可怜三校对,碰头空恼八亲王。 「 某王曾为乞恩,故邀宽典。」 一封缄奏推卿相,五月还官笑伯昂。开列尽先都是梦,咏斋今日竟春坊。」
江宁贡院演戏青浦诸联与其友庄如璋诸人赴金陵,应秋试。舟过苏州之浒关,乡人疑为梨园子弟,大声问曰:「君辈至何处演戏?」仆从答以将往江宁贡院中演之。庄乃大笑而言曰:「予等皆傀儡,特未知何人能演一场好戏也。」
糊涂疙瘩瑚和斋名图礼,汪瑟斋名廷珍,同时为国子祭酒。瑚首课题「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汪首课题「德之不修」一节。监中为作一联曰:「糊涂三乐,疙瘩四忧。」「糊涂」、「瑚图」同音。汪项有瘿,人称为汪疙瘩也。
经学少一画三曲曹雪芹所撰《红楼梦》一书, 风行久矣, 士大夫有习之者, 称为「红学」。 而嘉, 道两朝, 则以讲求经学为风尚。 朱子美尝讪笑山, 谓其穿凿附会, 曲学阿世也。 独嗜说部书, 曾寓目者几九百种, 尤熟精《红楼梦》, 与朋辈闲话, 辄及之。 一日, 有友过访, 语之曰: 「君何不治经? 」朱曰: 「予亦攻经学, 第与世人所治之经不同耳。 」友大诧。 朱曰: 「予之经学, 所少於人者, 一画三曲也。 」友瞠目。 朱曰: 「红学耳。 」盖经字少一 , 即为红也。 朱名昌鼎, 华亭人。
官之做法京都向有「小官大做、热官冷做、俗官雅做、闲官忙做、男官女做」之谣,盖嘉、道间事也。德州卢南石荫溥为仪曹郎,而气宇轩昂,议论宏畅,杂之各长贰中,无以以辨,故曰大做。龚闇斋丽正值枢垣,不以奔竞趋走为事,故曰冷做。杨蓉裳芳灿由县捐入户部,而与名流唱和无日,故曰雅做。周采川仪曹锡章专以应酬为事,终日奔走不暇,故曰忙做。蔡浣霞銮扬好作艳体诗,时复顾影自怜,故曰女做。
作儿子部民归安张兰渚侍郎师诚抚闽时,兼摄闽浙总督事。其封翁在家,亲故往贺,翁曰:「我不意作儿子部民,君何贺耶?」
嘲军机章京有作八股二比,状军机章京者,颇切合,盖嘉、道时此中人作也。其文云:「辰初入如意之门,流水桥边,换去衣包於厨子。解渴则清茶一椀,消闲则画烛三条。两班公鹄立枢堂,犹得於八荒无事时,捧银毫而共商起章。未正发归心之箭,斜阳窗外,频催抄摺於先生。封皮则两边齐飞,垂手则双行并写,八章京蚁旋值屋,相与循四日该班之例,交金牌而齐约看花。」
文刘互谑文二与刘三少相狎。一日,相将出游,见药肆悬大龟壳,以朱书「刘」码於壳面,盖价银九角二分也。文见之,笑曰:「此壳姓刘, 「 俗书刘为刘。」 君之族也。」刘亦笑曰:「彼明书文二,盖君名耳,与我何涉。」
蔡大龟也震泽倪师梦幼而颖悟异常,七岁时,与蔡某同塾读书。蔡亦聪慧,举《四书》注「倪,小儿也。」句以戏之。倪应声曰:「蔡,大龟也。」
文仲居潘某与蔡某友善,而相狎也。每聚首,谐谑间作。一日,蔡欲悬额於斋,潘为题「文仲居」三字。蔡知其以大龟为嘲也,乃引用潘金莲事,撰联以报之曰:「紫石街前世泽,翠屏山下家声。」
品愈趋而愈下镇平黄香铁钊,道光时举人,大挑一等,得知县。初到省,谒总督,例须跪拜,钊独长揖。总督心嗛之,遂被劾,改教职。官某邑教谕数年,正己率人,士习丕变。後迁翰林待诏,官虽升而品则降矣。寻谢病归,着有《读白华草堂》初二三各集。或赠以联云:「七品八品九品,品愈趋而愈下;一集二集三集,集日积以日多。」钊爱其语有风趣,笑而受之,即以悬诸厅事。盖知县七品,教谕八品,待诏九品也。
非为全废之物道光朝,汤溪训导诸暨寿春亭,名于敏,和蔼可亲,喜诙谐,年九十二,听不衰,同僚中坐无车公不乐也。府试监场,例留教官二人司稽察,然必选年力强壮者。咸丰纪元,太守和龄忽以命寿,寿大喜,揖谢曰:「公知我尚属有用之材,非为全废之物。」於是端坐堂上者竟日,不稍跛倚。
厄於陈蔡饱欲死寿春亭年老而健饮啖,以送考至金华。一日,遇同僚公宴,海宁陈子庄与萧山蔡二风强之饮酒食肉,进一巨觥,则有以肉一大脔。寿尽三十余觥,起而香曰:「昔孔子厄於陈蔡,饥欲死。今我厄於陈蔡,饱欲死。古今人真不相及也。」
有鳏在下仁和龚定庵寓京师仁钱会馆魁屋阁下。一日,书一联於柱曰:「告北斗星君,有鳏在下;奉西方佛教,非法出精。」
夫人可望得差内阁中书之起家甲科者,例得考差,有典秋试主文衡之望。龚定庵既补中书,某科,亦考差,而拙於楷,不中程式。或言徐伯曰:「定庵嶔崎自喜,如得差,出其门下者,必多异人。」星伯曰:「定庵不能作小楷,断不能得。其夫人若与考,则可望矣。」盖定庵之夫人夙有书名,着称於日下也。
只履如飞凫钱塘陈曼生司马鸿寿尝与冯放山同舟赴粤,偶登舵楼,冯忽失一履。陈赠以诗云:「舵楼看月上,只履如飞凫。从者廋非也,徒人诛可乎。我家赤脚婢,只配黄头奴。若但跣一足,决踵还胜无。」
塞心孝廉载重侯官沈文肃公葆桢喜谐谑,以会试赴京师,时海舶犹未通,自闽北行,必踰仙霞岭而道浙江。沿途有关,过者,有货物必纳税,惟应试公车,虽船户辇载,例须宽假。一日,沈舟过竹崎关,关吏以旗招之,船户应声而答曰:「孝廉船。」关吏既放行,复揶揄曰:「果为孝廉船,何载重乃尔?」沈顾同行者笑曰:「我辈皆塞心孝廉,无怪载重。」闽谚诋文墨不通曰塞心,盖喻其茅塞也。
昨夕眼泪为多事沈文肃尝与友乘衢、严之江山船,船有妓,沈亦偶与调笑,同行者羣病为佻达。迨过桐庐,则同舟诸人亦皆牵率为欢,莫能自禁,而沈独岸然不动。及抵钱塘,客与妓咸恋恋,或有涕泣相向者。次日,余舟登陆,以付资,妓与客计较不已,至出口相诟骂。沈悄然曰:「吾之所以不动者,盖早知必有此。故既有今日之诟骂,则昨夕之眼泪为多事矣。」
温儒林外史张文虎字啸山,南汇人,好诙谐。晚年居钱氏复园,为其校勘书籍。丹铅余暇,辄步行出园,至西门外茶寮小憩。茶寮无雅座,流品混淆,或语之曰:「此间烦嚣乃尔,君何耐之?」则曰:「吾尝阅全椒吴敬辛所撰《儒林外史》,其书於人情世故描写尽致,此间形形色色,悉能肖之。吾至此,不啻重温此书一过也。」言毕大笑。
册贡老寿星松江郭友松放荡不羁,以狂名着。郭之妻父,贡生也。六十寿辰,郭画一寿星,旁立二僮子,一手执册籍,一手执贡卷。人问其命意,则曰:「册贡老寿星也。」与吴谚之「撒空老寿星」同音,犹云空诸所有耳。
九转双全季仙九探花覆试、殿试、朝考皆第三,杭人闻之,即以为联。联曰:「覆试第三,殿试第三,朝考第三,三三见九,季仙九九转成丹。」时有杭人许子双名珏者在座。许方营钱肆,即有人指之而言曰:「此何难。盍对以「元宝几两,纹银几两,圆丝几两,两两成双,许子双双全如意」。顾不佳欤?」
高心夔对矮脚虎高碧湄名心夔,捷南宫後,改官知县。令吴县时,适童试。高出,坐大堂,点名给卷,诸童绕之三匝。有在人丛中效礼房声口唱曰:「高心夔。」一童曰:「何不对《水浒传》之「矮脚虎」。」碧湄闻而大赞曰:「好极好极。」众哄然鼓掌。
谓吾为龙恭忠亲王尝与宝文靖公鋆戏,以两手合作椭圆形,示文靖曰:「外间都云君是此物。」意盖谓龟也。市俗相诮以龟,辄合手作椭圆形。时王服团龙褂,而两手作形,适当胸际团龙。文靖佯为不省,笑指团龙而应之曰:「谓吾为此耶,不敢不敢。」
龙生九子之一宝文靖尝偕恭王游太庙,见负碑之肩屭,雕琢精工,王戏之曰:「君试观之,是何宝贝?」宝知其意,径对曰:「此是龙生九子之一。」王大惭而罢。二沈缩头不出陈姓兄弟与沈姓兄弟相友善。一日,二陈出行遇雨,过沈所居巷,亟叩门,欲趋入以避雨也。而二沈皆皆有要事,未出见。二陈久坐书斋,雨止,归。他日遇於友人许,因作句嘲之曰:「大雨沉沉,二沈缩头不出。」沈报之曰:「狂风阵阵,两陈拔脚难开。」
绝无良心科曾文正性严正而好谐谑,尝於退食之暇,与幕僚闲话,谈及才难,因太息久之。乃曰:「遗大投艰,固非常人所能,然亦未可概期之贤也。当於德行、文学、言语、政事四科之外,别设一科,曰「绝无良心科」。」善化何应祺时亦侍坐,遂起而言曰:「明公果设此科,其以晚生为弁冕否耶?」文正大笑。
鸳鸯无独宿之时郭意城为湘中名儒,中兴诸老咸与交好,争欲罗致幕下。郭恋爱其妇,不能远离,力辞不就。曾文正尝寄书谑之,中有云:「知公麋鹿之性,不堪束缚,请屈尊暂临,奉商一切,并偕仙眷同行,当饬人扫榻以俟。」迨郭至,曾乃命其遄返,书财曰:「燕雁有代飞之候,鸳鸯无独宿之时,此亦事之可行者也。」郭得书,一笑置之。
自称曰不以言张文襄公废同发解後,大宴宾客,自撰一联,悬之中庭。其联云:「上已之前,犹是夫人自称曰;中秋而後,居然君子不以言。」盖缩脚语也。妙在不出《四书》,其构思之巧,真有令人不可及者。
小童「夫人自称曰小童」题时文二股云:「凡物莫不有大小之分,吾大也乎哉?吾小也。吾今虽大,吾昔则小也。凡人莫不有童女之别,吾童也乎哉?吾女也。吾前虽女,吾後则童也。」
无情对张文襄早岁登第,名满都门,诗酒讌会无虚日。一日,在陶然亭会饮,张创为无情对,对语甚夥,工力悉敌。如「树已半枯休纵斧」,张对以「果然一点不相干」,李蓴客侍御慈铭对以「萧何三策定安刘」。又如「欲解牢愁惟纵酒」,张对以「兴对羣怨不如诗」。此联尤工,因「解」与「观」皆为卦名,「愁」与「怨」皆从心部,最妙者则「牢」之下半为「牛」,而「羣」字之下半为「羊」,更觉想入非非。最後,张以「陶然亭」三字命作无情对,李芍农侍郎文田曰:「若要无情,非阁下之姓名莫属矣。」众大笑,盖「张之洞」也。
出将入相咸丰间,粤寇扰楚南,长沙既闭城,设桔橰及长梯於城东北,以上下行人。时赛尚阿由桂遁之湘,欲遵此以入,诸将卒出战者,则缒以出。罗绕典好诙谐,乃曰:「此出将入相之门也。」
厘局大财神胡文忠公当驻军黄州时,一日,念及饷事,取白纸,草书数行,付之印刷,加关防,付驿驰递。文曰:「开口便要钱,未免讨人厌。官军急收城,处处只说战。性命换口粮,岂能一日骗。眼前又中秋,给赏更难欠。惟祈各路厘局大财神,各办厘金三万串。」此纸驿递不十日,钱船遂络绎而至。
者回新妇礼难成学使按临各郡,例有考试教官之举,然皆携卷以归,非扃试也。咸丰癸丑,万藕舲尚书青藜视学浙江,忽改为扃试,於是年老荒疏者皆大惧,乃预订同僚之年少未荒者某代作,某作书,以期完卷。万亦颇虑其曳白也,乃合优生与教官为一场。又下令曰:「若老师目昏手颤,不能端楷,可交优生代誊。」於是大半托优生捉刀矣。试至金华,九学教官正副十八人。试之日,人给方桌一,列坐堂上,优生则散坐厂中。文成,交卷,教官尚得例宴,饱餐而散。秀水陈星垞广文皋言文素敏捷,一挥而就,又作七律一章以呈同僚。万微闻之,亦一笑而已。其诗曰:「接谈散卷久通行,谁料今番忽变更。高踞考棚方桌子,俯求优行老门生。牢宠一日神都倦,安枕三年梦再惊。共说阿婆都做惯,者回新妇礼难成。」
乡试落卷批条科场定例, 凡朱卷之进内帘者, 不中房考官程式, 概不呈廌。 卷批往往预为拟就, 恒以笼统两三字如「欠妥」, 「欠稳」之类了之。 有一士子领落卷, 批为「欠利」二字, 於是题诗云:「已去本洋三十圆,利钱还要欠三年。」又一卷批「粗」字,又题云:「自怜拙作同嫪坶,一入卿房便觉粗。」又有一卷批条竟贴「猪肉一斤,鸡蛋三十枚」等字。盖此等批,房考并不自贴,但命仆人随手黏之,误以向供给所采办物品之条混入批条也。
腹中满贮马绊筋左文襄公体胖腹大,尝於饭後茶余,自捧其腹大笑曰:「将军不负腹,腹亦不负将军。」一日,薄暮,篢左右曰:「汝等知我腹中所贮何物乎?」或曰:「满腹文章。」或曰:「满腹经纶。」或曰:「腹中有十万甲兵。」或曰:「腹中包罗万象。」文襄皆曰:「否,否。」忽有小校出而大声曰:「大帅腹中无他物,皆矢耳。」文襄有喜色,曰:「斯言近之矣。」言未已,又有一小校曰:「将军之腹,满贮马绊筋耳。」文襄乃拍案大赞曰:「是,是。」因拔擢之。盖马绊筋,草名,湘人呼牛所食之草为马绊筋。文襄素以牛为能任重致远,尝以己为牵牛星转世。曾於後园凿池其中,而左右各列石人一,肖织女与牛郎状,并立石牛於旁,隐寓自负之意。及闻小校言,适与其夙志符合,故大赏之也。
其貌可知长沙老儒丁果臣崖岸高峻,而好观友人姬妾,有新纳宠者,必多方嬲之。咸丰朝,湘潭王壬秋太史闓运买妾於南宁,旋携之归,丁往贺,王呼妾出,拜於堂。有顷,欲强丁入绣闼,丁固却之。他日,或询王以妾貌何若,王曰:「丁果臣且不欲再见,则其貌可知矣。」
君子不哭穆宗就傅时,好嬉戏,傅谏不听,继之以哭。乃取《论语》中「君子不器」句,以手指掩下二口字使傅读之,则「君子不哭」也。傅亦为之胡卢。不能预为後任作马牛代州冯鲁川廉访志沂豪於饮,善诙谐。备兵庐凤时,随皖抚乔勤悫公鹤年驻寿州,主持捐输营务之报销,羡余归公,不稍侵蚀。或曰:「公清矣,何不为後任地乎?」冯曰:「吾何人?不能预为後任作马牛也。」
能不窃酒足矣杨见山太守岘与冯鲁川友善,尝荐陈少塘於冯,司会计,於冯之私财侵渔无算。或告冯请斥之,冯曰:「吾私财何足论,彼掌吾酒,能不窃酒,足矣。」
留阴功与谁冯鲁川权皖臬,冤狱多所平反。有颂其积阴功以贻子孙者,辄笑曰:「吾无子,留阴功与谁?或天不靳吾年,俾吾多饮可耳。」
极贫可贺咸、同以降,捐例广开,冗员需次,大率不得差委,每岁终,藩司辄筹资以给各贫员,中分极贫、次贫二种,亦必请托而得之。极贫银较多,谋亦不易,若辈有得者,其侪辈见之辄贺云:「恭喜老兄,今年又得极贫。」
沙壅水淹翰林院有沙堆,刑部有白亭,地最低,雨後水深一二尺,故有「沙壅翰林院,水淹三法司」之谣。螬食鴞声咸、同间,李申甫布政湖南,时幕中有梅姓者,颇见信用。或戏为联云:「螬食尚留井上果,鴞声啼杀墓门花。」台谏摭入弹章,遂坐免。李雅有文才,留心经济,特以通脱不羁,锐身任怨,为人所构,识者惜之。
南北东西君臣上下官场公牍字义多不可解,相沿既久,莫之能改。嘉应汤某游幕南阳时,戏作联语云:「劳形於详验关咨移檄牒,南北东西;寓目在钦蒙奉准据为承,君臣上下。」
衙参情形各省之需次人员,自道府以逮佐杂,多者至数千人,每逢朔望,例有衙参,其情形大可发噱。有编为戏剧者,分十八出,一《乌合》,二《蝇聚》,三《鹊噪》,四《鹄立》, 「 站班。」 五《鹤警》,六《凫趋》,七《鱼贯》,八《鹭伏》,九《蛙坐》,十《猿戏》,十一《鸭听》,十二《猫应》,十三《蟹行》,十四《鸦飞》,十五《虎威》,十六《狼餐》,十七《牛眠》,十八《蚁梦》。
先酌乡人各直省府州县缺概归酌补。某大吏对於乡人多所迁就,僚属为之语曰:「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
候补无期某年元旦,开封文武百官诣抚署岁,中丞延见,谓曰:「此邦旧有一对联,出句为「开封府开印大吉,封印大吉」。今为对之曰「黄泌厅黄水安澜,泌水安澜」。诸公以为何如?」咸谓巧合,而又吉祥,非大福泽人不能道也。一候补县令隅坐,似有所诵,中丞曰:「足下殆亦有佳对乎?」对曰:「卑职适亦得一对,不敢言耳!」固问之,乃曰:「候补县候缺无期,补缺无期。」
隔江犹唱後庭花忠州李芋僊大令有才名,工诗词,集成句对,不烦思索,脱口而出。尝客游河南,周翼庭太守方居祥符,因述在都时集句赠诸伶,皆暗藏其名。翼庭曰:「吾号殊不易对。」李曰:「何难?」即举《长恨歌》一语曰:「在天愿作比翼鸟。」良久不言,客亟询之,李以手拍其股曰:「尚有一句,「隔江犹唱後庭花」。」举座大笑。翼庭不悦,後李行时,所赠甚薄。李告人曰:「为一联巧对,换我三百金也。」李好哭,曾文正戏呼为李文哀公。文正卒,後二年,李罢官居沪以老。
开口呜呼有邓伯昭孝廉者,每谈及世风奢靡,人心浇薄,辄皱眉唏嘘不已。李芋僊呼之为「五代史」,言其开口即曰「呜呼」也。
御挷指者发痔有西藏喇嘛僧某初入京师,见王公大臣之指多御挷指,不解其故,以询译人。译人戏之曰:「此间妇女经期到时,则御戒指以戒房事。而京中多重优伶,好男色,其御挷指者,乃发痔时也。」
儒果何以坑之同治中,武英殿焚,书版烬焉。相国李文正公鸿藻入见,穆宗谓曰:「书已焚矣,儒果何以坑之?」 「 焚书坑儒本成事,而北人方言则以受窘辱为坑也。」 李为之莞然。
和尚那得食肉扬州僧莲溪善画,虽披剃为僧,而饮酒食肉如故。时两淮都转为定远方子贞,与相善,莲溪入见,每留饮。一日,於众人宴集时,戏谓莲溪曰:「汝既为和尚,何得更食肉?」莲溪故庄其容以对曰:「敢问明公,和尚不食肉,又谁当食肉者?」方为之莞尔。
双手托住军机大臣同治庚午科,济宁尚书孙文恪公毓汶典试四川,顺德李芍农侍郎文田副之。考官例驰驿,会秦、蜀间寇氛未靖,改道溯荆湖西上,由宜昌遵陆赴万县。山路绝险巇,有地名火风箭岭,尤斗峻无伦,文恪肩舆,竟於是倾跌,舆後二夫亦坠崖致毙。幸舆前有纤夫十六名,并力撑持,赖以不坠,舆前二夫亦幸免。其後,侍郎尝语人,当时情形奇险,幸山神有灵,双手托住军机大臣,仅乃无恙。是夕,驻节荒村,庖人无以为馔,於山家得一鸡,醢以煮粥,侍郎食而甘之。自後,非鸡粥不饱也。
白身督抚刘武慎公长佑官至云贵总督,连章乞休,不允。最後请入觐,乃奉谕旨。及至都,两宫慰劳殷勤,时以云南报销被劾,而竟未提及。留京数月,坚乞归,中途忽奉降二级另候简用之命。盖武慎在官不名一钱,於内廷绝无馈赠,不悦者多。当时疆臣多承恩眷,如赏宫保衔、穿黄马褂、紫禁城骑马之类,不一而足,武慎皆无之。在云贵,已六旬矣,亦未蒙赐寿。尝戏言己为白身督抚。及薨,遗疏上,始开复任内一切处分,赐祭葬,予諡。
武慎在官,岁惟封印入宿於内,平时寝食,不离签押房。每五日一入内,与夫人谈家事,少顷即出。
天而既厌周德矣吴县周伯荪太史兰,同治中,尝督学陕甘。既归,则囊有余蓄,乃倾资与伶人狎。有张天元者,与周尤昵,因从之习诗字,过从无虚日,周戏呼之曰「天儿」。後因事有违言,踪迹渐疏,而奉新许仙屏河帅振褘亦方自陕甘学差归京,天元遂弃周而事许。一日,有人戏问周曰:「比亦见天儿否?」周太息曰:「天而 「 儿而同音。」 既厌周德矣!吾其能与许争乎?」
四大金刚八小鬼光绪初,台谏以敢言名於时者十二人,滑稽者有四大金刚、八小鬼之称。四金刚之一曰何金寿。八小鬼之二曰程仪洛,曰宜子望。而三人皆先後守扬州,何以正直称,程以清厉着,宜以严峻名。
自拟骆驼光绪初,恭镗赴陕西西安将军任,以孝钦后重左文襄公宗棠,乃谒之甘肃。左设宴待之。酒酣,大言曰:「昔圣祖、高宗戡定绝域,所用将帅,皆骆驼耳!」意盖谀左也。时材官数十辈侍立左右,左指之曰:「此辈亦骆驼,稍负重,便竭蹶。」又自指曰:「我亦骆驼,然差胜若辈者,能负重而不竭蹶耳。」恭结舌不能答。
三人为犇丁雨生中丞日昌尝抚吴,幕中有客能鼓琴,尝招俞曲园、潘玉泉、吴介山三人同听之。田园不解音律,问潘,吴曰:「君等知之乎?」皆曰「不知」。曲园笑曰:「然则吾三人者,合成「犇」字矣。」相与粲然。盖俗有「对牛弹琴牛不入耳」之谚也。
三个牛头人彭而述家居,幼时,有父执朱青雷往诣其父,适他出,不遇。青雷夙知彭之慧黠也,出一偶语,令属对之,语曰:「彭老者一身土气。」盖言「彭老者」三字皆有土字也。彭应声曰:「朱先生三个牛头。」盖言「朱先生」三字皆为牛头也。
老斗高陞京伶扶云,瑞安黄潄兰通政体芳颇赏之。一日,在酒座中,有客指黄而言曰:「扶云老斗。」盖京谚称狎伶者为老斗,伶人又有相公之称,故目其客为老斗,即门斗之意也。黄应之曰:「指日高陞。」一客乃起立而大呼曰:「老斗高陞。」
丈人腰斩老中堂内阁中书有名吴鋆者,以堂官宝文靖公名鋆,因改己名为均金。後其壻某得内阁中书,有人撰联云:「女壻头衔新内阁,丈人腰斩老中堂。」
邱墓之间端忠愍公方有藏石之癖,其京邸书室中,四壁皆庋汉、唐诸碑,入其中者,阴森欲绝。中庭立宋碑一座,黝然而黑,高与檐齐,远望之,颇类屏风。某太史尝过其居,谓之曰:「不揣謭陋,愿留一额。」端喜,拱手请教,太史曰:「可题为「邱墓之间」。」
青春作伴好还乡光绪中叶,山东有尹琅若编修琳基者,官词馆久,不开坊,悒悒弗自得,乃纵酒自遣,醉辄谩骂座客,以是与其乡人郑侍御溥元龃龉。郑遽摭尹阴事劾奏之,人皆不直郑。旨下,尹、郑皆休致。是日,枢臣述旨既退,宝文靖公鋆语同列曰:「「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两句,可移赠尹、郑两君矣。」
担惊劳神南安令谢芷庆明府赓云以事贻书其友,後附数语云:「某某到任及今,逐日目不停视,手不停挥,口不停说,犹觉牍累累。簿书鞅掌之余,戏拟得「年少才疏、力轻负重、赔钱呕气、担惊劳神」十六字,自谓可以概括现状也。」
铳手志锐字伯愚,瑾妃之兄,萍乡文芸阁学士廷式之弟子也。文以其锐字形似铳,尝以铳手呼之。
堂堂乎张也衡阳女士何承徽,部郎张通典之淑配也。幼承家教,绩学工诗。结褵之夕,烟视媚行,自是新人常态。通典调之曰:「怅怅其何之?」承徽应声曰:「堂堂乎张也。」
张氏二表八表俗谓时计曰表,表与表同音。南皮张文达公之万枋国时,其入直也,尝佩时计二枚,一大一小,同僚曰:「得一足矣,奚以二为?」文达曰:「吾仅二表耳,舍弟且八表。」舍弟,谓文襄公之洞也,於文达为昆弟行。文襄久持疆符,声绩昭着,光绪甲申中法之役,文襄由晋抚移督两粤,到任谢恩摺,有「身系一隅,敢忘八表经营」等语,故文达节取「八表」二字以为言也。
宰相合肥司农常熟翁叔平相国同龢长户部时,某年,适田谷不登,而李文忠公鸿章方以直督遥领文华殿大学士,为节相。有人撰联云:「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盖李籍合肥,翁藉常熟也。
当头有棒反面无情婺源江峯青曾令嘉善,判牍多谐语。时有李氏妇者,设烟馆,初私识一僧,已又有所欢。僧忿而殴妇,妇乃揪之至县,讼之。江援笔立判云:「妇女开烟馆,其人可知;和尚过房亲,其事可想。不道徐娘老去,俏卖风流;那堪佛印重来,更逢露顶。两雄不并立,何分旧好新欢;一语未投机,遂至摩拳擦掌。金刚已相为努目,菩萨又不肯低眉。孙悟空仗佛救而潜身,猪八戒被魔缠而入笠。津迷醋海,兴波即在须臾;水溢蓝桥,孟浪而投冰案。既廉耻之尽丧,实法律所不容。在逃者另候访拿,到案者先行惩办。佛法当头有棒,合予笞臀;妇人反面无情,理应鞭背。此身不是三摩地,能容几许蒲团?方盘托出大西瓜,又了一重花案。该氏着当堂具结,永熄烟灯;该僧本钻穴余生,装成宝相。编兹秽史,污我彩毫;凡尔沙弥,毋为和障。此判。」
便宜若辈翁叔平以天阉故,无姬侍,年五十余,尚无子。一日,同僚某造见曰:「公爵位名誉,无与伦比,所憾膝下尚虚,何不纳妾为宗祧计乎?」其时旁侍仆从甚众,翁微哂,以手指仆辈曰:「我若娶妾,则便宜若辈矣。」相与大笑。
追你这忘八旦京伶刘鸿声好诙谐,为净角时,尝与某邸串演《锁五龙》。邸饰单雄信,败走时,刘饰尉迟敬德,追之曰:「追你这忘八旦。」邸大怒,即以鞭痛击其足,折胫,後遂步履不良。
潘文勤批语之奇某科会试,潘文勤公祖荫充总裁。有一卷,荐而未售,评曰「欠沙石」。及辗转托人致问,文勤曰:「其文日光玉洁,因恐风誉寸晷,未必有如此磨琢工夫,或系代枪所致,故抑之。」又一卷批一「矮」字,众皆愕视,文勤晓之曰:「矮者,谓其不高耳。」
人不如龟洪文卿学士钧客死京师,或告潘文勤公祖荫,谈次,及其爱妾赛金花之逃也,太息久之。文勤笑曰:「君何不达乃尔?人之死也,无所闻,无所见,身後之荣辱,有何可言!此所以有死乌龟之谚也。且古人多以龟字命名,龟为四灵之一,龙犹列於其下。若麟,若凤,若龙,世人颂美之辞,辄以取譬,何独於龟而遗之?今吾方新构一斋,当颜以「龟厂」二字,并将为之说焉。」
未几,斋成,宴客,出释龟文传观,自署「龟厂老人」。酒半,复令以「龟」字行令,笑而言曰:「龟厂者,龟居之,龟出入之,非我族类,屏之远之,今之出入者为谁乎?且龟寿可千岁,人生仅百年,即此以言,亦可知人之不如龟也。」
四灵除尔凤龙麟京曹官公余宴集,辄於韩家潭伶家。有朵云者,寓斋尤精雅。一日,闽人置酒召客,酒阑,或为句曰:「三鸟害人鸦雀鸨。」鸦,谓鸦片烟。雀,谓麻雀牌。鸨,则指妓院之鸨也。沈吟久之,方苦无可属对,王可庄太守即指案上绿毛龟而言曰:「四灵除尔凤龙麟。」盖麟、凤、龟、龙为四灵也。
戌安卯鉴尺牍中有全用干支字者。或曾戏拟一通,其最妙者曰:「敬请戌安,伏维卯鉴。」戌在干支中属狗,卯在干支中属兔也。
二公一元大武杨广文烈臣,性豪爽,善诙谐,官锺祥,某爵帅召饮,座中有将军二,广文三。杨曰:「今日胜会难再,有绝好对联一副,为公等寿,可乎?」众咸称善。杨曰:「四座八品广文。」言至此,不肯毕其词,众促之曰:「请言其下联。」杨指上座曰:「二公一元大武。」上座两将军,起立拱手,连称不敢不敢。
放榜诗光绪乙未,科举已废,有人作《怀春闱放榜》诗,颇滑稽,诗曰:「乾鹊朝啼乐不支,赁佣门庑立多时。者番风鹤多疑警,似学元龙有卧痴。停箸忽教低蹑足,耐吟故解笑拈髭。个中情事今知否?局外参研绝妙词。曈曈晓日逐春街,帖子泥金望眼赊。塞马不辞翁失策,游龙直走客看花。低徊玉漏商量晚,问讯琼楼辗转差。翩若惊鸿归去也,礼曹端整放官衙。飞出名条第一人,开筵惊喜踏红尘。车从阁道驰初远,锣促都门听不真。九曲珠穿猜蚁似,千金布诺笑莺嗔。城南并马归来晚,曲苑筝琵有季伦。广场苇箔识神仙,弹指初三月已圆。半晌牙牌推造命,数繙齿录认同年。丁宁僮尽留舂饭,子细文章索谜钱。未免素心甘角逐,不平鸣处暂随缘。」
迩安远至某令官粤东时,勘案博罗,馆於县廨之四榕堂,四隅各有古榕一,枝叶葱郁。邑侯陆某蓄异鸟数十,笼架列两廊,綷羽锦章,娇音嗁啭,如发竹丝,更叠唱和。露朝花午,陆自出,分俵食料,羣鸟拍翅争鸣以欢迎之。一日,有一鹤翘立树颠,惊扬吹堕阶前,陆饲之,亦驯驯就哺。数日後,翮健,轩举而去,然深感主人推食之恩,时来集止,甚恋恋也。某因戏谓陆曰:「使子为鸟官,不患不迩安远至矣。」相与鼓掌久之。
八十文买顶江苏巡抚恩寿字艺堂,甚风厉,司道以下,莫不受其斥辱。每接见,必先问曰:「君之顶戴自何处来?」一日,见发审局委员陈季生大令,亦以此相问,陈茫然,不能对,而汗如雨下矣。既而忽大声曰:「卑职之顶,在玄妙观旧货摊中,出钱八十文所买。」恩大笑而罢。寻署某县篆,同寅皆以笑话知县呼之。
孔子立借据光绪中,山东高密县教谕尹某,以修葺文庙,借学堂底款京钱五百千,时邑令为张某,令立借据。其据云:「立借据人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因屋漏抱愧,岁修费缺,屡向学堂告贷,经管帐绅董傅君等会议,幸蒙县尊关说,将学堂悬搁不用之款,借出八底铜元五百千,以济固穷,并承诸绅董让免利息。如此周急,实深铭感,断不敢久假不归,贻羞庙貌。恐後无凭,立字存据。庙祝尹押,代字张押,见证傅押。」
中庸其至矣乎宗室盛伯熙祭酒昱好清谈雅谑。一日,讌客於京师陶然亭,其所延塾师直隶李某与焉。俄添酒,语次,漫引《中庸》「其至矣乎」句,读若「岂止一壶」,李瞿然避席曰:「侮圣人之言。」言之色甚庄,四座愕眙久之,盛无如何也。
讲古勿蹈翁氏覆辙端忠愍公方尝嘲王文敏公懿荣曰:「君讲古,勿蹈翁氏覆辙。」王曰:「常熟身为宰辅,可以大事相责备。若我则南斋侍从,除词翰外,无所事,正我之职任,特恐上不好古耳。」时盛伯熙在座,闻之大笑。
以老佛爷作题目德和园听戏,东五间,西五间,孝钦后顾而乐之曰:「今日满、汉一家,可不说异种矣。」羣臣齐呼万岁。奎俊念佛经曰:「大慈大悲,是普渡众生也。」肃王好诙谐,乃曰:「老奎此话,好类时文,竟以「老佛爷」三字作为题目。将来老佛爷到西藏成佛时,四川为熟路,自必在後相从,是随銮,又是回任也。」
愿贵人勿效常人光绪戊戌春,德国皇弟亨利亲王来华觐见德宗。时适恭亲王奕欣薨逝、贵州夏同龢以第一甲第一人殿试及第、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常熟翁同龢适奉开缺回籍之旨。翁,咸丰丙辰状元也。好事者为联云:「德亲王至,恭亲王薨,对活鬼宜思死鬼;夏同龢来,翁同龢去,愿贵人勿效常人。」夏,贵州人。翁,常熟人也。
杜煎龟鹿诸胶药肆市招,例有「杜煎龟鹿诸胶」等字样。杜煎之杜,与杜撰之杜同一解释,言自煎诸胶,非贩自他人也。滨洲杜氏有设药肆者,开市日,循例宴宾,酒数巡,定兴鹿某至,既入座,谈谑间作。鹿语主人曰:「君何事不可为,而乃以膏自煎乎?」盖以「杜煎龟鹿」谑之为「龟鹿」也。主人曰:「吾所煎者,龟鹿诸胶耳,君为此言,得毋嫌相煎之太急乎?」
许许冯冯某省京官公宴许应騤、冯文蔚於湖广会馆,或撰一联揭於戏台之楹曰:「许应騤伐木许许,冯文蔚削屦冯冯。」
陈陈徐徐光绪戊戌,湖南巡抚陈宝箴及其子主事三立,学政徐仁铸及其父侍郎仁靖,均革职。好事者为作一长联云:「陈陈相因,徐徐云尔,不孝男罪孽深重,祸延显考,兵部侍郎,礼部侍郎;侃侃而道,迟迟吾行,维新党潜通消息, 「 参摺中语。」 勾引奸邪,抚台父子,学台父子。」
蹙浪漾徐徐季某喜作游戏诗。一日,塾师命题曰「鱼戏莲叶东」得「鱼」字,众方伏案苦思,季忽拍案呼曰:「我有妙句,诸君试听之。」众曰:「诺。」季乃朗诵曰:「蹙浪漾徐徐。」众为之哄然。盖此五字,以吴音读之,极可笑,盖苏州俗语也。
强奸香涛一次光绪己亥冬,孝钦后立溥儁为大阿哥,将废德宗,而外人有违言,孝钦微闻之。且东南督抚方电称死不奉诏,遂暂缓。时粤督为李文忠公,江督为刘忠诚公,鄂督为张文襄公。此电主稿者,李也,刘、张从而署名耳。然事前固未商之於张,盖夙知张胆怯,恐其持异议,至电发而始告之。他日,李语所亲曰:「老夫此举,不待香涛同意而即行之,实不啻强奸香涛一次也。」
人不知而不愠某学究年假归,以所得束修陈於几,骄其妻曰:「此乃从「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来者。」妻闻言,亦从柜中出钱若干陈於几,与之相炫。学究见妻之所陈,较己束修多十倍,问所从来。妻曰:「此乃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者。」学究大怒,与其妻争。其父在门外闻之,乃曰:「此细事,何必争,「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卑职不敢说外省同通以次各员之於道府辄称之为大人,自称卑职,非独现任,即彼此需次者亦然。某二尹性诙谐,与某观察善。一日,观察命其谈可笑之事。二尹曰:「今日实无可谈,惟顷见二小孩,相争不已,继之以殴。询其故,则年幼者告曰:「他骂我为乌龟。」卑职实悯其年幼之不可理喻也。」观察曰:「若辈皆小孩,岂果能作乌龟耶?君可告以「乌龟,须大人始可为之」。」二尹即应声曰:「此乃大人自道,卑职不敢说。」
君乃有二父耶某以獃名,其父名谷,偶读《鲁论》至「旧谷既没,新谷既升」句,以避父讳,遂改诵曰:「旧父既没,新父既升。」或云:「君乃有二父耶?」
闲云尤月光绪初,某寺有僧名闲云者,自号渔父,善吹笛,与某庵尼尤月私。好事者尝撰联赠之,中嵌闲、云、尤、月四字云:「此地迥非凡,闲听一曲渔歌,留云久住;夕阳无限好,尤爱三更人静,待月归来。」
老鼠哥哥江建霞京卿标尝为人画纨扇,作二鼠,旁有一胡桃及花生数枚。题其上曰:「老鼠哥哥,你底事终宵闹我。腊烛已残,油灯又破,忍使俺无端闷坐。刚到新年,福橘乌菱,早饱哥哥肚。只賸得几荚花生,还有胡桃一个。些些桐子,不值今宵小吃,恐教受饿。劝哥哥明日还来,预备乾粮,细嚼五更鼓。」
刮地皮李文忠公督直隶久,傲睨僚属,有洗足见郦生之风。光绪壬辰冬,霍邱裴伯谦以翰林改官广东知县。过天津,上谒,甫就坐,李倨身而扬声曰:「汝欲刮广东地皮耶?」己亥冬,李出镇粤,裴调南海,谒李。李曰:「汝再任首邑,政将奚先?」裴正容对曰:「先刮南海地皮。」李曰:「十年尚不忘此语耶!」裴曰:「公之命,公之戒也。」李辗然曰:「地皮须刮得尽。」皖语呼匪人为地皮,南海多匪,李首重捕匪,故作此隐语也。
排五排六排七见客光绪时,京师梨园丑角首推刘赶三。赶三演剧以善诙谐得孝钦后欢,谑浪笑傲,无所不至。一日,演《秦淮河》一剧,高声呼曰:「排五的排六的排七的都出来见客呀。」盖指惇王、恭王、醇王也。都中妓院,其妓以次行而无名字,故赶三以是相谑,宫人莫不掩口胡卢,即孝钦亦乐闻之。惇王闻之怒,立叱侍者擒下,杖四十。
剥黄马褂拔三眼花翎刘赶三赴湖广会馆堂会,所演为《探亲相骂》。赶三每演是剧,辄乘其所豢黑衞,以博欢笑。是日登场,又牵衞而出,以鞭指之曰:「尔勿动,否则即剥尔之黄马褂,拔尔之三眼花翎。」一堂为之哄然,盖指李文忠也。李方督两广,其时李之长子伯行兄弟俱在座,闻之,怒不可遏,因属家丁数十人,伺於湖广馆门首。须臾,赶三演毕出,及门,李之家人蜂拥而上,拳足交加,几毙,众和解之,始释。其徒舁之归,比至家,已不省人事,一夕而死。
锡茶壶张文襄督两湖,起居无节,号令不时,其待遇属员,往往有使人难堪者。一日,有候补知府某禀见,文襄阅履历,知为监生出身,乃命左右取纸笔至,书「锡茶壶」三字示之。曰:「做官必须识字,汝认得此三字否?」某曰:「此锡茶壶也。」文襄大笑送客。次日,即将某咨回原籍,咨文中有「该守能识「锡茶壶」三字,尚可造造,着读书五年,再来听鼓。」
周瑜固未送客梁鼎芬守武昌日,尝设筵於黄鹤楼,宴督抚蕃臬司道,酒阑,梁不知何往。诘旦,张文襄责梁曰:「昨日何以不送客?」梁曰:「大帅亦观《黄鹤楼》之戏乎?周瑜请刘备讨荆州,刘备即从赵云而行,周瑜固未送客也。」张为之大笑。
黄鹤一去不复返张文襄赴京陛见,僚属在黄鹤楼设筵公饯,梁鼎芬独设席於伯牙台。张与议,谓此二处将何往。梁曰:「黄鹤楼万不可到,崔灏诗云「黄鹤一云不复返」,若辈乃咒大帅不能回任。」张爽然若失,乃命驾至伯牙台。锡良铁良张文襄在京,为某尚书所诏讌,座客有锡清弼、铁宝臣两尚书。张曰:「幼时记得一笑话,诸公愿闻否?」众曰愿闻。张曰:「吾乡有一塾师,性极严厉,其徒憾之甚,思所以报复之,乃捕得泥鳅二,置诸夜壶。夜半,师起溺,壶中两鳅跳跃作声,师大惊,掷壶於门外,壶应手碎。次日,居停为之易一锡夜壶,其徒潜於壶底钻一细孔,师不知也。溺毕,被褥皆湿,师大骂。其居停又为之易一铁夜壶,於是始保无事。一日,师与居停谈及夜壶之比较,居停曰:「瓦夜壶与锡夜壶孰良?」师曰:「锡良。」「然则锡夜壶与铁夜壶孰良?」师曰:「铁良。」」
远山近水各凄凉张文襄有侍姬二,一名远山,一名近水,皆得宠幸。及薨,某部郎作挽联云:「魂兮归来乎,星海云门同怅惘;死者长已矣,远山近水各凄凉。」盖以梁星海、樊云门均为其得意门生也。梁名鼎芬,官湖北按察使。樊名增祥,官江宁布政使。
野侍郎于式枚侍郎晦若博达典章,不谐时好,初由京卿擢邮传部右侍郎,意殊不乐,语人曰:「昔朱竹垞应博学宏词科,得授检讨,时人目为野翰林。今承乏邮传,世得毋目余为野侍郎乎?」盖其时之邮传部乃新设也。
并吞御史倒挂中堂荣庆长学部时,左丞为乔树柟,绰号乔秃子;右丞为孟庆荣,字黻臣。有人戏撰一联云:「秃子并吞双御史,黻翁倒挂老中堂。」双御史为高柟、高树,皆川人。乔名树柟,故曰并吞。荣为协办大学士,孟名庆荣,故曰倒挂中堂也。
诸公滚滚张文达公百熙未办大学堂前,明知诸多窒碍,尝召执事诸员而谓之曰:「此学堂能办好,是衮衮诸公;不能办好,即诸公滚滚。」
曲靖曲全光绪时,关榕祚以劾某大僚失欢於孝钦后,遂外简。德宗语王大臣曰:「使彼至曲靖府,是曲全彼之意。」时人摭余寿屏事成一联云:「余成格无思恩思想,关榕祚以曲靖曲全。」余名成格,时方简思恩府知府而不愿赴任也。
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倪善字小真,席父荫,以道员需次某省,时年甫弱冠也。跳荡自喜,到省後,无所事事,朔望衙参之外,寂处邸中,惟与其弟妹僮婢以放风筝踢鞬子为戏。一日薄暮,戏於中庭,方在兴高采烈之际,一父执之以县丞需次者,诣之。阍人入报,县丞随之进,见其方嬉戏也,逡巡不敢前,为倪所瞥见,则正襟肃容而言曰:「大人方有事。」倪笑而答之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况余之姓,固以小儿二字所合而成乎!」
天干道台光绪朝,甘肃有候补九人,好事者以天干配之,天然成文,如铸九鼎。有霍某者,由科甲出身,曰甲道。有向某者,由乙榜出身,名之曰乙道。胡某年老多病,曰丙道,则同声之假借也。署理甘凉道某,由生员报捐。时凉州守王步瀛以给事中外放,藐视之,讥其目不识丁,某遂以丁道称。署理巡警道某最得总督长庚信任,人以二总督呼之,遂以庚道称。伊某系蒙古籍,名之曰辛道,取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之义。王某善风监,其案头相书常满,因以壬道着名,以其擅三壬六甲法也。黄某年少,患吐红症,美其名曰癸道,则取天癸之义也。其中有孙某者,独得两字名号,孙以甘省候补人员兼奉膏捐大臣札委,总办甘肃土税。人谓其一人而兼主客,可称双科道台,应占双分字样,遂锡之封号曰戊己道。盖世俗以戊己属土也。
新婚联有赠新婚者联云:「水流花谢,时闻鸟声;柳阴路曲,是有真迹。」又联云:「芳草萋萋,兔起鹘落;残花点点,燕舞莺啼。」又有以新郎新妇均学校毕业生,为撰联云:「娇揎红袖研生理,笑脱青衫试体操。」又联云:「国事维艰,卧榻岂容酣睡梦;时机已至,舞台大好造英雄。」又联云:「不破坏焉能进步,大冲突乃有感情。」又联云:「方针直达中心点,团体同登大舞台。」又赠花旦新婚联云:「安能辨我是雄雌,想华月金樽,也曾脂粉登场,为他人作嫁;毕竟可儿好身心,趁椒风锦帐,莫把葫芦依样,舍正路弗由。」又有方某精畴人术,某年结婚,其同学赠以联云:「形学须从三角验,测量初到几何深。」
娶妻当如王秀云泗州杨莲甫制军士骧督直隶时,值五十初度,羣僚醵金,召鞠部以为寿。津门习尚,男女合演。时女优王秀云色艺噪一时,杨召之入,演《卖胭脂》、《小上坟》诸剧,冶艳绝伦,观者神荡。有某贵人者,见之而太息曰:「娶妻当如王秀云。」而秀云身价自是遂益高。
弟子服其劳广州俗尚娶妾,稍足自给者,即欲效法齐人,左拥右抱。某塾师尤好色,妻犹少艾,而先後纳四姬。及夕则相争,声闻於外,其生徒之寄宿者,辄譁笑之。一夕,某被嬲不已,乃设一计,谓各人必引《四书》成语一句以定优劣,优者得之,劣者失之,皆唯唯。於是妻曰:「君子用其一缓其二。」妾曰:「焉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第二妾曰:「天下有达尊者三。」第三妾曰:「必先此四者。」第四妾曰:「尊五美,屏四恶。」某以所言皆善,依违不敢决,乃大声呼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其徒在外室应曰:「有事,弟子服其劳。」
孔子反在珠子下某家设寿筵,贺客麕集,中有朱姓者年少,孔姓者年长,主人定席,匆促间,乃位朱於孔之上。孔悻悻,酒阑,出上联,属朱对之。曰:「眼珠子, 「 珠与朱同音。」 鼻孔子,孔子反在珠子下。」朱沈思有顷,语之曰:「须先生,胡後生,後生却比先生长。」
琴皇帝朱启连,字棣垞,善诙谐,发言往往隽妙,倾倒一座。晚年酷好琴,自谓精意独得,千古无二,可称琴皇帝。其友闻之,因镌一玉章以劝进,其文曰「卿以自娱」。盖刺取《赵佗传》中语以调之也。
自题小照某好滑稽,尝自题小照云:「我道你是谁?原来就是我。是你的收成,是我的结果。只怕我後辈儿孙,也都认你不认我。」又有赵沅芷者,尝自题小照云:「此人姓赵,沅芷为号。恐後无凭,立此存照。」
尽其所有某生县府试屡举案首,不售,家赤贫,於路旁建厕屋,藉收粪以售资。上悬一扁,曰「尽其所有」。又悬一联曰:「但愿你来我往,最恨屎少屁多。」
可容搔痒倩麻姑有某宦者,其夫人性妬,年五十,尚无子。初,某有友,将赠婢以延嗣,某不敢承,遂止。逾数载,知尚乏嗣,曰:「不可缓矣。」尽出诸婢,置帷幄中,各伸一手,从牖中出,令检之,合意者以环约其指。某见一婢,手白如脂,以环约其指,出之,麻面婢也。友为置奁送之,某载归,夫人见其麻,不复置问,然止服役,不使抱衾裯。其友因调以诗,中有「哀向吼声求柳氏,可容搔痒倩麻姑」之句。
道士吃笋烧肉江南姚某,令某邑,有政声,其折狱,多以诙谐出之。时有道士自远方至,喧传知未来事,惑之者甚众。令闻之,命仆持刺往,延入署,托言太夫人欲问休咎。道士以令之召也,欣然往。至,则令出迎,延上座。有顷,卒然问曰:「练师亦知相邀之意乎?」意士曰:「太夫人有事见召,已知之矣。」令曰:「相邀无事,请吃笋烧肉耳。」言毕,呼左右曳道士於阶下,命笞臀四百。笞已,令复问曰:「尔知本县复笞尔乎?」道士哀求曰:「青天开恩,必不复笞。」令喝曰:「再笞四百。」笞已,令拍案曰:「尔知未来事,何以笞尔,而犹不觉乎?妖言惑众,罪至於死,姑念尔初至,误触禁令,亦不深咎,速他徙,毋逗留。」判毕,命差役纵之去。
垂竿顿触钓鱼心属员上书大吏,签上必写大人钧禀。某县令禀抚军,钧字漏写一点,则为钓字。抚军题诗於签还之云:「未必他年秉大钧,垂竿顿触钓鱼心。可怜一勺廉泉水,分赠同僚总不匀。」
两个渔翁揪打某抚苏时,将军总督藩司等宴於临江某酒楼,即席联句。总督出句云:「举酒上危楼。」某接云:「天高一色秋。」次藩司云:「江边无限景。」最後至将军,瞠目不能赞一词,适两渔夫哄於艇,将军白案曰:「我亦有矣,「两个渔翁揪打」,可乎?」藩司笑曰:「诗限五言,不如删打字,叶韵更好。」将军掀髯大喜,归署,徧告幕友。某幕捧腹曰:「该打该打。」将军曰:「打字原有,可惜为不通之藩司删去矣。」
天锡纯虾鄞县某富户以渔起家,年七十矣,其子孙为之介寿。或赠以幛,其四字曰「天锡纯虾」,盖「天锡钝嘏」之讹也。黠者某见之,大笑,谓其关切渔户之巧合也。
日之夕矣君何有设旅店於燕赵间者,其地为孔道,遵陆入京者恒由之,其主妇貌都丽,以是生涯殊不恶。某年除夕,有人为题一门联云:「日之夕矣君何往,鷄既鸣兮我不留。」此固切合逆旅,然无他意也。有滑稽者见之,潜就其上下联各去一字,曰:「日之夕矣君何,鷄既鸣兮我不。」
正定府十四属联直隶正定府属十四州县,好事者各缀二字,曰:正定将军,行唐使者,元氏夫人,阜平老人,晋州客人,获鹿道人,井陉童子,灵寿仙官,赞皇丞相,无极大帝,平山大王,栾城公子,新乐公主,藳城草寇,如小说中之称谓,然颇觉连贯。山左戴紫垣集成对句,颇见巧思,更衍之为联云:「公子何翩翩也,喜仙官暗系赤绳,於是夫人议婚,老人主盟,彼童子无知,但凭使者行媒,聘定藏娇公主;大帝其巍巍乎,赖丞相借筹玉箸,因而客人享利,道人服教,虽草寇窃发,可卜将军报捷,削平恃险大王。」
俗语联有集俗语成联者,如:七合升儿八合命,五花肠子六花心。打虎还是真兄弟,骑驴撞见亲家公。龟头有志终须贵,朝里无人莫作官。
一万六千年前酒债林有任工滑稽,尝与友饮村肆。酒阑,即夥以帐进,而杖头钱不敷,将令其笔之於册,夥不允。林曰:「希腊天文家言,世界历一万六千年而还原一次,一万六千年後,吾侪仍集於此。今暂记之,他日可并偿也。」夥曰:「可。惟一万六千年前,君尚有未偿之酒债,今当先偿之耳。」友闻之,皆胡卢,林亦大笑,乃贷於友而偿之。
阴曹五殿阳世三间丹徒包黎先茂才性通脱,尝客扬州。世俗於改岁之际必换春联,包因年事匆促未及书写,遂以没字之联榜於门外。真州吴某见而异之,遂代书八字曰:「阴曹五殿,阳世三间。」
现身说法有自称儒医者,一日出诊,中途渴甚,询舆夫以邻近茗肆之所在。舆夫答以无,惟云前村有一学塾,而塾师喜弄文,有往谒者,须先试对联,能对,始招待。医大喜曰:「我儒医也,尽可往。」既至塾,师诘来意,医告之。师曰:「能属对否?」医曰:「予亦试为之。」师即示一联云:「碧桃万村柳千条。」医不假思索,即对以「红枣二枚姜三片」。师奇之,烹茗款待而去。阅数月,又经其处,师又示一联云:「避暑宜寻深竹院。」医即对以「伤寒应用小柴胡」。师喜其敏捷,待之甚医。再阅数月,出诊,忽遇大雪,不得归,迂道借宿於塾。师觞之,饮至半酣,师出一联云:「大地无分南北,遍洒梨花。」医始悟及其妻,凑成一联云:「小妾有件东西,似悬药碾。」师赞美不绝,复鼓掌大笑曰:「先生现身说法,真可谓大公无私矣。」
秋海棠有荡妇名秋海棠者,因奸杀案讼於官,定谳後,解臬司过勘。臬署有甲乙两幕友,名士也。甲偶言秋海棠之名,颇不易对,时庭中有山药一株,垂实累累,乙曰:「夏山药三字似可为对。」甲谓:「对诚工矣,然只此三字,未免枯寂,今闲暇无事,不妨层累加之。」因曰:「带叶秋海棠。」乙曰:「连须夏山药。」甲曰:「一枝带叶秋海棠。」乙曰:「三寸连须夏山药。」甲曰:「斜插一枝带叶秋海棠。」乙曰:「倒垂三寸连须夏山乐。」甲曰:「鬓边斜插一枝带秋海棠。」乙曰:「裤下倒垂三寸连须夏山药。甲曰:「佳人鬓边斜插一枝带叶秋海棠。」乙曰:「大汉裤下倒垂三寸夏山药。」甲曰:「红粉佳人鬓边斜插一枝带叶秋海棠。」乙曰:「黑麻大汉裤下倒垂三寸连须夏山药。」甲曰:「江南红粉佳人鬓边斜插一枝带叶秋海棠。」乙曰:「关西黑麻大汉裤下倒垂三寸连须夏山药。」
活死人历代大行皇帝梓宫奉移时,试演黄杠,由内务府特派大臣,将鸾幰安置杠上,中支以板,诸大臣羣坐其上,以实验其低昂轻重焉。观者阗溢,相与语曰:「此活死人也。」
卿真苦死窭人子某衣食不给,对泣牛衣。妇死,乃以联挽之云:「算来半世夫妻,吃也无,着也无,叹卿真苦死了;放下千斤担子,天不管,地不管,比我倒快活些。」
先死先生某师以其弟子死而作联以挽之,联曰:「先死先生,呸;斯人斯疾,唉。」
说我就来有申、赵、周、李、成五人相友,结为异姓昆弟,皆莫逆。不数年,而申、赵、周相继化去,仅存李、成,遂益密。未几,李亦歾,成至是惟形影相吊矣,乃挽以联云:「座中仅有两人,悲君又去;泉下若逢三友,说我就来。」
不得了了不得某善滑稽,一日,有友死,往吊之,入门,则哭声厉。其中有「了不得,不得了」二语,为某所闻,乃为书一联曰:「不得了,了不得,了也不得。」书至此,又闻死者之妻抚柩大号,一老妪劝之曰:「怎麽哭,哭怎麽。」即续书下联曰:「怎麽哭,哭怎麽,哭又怎麽?」
讣文对试策或以讣文首数句并殿试策末数句摘出为一联,颇为天然巧对。其联云:「罪孽深重,弗自陨灭,祸延显考;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
戴冕不垂旒郑晓江大令好诙谐,有友张某,头大而有鹅形,因戏以词赠之曰:「戴冕不垂旒,细辫子,大门楼。弟兄结拜人六个,嚼蛆趁热,下雨不愁,行瘟发晕皆难受。莫学油,二十一指,难比此颗头。」
寒士闲事李森庐某岁在家,地方公举为团总。次日,书数语以辞之云:「我本寒士,不管闲事。倘有闲事,来投寒士。莫怪寒士,不探闲事。如问闲事,永世寒士。」
私塾师长於科学泰顺有私塾师张佩卿者,尝以科试入泮。其邑僻陋,黉舍诸生,略能识字而已。张之制艺,已能完篇,且能作试帖,遂为邑中翘楚,设帐授徒,从之者如归市。某年,偶至会垣,为友人招饮。座客有曾出洋留学者,友以此公科学甚精告之,张不解所谓,瞠目相视。久之,乃自指其鼻准而言曰:「我亦长於科学者。」隔座一客遽就而问以科学名目,张默然,徐曰:「我固於光绪甲申,大宗师祁世长督浙学时,科试所取入学之生员也。」
塾师寄妇诗光绪时,有李森庐者,以教读为业。某年,逼岁除,不能归,有寄其妇诗十首云:「今年馆事太清平,新旧生徒只数人。寄语贤妻休盼望,想钱还帐莫劳神。」「父无佳馆子闲居,命不如人总是虚。今岁家中宜省俭,老糠喂鸭菜淘猪。」「我命从来实可怜,一双赤手砚为田。今年恰似逢乾旱,只半收成莫怨天。」「家中定要买棉花,手内无钱只自嗟。我有一言分付汝,不妨姑向凤翔赊。」 「 凤翔,邻居李姓富翁也。」 「赊得棉花作速弹,更头此际要连翻。婆婆打杂姑姑纺,媳妇旁边莫躲艰。」「零星铺帐布柴钱,亏空今年要汝填。曾记俗人言一句,贴夫之半赖妻贤。」「所在言谈要使乖,逢人切莫倒招牌。但云今岁盛前岁,支扯方能驾得来。」「几度思量欲戒烟,此身犹恐病牵缠。早晨吞个芝蔴泡,晚上开灯要一钱。」「每日堆花要半斤,灯油烟酒并开荤。算来搅用非轻恕,一百铜钱缺数文。」「果然苦尽自甘来,何患今生不发财。但得鳞儿能入泮,相从谁不羡红梅。」 「 俗云,杨梅红,有人从。」
过去未来之妙品某乙性吝,多诈。一日,其中表某甲五秩寿诞,乙具礼物一器,遣使賷往。甲揭视之,乃鷄卵四枚,附有说明书,曰:「此未来之肥鷄也。兄千秋令节,为时过早,若可迟三月者,一羣凤雏,行将引吭而啼矣。」甲见之,不笑亦不怒,直受之。翌日,甲折柬招乙,乙欣然往。至,则见灯烛辉煌,肆筵设席,座客已满,别有一种酒肉香味充杂空气中,度入鼻观,直沁心脾,觉甘美无伦。乙至此,馋涎欲滴。甲与寒暄毕,肃之,趋堂东,凭空案,使独坐。乙待良久,不见肴馔,正企盼间,忽覩甲手持青竹一竿至,置於案,谓乙曰:「此过去之嫩笋也。弟来何其迟,如早数月者,鲜肥之笋,尚未成竹,正可下酒也。」语已,自去。
苹果疮李苹香,上海名娼也。阅人过多,染鰴毒,俗呼杨梅疮者是也。有某伧眷之,至亲,其友侦知苹香之隐,举之告,劝与之绝。伧略不为动,微笑应之曰:「彼,苹香也。纵有毒,亦苹果疮耳。於杨梅疮何与哉!」
愿为人子长沙某茂才以贫居书院,岁终,债主环迫,乃至古庙避之。同时有二友,境遇相若,亦与焉。盘肴尊酒,相对黯然。酒微酣,一友曰:「友朋在今日,不亦聚首,我等得此,亦天缘也,不可不赋诗。」乃吟曰:「柴米油盐酱醋茶,无钱去买又无赊。思量只好将身卖,问徧长沙不要爷。」一友曰:「吾当和之:「米盐柴布鷄鸭猪,八口之家不可无。思量只好将身卖,问徧长沙不要夫。」」某笑曰:「二君诗甚佳,然为人父为人夫者,亦多有难言之隐也。吾意当为人子,似较父夫为优。」乃吟曰:「爷做官来子享福,我无福命怨阿谁。如今只好将身卖,怎奈官家不要儿。」二友曰:「君真想入非非矣。」乃相与鼓掌。
八窍妙判山左刘为干守庐江时,郡民卢仁娶妻姬氏,甫三日,忽告官乞离。诘所犯何条,以不能生育对。问燕尔方新,何以知其不育。初尚嗫嚅,坚鞫之,澘然曰:「人皆九窍,彼缺其一,便遗皆从一处出。」氏母争曰:「我亦八窍,女即亲生,何害?」乃令官媒引母女入内宅,属夫人督仆妇验之,良信。卢始愿领归,刘判曰:「盖闻窍分上下,七阳而二阴。质秉乾坤,三奇而六耦。然大地非无徧缺,而刑天绝少具形。厥有蚩氓,初谐婚媾。不图良匹,竟类人痾。但觇玉洞桃花,未覩後庭琼树。渔郎问渡,澄泾共浊渭同流;神女为云,鸟道与羊肠莫辨。奠我疆於南亩,何从界判鸿沟。启秘钥於北门,势且凿残混沌。虑乏邓攸之後嗣,遂效翁子之当年。公庭谬托乎诡词,虚衷用致其穷诘。瑟琴伊始,胡为伉俪情乖?岁月几何,安见熊罴梦杳!谯诃莫解,夏楚将施。含意难伸,直陈不讳。妇则抚心无忝,嫁鷄志在随鸡。媪则说法现身,雏凤形同老凤。母既载生而载育,女还宜室而宜家。无烦链补於娲皇,但乞後堂犀照。姑允质成於周姥,果然下体象贤。本县教始彝伦,化先怨旷。在姬氏尾闾偶阙,无亏种玉之田。则卢生息壤可耕,焉用不毛之地。无犯出条之七,当援不去之三。未许鸾分,断从璧合。传其好事,风人增雌兔之诗;广此羣生,讼牒绝男妾之案。」
改神童诗「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四句,见於世俗流传之《神童诗》,极言人生之乐事也。有以为不足者,於每句各增二字,曰:「十年久旱逢甘雨,万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教官金榜挂名时。」或见之,犹以为未尽其乐,又改曰:「千年久旱逢甘雨,球外 「 此言地球之外,游於他行星之中也。」 他乡遇故知。三世洞房花烛夜, 「 言相思三世,至今始得结婚也。」 黑奴金榜挂名时。 「 言黑奴得免沈沦也。」 」此盖极意形容其乐也。然又言其似乐非乐者,亦以《神童诗》改之,於每句下注二字,曰:「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石女。金榜挂名时,副贡。」
咏驼子诗有咏驼子者,诗曰:「哀哉驼背翁,行步甚龙锺。遇客先施礼,无人亦鞠躬。有心寻地孔,何面见苍穹。仰卧头难看,俯眠腹又空。虾身窘且缩,龟脊耸还丰。雨不沾怀内,臀常晒日中。娶妻须凸肚,搂妾怎偎胸?划石差堪慰,断环略亦同。小桥称雅号,新月肖尊容。赴水如垂钓,悬梁似挂弓。生前偏局蹐,死後亦谦恭。」
咏矮子诗有咏矮子者,诗曰:「某某先生太不高,矮人队里逞英豪。搭棚只用齐眉棍,上阵常携解手刀。未必蚕衣能作帽,居然马褂可为袍。一朝击鼓升堂去,百姓部从桌下瞧。」
咏秃子诗有咏秃子者,诗曰:「顶上无毛一秃鶖,天然润泽似揩油。曲词唤作光光乍,却异花丛众滑头。」又曰:「圆光顶上秃如鶖,枉费许多生发油。若叫此人做和尚,不须披剃自来头。」
咏黑女诗有咏黑女者,诗曰:「黑有几般黑,惟卿黑得全。泪流如墨汁,屁放似窰烟。熟藕为双臂,烧梨作两拳。夜眠漆櫈上,秋水共长天。」
咏麻女诗有咏麻女者,诗曰:「公主明妆额点梅,芙蓉人面绣成堆。赠卿一镜临窗照,蘸着些儿麻上来。」
咏妇女装大脚诗有咏妇女装大脚者,诗曰:「小脚而今不雅观,强装大脚也难堪。皮鞋半塞棉花絮,撇去歪来总觉宽。」
寄语刘郎莫问津刘恕皆有妇水静娴,工诗,晨昏伏案,嫥意吟咏,颇得倡随之乐。然恕皆恒宿外室,不常入内,妇亦厌牀笫之事,辄听之。一夕,恕皆入绣闼,静娴即书一绝与观,有「小溪新涨桃花水,寄语刘郎莫问津」之句,盖实托故却之也。
不教胡马度阴山上海名妓有姚七、姚八者,皆具殊色,某昵之甚,同时有胡某、马某者,亦垂涎焉。某恃强,日盘踞其家,胡、马不得间也。或询某,某为诵唐诗曰:「不教胡马度阴山。」
相公相丫鬟丫有少年夫妇,体皆肥硕,自日本留学毕业而归。其友某见之,戏作一联以赠,辞意滑稽。联云:「相公相,肥而胖,头且然,而况;丫鬟丫,粗又大,嘴若此,其他。」
磕睡读书某嗜读,好睡,黎明即起,伏案观书,日暮即就枕矣。尝自撰一联,揭於书斋之楹。联云:「有打磕睡的豪杰,无不读书之神仙。」
夫子自道「酒酣或化庄生蝶,饭後甘为孺子牛」,某名士自撰之联,盖夫子自道也。某嗜饮,醉辄寝。起,则导其幼子嬉於庭,自为牛,而使幼子为牧童,曳之使行,蹒跚庭中,不稍拂其意。世之为儿孙作马牛者,固甚夥矣,然每不自承,若如某名士之能自道者,固绝无仅有也。
老父无能却更尊衡山之俗,每当仲夏时,居民必迎神赛会,谓之避疫,仿古傩礼意也。城南为马王会,城西为康王会,两会争奇鬬胜,积不相能。所装故事,亦多按南西二字,如取西川、征南蛮之类。一日,马王会出赛,装孔子像,横书「万世师表」四字匾额,以为无能出其右者。康王会中人闻之,乃饰孔子父叔梁纥出游,撰联悬於旁。联云:「吾儿有志虽称圣,老父无能却更尊。」马王会人见之,瞠目而返。
大小王霸儿子某广文与某二尹为同僚,甚相契,朝夕过从,谈谐间作,偶以对联为酒令。广文因出对曰:「老教官,穷教官,老当益壮,穷当益坚,老大穷坚教官。」二尹方沈思,瞥见其两子戏於庭,即曰:「大儿子,小儿子,大则以王,小则以霸,大小王霸儿子。」
仲姓宜为调人居两方间之调人,或证人,俗谓之中人。而燕、赵、齐、鲁人士之读「仲」字,其音辄如「中」,笔之於纸,亦复混淆,如「连中三元」,辄写作「连仲三元」。尝有延仲昴庭居间调处一事者,昴庭不允。请之者曰:「君姓仲,仲之义训中,且日本谓中人曰仲裁。调人之责任,君自负之,勿固辞。」昴庭乃笑而诺焉。
百鸟百兽图马某宴客,客为乌、凤、燕、鸡、鸿、鹄、牛、羊、鹿、狼、豹、熊、虎、彪十四姓。或曰:「此《主客图》 「 唐张为尝作《诗人主客图》。」 也。可扩之为《百鸟图》、《百兽图》,与上海广学会所出版者,并传於世矣。」
风马牛不相及马子春尝拏舟入剡,访其友牛舜初。渡曹娥江,遇逆风,风不得前,泊一昼夜。及至,而牛适亦以访友先一日他出,遂不遇。马归,语其妇曰:「此真所谓风马牛不相及也。」
云龙角逐云子远,粤人;龙念轩,湘人,皆尝客金陵。一日,偕游锺山,云年少先登,龙蹑其後追之,至其巅,则以行急而气喘。坐定,语云曰:「君平步青云,诚得风云之际会矣。」云曰:「吾两人亦云龙角逐耳。」
满饭吃得满话说弗得俗有「满饭吃得,满话说弗得」之谚,盖戒人说大话也。宣统时,革命势盛,竞唱排满,固以在野党为多,然亦间有随声附和之官吏。盖若辈狡黠性成,知革命潮流大涨,必有推翻政府之一日。故虽食朝廷之禄,不敢获咎党人,谈论所及,绝无帝德君恩字样,殆於「满饭吃得,满话说弗得」二语而偶尔误会也。
半夜三更打我锣警察已徧郡县,然以不敷分布,故击柝守夜者,尚所在皆有。或为诗以赠之,中有云:「清风明月无人管,半夜三更打我锣。」管、锣假借作对,不着痕迹。亲之曰兄友朋辈行相等,辄相呼曰兄,不计其齿。向子平年四十许,一日,遇陈伯元,以兄呼之。陈之齿已逾耳顺矣,或语向曰:「君宜称陈为丈以尊之。」向曰:「尊之不若亲之,「亲之曰兄,字曰孔方」,此见晋鲁褒《钱神论》,亦正以见吾之亲陈也。」
天下之大老也有兄弟二人孪生,其友往往误认。一日,遇其兄,遽呼之曰二老。旁有知之者,曰:「渠,大老也。」友曰:「总是一般,「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
生子之本色谐语诙谐语,必须本地风光,方可解颐喷饭。有笔贾举子,甚丰硕,或戏之曰:「羊毫兔毫,加工选料。此家用货,非比卖门市者,安得不佳?」又有书客举子,貌酷似父,或戏之曰:「原板初印,神气一丝不走,其非翻刻贋本可知。」又有庖人举子,肤色甚黑,或戏之曰:「此非炭火烟煤之气,即是油盐酱醋之精。」
制造人民子孙余姚高云乡,名民,少业贾,旋为童子师以自给。生平嗜学,颇读译本书,且能为诗古文词。而口吃,好诙谐。某年,失馆家居,适生子,弥月,设汤饼筵,一贺客询以今岁何所事事,则曰:「为国家制造人民,为祖宗制造子孙,非莫大之事业乎!」
施玉轩劝杨伯隐勿作马牛施玉轩,皖人,有子,名源深,幼聪慧,好学,及岁而学成,能自立矣。乃其岁入,亦仅足自给。玉轩向为诸侯老宾客,至是,犹作客如故。同幕李伯隐年五十余,长於玉轩者五岁,尚无子,恒以为忧,见源深之成立而岁入多金也,深羡也。一日,语玉轩,谓今已垂老,亟欲纳妾以育子。玉轩曰:「君休矣,吾方羡君家累之轻,君乃以望子而欲置妾。即果生育,亦须骤增两口之用,而子之衣食学婚诸费,尤为不赀。待其弱冠成立,不必倚赖於君,且能以所获资君,而此二十载中,君之所耗金钱,实已不可胜数,岂不较今日担负之重,倍之而又倍之耶!彼时君已七十余矣,七十老翁何所求?亦奚必自寻烦恼耶!况其成立犹不可知,或竟闒冗无能而仰给於君,不更终身作马牛耶?且即以仆言之,年未五秩,而豚儿已能治生,然於仆何补?此非君所目击者耶?」伯隐闻之,大悟,纳妾之议遂寝。
金中垒自恨不为拐匪自咸、同间,粤、捻乱平,以至光、宣,承平数十年,生齿日繁,生计日绌,衣食不给无以自赡者,所在皆是。赴沪谋生之人,纷至沓来,逆旅为满。有金中垒者,杭人也。侨沪既久,广交游,待人有肝胆,於稍能自立者,得其一言,辄有噉饭之地。章实甫粥粥无能,然其年甫成童也。一日,丐於金,谓欲得一餬口之所,且为奴亦不恤。金太息曰:「人多事少之状况,年来日甚一日,虽下至厮养,亦苦无容身处,将若何?」乃给以饼金,章叩头谢。意将行,而金之友汪明斋至,闲谈,纵论至谋生之事。金即指章而言曰:「彼哉彼哉,诚可太息痛恨者也。彼方当求学之年,而一再逃塾,绝无所能,其从何处觅生活耶?惜吾未为贩卖人口之拐匪耳!不然,则吾既可得多金,而彼又获栖身之所。虽及成年而不能自立,为其父母者,亦必衣之食之,可终身无冻馁忧矣。」汪愕然。金又告之曰:「粤人以族大丁多为尚,潮州尤甚。稍有力者,辄广置姬妾,以期孳生之众,而犹以为未足,更出资购之於外。光、宣之交,上海拐匪充斥,赴粤商轮,时有大帮幼童出口,盖即拐匪挈之往粤以求售者也。」
城中尽是馒头馅古语云:「纵有千金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谓坟也。後人又有句云:「城外多少土馒头,城中尽是馒头馅。」盖言人之必有死也。
吁嗟阔兮杭州某富翁卒,出殡,其车马仪衞之盛,穷极侈靡,或以告人曰:「今日某家丧事,向未见有如是之阔者。」 「 杭俗以盛为阔。」 座客曰:「此所谓吁嗟阔兮,不我活兮是也。」
舍鱼而取熊掌曹子章,晋人也。曾举於乡,为主事。以家无恒产,乃参戎幕於津沽,博升斗养母。久之,不获於府主,遂入官京师。未逾岁,弃职而走。至沪,鬻文为生。盖其人贞介绝俗,生平别无嗜好,惟视色与书若性命。爱沪上风景之佳,居数月,即移家焉,则以笔耕余暇,可恣览载籍,且作冶游也。沪之女闾耒昌,书肆阗溢,为全国冠。曹每於薄暮孑身入市,非阅书於坊,即至其所眷处,然辄以书自随。尝曰:「余好色,而沪地之姝丽触目皆是。余好书,而沪坊之图籍悦心者多。色,犹鱼也。书,犹熊掌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然亦焉能竟忘情於鱼耶?」其友姜枕流戏之曰:「吾为君计,他日再入轮回,可谓命於阎罗,以两眼分布於面部之前後,则前可观色,後可观书,而人亦必以双方之独具只眼誉君矣。」
海上逐臭夫上海县以滨海得名,谬托风雅者,辄称之曰海上,其实濒海之地,皆可以是称之。此亦类於姑苏志、金陵志之名称不当也。上海居民繁盛,士女耒昌,冶游置妾之徒乃遂纷沓,然皆於句阑中求之,亦以妆饰入时,易炫俗目耳。
钱塘金仲撝,风雅士也。有特识,尝谓沪江名姬,泰半为苏之乡女,与娘姨、大姐 「 皆女佣也,未嫁者曰大姐。」 之出身正同。而俗无真赏,但见其靓妆刻饰,便嬛繛约, 「 八字见《上林赋》。」 即从而悦之。於天真烂漫雅洁自好者,略不措意,此皮相天下士者之所以日多也。一日,赵伯英强之作狭邪游,小饮於名姬秦若兰妆阁,遇女佣阿珠,乱头粗服,弥美而艳。酒阑闲话,询知为苏乡甘露农家女,至沪甫半载,向从其母事田作,固亦胼手胝足者。因语伯英曰:「此小妮不假修饰,乃姣好若此,较之若兰,奚若?且凡百女佣之若此者,实不可胜计,而君但知妓之美,何不知别择乎?」伯英平视久之,乃语仲撝曰:「君能赏识於牝牡骊黄之外,真具正法眼藏也。」沪俗,人家溺器, 「 储溲溺之器。」 辄於清晨由女佣挈至门外,使担粪者倾之。自是,伯英恒於清晨独行里巷,恶臭触鼻,亦不之顾。一日,仲撝以谒客晨出,与之薢茩,曰:「君真可谓海上逐臭夫矣,何矫枉过正,竟一至於是耶!」
酱油豆腐乾有为淮南业者之孔康,设肆於苏州山塘,所沽菽乳至佳。俗呼菽乳为豆腐,加以酱油而乾之,曰酱油豆腐乾。康有女曰阿媛,黑而媚,陈仲勤见而好之,方思求为偶。逾月,介友通殷勤,则已嫁包氏子矣。乃悒悒,而作《黄莺儿》词以志之曰:「爱你素中珍,紫棠容,白玉身,温柔细腻端方正。馨香可人,闻味动心,清茶美酒常相敬。但只恨相逢布袋,包住了卿卿。」
娣肉二字之别解熊子英工诗,好作谐语。一日,作即事诗,中有「娣胸三白假,肉顶一黄真」二句。适其友邵菊屏过访,见之,愕然不解,请其说。熊曰:「上句言吾妹当胸之鼻针,有白色假金刚钻三粒,下句言吾妇插髻之黄色簪,乃真金所制。盖以娣字拆之,为女、弟二字,以肉字拆之,为内、人二字也。」
如君二字之别解世俗称人之妾,辄曰如夫人或如君。如夫人者,儗之於妻,亦原本於《左传》「齐桓公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句也。如君之称,则以《论语》有「夫人自称曰小君」一语,《汉书》有「归遗细君」一语。且母以子贵,则曰太君。夫人既可称君,妾既无所不如,自得称如君矣。赵子义大令尝纳一姬,宠专房,大妇粗通文翰,好诙谐。一日,瞥案上有曾梅臣致赵书,有「夫人如君」字样,语赵曰:「君者,一国之主,皇帝是也。曾君书函,於我称夫人,而称姬为如君,是以彼为一家之主,尊贵拟於天子矣。子亦甘为其臣下否乎?」
妬律妬律为广野居士述,凡八条,虽属游戏,亦颇有组织,因全录之,以资笑噱。
名例。一,凡妇梳头临镜架,言从镜中见夫与婢目挑,遂生嗔毒骂,并及丈夫者,拟坐以断罪不以律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迷网沉沦,闻蚁声而惊梦。疑团莫解,饮弓影而成疴。是以披画图而含哀,询洛神而赴水。羣狐满腹,载鬼一车。以莫须有之情,比将毋同之律。罪由自召,人亦何尤?」一,凡妇允夫宿妾,日间反覆议明,及至更深,犹复令妾针纫,若或忘之者,拟坐以公事应行稽程律,笞二十,迟至三更者,加一等。判曰:「春秋盟会,成事定於一言。战国纵横,趋向决於片语。尔乃拘牵薄务,似存退悔之心。演习虚文,无非出纳之吝。虽曰健忘,当不至此。爰引律法,犹觉从宽。」一,凡夫与婢有染,妻乃去婢小衣,以秦椒等辛辣之物,纳入婢女私处,比照以秽污入人口律,加等,发黑龙江,给披甲为奴。判曰:「荳蔻犹含,殊苦盐梅之味。牡丹初放,何堪姜桂之投。即蛇蝎以为心,无此毒也。本豺狼而成性,岂其然乎!按律无可援引,加等从严究拟。」
吏部。一,凡妇人见夫外入,故拈针线,兀坐不语,及再三询之,一推而起,拟坐以无故不朝参公座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慵拈倦绣,只念远人。默坐低头,为怀游子。末有室家静好,琴瑟和谐,见良人而转嗔,闻温言而添恨者也。妇德无极,女怨无终,律以朝参,正斯壶范。」一,凡妇有病在 ,沈沈乐饵,仍令腹婢稽查丈夫与妾偶语等情,拟坐以纳交近侍官员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珠沈玉碎,肯使鸾镜尘埋。柳折花残,不许莺簧舌啭。即日关心者乱,奚须壁後置人?若云在家必闻,夫岂沙中偶语?今乃展转反侧,殊多密探之烦。而迷梦沈吟,只厪他山之虑。官箴有玷,自当屏绝於遐荒。壼范斯惩,勿致悍成跋扈。」一,凡妇每见人之内眷,必苦劝不可令夫纳妾,娓娓不倦,拟坐以同僚代判文案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画楼秘阁,共谈闾内之私。密室柔情,细诉胸中之垒。联 握手,附耳订谋。岂诚永漏话长,只为深闺计远。老璫衣鉢,官家忽使空闲。少妇传灯,阿郎决难二色。比目何堪瘤赘,并头那许骈枝?第彼妇各具肺肠,漫劳人别参帷幄。家有制度,事属越庖。自谋己非,代人难恕。」
户部。一,凡妇每同婢妾触牌点韵,嘻笑一堂,忽闻主人声息,悉皆屏去,拟坐以脱漏户口律,杖六十,徒一年。判曰:「紫罽平铺,象牌齐翻玉笋。霞笺试展,斑管漫掞瑶词。乃老子兴复不浅,而羣芳吹散因何?是岂楚卒闻歌,竞解中宵之甲。抑亦苏生挟策,惟深兼并之防。罪坐发纵,奔逸免救。」一,凡妇值夫偶宿妾室,便偃卧不起,只推有病,及再三安慰,不觉盈盈泪下,拟坐以户役不均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自是桃贪结子,故寻树底留红。原非浪逐痴儿,疑作花间恋蝶。不知樛木下逮,方可螽斯衍庆。尔乃鸟嗁残梦,怜春色之将阑。花扰独愁,恨秋梧之早落。犹然心怀固宠,念旧爱而情伤。志切专房,分新恩而肠断。菀枯顿异,徒杖有归。」一,凡妇容夫纳妾,限夫往妾所,止以一更为率,迟归则怨望詈骂,拟坐以丁夫差遣不平律,杖六十。判曰:「命将出师,最忌从中掣肘。济人利物,应须忘分推心。如其箝制克期,恐致功多限促。必欲束缚计晷,定然此怨彼嗟。苟发纵之不公,当援律而予杖。」一,凡妇无子,畏人清议,阳为娶妾,私禁冷室,不令丈夫见面,拟坐以田地荒芜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历岁深耕,既无薄获。憎人多口,爰挟阴谋。纵不学司马公夫人,饰之入院。何至如白太傅内子,不使进帏?鸦过长门,梦断朝阳日影。鱼封永巷,魂消巫峡云踪。女有罪而幽囚,郎何辜而乏後?荒我田畴,罪难轻贷。」一,凡妇见妾生子,故将家业施舍僧尼,搬运母家,并与出嫁女狼藉无度,拟坐以盗卖田宅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珠非蚌出,奚怜金穴铜山。箧自我操,即欲沙挥泥洒。绮丸蔽野,翠玉成尘。神诞佛生,结福缘於渺渺。老妪少妇,填谿壑於年年。甘心若敖之鬼,宁惜叔孙之儿。恶其纵恣,律以攘窃。」一,凡妇闻亲戚朋友娶妾,即行毒骂,并自咒以及丈夫,拟坐以把持行事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城门失火,未尝殃及池鱼。滕国防危,便尔忧先筑薛。含沙射影,足徵鬼蜮之衷。打草惊蛇,预作绸缪之计。罪状似难比拟,情形那可姑容!律以把持,实为允协。」一,凡妇无子,恐夫买妾,强立己侄,或抱螟蛉,拟坐以斩人宗祀律,杖一百,刺配宁古塔,绝产没官,父母兄弟不行解劝,连坐。判曰:「妒蚌难胎,久虑蛾眉之入室。牝狐幻术,阴营蜾负之良图。乃欲代马以牛,更恐以武继李。科其罪状,投豺虎而谁怜?揆厥私衷,馁祖宗而莫顾。拟减等於大辟,宏施法外之仁。藉绝产而入官,讵资异姓之孽。在昔设谋决计,事虽首自妖姬。然而党恶模棱,罚难逭於丑类。祸因滋蔓,连坐非苛。」一,凡妇归宁父母,必将丈夫爱妾挈之同往,拟坐以拐带人口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情怀水火,原非兰茞之和。意介干戈,素乏埙箎之雅。携手同归,是心也?与子偕往,保无他乎?察其略取之情,治彼杖徒之罪。」一,凡妇与夫议明,或三六九,或二八日,分润於妾,乃至期龃龉,不令夫往,拟坐以收支留难律,笞五十,再犯者加一等,三次者杖六十,徒一年。判曰:「三分有二,宜加服事之诚。取二用三,古有贪残之戒。尔乃渝盟割地,辄怀犹豫之衷。役志侵渔,渐现饕餮之态。当与不与,律固有条。初犯从轻,再犯加等。」一,凡妇故令陋婢强夫枕席,以塞娶妾之念,拟坐以良贱为婚律,主婚者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锦衾璀璨,自宜软玉温香。绣帐氤氲,可无穠桃翠柳?虽实命不同,允共葑菲薄采。而承恩非貌,奚堪魑魅偕欢。因浊酒麤布之谣,岂丑妻恶妾之解?进以匪匹,实为乱羣。责有攸归,谁职其咎?」一,凡妇使婢年已长大,不令蓄发,恐丈夫有见猎之喜,拟坐以嫁娶失时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判曰:「芳草无情,随春来而渐茂。绿杨何意,因时至而垂丝。恶竹笋之冲檐,删其凤羽。嗔蔷薇之踰架,剪彼蓬心。自崔夫人不许丽服,而袁绍妻使髠头。乃虞掷果而禁偷桃,未咏标梅而歌冰泮。不疑他意,只问失时。」
礼部。一,凡妇年已衰迈,犹然脂粉翠钿以固宠幸,拟坐以服饰违式律,笞五十,逐出,免供。判曰:「翠鬓香云,艳质曾邀帝宠。柳眉桃靥,娇姿准拟人看。不知出塞明妃,颜华已非旧日。抱疴婕妤,形容顿异当时。乞怜未必希恩,掩袖殊令增恶。态固难堪,情犹可悯。」一,凡妇蓄妾,原非得已,乃自夸贤德,冀人赞美,拟坐现任官辄自立碑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膏雨和风,令望应流於万里。深仁厚泽,芳誉自播於千年。故口碑载道,逢人惟说岘山。而尸祝由心,至今咏思棠芾。何乃事因情近,名与实违。诩向人言,攘为己德。苟传闻不传,几欲勒之贞珉。久假不归,竟尔厕於贤哲。盗名有禁,功令宜遵。」一,凡妇暗令腹婢借名骂奴仆,因及其夫妾,并有子之妾,拟坐以公差人员役欺淩长官律,杖六十,徒一年,主妇辨非主使,记过一次。判曰:「浪蝶狂蜂,奚顾新蓓嫩蕊。暴风骤雨,那管细果花胎。犹如狐假虎威,岂惜鼠投器忌。虽护身有符,苟犯法无赦。主妇记过,牙爪必惩。」一,凡妇买妾入门,必使魔镇,或挂己裤於门首,或置棒槌於门限内,种种不一,拟坐以禁止师巫邪说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玉颜未入,轮回九转之肠。象管初吹,声断百年之梦。不用千金买赋,阴求片铁铸符。一纸朱书,宜投蛛网。数行秘籙,忽坠迷途。性情制以鹦哥,精爽摄为虎伥。是盖幻而无迹,即或杀之冺踪者也。淫觋邪巫,痛惩远屏。」一,凡妇因夫买妾,便设经堂,修斋礼忏,惟同僧尼来,拟坐以左道惑众笔,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杨柳新栽,昨夜几番风雨。茶蘼初架,晓来无数葛藤。蛾眉入而粉黛衰,鸦鬓添而鸾镜掩。妆阁因而绣佛,琴堂用以繙经。寄怨毒於瞿昙,发幽愤於般若。淫艳姏尼,藉禅和而入室。贪痴释子,披缁戒而踵门。闺阃从此踰闲,性情由之难制。是用履霜杜渐,故为首禁严惩。」一,凡妇嫉夫有妾,从旁嫁祸,造作流言,拟坐以术士妄言祸福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深情厚貌,须眉误中其猜嫌。伏阱隐机,脂粉亦忘其忮忌。是以不言掩鼻,郑衰以巧爱而毙楚姬。覆被杀儿,武瞾以忍心而殒唐後。临风搧毒,向影吹沙。不第谗言离间,盖实溺陷死生者也。所当满杖,远配遐陬。」
兵部。一,凡妇每夜聚,必将床前暗制桌椅等物,周 布密,以防夫有他适,拟坐以假宿卫人仪仗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秦王宫里,未失狐白之裘。汉后禁中,谁通赭马之迹?不虞窃符之魏姬,特恐偷香之韩寿。岂乏防意如城之谋,爰效入苙招豚之计。坐以假借,罚其愚騃。」一,凡妇因夫夜起溲溺,不行通知,即疑其私婢,生嗔毒骂,拟坐以夜禁不严律,笞五十。判曰:「 内青铜,原属怀奸之具。枕边玉盒,用为护身之符。乃崇垣何处飞奴,帘外勿惊人影。醒来梦话,郎已梦到高唐。醉後消魂,身逐魂游楚馆。彼固失告,此则疏防。」一,凡妇使婢女,不许面粉鬓油,止令破衣敝履,充作夜不收,打听丈夫外事,拟坐以私渡关津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粉黛三千,既无藏娇之屋。金钗十二,屈为下陈之材。况罗刹夜叉,分途勾摄。而山精水怪,匿形潜窥。出入自有关防,内外岂容飞越。爰书有禁,城旦何辞!」一,凡妇见夫入妾房言语,即假借公事突入冲散,拟坐以擅辕门律,如止诨扰,不作嗔状,引例末减,笞五十,免供,判曰:「翡翠 前,方调鹦鹉之舌。水晶帘外,忽来狮吼之声。不徒花上晒衣,未免腹中藏剑。有心心术不端,无心见识不到。」一,凡妇度妾与夫正值绸缪之际,忽唤妾起,属以他事,拟坐以擅调官军律,杖一百,发边远充军。判曰:「酣战方深,浪子春风一度。金牌忽召,夫人号令三申。既撤白登之围,讵有黄龙之望?隳功西徼,先轸之唾固宜。掣肘东牕,长舌之罪难贳。宥以生命,犹为宽典。」
督捕。一,凡夫入妾室,妾虑主母之嗔,因而逃入妻所,妻遂闭之,不令出户,拟坐以窝隐逃人律,杖一百,流徙尚阳堡。判曰:「桃源有路,本期接引渔郎。梅子多酸,未便相延洞口。效红拂之宵征,非得已也。岂文君之私奔,意何为乎?尔乃冥心已会,故托於李上蔡逐客之书。妙谛全窥,竟不学鲁男子闭户之美。汝既有意於窝逃,吾将按律而问拟。」
刑部。一,凡妇见夫与妾就寝,故意不卧,隔房频问琐屑事务,拟坐以听讼应回避不回避,笞四十。判曰:「鸳梦初谐,正虑窥帘鹦唤。蝶栖未稳,何堪聒耳蛙鸣。既干回避之条,难辞挠法之谴。量从薄儆,以蔽厥辜。」一,凡妇设榻於自己卧房,妾侍夫寝,必抱衾禂以就,即使合欢,不令畅遂,并不得谑语一字,拟坐以不应禁而禁律,杖六十。判曰:「卧榻之侧,本非鼾睡之乡。忌者之前,又岂诙谐之地?桃花三级,犹浪动潜鳞。莺啭一声,更怕惊翻宿蝶。是宜通禁,允此严惩。」一,凡妇因夫偶饮妓家,遂令端跪 前,自仍假寐,更余不允发放,拟坐以告状不受理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蛱蝶偶入花丛,原非贪宿。蜻蜓薄游水际,未免沾濡。况风过帯香,何关薄幸。而衣沾剩粉,联以娱情。尔乃顿发娇嗔,罔顾黄金之膝。居然假寐,任凭玉漏之催。真变羊之巫可诳,而逆鳞之怒难批矣。悬案过情,杖遣不枉。」一,凡夫调婢,婢极力洒脱,以致颊红肉颤,妻乃不察,仍搏婢毒打,拟坐以官司故出入人罪律,杖六十,以增减轻重论。判曰:「狭路相逢,几饵身於豺虎。投梭峻拒,得幸脱於鹰鸇。颤断香肌,盖为云横烟锁。红堆粉面,岂关雨後霞生。不申法於强梁,反宣威於弱质。故出故入,按律何辞?」一,凡夫与妾寝,旦入妻房,妻乃托故启衅,需索首饰衣服,拟坐以因公科敛律,计赃从重论,赃未入手者,杖六十。判曰:「终年交颈,曾无感於寸衷。一旦分甘,遂矜怀於大赉。翠环金缕,非可要挟而求。宝钿绣衣,务在随宜而锡。尔需索出於机心,将拟罪应同於科敛。」一,凡妇因夫娶妾,假病卧牀,不吃茶饭,其夫委曲劝解,仍忿言诟骂,及腹婢私进饮食,则啖之,人至,辄复藏匿。拟坐以夤缘作弊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银牙正辟,何心翠釜紫驼。绣户无人,辄噉金虀玉粒。若彼阴险之情,为鬼为蜮,丛已觇其一斑。矧其闭藏之迹,如虺如蛇,宁能防之久後?纵兹不治,长此安穷?」一,凡婢薄有姿色,见其悄悄修容,辄以诱汉痛诋,拟坐以故勘平人律,杖八十。判曰:「桃花沐雨,夫岂有意呈娇。梅子含酸,遽谓揉脂献媚。必丫头尽属花面,即毒口见其蛇心。尔太多疑,罪同故勘。」一,凡妇看戏,见有演及妾妓者,辄哓哓不止,并骂点戏之人,以及自己丈夫,拟坐以决罚不当律,笞五十。判曰:「雅剧新声,不过逢场偶作。芳姿艳质,藉以合席同欢。事争选靡丽之情,词必出佳人之口。尔乃覩花容而色沮,闻莺啭而神声。触目惊心,当歌疑讟。谁家薄幸,故开作俑之端?郎实猖狂,冀效跳梁之习。衾裯鼎沸,婣波腾。鼓焰无端,笞惩有律。」一,凡妇责婢惯及下体私处,拟坐以决罚不如法,於人虚怯处非法殴打律,成伤者笞四十。判曰:「前代腐刑,爰书久削。编民阉割,宪典严惩。在男子而已然,况女子乎何有!尔乃借公泄忿,声罪讨於包茅。乘兴宣威,肆戈矛於夹谷。如验有伤,按律究拟。」一,凡妇值夫外出,即将夫妾并有姙之妾阴卖,并不择人论价,迨妾知觉不从,或以烧香等事诳骗出门。拟坐以监守自盗律,杖一百,发尚阳堡,同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小往大来,本蓄分甘之怨。母以子贵,愈深固宠之忧。讵料君子之远行,恰值红颜之薄命。一副狠心辣手,早定调虎离山。拔去眼钉,推入火坑。辱当罏而不惜,虽换马亦欣然。伤情极矣,惨何如之?其最毒之元凶,固应远徙。即为从之恶党,勿令网遗。」一,凡妇端坐,令夫跪受刑杖,如不依从,即号哭不已。拟坐以威势制缚人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毒龙飞怒,白日晦而海水扬。乳虎横行,谷风生而狐兔伏。吼声至厉,鼻息敢舒!彼既肆无忌惮,我持律以重惩。」一,凡妇蓄婢女,每同夫对饮,不许婢立己後,恐美目之盼,向夫传情。拟坐以诱人犯法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锦绣成行,勿使肉屏障後。鸳鸯罗列,莫教花阵当前。盖防对面芙蓉,密订同心之约。灯前秋水,暗邀月下之期。不知慢藏之招,实为冶容之诲。尔故陷之,罪还责尔。」一,凡妇毒打婢女,其夫一言劝解,便谓私婢,愈加鞭笞,拟坐以冤屈平民为盗,杖六十,徒一年。判曰:「毒手老拳,势难坐视。缨冠披发,迹涉嫌疑。乃词以情迁,卦因变动。贪非盗璧,浪指怀春。屈法枉赃,拟徒决杖。」一,凡妇不能容妾,反饰嗔作喜,以市贤名,愿称姊妹,无分大小,及妾入门,非禁即卖,拟坐以歉诈官私取财律,杖八十,徒二年。判曰:「梦中之兰玉未占,被底之鸳鸯难共。琵琶隔院,声已远而莫疑。鹦鹉异笼,语屡调而毋觉。顾耳属於垣,趾不旋踵。王丞相之驱车,为淩诸婢。戚少保之肉袒,奚获二雏。尔乃蜜里藏刀,必欲花间逐蝶。狡亦甚矣,罚岂容轻!」一,凡妇与夫小有间言,便呼兄唤弟,肆行强横,以压制夫妾,拟坐以假冒官兵律,杖七十,徒一年半。半曰:「日丽云闲,风忽变而成飓。波恬浪静,石偶激而生澜。巧令如虎如狼,哄然吠声吠影。骇当猛鸷搏鹰,不啻羣鸦噪凤。蠢兹丑类,法所必惩。孰为主谋,讯明发遣。」一,凡妇举动恣肆,因夫稍违,辄指称听信婢妾之言,哭诉妯娌乡党,拟坐以越诉律,如污人名节,杖一百,发烟瘴充军。判曰:「冀握大权在手,先以蜚语螫人。盖因蛊惑於心,奚啻含沙於口。不知盗嫂之事,犹可解也。至若通妹之诬,岂能堪乎!天谴难逃,王章莫贷。」一,凡妇见夫有恙,便归罪婢妾,丑言播告众人,拟坐以假公营私,杖六十,徒一年。判曰:「纸帐呻吟,遽称此风之始。竹;偃仰,遂生为厉之阶。岂知闺阃之事,甚於画眉。乃以中冓之言,指为墙茨。意欲如将军体惫,因人言而驱姬。恐难同太傅暮年,以老病而放妾。假借衅端,诳诬加等」一,凡妇打骂婢妾,吼声震外,并骂及亲友者,拟坐以辱骂尊长律,无服笞二十,有服笞五十,期亲同胞杖一百,伯叔师友各加一等。判曰:「虎牙横噬,岂避贤豪!烈火蔓烈,宁分玉石?西楚大呼,铁骑重围辟易。河东一吼,柱杖落手茫然。鱼无耳而深藏,鸟高飞而色举。盖司晨之牝,非特门内之奴已也。就族党之尊卑,定科条之轻重。量从分别,予以自新。」一,凡婢年稍大,妇恐夫沾染,即行鬻卖,另买小者供用,拟坐以畧卖人口律,杖八十,徒二年。若畧卖至三口以上,枷号一个月,发边衞充军,并追价入官。判曰:「丝柳初垂,便关心於黄鸟。夭桃未放,早留意於游蜂。以防微杜渐之怀,作出陈易新之举。刈绿竹以植黄杨,驱修翎而蓄蚱蜢。律以畧卖,允蔽厥辜」一,凡妇见婢垂髫,夫或属意,竟不谋之於夫,擅配家奴,拟坐以屏去人服食律,杖八十。判曰:「桃花含蕊,何须便嫁东风?蜂孕犹胎,岂遂扬辉北渚。预作纳履之猜,何其遽也。阴为揜袭之计,不亦泰乎!拟以重杖,抑彼机心。」一,凡妇知妾有姙,故使劳力,以致堕胎,并令产中饮食失时,拟坐以窝弓杀人律,杖一百,徒三年。判曰:「海棠新放,将有色而无香。荳蔻初含,幸渐开而结实。满园春色,谁是宜男?共祝天孙,若为乞巧。甫徵兰梦,旋起鸩谋。致使瓜未熟而蒂已离,木向荣而心先蠹。覆巢岂容完卵,杀母必更伤儿。讵止暗地害人,是且明欲绝後。置之徽纆,大快人心。」一,凡妇因事与夫反目,即架言宠妾,身投尼室,经宿不回,拟坐以背夫走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判曰:「久蓄疑猜,苦无半隙。稔怀怨恨,巧架片言。禅关蓝室,允为解脱之门。祆庙淫祠,本是藏奸之薮。纵非红拂之奔,难洗缁流之辱。投之有北,永绝南还。:「一,凡妇爪碎丈夫面皮,并啮伤肌肤者,拟坐以妻妾殴夫律,杖一百,徒三年,愿离者听。判曰:「情绪偶乖,笑裂千端锦绣。幽思乍触,怒敲七尺珊瑚。狂飈发而松柏催,惊涛轰而兰蕙损。金闺虎坐,玉洞羊眠。既昧三从,须严七出。」一,凡妇等令腹婢私行窥探,互相谈论,以致妇之面色,忽白忽青,微微冷笑,拟坐以窃盗不得财律,笞五十,免刺。判曰:「纱牕隙底,潜聆蚁鬬之声。脂粉场中,化作鸱张之态。百萤惑眼,千崇蛊心。蜀碎芙蓉,吹上桃花之面。南香含笑,如嗁汉女之妆。薄笞少惩,姑免深究。」一,凡妇闻妓女送夫扇巾等物,必搜寻裂碎,拟坐以毁弃器物律,准窃盗已行而不得财律,笞四十。判曰:「采兰赠芍,虽属淫风。煮鹤烹琴,殊亏大雅。况适情引趣,非尽溪水之纱。贻管呈憨,误认江臯之佩。留之增为韵事,毁之自取其尤。」
工部。一,凡妇置妾贪禂 第,故令窄小,止堪一人独卧者,拟坐以造作不如法律,笞四十。判曰:「花萼谊重,曾传大被之风。燕雀情深,夙着联 之美。即眉公之新式,未闻狭彼规模。非楚宫之细腰,何故减其绳尺。既稽古而无徵,曷据律以示戒。」一,凡妇因夫欲往妾所,乃身先诱敌,及酣战良久,已挫其锋,始令就妾,拟坐以虚费工力采取不堪用律,坐赃论罪,杖一百,徒三年。判曰:「嫩柳堪折,方图良夜佳期。老蚌馋涎,反欲争先夺食。壮哉锐进之气,此处不饶。休矣罢乏之兵,彼将何补!罪不止於阻挠,律应坐以虚费。粤稽赃迹,虽城旦而犹轻。究厥奸谋,迅决杖以发遣。」
生子之毒俗以男子子为子,女子子为女。而古人对於所生,不论男女,辄曰子。萧石友与郑松轩产同里,贾同方。郑挈眷侨沪,有年矣,一妻一妾如齐人,而多子。萧孑身,好冶游,久之,染霉毒, 「 俗名杨梅疮。」 几殆,德医以去毒药水注射之,得不死。然病三年,医药之费不赀。一日,语郑曰:「吾以病致贫,甚矣惫。」郑曰:「恶,是何言也?予之惫,尤甚於君。」萧大愕,请其故。郑曰:「君恶疾已瘳,今果悔过自新,不再狎邪,所入足自给,则後此皆优游之岁月矣,复何忧!况君未授室,毒亦及身而止,不至遗传子孙也。且贪色,性也,不足病。予则何如,男女九人,皆未成童,衣食学婚之需当若干。此九人者,幸而成立,则亦已耳,然予已受终身之累矣。否则及其长成,各有孳乳,生生无穷,遗害社会,永为巨蠹。生子之毒,蔓延若此,不又倍蓰於君之鰴毒耶?故与其娶,毋宁嫖。」
竭力致身金奇中,某县人,邑故僻陋,古之在夷者也。邑人常老死牖下,罕有至旁郡国者,都会士女之丰昌,不得见也。奇中从其父居於乡,年及冠,乃读性理书,既婚,颇持不二色之戒,且足迹不出五十里。及壮而有戚至自都会,导之出游,谓可一扩见闻也。乃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於沅湘,北涉燕、赵,观光於上都。既而航海东南行,及於沪,止焉。税驾逆旅,渐出而游览。沪故多女闾,颜色之姚冶,衣饰之丽都,为通国冠,游者叹观止。奇中亦顾而乐之,日与其戚涉足焉。凡长三,么二之妓,及其娘姨大姐,靡不有所眷,盖几人人而悦之矣。居三年,所眷逾百人。
戚有友汤颐琐,端人也,亦尝读宋五子之书。一日,遇奇中於途,与之谈,甚洽。自是恒相过从,越三月,疏矣。奇中惟日以狎邪为乐,或语之曰:「子幼时入塾,不尝读《语论》乎!「贤贤易色」何谓也?」奇中曰:「予亦惟以事父母之道竭其力,以事君之道致其身耳。」
夭足宣统朝,天足盛行。天足者,妇女不缠之足也。然有昔已缠而今弛其缠者,骤观之,与天足无异,实则束缚已久,十指不舒,其形锐,未能屈伸自如也,辨其行步,即知之。金奇中曰:「此非天足,乃夭足耳。」夭,状其形也。然已缠而放,究亦自好者之所为耳。
排泄排泄,发舒之谓也。人体之所排泄者:炭气也,痰也,汗也,精也,粪也,溺也,屁也,月经也,皆是也。金奇中好滑稽,与诸丹民雅故,每过从,辄谐谑。一日,诸语金曰:「君以厌世而愤世,所语多不平,是亦排泄之一也。」盖窃笑其放屁耳。金曰:「予之言自口出,君之言非亦自口出耶,排泄之谓何?」
生产事业晚近以来,朝野上下,以国富日减,财源日涸,无论为公为私,辄有举借外债之说。金奇中习闻是说而忧之,有年矣。谓贷资以兴生产事业,如开矿工,设工厂则可;反是,则有害而无利也。宣统己酉春二月朔,为奇中长子纳妇之日,奇中家固贫,先期贷人千金为婚费,方引以为忧,与怀献侯言之。献侯曰:「郎君将制造国民,来年君可抱孙矣,则亦生产事业也,与开矿山设工厂无以异,庸何忧!」
苏嘉人之情谊江苏各属之在江南者,为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太仓,曰苏五属。在江北者为江宁、淮安、扬州、徐州、通州、海州,曰宁六属。浙江号称两浙,人之恒言,於宁波、绍兴、台州、金华、衢州、严州、温州、处州八属曰浙东;於杭州、嘉兴、湖州三属曰浙西。江苏苏五属与宁六属,以风俗言之,大异。其人民相遇,遂至情意隔阂,而彼此视若途人矣。
苏州、嘉兴分隶两省,而壤地相接,风俗语言,固无不类似也。姻娅师友,彼此互有之,相亲相爱,其心目中不视之为两省也。
至若苏人之视江北,嘉人之视浙东,辄以风俗语言之截然不同而多所扞格。大庭广众,彼此薢茩,辄淡漠视之。而苏、嘉人乃转昵,盖风俗语言相类之故也。苏州戴艺郛太守锡钧官吏部时,尝语嘉兴吴调卿广文仁均曰:「吾苏人之於嘉人,情谊相联,若有服之中表兄弟也。江北各属,则视为无服之族兄弟而已。」吴曰:「吾嘉人之於苏人及浙东,亦如是。」
以禾音读毛诗宣统时,朝野上下,盛唱振兴教育之说。然学校实未徧设,类以私塾改之。嘉兴北门外有塘湾镇,密迩郡城,户口繁盛,有初等小学校焉。学童十数人,环坐左右,一师督之。一日,有客过其门,闻书声,驻足听之,有三句,若曰:「王八骑马,亲家骑驴,就是骑你。」异之,意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之字句虽通俗,似亦太不雅驯,亟进而与师言,相问答,就视学童所诵之书,则《毛诗》,非国文教科书也。三句为「黄驳其马,亲结其褵,九十其仪。」盖禾音固如是耳。
客帝客官光绪庚子以後,排满之说日盛,见之日报杂志者,不可胜数。章太炎着《訄书》尤斥之,至称德宗为客帝,盖言其以满族而入主中夏也。萧山姚赭生茂才宗舜闻之,乃曰:「恶,是何言也?今方有昌言大同主义中外一家者,何所嫉於满而客之,况族异而种固同乎?且即以其本非国人言之,亦自无害,盖官吏之不能筮仕本省,在明已然。准以此例,则宰治全国者,自不能求之於大多数之汉族中,而必外国人矣。虽为满族,亦奚害焉?今惟责其改良政治,斯可矣,客帝之名,甚无当也。且帝而曰客,则各省官吏,皆可称之曰客官矣。」 「 俗以他省之官吏因事至此省者称之为客官,别於此省固有之官吏也。此则借用。」 太炎,名炳麟,一字枚叔,浙江余杭人。
集四书为新婚趣联有为塾师者,曰胡苕湄,设帐数十年,性好诙谐,耄矣,记忆力颇强,而四子书尤烂熟於胸中。盖授徒既久,於《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日夕闻其学童之诵读也。一日,其友许星斋纳妇,往贺之。及夕,开宴,苕湄酒酣兴至,辄作一联以赠之。联云:「有妇人焉,赧赧然,强而後可;我丈夫也,洋洋乎,欲罢不能。」盖集成句以为之也。
学俞曲园拚命德清俞曲园学使樾着作等身,曾文正尝言其拚命着书。有马鸣伯者,善读书,常得间,有所获,辄笔之於册,一日十二时恒伏案,晨五时已起,夕十一时始寝。兴之所至,虽夜已三商,辄起而篝灯,不假思索,奋笔疾书,滔滔不自休,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有时辄咿唔作声,盖自吟自赏也。其妇苦其扰,不得睡,嘲之曰:「卿欲学曲园之拚命,一旦不讳,亦自贻伊戚耳,夫谁尤?其如我之不愿为未亡人何!」乃强曳之寝。
暑假晚近士大夫,颇知仿效西法,其团体之治事也,有定时,以某时始,以某时终。虽不必有寒假,而暑假则类有之,以其时炎歊逼人,宜事休憩也。某年,暑假中大雨时行,可御袷衣,一人曰:「今岁无暑而有假。」一人曰:「此诚可谓之暑假矣。」其意若曰此时之暑,假而非真,亦暑假也。
清风徐来有自称徐二先生者,其名即为徐,字不速,侨居宝山之江湾。江湾铁道达吴淞,有夜车。吴淞有宾萌周任甫者,徐之友也,久不见矣。宣统己酉夏六月之某夕,徐忽附夜车访之,周大喜,曰:「君真不速之客也。」因留之信宿焉。一日,周与之散步於旷野,时当斜日西下,归鸦在林,时徐手持大葵扇,彳亍江滨,周语之曰:「君徐徐而行,宜清风之得以徐来也。」
林氏多材徐秀民尝与林重夫闲话,谈次,臧否人物,而忽太息曰:「何人才消乏之至於斯极也?」重夫曰:「恶,是何言也?第言寒族,人才亦自不乏,林文忠公固尤着於时者也。即以林爽文而言,虽为乾隆时之乱党,而能号召羣氓,进陷彰化诸郡,固亦草泽之英雄也。晚近以来,则有名宦之林启,陆军之林述庆,文学之林纾,政法之林万里、林长民,且伶界有林颦卿、林步青,妓界有林黛玉,非亦为世所称者耶?吾林氏之多材 「 材与才同,《书》:「任官惟贤材。」」 若此,以一姓而概万姓,尚何消乏之是忧乎?」秀民曰:「君家之多材,以姓林耳。林字去一捺为材,宜贤材之多也。虽然,君家文忠之所以克享大名为妇孺所知者,亦以名则徐耳。则徐者,固效法於寒族也。」
回汤豆腐乾豆腐,以黄豆为之。造法:水浸磨浆,滤去滓,煎成,淀以盐卤汁,就釜收之,又有入缸以石膏末收之者。相传为汉淮南王刘安所造,名曰黎祁,一曰来其。既成为豆腐矣,加以酱油而煮之,即缩而硬,曰豆腐乾。杭州天竺山市所售者,颇着名,进香之士女恒购之。至日暮不售,则再煮之,曰回汤豆腐乾,质益硬,味益佳矣。余伯奇嗜之,每至杭,辄购之以贻汤吉甫。吉甫亦啖而甘之,恒以为下酒物。尝语伯奇曰:「食回汤豆腐乾而不以为美者,真天下之不知味者也。」
吉甫初与伯奇同在某公司为秘书,未几,吉甫以故引退,闲居於津,有强其筮仕者,却之,其天性固高尚也。然以贫故,又不能家食,伯奇乃为之言於公司之主者,谋使复理旧业。主者曰:「此君姓汤,若再来,非回汤豆腐乾乎?」伯奇曰:「回汤豆腐乾,质虽硬,味自佳,君试尝之。」主者诺。於是吉甫遂为「回汤豆腐乾」矣。
张冠李戴京师内外城之街道,有官厅,为汛弁办公之地,受辖於步军统领,俗所称为厅儿上或堆儿上者是也。有兵役,司洒埽,厅前必悬数帽,夏羽缨,冬纬缨。盖兵役时或他出,居守者辄仅一二人,遇步军统领及左右翼总兵并各上级官至,必站班,而仓卒间不能得多人也,则强执途人使立於帽下。所悬之帽本甚低,人行近之,适覆其首,乍观之,不辨其人之是否冒充也。阳湖杨赤玉主政瑜统,在京时,一日,乘车出,至闹市,居守之人语其御者曰:「二哥 「 都人侪辈相呼必曰二哥,以大哥有所讳也。」 借光。」於是即顶帽而立,俟显者过,始驾车行。赤玉曰:「此真张冠李戴矣。」
湘人量大家 「 本音象,今读如家。」 伙,俗以言器物也。吃家伙者,言人之被挞於市朝也。饮与食皆曰吃,有受入之意。以挞人每用械,故曰吃家伙。俗又谓器物曰东西,则见之於《免园册》。盖以物产四方,约言东西,正犹史纪四时,而约言春秋耳。然东西二字,大小之器物皆赅之,家伙则多言大而少言小。可吃之物,必曰东西不曰家伙,而长沙俗谚之於吃物也,则曰吃家伙。林沪生曰:「於此,可见湘人之量大也。」
始祖鸟祖一飞有足疾,必匍匐而行,就诊於西医而愈,然犹延缘壁间,未能植立也。一飞好诙谐,一日,遇一客於友人许,问其姓,曰:「孙。」其人还叩之,一飞曰:「吾不敢言,言之滋不安。」其人固请,一飞曰:「吾姓祖,对於君,则不敢言耳。」孙曰:「君字一飞而未能冲天,殆始祖鸟乎?」盖始祖鸟者,为最古之鸟类,其化石於中古侏罗纪中发见,大如鸠,形状在今之鸟类与爬虫类之间,两颚有圆锥形之齿,脊椎骨形状亦异,尾椎多至二十一,椎各二翼,翼各三指,指各具爪,故持进化论者据以为鸟类自爬虫类进化之证。孙以此譬之者,谓其不良於行,有类爬虫耳。
富贵不能淫怀献侯尝言黄保如太守之於其妇相敬如宾,夜常宿外室。某劝其置姬侍以自娱,则曰:「吾遇妇女晓妆散发时,心中辄作恶也。」然保如实天阉,此饰辞耳。某退而语人曰:「富贵不能淫者,为大丈夫,黄君足当之矣。」
一乐一痛宣统己酉秋七月,善化陈某新婚。其友章某善诙谐,集晋王右军《兰亭序》句为联以赠之,联曰:「信可乐也,岂不痛哉!」
蒋少卿欲推陈出新蒋少卿,寒士也。方三十余岁时,以寝兴衣食需人侍奉,纳一妾,曰陈楚楚,非徒为娱乐计也。越十年,以其妾渐老而厌之。或以增购一姬为劝,辄摇首弗答。诘之,则曰:「余之财力精力皆患不足,焉能有所增益乎?楚楚果能背余而途者,则在彼固别有自由,而余亦可推陈出新,以羊易牛矣。」
乃;文娘贫妇就佣於人,以乳哺主家之子女者曰奶娘。盖俗呼乳曰奶,即以古之嬭字通之也。然奶字实当作乃;文,音乃,乳也。奶娘之言曰乳母。旧律以父妾哺乳者为乳母,见朱子《家礼》三父八母服制条。母字,固对於父而始有此称也,受佣之乳妇,实不宜以乳母称之。
施省吾有六子,一妻所出也,佣乳妇六人,皆苏乡之少艾,美而艳。客有访省吾者,见之,疑为其姬侍也,问之曰:「君何修而有如夫人者六人?」省吾大诧曰:「余惟守一夫一妻之制耳。」客曰:「此六人者,非尊宠耶?」省吾曰:「是皆儿辈之乳母耳。」客曰:「父妾哺乳者为乳母,彼既为令郎哺乳矣,君即目之为菨,亦奚不可!」
桐乡误同乡同乡,同里之人也。其後扩而充之,凡同省者皆称同乡。浙江人之在江苏也,嘉兴府属与温州府属,虽道途相距千里有奇,语言风俗,亦皆隔阂,然同在江苏,彼此往来,固皆认为同乡也。董询五鹾尹宗善,为嘉兴之秀水人,以生长於桐乡之梅泾,遂操桐语。及长而侨居江苏之上海,亦有年矣。宣统己酉秋七月,赴其友延秋之会。席次,遇永嘉周某,既展问邦族,周曰:「吾二人为同乡也。」董亦从而和之曰:「同乡。」席未有鲁人俞姓者,虽与董相识,然仅知其为浙人也。至是,乃语董曰:「君固桐乡人,宜操桐语。」董曰:「敝县实秀水,惟尝侨居桐乡,今与周君言同乡者,谓同为浙人耳。」盖俞以同乡而误为桐乡也。
临况况鹤山与林翔仲善,同居汉皋,旬日必数晤。忽以事,有违言,不相见者三阅月,盖宵小所构也。已而况悟为奸人之谗,欲修旧好,遂策骑访林。林大喜,坐定,语况曰:「君今临况,幸甚。」越日,林答谒,方入门,况曰:「今日君来,诚所谓临况矣。」盖又以林与临之音相同也,乃相与大笑,尽欢而别。大小前後金奇中好滑稽,林重夫与之习,久而效之,亦喜作谐语矣,且每互谑而互谀也。奇中与重夫尝服务於某局,局之办事室後有偏舍,为同人大小遗之所,仿西式。一日,重夫方奏厕,奇中以溲往,遇之焉。奇中曰:「子大而我小,即此见之矣。」重夫曰:「岂敢,子前我後,子绝尘而奔,我终望尘莫及矣。」奇中曰:「子何谦也,我倨而子恭,我滋恧焉。」
门中一龟王某与陈某善,一日,王倚门眺远,陈过其门,趋而与之言,又问之曰:「今日事大急,因有人析产,托予代书分单,析产时必拈阄,阄字如何书写,仓卒忘之,敢问。」王曰:「门中一龟是也。」
五官七窍之妙用有某者,喜滑稽,尝言人之五官七窍皆有用,惜所生之地不当,眉当生於指,可作牙刷;耳当生於腰,可悬囊橐;鼻当倒生,可插箸;眼当以一在後,可作两方面之观察;肛门当生於背,雨中行路,可插伞,不至累手。
人皆笑我老有字梅轩者,佚其姓名,尝有自述诗,滑稽可喜。诗云:「人皆笑我老,我亦不计较。寄语少年人,应虑无人笑。」
赠跛人联有为联以嘲跛子者,颇极形容之致,联云:「世路尽羊肠,行行又止;先生移鹤趾,飘飘欲仙。」
赠阿毛联上海有林桂英校书者,名噪一时,沪谚所称时髦倌人者是也。其侍婢曰阿毛,貌绝佳,一时名士与结不解缘者有八九人。某太史与阿毛尤称胶漆,太史曾戏以两联赠阿毛,其一曰:「史记深入不,诗云德輶如。」其一曰:「万古云霄争片羽,几人性命等轻鸿。」
赠大鼻者诗有为诗以赠大鼻者,诗云:「大鼻人间有,先生独不同。巍然一宝塔,倒挂两烟囱。亲嘴全无分,闻香大有功。湖南发喷嚏,江北雨蒙蒙。」
改李白诗句唐李白诗有「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二句。或戏改之曰:「小时不识雨,只当天下痢。小时不识雷,只当天放屁。」
滑稽谜陈钟梵尝设谜社,有二题,皆射四子书。一云「淫妇」,射「善与人交」一句。一云「寻花问柳邂逅美人」,射「吊者大悦」一句,吊字作吊膀子之别解耳。吊膀子者,男女相悦,眉目传情,以相挑逗之谓也。
贤者乐此有老年脱齿者,一日,赴友人宴,同席好诙谐,见其食时唇翕张,而中央之齿无矣,戏之曰:「天下固有无耻之徒耶?」其人笑而应之曰:「贤者然後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盖以「耻」叶「齿」,以「乐此」叶「落齿」。
小儿沈友兰汉医之分科也,其二大别,曰内科,曰外科。析言之,曰妇科,曰儿科,曰眼科,曰喉科,曰疡科,曰伤科,曰毒门科。以医为业者,其市招必大书特书某某某 「 姓号也。」 某科。
儿科,一曰幼科,又曰小儿科。沈友兰者,小儿科也。悬壶於京,有年矣。一日,有人延诊,遣伻走书告之。书之封面,备书小儿科沈友兰字样,匆匆下笔,漏写科字。伻亦喜作谐语者,入门时,大呼曰:「小儿沈友兰在家否?」友兰怒,拳之,伻指封面示之,曰:「非我慢君也。」友兰始无言。
杜撰杜造俗以事不合格者为杜撰。杜之云者,犹言假耳,如自酿薄酒曰杜酒是也。盖以《道藏》五千余卷,惟《道德经》二卷为真,余皆蜀道士杜光庭所撰,故曰杜撰。後又转而为杜造,则不专言假,而有以杜释自之意义矣。药肆市招曰杜煎诸胶,毯肆市招曰杜织毛毯,犹言自煎之胶、自织之毯也。滨州杜某尝挈其八龄之子访友於济宁,一日出行,遇周某、王某二友。王不知八龄儿之为杜子也,询之周,周曰:「此杜造者也。」王曰:「貌不甚肖其父,得非杜撰者耶?」
杨朱墨雀上海杨东山孝廉逸善画,长於山水,泾县翟孟举文学翥善书,远追汉魏。乌程周梦坡广文庆云尝介其友某以缣素分致,乞杨作着色图,乞翟作盈丈联。盖某与杨、翟故相识也。某乃语周曰:「杨朱墨翟之道行於周矣。」盖图之着色必施朱,联之作字乃加墨也。
城北徐公徐玉弓侨寓上海,屡易其居,十年而九徙。其寓庐辄有门条,大书「城北徐公馆」五字。城北徐公四字连书,馆子之上空一格。城北徐公,齐之美丽者也。见《国策》。赵伯英异而询之,曰:「君何自以为美也?」玉弓曰:「噫,是何言也!吾向持平等主义,雅不喜如俗之以爵秩自炫而自称公馆。然人情势利,非此称,又恐为他人公馆之奴仆所藐视。「公」字、「馆」字故不相连属也,若曰徐公之馆耳,不作为公馆解也。」
寿头有寿某者,头长而额长,额之上端突如也,略如世俗所绘之寿星,古貌古心,见之者疑为羲皇上人,而无不肃容对之也。裘吉甫好谐,语赵达观曰:「彼虽寿头,实具寿者相也。」
咏眼镜诗晚近以来,戴眼镜之人日有增益,有人咏之云:「长绳双耳系,横桥一鼻跨。」或云:「终日耳边拉短纤,何时鼻上卸长枷?」
身有时宪书有年老病多者,遇节气辄发,人谓其身有时宪书,盖一年二十四节无不发也。
身有自鸣钟吸鸦片者日久瘾深,日不能间,即时刻亦不能稍差,人谓其身有一自鸣钟也。
仰事仰事俯畜者,上以养父母,下以养妻孥也。宣统时,物价日昂,生计日绌,其恐慌情形,几徧於通国矣。於是中下社会之人,竭一身之岁入不足自给者,十而八九,遂有藉妻女卖淫之资以为补助者。金奇中闻而悯之,且曰:「此亦仰事之别开生面者也。」
稻香村新城秔稻,风吹之,五里闻香,见魏文帝书,商店之以稻香村名者以此。稻香村所鬻,为糕饵及蜜饯花果、盐渍园蔬诸食物,盛於苏,苏人呼曰青盐店。金奇中曰:「苏乡妇女美而艳者十之九,乱头粗服,楚楚有致,以天足故,皆从事田作,稻花自因之而香,不仅可闻五里也。」
知白守黑汤迫迟以徐仲山之眷一姝,美而艳,长身天足,而肤色甚黑也,为之命曰黑娟,作诗以赠之,且曰:「仲山可谓知白而守黑矣。」诗曰:「蚁径闲穿九曲珠,羡君出手便成卢。贻来玖 「 玉之黑色者曰玖。」 佩逢真赏,咏入缁宜与俗殊。漫事防闲宜署鰂, 「 墨鱼也。」 非关爱屋只缘乌。微劳独冀垂青眼,秬鬯期为二卣图。 「 秬,黑黍也。秬鬯、二卣断章取义於《尚书‧;洛诰篇》。」 」盖全诗均切黑字也。
一举两得郑子展以其妇有孪生子,设汤饼筵。客有善谑者往贺之,入门,揖子展而言曰:「君真一举而两得也。」
偷儿行乐图有咏梅花诗者云:「三尺短墙微有月,一湾流水寂无人。」或见而笑曰:「此一幅绝妙偷儿行乐图也。」
童子美人昔有「童子敲桐子,桐子不落,童子不乐」之绝对,後忽有人对云:「美人做米人,米人弗肖,美人弗笑。」
力求平等侪辈书札往复,通称仁兄。晚近以来,乃有子称父为仁兄者,某大令 「 廷试之留学生授县令者。」 是也。有父称子为仁兄者,某太守 「 江西候补知府。」 是也。金奇中闻而大愕,或曰:「是何足奇,四万万之为同胞,人之恒言也。且耶教牧师之演说,不又尝曰诸位兄弟姊妹耶?殆亦力求平等耳。」
最亲昵之同胞四万万之称同胞,盖统男女之而言之也。姜次村则曰:「同胞中之最亲昵者为夫妻。盖他人仅同坐、同立、同行、同饮食而已,夫之与妻,则又同眠於一榻也。」
朱源於孔钱塘朱剑芝二尹景彝有子曰祖懋,字酉二,幼聪颖,好学。孔然斋爱之,字以女。金奇中闻其结婚而语剑芝曰:「紫阳、曲阜,宜室宜家,孔道至是,得朱子而当益昌矣,孔之时义大矣哉!」因撰联以贺之,联曰:「居室为人之大伦,一脉真传,朱源於孔;宜家乃日有余庆,百年偕老,夫宾其妻。」读者试以上联详味之,当自悟。剑芝为杭州大井巷朱养心药室主人书家研臣提举大勋之子。然斋,名宪荣,鄞县人,杭州清河坊孔凤春香粉店,其所设也。入夕,有入闹房,或为联曰:「舞台上大起风潮,讲男女平权,演柔软体操现象;战鬬员研究伦理,有密切关系,振国民强种精神。」又曰:「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骇之外。」
鸳鸯鹦鹉某叟有子,自幼聋哑,恐无与联婚者,乃抱一幼女为养媳。及长,行合卺礼,某集唐诗为联以贺之曰:「鸳鸯生小曾相识,鹦鹉前头不敢言。」
母配孟德有以母寿设宴受贺者,或赠以幛。其幛文曰「德配孟母」,盖置於匣中之四金字也。悬时,颠倒其文,则为「母配孟德」矣。
开户同;有男女学生皆毕业於学校之文科,而以文学优美者称於时,自订婚嫁者。合卺之夕,相约以本地风光各述成语,代定情之篇什。女曰:「牢人开户。」男不待思索而随口应之曰:「与我同;。」此二句,皆见汉人焦赣所着之《易林》,妙语天成,且甚切合。
人贱物贵价多曰贵,价少曰贱,宣统时之物价,较之同、光之交,间有贵至逾倍者。甬人周春泉,生於道光壬辰,同、光间,贾於沪,岁获佣值千金。光绪己丑回甬,至宣统庚戌,年七十九矣。贫不能自存,又无子,复作沪游,觅生活,久之无所就,困顿逆旅中。一日,将买油灼桧代午餐,询其值,则云钱十文,为之挢舌不下而叹曰:「吾曩在沪时,三钱可得之,今何若是之昂耶?吾以谋食来,乃欲求数金之月俸而不可得,谚固有「人老珠黄不值钱」之语。然即人贱物贵,何亦竟至是耶!」
人人亲其亲长其长攀援依附之风,俗所恒有,而官场为尤甚,是以官场亲戚为最多。「亲戚」二字,古人於父子兄弟皆称之,後则专以母党妻党之戚属为亲戚,然亦就直接者而言也。若间接者,则鲜以姻相称。至於官场,则即间接而又间接者,亦皆以姻称之。例如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八姓,赵与钱,钱与孙,孙与李,李与周,周与吴,吴与郑,郑与王,各为直接之亲。而赵之於王,乃亦以姻称之。慈谿沈师桥之沈氏,子姓繁多,男丁可十万人,有「十里不问姓」之谚,言十里内皆沈姓也。有名同仁者,好结纳,而记忆力甚佳,於慈谿邑之人无不以姻联之。盖於某房之与何姓有连,皆知之也。又老伯之称,必施之於及父及胞伯叔之友朋,晚近以来,则於与族伯叔之相交者亦称之。然此为同姓,犹可言也。李某中书官京师,一日,赴公宴,遇宋某,问李以贵衙门,李答之,宋即肃容而称之曰老伯,李愕眙。宋曰:「吾之师王某亦中书,公与吾师同官,分在则然耳。」王与李本不相识,更何论於宋,乃亦从而老伯之。金奇中曰:「合二事观之,殆亦人人亲其亲而长其长之别解也。」
徐徐而行有徐仲文者,从其兄孟平访高晴川,皆徒行也。高之庐距徐之舍半里而近,越桥二,入一巷,而孟平不见仲文矣,盖其行甚迂缓也。孟平至晴川家,坐定,而仲文始至。孟平让之曰:「子何迟也?」仲文嗫嚅而言曰:「《孟子》不云乎「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弟久闻之矣,不敢忘。且弟之於昆弟行也,次居二,徐徐而行,亦当然之事也。第二徐字为重文,古书於重文,恒於下一字作二,弟为徐二,自徐徐矣。」孟平闻言,乃大笑,晴川则语仲文曰:「君可谓恪守弟道矣。」
金亦保说笑话金亦保好滑稽,谈次,每谐谑杂作,机之所触,不觉冲口而出,盖舌尖而唇滑也。侪辈遇之,辄嬲之说笑话以为乐,如阉人之於纪文达也。一日,林重夫薢茩之於怀献侯许,询之曰:「今日有笑话否?」亦保不应而微笑,重夫聒之,献侯亦起而应之。亦保至是,乃狂笑,重夫、献侯则同声诘之曰:「君何笑而不话乎,今日果有笑话否?」亦保始曰:「笑话已有矣。」重夫、献侯皆大愕曰:「君未发言,何笑话之有?」亦保又笑曰:「我笑而公等话,非笑话乎?」
施少兰看洋广杂货上海北四川路之侨民,以东西洋人及广东人为多,其妇女皆天足也。自余各省,亦间有之,土着则绝少。有施少兰者,好天足,落拓不羁,常至北四川路三多里口之茶肆品茗,然不於楼上而於楼下,以来往之妇女多,可作刘桢之平视,不必倚楼俯察,以耗目力也。或问之曰:「君亦上流社会中人,盍不上楼品茗,而自亵乃知如此乎?」少兰曰:「吾在此,看洋广杂货也。」洋广杂货之肆,北四川路亦多。
陈鹤卿自愿常年病痁有病痁而久未瘳者,曰陈鹤卿,已五阅月矣。其友汪牧村往视之,鹤卿好诙谐,语之曰:「吾之疾久而不愈,固亦厌苦之,今日自揣,其将为常年之痁乎?果能半年发冷,半年发热,而冷热不相间,且冷热进行之期,适与天然之寒暑相反,夏则吾冷,冬则吾热,则吾不惟不畏痁,且喜有此痁而於却暑御寒之具,悉可屏除,非亦宁人息事之一法耶。」
舅舅周叔康喜诙谐,而又好上人。一日,遇程弓文於王伯陶许,语又文曰:「君宜称我为舅舅,不当以平辈之称谓相加也。」盖叔康以俗称妇之兄弟曰妻舅,而妻舅之妻舅为舅之舅,故欲其称舅舅也。
母许招贴凡巨室之有峻宇雕墙者,每有「毋许招贴」四字揭之於壁,盖禁止商肆之往贴市招也。然以「毋」字误写作「母」者,往往有之。一日,有持市招而往贴者,主人见而怒曰:「汝不见墙上字耶?」则曰:「君家母夫人已许我矣。」又有一人贸贸然登其堂,主人出阻之,问将何为,其人曰:「君家母夫人明明揭有广告,招我至此,而尚可予我以津贴也。」主人大怒,呼警兵逐之。
召祖旷安宅而不自居待人往赁者,必以「召租」二字揭櫫於门,以便问舍者之进而相屋谐价也。然误书「租」字为「祖」字者,所在有之。江宁朝阳门内有王姓者,诗礼之家也,亦误书「租」为「祖」。一日,有颁白叟自乡至,询赁值,对答间,王有倨傲之色,叟詈之曰:「灰孙子,何藐视我!」王曰:「子何言?」叟曰:「汝固明明标明召祖也,我今至矣。汝非灰孙子而何!」
君子自重有龙阳君至京师,以为北人好男色,必不虚此行也。一日,就浴於澡塘,欲得利市。浴毕,随众裸坐,方薰香剃面,极意自炫,瞥见便旋处揭櫫一纸,有「君子自重」四字,曰:「休矣。」悒郁而出,盖误解也。
补缺俗称候补官吏之得真除者,曰补缺。荣伯华美丰姿,以佐贰需次於粤,十七年而未得题补一缺。佗傺无聊,惟日以散步坊巷自遣。一日,过一家,见有中年妇方倚门,遇荣,睨之而笑。荣惑焉,诚之於其邻,孀也。越翼日,又遇之,招之入,留膳焉,托以终身,自是遂时相往来。期年,而实行再醮矣。伯华乃语其友成仲福曰:「予今日补缺矣。」
阴阳男女历有阴阳之别,而俗以男女分属阴阳。有旅居南洋之荷属为甲必丹者,曰招庸,以与荷人往还,故每遇阳历改岁,辄与外人往来酬酢,为贺年之举。而其妇狃於中土之习惯,必至阴历新年始出而谒客。姚宗舜曰:「男以阳历贺年,女以阴历贺年,阴阳各得其宜,不相混也。」
疑年宣统辛亥冬十二月,杨理斋年七十六矣,与蒋松孙遇於沪上之青莲阁茶肆。理斋问其年,松孙曰:「吾自亦疑年矣。」理斋曰:「何谓也?」松孙曰:「闻将有明诏改阳历,若以阳历计之,吾为七十七,然今固犹行阴历也。」
老小婆老婆,犹言老妇。宋王晋卿诗:「老婆心急频相劝。」谓老妇之主持家事者。今俗称妻曰老婆,则亦以其持家故也。而又有称人之妻曰大夫人者,若小夫人,妾也。见释法显《佛国记》,恒水上流有一国王,王小夫人生一肉胎,大夫人妬之。
妻称夫人,妾自可称小夫人;妻曰老婆,妾自可称小老婆矣。金奇中有妾曰季巾,北产也,性聪颖,识字,给事左右,能如其意,尝为其整理图史。一日,为奇中代书信函之封面以与其友,其友见而问之曰:「此殆君之小夫人所书乎?」奇中曰:「老小婆耳。」盖以其年长,故不曰「小老」而曰「老小」也。
各以一人试之王菊轩娶妻久不育,将娶妾,商之於妻,妻不答。一再商之,则曰:「此不知是谁之过,其各以一人试之,可乎?」
令尊小儿甲谓乙曰:「吾辈顷无事,盍在此作手谈。」乙谈曰:「人数不足。」甲曰:「令尊我,小儿你,非四人乎?」
祷阿爷为龟儿问母曰:「世之最长命者何物?」母曰:「莫若龟。」儿曰:「然则吾祷阿爷为龟。」
肾债世俗於晚辈之称谓必加贤字,如师之於弟,则称贤契;翁之於婿,则称贤倩是也。贤倩之称,别有解释,盖贤字去一八为肾,倩字增一八为债,故贤倩者,肾债也。
我朱孔阳朱酉二既娶孔保如为室,三朝,客有闹房者,诵城东七十七翁题春册诗以告之曰:「乾坤大父母,二气相絪縕。洪鑪虽未开,橐钥先具陈。摩荡任其势,元牡丹水温。否泰会其时,融洽身中春。一丝绝不挂,圣贤露其真。无此大撮弄,世界焉有人?鸿蒙开辟日,造化费经纶。奈何痴儿女,昧兹生死根。」诵甫竟,旁有一客继起而述一联曰:「吾尝闻一贺新婚之联矣,其联曰:「相对殖民,自由研究;双方同意,积极进行。」孔子之道大矣哉!」酉二闻之亦大笑,乃述《诗经》语以答之曰:「我朱孔阳也。」孔,大也。阳,鲜明也。
时势造英雄名伶时慧宝生男,弥月,开汤饼筵,贺客致辞祝之。或曰:「此真时势造英雄也。」
马不奇某甲善诙谐,席次,遇客,问何姓,客曰:「姓马。」甲曰:「奇哉,奇哉!」各曰:「马姓非僻,何奇之有?」甲曰:「马不奇, 「 骑字谐音,下同。」 尚谁奇耶?」
杨梅窗有杨某者,乞某名士题号,以字雅为嘱,某曰:「雅莫如梅。古诗云:「一窗晴日映梅花。」雅甚,字曰梅窗,可乎?」曰:「可。」人乃合其姓而呼之曰杨梅窗。
饮鸩新剧家将登场,剧有宴会一幕,因语後台经理曰:「今夕愿君特备真食品,咨吾饱啖,幸勿更以木片纸团相饷也。」後台经理曰:「诺,惟末幕中君须饮鸩而死,亦须以真者上场否耶?」
生吞仇敌某甲贫甚,日食惟豆腐一簋。或问曰:「君日食豆腐,恐三月不知肉味矣。」甲曰:「肉乎,肉为仇敌,豆腐乃视如性命,日食不厌,实爱憎之所系也。」他日,邻人召饮,甲恣啖肉,而於豆腐则不下箸。或又问曰:「君以豆腐为性命,以肉为仇敌,今乃反是矣。」甲曰:「否否,仇敌当前,誓生吞之而後快,虽性命有所弗顾也。」
写照者画师为其友绘小影,手携一犬。画成,因题其上以戏之曰:「此即君之写照。」友得图,悬之壁,设筵宴客,见者无不笑,画师意大得。及审视之,则已添一者字矣。
放大某久病面瘦,服滋补品而未效,求计於友。友曰:「盍不往照相馆,令其放大耶?」
不能发言某童新入校,师谓之曰:「课室规则,上课时不能发言,其识之。」童承命而退。其後上课,问以所授功课,再三不对,师乃厉声曰:「尔其聋乎,胡不答?」童曰:「师固云「上课时不能发言」也。」
一一成三算术教员教儿童以加法曰:「一与一相合,则为二。」童曰:「先生误矣,是将成三耳。」师叩其故,童曰:「吾家一兄与一嫂相合,未几而添一小儿,非三而何?」
瀑布喷发地理教师语学生曰:「地球之有赤道,犹人身之有腰带也。腰带以上为赤道北,腰带以下为赤道南。」又曰:「半岛者,半端连大陆,半端无所依附者也。」又曰:「瀑布者,凌空之泉水也。」生一一识之。一日,生欲溲,作坐立不安状,师询之,生曰:「赤道以南之半岛,将有瀑布喷发耳。」
牛皮作用某生问物理学教员曰:「凡物,有於冬日澎涨者乎?」教员曰:「热涨冷缩,物之公例,要惟水与牛皮,遇冷则涨耳!」生乃出其冻瘃之手曰:「然则予手何一涨至此?」教员支吾曰:「是殆牛皮作用也。」
毛子水子南昌有妓二,一名毛子,面微有麻;一名水子。罗伯诚戏集《毛诗》成联语赠之,毛子云:「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水子云:「水哉水哉,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如此良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