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类
婚姻类
文明结婚
亲迎之礼,晚近不用者多,光、宣之交,盛行文明结婚,倡於都会商埠,内地亦渐行之。礼堂所备证书, 「 有新郎、新妇、证婚人、介绍人、主婚人姓名。」 由证婚人宣读,介绍人、 「 即媒妁。」 证婚人、男女宾代表皆有颂词,亦有由主婚人宣读训词来宾唱文明结婚歌者。
文明婚礼,实有三长。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取男女之同意,以监督自由。其办理次序,先由男子陈志愿於父母,得父母允准,即延介绍人请愿於女子之父母,得其父母允准,再由介绍人约期订邀男女会晤,男女同意,婚约始定。二,定婚後,男女立约,先以求学自立为誓言。三,婚礼务求节俭,以挽回奢侈习俗,而免经济生活之障碍。结婚之日,当由男女父母各给以金戒指一事,礼服一袭。婚礼未经制定,所习行者如下:一、奏乐。二、司仪人入席,面北立。 「 以下皆由司仪人宣唱。」 三、男宾入席,面北立。四、女宾人席,面北立。五、男族主婚人入席,面南立。六、女族主婚人入席。面南立。七、男族全体入席,面西立。八、女族全体入席,面东立。九、证婚人入席,面南立。十、介绍人入席,面南立。十一、纠仪人入席,面北立。十二、男女傧相引新郎新妇入席,面北立。十三、男傧相入席,面北立。十四、女傧相入席,面北立。十五、奏乐。十六、证婚人读证书。十七、证婚人用印。十八、介绍人用印。十九、新郎新妇用印。二十、证婚人为新郎新妇交换饰物。二十一、新郎新妇行结婚礼,东西相向立,双鞠躬。二十二、奏乐。二十三、主婚人致训辞。二十四、证婚人致箴辞。二十五、新郎新妇谢证婚人,三鞠躬。二十六、新郎新妇谢介绍人,三鞠躬。二十七、男女宾代表致颂辞,赠花,双鞠躬。二十八、奏乐。二十九、新郎新妇致谢辞,双鞠躬。三十、女宾代表唱文明结婚歌。三十一、证婚人介绍人退。三十二、男宾退。三十三、女宾退。三十四、新欴新妇行谒见男女主婚人及男女族全体礼。三十五、奏乐。三十六、男女主婚人及各尊长面南立,三鞠躬。三十七、男女平辈面西立,男女晚辈面东立,双鞠躬。三十八、男族女族全体行相见礼,东西相向立,双鞠躬。三十九、男女傧相引新郎新妇退。四十、男女两家主婚人及男族女族全体退。四十一、纠仪人司仪人退。四十二、茶点。四十三、筵宴。
满蒙汉通婚满洲、蒙古之男女类皆自相配偶,间或娶汉族之女为妇,若以女嫁汉族者,则绝无仅有。其於汉军,则亦有婚媾,不外视之也。
顺治戊子二月,世祖谕礼部:「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赤子,欲其各相亲睦,莫如缔结婚姻。自後满、汉官民有欲连姻者,听之。其满洲官民娶汉人之女实系为妻者,方准其娶。」
康熙时,圣祖妃嫔有年佳氏、王佳氏、陈佳氏,仁宗生母孝仪后为魏佳氏,皆汉人而投旗者,故称为某佳氏。「佳」为「家」之叶音也。
光绪季年,德宗曾降旨,令满、汉通婚。
汉苗通婚国初,曾降旨禁汉、苗通婚,乾隆辛巳,弛其禁。
婚帖用端肃端庄字样婚礼,两姻家通名,其刺必书「端肃顿首拜」。同治後,以肃顺、端华故,改之。或有作「端庄顿首拜」者,继亦避之,则以光绪庚人拳匪之祸为端王、庄王二人所酿成也。
大婚前之进御者皇帝大婚之前,先选宫女之稍长者进御,凡八人:曰司帐,曰司寝,曰司仪,曰司门。指婚近支王贝勒贝子公及外烕之子女既及岁者,开具姓氏年龄进呈,即由太后指配与满洲、蒙古、汉军之贵族联姻。指定後,明发懿旨,以某女婚某王,或某某,名曰指婚,满语又谓之拴婚。
满蒙汉八旗婚嫁八旗婚嫁之制,纳采、问名诸事悉同汉人,双尚双,吉期用两日。先数日,送奁具至男家,置於桌抬之,以多为荣。及迎亲,则男家择年长全福之妇至女宅,代新妇上粧,曰娶亲太太。其送亲也,亦择年长全福之妇至男宅,扶持新妇,曰送亲太太。皆乘花舆,故花舆必备三乘。新妇登舆,不衣礼服,而其衣以布;不梳两把头而聚发成髻,盖以红巾。其内衣,虽夏日亦装棉,若在三伏期内,亦夹而不单,然肩膝等处亦必略置棉花。
新妇舆至门,新郎抽矢三射,云以去煞神。新妇出舆,不祭祖,不拜花烛,迳人洞房,与新郎并坐於炕,阖门,行坐帐礼。新郎新妇外出,跪拜於一族最尊而全福者之前。全福者口述吉语,以秤竿挑去红巾。食水饺,饺不熟,即熟亦讳言之,生者,取生育之义也。新妇易衣,其饰,富贵者有钿子、 「 以珠翠紮成发饰。」 喜花, 「 红绒制喜字或福字。」 常人之家即梳髻,着常服。妆成,新妇坐於炕,不言不笑不动,否则为不吉。及夕,新郎代新妇取花插之窗,必在窗之低槅,愈低,则得子愈早。翌晨,新妇乃偕新郎行庙见礼。满洲婚嫁满洲氏族, 皆年及冠笄始相聘问。 男家主妇至女家问名, 相女年貌, 意既洽, 赠如意或钗钏等物, 以为定礼, 名曰小定。 择吉日, 男家集宗族亲友偕新壻往女家问名, 女家亦集宗族等迎之中庭, 位左右设, 男族入, 趋右位。 有年长者致词曰: 「某家男某虽不肖, 今已及冠, 魔聘妇为继续计。 闻尊室女贤淑着令名, 愿聘主中饙, 以光敝族。 」女族致谦词以谢。 若是者再, 始定婚, 令新壻入拜神位前及外舅父母如仪。 既进茶, 女族趋右位, 男族据宾筵, 或设酒宴以贺。 改月择吉, 男家下聘, 有酒筵, 羊鹅, 衣服, 绸缎诸物, 曰过礼。 女家款待如仪。 男家赠银於女家, 令跳神以志喜。 既定, 婚期前一日, 女家赠妆匳嫁资, 视其家之贫富, 壻策骑往谢。 五鼓, 鼓乐, 娶妇至男家, 竟夜笙歌不绝, 谓之响房。 新妇盼至, 新壻以弓矢对舆射之。 新妇怀抱宝瓶入坐, 向吉方。 及吉时, 宗老吉服致祭於中庭, 奠羊酒诸物, 以刀割肉, 致吉词。 礼毕, 新壻新妇登牀 , 行合卺礼。 次晨五鼓兴, 始拜天地, 神像, 宗祠, 翁姑坐而受礼, 宗族尊长卑幼以次拜谒。 三日或五日, 妇归宁, 省父母, 壻随至女家, 宴享如仪。 满月, 妇复归宁, 数日始返, 於是婚礼毕。
满洲贵族之文定满洲王公贵族娶妇, 例於文定之日, 有福晋二人往女家。 新妇合目盘膝坐於 , 二福晋入新人房, 以如意置之衣上,复以小荷包二枚悬於其钮,每一荷包置金钱一枚。又以金戒指二戴其手指,上镌「大喜」二字。
满族婚日宴客满族婚事之宴客,饮至半酣,妇女出而敬酒。以大碗满斟,跪於地奉客,必俟饮尽乃起。
柳条边外婚嫁柳条边外人家之婚姻,择门第相当者,先求老人为媒,将允,则男之母迳至女家,视其女,与之簪珥布帛。女家无他辞,男之父乃率其子至女之姻戚家叩头。姻戚家亦无他辞,乃率其子侄羣至女家叩头,《金志》所谓男下女礼也。女家受而不辞,辞则犹未允也。既允之後,然後下茶, 「 江、浙有「茶礼」二字,盖始於本朝。」 设酒筵,此男家事也。女家亦赔送耳。结婚多在十岁以内,过此则为晚。
宁古塔婚嫁宁古塔即宁安县,其居民之婚礼,无柬帖,无鼓乐,无男女傧相。文定时,父率子从媒介人往妇家谒其父母。明日,女之父母亦从媒介人答谒。行聘曰下茶,羊酒之外,有高桌,铺红毡,以盘置茶果、绸缎、布疋陈其上,多者至数十桌。嫁时,匳具如镜台箱箧被褥之类亦置於高桌,二人扛之。新妇乘车,必悬红绿绸於上。入门,拜翁姑,夫妇不交拜。
黑龙江婚嫁黑龙江居民之结婚也,婚期前一日,女家送奁具,正日进门,第二日下地,第三日回门。富户之奁物为鞵四十双,衣三十袭,包金首饰两事。男家则先备红袄袴各一,被褥各二,及箱柜、梳匣,送往女家,俟女家送奁至男家时,携以俱至。女家所增者,尚有洗衣盆、手巾、胰子等物。
婚日,富女乘花轿,贫女乘喜轿,导以灯笼、喇叭各二。男家迎者曰娶亲奶奶,女家送者曰送亲奶奶。女家赠点心与壻,谓之观茶,设席宴新郎新妇,谓之观席。男家会新亲,请其坐第一席。薄暮,新郎新妇登炕坐帐,食长寿面,开脸。明日,下地,行礼,序长幼。又明日,新郎新妇皆至女家,曰双回门。抱保平符,符裹五谷、银戒指、天平等物,筵宴。
直隶有娃娃亲北人呼小孩为娃娃。燕、赵之间,居民家道之小康者,生子三五龄辄为娶及笄之女。家贫子多者辄利其聘赀,从俗遣嫁焉。女至男家,先以父母礼见翁姑,以弟呼其壻,一切井臼、烹调、缝纫之事悉肩任之。夜则抚壻而眠,昼则为之着衣,为之饲食,如保姆然。子长成,乃合卺。其翁姑意谓雇人须工赀,又不能终年无归家之日,惟聘得贫家女,则所费不多,而指挥工作可以如意。故但计撙节,而子女年龄之相当与否,均置不问。此盖与江、浙等省之童养媳相类也。
永平婚嫁永平府某县之闺范至严。女子初嫁,母家必使人侦之。成婚之次日,夫家鼓乐喧阗,宾客杂沓,则大喜;若是日阒然,则女之留否,惟夫家为政,不敢与争矣。有王姓,嫁女於李氏,却扇之夕,李以新妇貌陋嫌之。次日,托言非处子,不举乐,仍呼媒妁送归母家。女幼失母,随其嫂以居,嫂知小姑无他,乃问昨夜洞房情事,则固未合欢也。嫂曰:「然则安知其不贞欤?」力言於翁,使翁讼之官,官命验之,果守礼谨严之处子也。乃判李姓,仍以鼓乐迎归。常州婚日撤帐撤帐者, 常州结婚之俗也。 婚日, 新郎新妇既入洞房, 皆坐於牀沿, 傧相者以果盘所盛之果掷帐中, 述吉祥语以祝之。
太仓婚嫁太仓婚姻之费用,视门第及贫富为奢俭,亦同於各省。妻死,夫多续娶。夫死,妇不再适,里有再醮者,乡党宗族引以为耻。村野之俗,多襁褓为婚,市集之民,必及冠而娶,间有未成年之子而娶及笄之女以为养媳者。
男女订婚,先请女家庚帖,庚帖所书,为年月日时之八字。问名曰卜吉,纳采曰小定,纳徵曰行盘,请期曰道日。娶不亲迎,媒为先容,导舆以仪仗鼓吹,三朝庙见,满月归宁,舆儓饫犒,繁费不赀矣。
江宁婚礼之传红江宁人婚事有传红之礼。以男女生年月日时八字书之丹牋为质,俗谓之传红,即古纳采也。
淮安婚夕闹房闹房者,闹新房也。新妇既入洞房,男女宾咸人,以欲博新妇之笑,谑浪笑敖,无所不至。淮安闹房之时刻则在黄昏,以送房为限制。时男家预从男客中择一能言者为招待员。惟闹者,约分孩童与成年者二组。孩童闹房,其目的则在安息香。先自齐集三五童偕往男家,以闹意达於招待员,由招待员导至新房,孩童则人各唱一闹房歌,歌辞多不堪入耳之语。唱毕,由招待员分给各孩安息香若干枝而散。
成年者之闹房,其目的在侮弄新娘及伴房之女,淫词戏语信口而出,或评新娘头足,或以新娘脂粉涂饰他人之面,任意调笑,兴尽而止。男家听其所为,莫可如何也。
青州长女不嫁《史记》山东有长女不嫁之说,固始於汉也。至本朝,青州犹有此风。山西婚嫁山西某县,凡嫁女者,喜舆既出门,设几於堂,女之母辄服大红衣而坐其上。旁一人,持饴糖与食,且问之曰:「甜否?」必大声应之曰:「甜。」意谓若是,则女必为翁姑所爱宠也。无母,则父为之;无父,则伯叔父母为之;无伯叔父母,则疏属或戚串为之。不行此礼,则视为不祥。
山西冥婚俗有所谓冥婚者,凡男女未婚嫁而夭者,为之择配。且此男不必已聘此女,此女不必已字此男,固皆死後相配者耳。男家具饼食,女家备奁具。娶日,纸紮男女各一,置之彩舆,由男家迎归,行结婚礼。此事富家多行之,盖男家贪女家之匳赠也。
此风以山右为盛,凡男女纳采後,若有夭殇,则行冥婚之礼。女死,归於壻茔。男死而女改字者,别觅殇女结为婚姻,陬吉合葬,冥衣、楮镪,备极经营,若婚嫁然。且有因争冥婚而兴讼者。
汉中乱伦之婚嫁汉中恶俗,往往有指媳以继子,招夫以养夫,甚且以胞弟妻其孀嫂,谓之转房。弟若不可,则嫂可以吞房灭伦控之。且一女可嫁数家,曰放鸽。然如上所言,各省皆有之,特汉中为较多耳。
甘人兄弟合娶甘肃多男少女,故男女之事颇阔略。兄死妻嫂,弟死妻妇,比比皆是。同姓者,惟同祖以下不婚,过此不计也。有兄弟数人合娶一妻者,轮夕而宿。或在白昼,辄悬一裙於房门,即知回避。生子,则长者与兄,以次及诸弟。
石澳婚嫁闽之石澳濒海,其俗,当婚嫁之日,男家以青油幕之肩舆迎新妇,六人持红布旗为导。此六人者,皆家小康之少年也。美衣冠而跣足,持旗导舆往,谓之替新郎。至,则女家阻之,向索钱四五千文,始放行,谓之索青钱。日将晡,新妇升舆往夫家,从之者数女伴,曰新阿姨,并为新妇肩衣箱,随舆而至。新郎迎入室,预设酒筵於新房之卧榻旁,旋邀所谓替新郎者,招诸阿姨入房定席,相与鬯饮,谐谑嘲笑,罔有顾忌。二更尽,席撤,替新郎者散,主人导新阿姨入宿别室,而夫妇始行合卺礼焉。
台人无子娶媳台湾人以无媳为耻,故虽本无子,亦不以他人子为嗣而娶媳者。
新昌劫孀强醮浙江新昌俗例,凡孀妇无子,强横者每伺其葬夫时刧之,无过问者。若有子则不敢,恐激众怒也。
楚人重谐花烛楚俗,凡夫妇年六十以上而犹康强矍铄者,即视为两世伉俪。以其周一花甲,而又及成婚之年也。其子孙每强老人饰为新郎新妇,重行合卺,一切服饰礼仪,俱如成婚式,名曰重谐花烛。是日必大宴宾客,如新婚。
黄陂婚嫁黄疫婚嫁之礼,有迎亲、求亲二大别。壻偕媒至女宅,女宅闭门,请知宾者立於户左右以迎壻。壻降舆,鼓乐齐作,佐以爆竹。久之,启门纳壻。壻逢门必跪叩,所谓门下子壻是也。至厅事,壻谒外舅,铺红毡,毡下必实以三角形瓷瓦等物以戏之。拜已,升座,进三元汤。三元者:鱼圆、肉圆、汤圆,科举时代取连中三元之意也。汤圆必重油,馅必重糖,使难於下咽以为讪笑。食已,新妇登舆,壻向彩舆自粘封条。抵男宅,壻先出舆,行回銮礼,然後进宅交拜。闹房则雅俗不同,亦视其人之境遇家世何如耳。三日後,新妇入厨,古礼也。
醴陵婚嫁湖南醴陵之婚礼,重媒妁,慎门阀。文定时,先以红笺书男庚致女家,女家允,发女庚,曰草八字。於是择日迎女父或其亲属上门,以红绿笺互书男女庚,执为信,曰填庚。亦有亲迎时填者,谓之轿下庚。後多不填庚,即以草八字为定。将婚,诹吉,先期倩媒妁往女家报日。届期,不亲迎,惟以彩舆迓之,女绣帕蒙头,升舆。至门,择戚友夫妇之宜男者揭舆幕,命捧花烛者导引入房,交拜,亘饮,歌诗,曰合卺。是夜,众宾集房中,歌诗赞烛,曰闹房。次日拜祖先,次拜翁姑尊长亲党,曰拜茶。
衡州婚夕闹房衡州闹房之风盛行,稍文明者为抬茶。有所谓合合茶者,新郎新妇同坐一櫈,新郎以左足置新妇右腿上,新妇亦然,新郎左手与新妇右手相互置肩上,其余手之拇指及食指合成正方形,置茶杯於中,戚友以口就饮之。又有所谓桂花茶、安字茶等名称,无非为戏弄新妇而已。此外又有打传堂卦之名曰。公举戚友中之滑稽者作堂官,以墨涂面若丑角,着外褂,黼黻以荷叶为之,朝珠以算盘子为之,首冠大冠,红萝葡为顶,大蒜为翎,旁立差役若干,皆戚友中之有力者。拘新郎新妇及其翁姑跪堂下,命翁姑教新郎新妇以房术,新郎新妇既听受,必重述一过,否则以鞭笞从事,亦不敢出怨言。
衡州伴娘随婚新嫁娘之有伴娘也,各省皆然,一曰喜娘,又曰喜嫔。伴娘果美丽者,闹房之人视线所集,不於新嫁娘而於伴娘矣。衡州俗则更奇,每於未婚之前,必由媒氏传语女家,聘伴娘一二,以容貌清丽歌曲工雅者充之。俟亲迎日,肩舆而来,而客乃任意调笑,甚且苟合,少则三五日,多或一二月,随男家之贫富为转移。伴娘亦以其多金而安之,虽声名狼藉,不惜也。
衡人强媒妁以酒衡州俗,亲迎之日,媒氏峨冠华服而往。主人先於大门外设席,席置酒果,择善饮者二三人立俟於前。俟媒至,强令痛饮,多者十余碗,少者一二碗,必使尽醉,然後迎接升堂,款以上宾之礼。凤凰女喜嫁兵湖南凤凰厅女子喜嫁兵丁,以其有月饷可资赡养也。故男子之欲得妇者,必先求入伍。然此与西女之颐嫁军人者有别。盖彼俗尚武,此则志在谋生而已。亦以见吾国工艺之不讲,生计之枯寂,女子之多倚赖性也。
粤中婚嫁粤中婚事所用之迎亲彩舆,有金翠辉煌者,有红缎平金者,以金亭翠亭陈设礼物,至其仪仗之鲜明,灯彩之富丽,诚各省所不及也。
粤人之订婚,先议聘金,曰礼事,如礼饼若干斤、回门烧猪若干头是也。成婚之夕,喜娘为新郎脱靴,郎授一白巾,备交合後拭秽之用也。如有新红,即为完璧,可吃烧猪。三朝回门,即以烧猪送母家。富贵之家,辄用烧猪数十头焉。故嫁女者恒惴惴於心,惟恐烧猪不至。如待之不来,则家人对坐愁叹,引为大辱。既至,则举家相庆,且迎烧猪於门,以为吾家某姑,果能不辱门户也。於是重犒来使,即以烧猪分馈戚友,媵以红色馒首若干枚,所谓麻蛋者是也。
然男家以贪慕女家富贵而结婚者,不问如何,亦必送烧猪。
新妇入门, 直入洞房, 新郎即与新妇登牀而寝, 室门亦砰然而阖, 新郎之父母宗族戚属皆静待於门外。 少焉, 室门辟, 新郎手捧朱盘, 盘置喜娘所授之白巾, 盖以红帕, 曰喜帕者也。 在门外者见新郎持喜帕而出, 则父母戚属皆大喜, 贺客至是始向新郎道贺。 其未见喜帕之先, 例不道贺, 盖恐新妇不贞, 则不以为喜而转以为辱也。
新郎既捧喜帕而出,女家之舆从已在男家门中立俟,新郎高捧朱盘,登舆端坐,直至女家。女家闻新郎至,外舅外姑迎於门,外舅揖新郎,新郎傲不为礼,直捧喜帕至外姑卧室,置於外姑之;,然後修谒见外舅外姑之礼,盛款而还。如新妇不贞,则即以女家来舆迫令新妇乘之大归,即须涉讼公庭,追索聘礼焉。故新郎新妇之交拜,必须俟至诘朝也。
新妇行礼後,戚友皆得请见,新妇盛妆而出,不着裙,後随二一佣媪,手持巨盘,盘盛茶杯无数,注茶满中。新妇见客,先以两手一拱至地,若男子之揖。一拱之後,即茶献客,客各一杯,即翩然入矣。而见新妇者,必有觐仪,或银币,或衣料、巾帕、香水,视亲疏以判厚薄。其最丰者,则以金玉珠饰,然绝无仅有也。
粤女将嫁脱褐粤俗,女子将嫁,祷神,谓之脱褐。羊城谭寿伯曾於《珠江竹枝词》中咏之云:「迎珠街口海珠南,花舫月凉云半缄。前日小姑初脱褐,香罗新试雪青衫。」
顺德婚嫁顺德婚礼,新妇既登彩舆,必沿途放声大哭,将抵男家时始辍。彩舆临门,无论寒暑,新郎必手持白纸扇。出门时,以扇击舆,谓之踢轿门。新妇既入,新郎必先俟於新房之门,门设竹梯,新郎衣礼服登梯之绝顶,戚友羣集梯下,劝新郎以酒,口呼步步高陞者再。俟女仆背新妇至,新妇之高度适与梯等,新郎即乘势以手挑其头帕。时新妇戴一虎头形之冠,必俟入房始卸,且禁儿童遇之,谓煞气极大也。
新妇见舅姑时,必膝行,庭置方桌,膝行於桌之前方,必叩首数次,膝行至桌之後方,亦叩首数次,如是周而复始者约数时,曰跪茶跪酒,新妇多有不胜其苦而当堂痛哭者。闹房之际,俗有所谓会友者,盖以未冠者数人,联合一小团体,专备娶时之互相扶助也。是时,会友毕集,新妇立於庭,会友乃多方调笑,或迫令新妇为不能为之事,稍不如命,则多烧爆竹,新妇面目手足衣服常为火所伤,且不令新郎在侧也。
潮州以葛布嫁女潮州嫁女,以葛布办装,称其家之贫富,定布之多寡。其极精细者曰女儿布,以遗藁砧。
猪仔之婚姻粤东有被人略卖至外国为苦工者曰猪仔,若其家已为聘妻,久俟不归,则仍迎娶如仪。百两既归,礼行交拜,新妇左侧必缚一雄鸡以代之。俟行礼於天地、祖宗、翁姑後,羹汤一切,悉以责之。待男子归里,作破镜重圆之乐。否则亦有所牵制而不容他适也。
桂边以大糉遣嫁广西边境,有邻近越南之各土州,凡嫁女之家,必有大糉二送往男家。糉之长可一丈,径一尺,重百余斤。制糉之法,先用竹片织一大笠,其长阔如上所述,四围束芭蕉叶,然後以糯米实之,馅以鷄鸭猪羊等肉为之。包裹完固,即置炭火中,煨至数日,始熟。
蒙古婚嫁蒙古婚嫁,礼聘、奁赀皆以牲畜,牲畜之数尚奇,起一九至九九而止,如贫不能九数者,亦必三五七等数,与内地数取对偶之意适相反。近边一带,已染汉习,有以银块行聘者。婚日,壻公服弧矢,策骑而往,亲朋随之。壻谒外舅姑必递哈达, 「 哈达有布有绫,以有佛像者为贵。」 女家延之上坐,享以全羊奶酒,宾朋醵饮,宿一夕而归。次日,女家亦召亲朋,策骑送女,男家於室中爇火一盆,新夫妇向火拜,次及翁姑,不交拜,不合卺,饭後,始与亲朋为礼。贫者女至男家,随身衣饰而外,无长物。中人之家,牲畜三五头,富者,牲畜之外,复媵以奴婢。婚日,新妇束装不异常人。亲朋馈赠,以牛马为厚仪,通常不过布一疋,羊一头而已。
新妇三年内生子,应得外家财产一半,如三年不育,勒令大归,并追还原聘,听其择人再醮。王公之妃三年不育即别娶,盖恐嗣续缺如,乏人袭职也。如不愿别娶,其左右辄嬲之,不由其自主也。
蒙古贵孀不再嫁蒙古王公嫡庶之分颇严,即在妾媵,亦必得旗众公贺,乃承认之,否则有子为私生,不得列为台吉。又夫妇於生存时可以离居,夫死後,妇不得再嫁,此与其古俗悬殊矣。盖匈奴之俗,父死,妻其後母,兄弟亡,亦收其妻,元人入主中原,其风不改,明时三娘子历配俺答三世,为时固未远也。至国朝,常以公主下嫁蒙古王公,意必朝廷丑其俗,强使改之也。
新疆蒙人婚嫁孩童出痘谓之熟人。新疆蒙古人之孩童,必俟其既为熟人,始与论婚。未出痘者谓之生人。有疾,廷喇嘛诵经,服药不效,则穿耳一孔,贯以银丝所悬之珊瑚一粒,谓其易於养育也。婚礼,男家贽哈达羊酒请媒道意,诺,则结哈达於酒壶之盖。媒乃携壻登门,礼见外舅外姑,复进哈达,藏胶其内,以取胶结之义。献佛座前,来者均称贺,谓之哈达主苏特毕汉。於是致聘礼,羊酒布帛,视家有无。女家受之,分馈戚友邻党,示得壻也。
婚日,亲迎到门,喇嘛诵经,新壻跪拜,然後入,行谒见外舅外姑礼,迎新妇以归。新妇冠呢檐红缨大帽,皮鞾朱袍,长衿袙腹,泣辞父母。以衣翳面,伯叔兄弟抱持上马同骑,歌吹导行。至门,喇嘛诵经,男女持羊膀骨,拜天地及佛。跪地,嫂氏拆新离新妇发,交合而梳之。同起,入门,祀竈神,次拜舅姑。礼毕,嫂氏引入毡房,易妇装,合发结二辫,长垂胸左右。嫂氏复引礼竈神,拜舅姑,次拜诸族戚友。回房,坐鄂伦,垂帐幔,宾客各荐红布一方,馈饴果为礼。团坐食茶酒,道吉辞,弹登木, 「 长二尺余,二弦。」 男女背柳, 「 跳舞之名,犹缠头回回俗之偎郎也。」 双双逐队唱歌为乐。三日之内,出入言动,皆嫂氏导之,过此,始执妇职,诸事皆躬自操作矣。凡有妻者,不得再娶。其有男女及年而贫不能嫁娶者,为官长所知,则鸠众集赀以助之。
哈萨克婚嫁哈萨克人婚嫁,惟同乳者不相配,配者,不问门户年岁,视聘资多寡,富人往往致马千蹄,牛千足,驼百峯,银二三千两。媒妁入女家,议定财聘,偕其父若母或其昆弟为踏水之礼。 「 媒人议定银畜之数,女家许诺,即偕主婚之家长至河干跃水而过,有因此跌折肢体而不恤者,谓之踏水。蓄一经踏水即无悔心也。」 过此,则女家时往索银畜,交逾半,壻得朝夕入女家,同寝餐,为夫妇, 「 交纳财礼之数如已过半,其壻即入女家谒外舅外姑,留食留宿,夜间由嫂携女送壻卧处,家人伪为不知者。一宿之後,其壻随时往来,俨成夫妇,不复顾忌矣。」 惟交不盈数,则终身不得迎娶。 「 女如有身,设法堕之。」
亲迎日,媒携新壻纳采帛,次第进见女父母伯叔兄弟,握手鞠躬为礼, 「 壻家男妇联骑同行,犹汉俗之伴郎,肉食而後返。」 其见外姑,则别以良马奉之,酬乳哺之恩也。女子将出门,辞父母,握手接唇,以至亲之一人抱上马,红巾帱面首,并骑以行。至门,扶入毡房,莫洛大 「 回人主诵经者。」 高捧洁水一盂,口喃喃诵经,饮新郎新妇,并普饮同座者。夜则男妇杂沓,调笑吹弹,唱歌跳舞为欢乐,尽兴,乃各散去。
次日,嫂氏为改妇装,合梳十数小辫为两大辫,稍结红绳,长垂齐足跗,以彩巾帕首拖背後,服黑色袷袢,系红裙。嫂扶见姑,新妇握生牛油掷炉中,光焰满室,以为吉祥,鞠躬就座。姑置木盘,堆积肉食,嫂氏操刀代割以奉姑,复徧进座客,环而食之。受姑训辞,俾躬亲洒扫诸事。 「 姑率新妇周历家中,先使洒扫火炉为妇职之始。」此後入姑室, 揭毡帘问安, 入门依左立问安, 至火炉侧问安出门, 则以红巾幂面而去。 其俗以翁媳不相见为礼, 遇则背立, 帕掩其面, 贫赤亦二三年後始得相见。 男子娶妇不许过四人 , 嫡妻执家政, 诸妾同操作而已。 夫妻反目愿离异者, 则延头人戚尚 论是非曲直, 其夫指应出条事, 赔嫁赀, 遣之去。 其妻请离异者, 则一切器物既不得取。 众反复谕之, 不听, 乃立离书, 摹手足, 头人用戮印为据, 谓之羊土耳, 儿女均归其夫, 妇不问也。 夫死, 妇不得嫁异族, 其夫之兄弟娶之。 不愿再酿者, 亦弗强也。
青海蒙番婚嫁之异同青海蒙古男女结婚,有媒妁,通知各该管之王公台吉与盟长,而後由坐家僧主婚。男用布帛、首饰、牲畜为聘礼,牛马数用十六,羊必倍之,富者以次递加。女办嫁资,畧如汉俗,惟不用箱而用牛皮包,衣饰之外,媵以牛马驼羊。其王公台吉嫁女,或且以牧地数区赠嫁,限定年期缴还母家,不还则兴讼。其结婚,必由喇嘛择吉日,男盛饰,跨马亲迎。女家设筵以待,新娘盛妆,陪新郎上坐,劈羊肉为大脔,酒盈盆,染以朱红。啖毕,两马络彩球,男女前後骑,各牵红布一端,送迎者簇拥以去。入门,先拜坐家僧,後见翁姑及家人。别备牛皮帐,周悬红灯,外立拒马木,联以红布,新郎携新人入,饮食传进,隔宿以出。女族男族诸亲围坐就饮,唱野曲,靡靡可听。必尽一日夜之欢,俟新郎新妇明晨出帐,然後散。
番人结婚,则异於是。男女少时同牧於山野,相悦者结为配偶,私告其父母,父母允,授男以求婚歌,授女以迎郎曲。择日,各饰其子女,携入山,张幕置酒,说合行聘,两家父母拍手,引子女使歌,男唱女和,音节清越。始而缓步,举手相招,若即若离,继而趋数巡,相与携手,唱愈高,行愈远,转入深谷而野合焉。两家父母拍手欢呼。於深谷前後派人看守,禁人窥视,牵两马於谷口,以迎其子女。有顷,男女携手唱而出,骑而回,男递哈达於女家,女递哈达於翁姑,各解腰带,互系一羊,牵而归,示众为别,略似苗民跳月之俗。苗俗先歌而後婚,番俗先婚而後歌也。归告该管之千百户,而後由坐家僧主婚,男用布疋、牲畜为聘,女家嫁资惟一身衣饰随带牲畜而已。聘定以後,男女可自相往来。婚娶之日,男家燃灯酥,高诵梵经,谓之洗帐。番女跨马至夫家,中途遇河遇水沟,必下马,跣而渡,相传佛母过通天河之古例也。入帐,拜佛像,退而执役如常人,夜与家人共宿一帐。越数日,女族人至,始置酒大会亲友,就席恣意饮啖,欢舞而去。聘定一年後始娶者,生子,亲抱而来,数数见之,无足奇也。其娶妇易,其弃妇亦易。结发久矣,平时曾未反目,偶因小事不睦,遽相偕至旷场,各脱一鞾,望空掷之,下落,验其向背而定离合。如两鞾皆左向,或皆右向,则顺,仍为夫妇如初。如鞾底相对,或口相对,则逆,拔佩刀於两鞾之中,划土为界,妇入帐,裹其所有,索牲畜如数,驱而至母家。母家不纳,则插帐於邻近,曾无几时,帐中又闻人语矣。去之日,坦然无顾恋,即所生之儿女已成人,亦不能牵衣挽留。他日过故夫居,见新人,则反主为客,无一言相犯也。若已聘而未娶之妇,欲弃之,更易割席矣。
蒙古人有弃妇者,轻则凭坐家僧判决,重则告知该管王公与盟长,众曰可弃而後弃之。
坐家僧者,蒙帐廷蒙古僧,番帐廷番僧,坐家讽经,奉之若神明,能延及藏僧者,同族尤敬礼之。家有喜庆,僧为主持;大疑大计,以及口角细故,皆就决焉。甚或佃户抗租,僧往代收,则佃户无敢抗。邻里攘羊,僧出代索,则窃者无敢匿。其天性之畏僧,有不期然而然者。要之,藏王之令,不敌达赖、班禅,各部头目之令,亦不敌喇嘛远甚也。
回人婚嫁回人贵族婚姻必凭煤妁。吉期,以荆笆衬花毯坐女其上,红锦蒙头,舁至壻家,拜翁姑如礼。三日之中,戚串咸至,曰待喜,验有红,则设酒庆贺。酒名巴克逊,如绍兴酒。
鳏男寡女,则常齐集谟罕默德之墓而礼拜之,日以婚事叩问阿浑。阿浑繙阅经典,指众人队内一人云:「此人天已配定,勿误良缘。」即以男女所戴小帽互为易之,无敢违者,是名天定。亦有男女互相慕悦径自成婚托言父母遗属者,是名奉遗。婚婣不避同姓,以牛酒为聘,女至壻家,壻羞涩避之,旬日乃出。
新疆缠回婚嫁男子毁齿行割礼, 「 生四五岁割势皮一周。」 举家称贺。年稍长,则为朵斯。朵斯者,男女交好之辞也。配偶之制,惟同乳不婚。纳采、纳徵,丰约视家之有无。事定,则延阿浑诵经,间立判书为信。亲迎日,新妇帕头骑马,导以鼓吹,至壻家,诵经成礼,易恰齐把什为妇人装束。 「 即双歧发辫也。」 其俗,女子于归,无过十五龄者。年逾二十,容色摧残,同於老妇。夫妻离异,谓之羊堆。 「 夫弃其妻者,家中杂物任妻取携,妻去其夫者,室中诸物均不得取。子归其夫,女归其妻,离异一年之内生有子女者,夫皆承认之。」 离异逾六月,始许更嫁娶,盖冀其悔而复合也。离异三次,回律无再合之条,傥欲合者,夫妻必与他人奸宿,始允复合。其法盖为人之轻於离异,耻之也,故妇人鲜有从一以终者。
布鲁特婚嫁婚姻之礼,纳采亲迎,皆同新疆缠回。女入门,男女对坐,以盐水湛饼而食,犹合卺也。次日,见翁姑,家人长幼以次相谢,均交手鞠躬,曰赛拉玛里坤,即问安也。一夫多妻,不分嫡庶,妇多从一而终者。夫妻反目,则延阿浑诵经以调之。再醮,则先兄公与叔,无兄弟则适族人,无族人始改嫁异族。财聘之弊同於市估。
西藏婚嫁藏人婚姻之年龄无定限,通常为十五至二十五,而女常长於男。
其阶级之严,犹逊印度。富女可嫁贫夫,贫女可妻贵族。惟王室及阀阅之家,其女不适下级人民,苟不得相当之偶,宁送其女於僧院尼庵也。
婚礼各级皆同,所异者,惟饮讌时之资有丰啬耳。婚姻之始,男女家皆由父母主持。男家例聘一媒。往说於女家,如允诺,则男家即送致哈达、酒及币等礼物。女家固辞,言其女不美不才,恐不足执箕箒。媒则盛称新郎之善,女家乃言若不见弃,当商之亲友以报命。越数日,许配之言乃由媒以达於壻家,壻家乃致酒二十瓦 「 每瓦合二分六厘八毫。」 或三十瓦於女家,女家即饮此酒,受哈达,并款戚友,将聘定之金银、绿松石戴女首,人各赠巾一方。若不允,则酒不饮,哈达不受。中等人家之缔婚,壻家恒奉女家酒约五十瓦,钱约六百卢比。 「 每卢比合六钱九分二厘至九钱三分一厘。」 於女家之尊长及戚友亦各赠巾一方。
婚日,女家张大棚於门外,室之中央,置蒲团甚高,撒布麦为花,女坐其上,父母坐左右,亲友等列坐,置茶酒、米粥、糖、枣果数盘。及女食毕,男女家亲友扶女步行至男家,道远则乘马,亲友各以青稞麦向女撒布,女家赠哈达於亲友。送至男家,亦不行礼,直使女与婿同坐。饮茶酒,亲友等各赠哈达於男女,喜则挂之於头,亦有堆置坐前者。亲友饮食毕,各携果肉而散。翌日,男女之父母亲友皆盛服,戴哈达,拥新妇出游,访问亲友。宴三日乃止。
成婚後,女家即迎其女及壻归宁。三日後,乃遣归,并与以乳牛或犁牛一,牝牛四,小马一,夏冬衣各二,及珠宝、绒毡、杯盘、木器,益以银约五十两,女伴一。凡女之亲友隣里曾受其一巾者,至是亦以一巾并一钱赠之。
成婚後五日,女乃易新衣而服常服,对神行小祈祷。第六日,即躬亲家事。是时,女之弟或戚常伴之,过七日乃去。
成婚後三月,女家之人携食物至壻家,要其女归家省视,壻则款留之十日或十二日,乃偕往,并以衣物、酒食为赠。一月乃归,归时,亦赠其女及壻以衣服、珠玉。
贫家之结婚也,不用媒妁,男女各适所好。有多夫一妻之敝俗。男欲娶妻,先谒女之父母,陈其志愿,且为订约,得许可者,始为壻,即居於女家,为女之正夫。若有其他之男子亦欲娶此女,亦可来订盟约,而女之副夫。三四皆如此。偶有因嫉妬而一人独归者,然绝少。大抵女有数夫,则数夫皆竞争於职业,务得妇之欢心。若妇欲择定一人,则更为盟约,悉礼他夫而使之退,其一人於数夫来时所携之金当加息偿还。若女已生子,则不复为此。此殆无力娶妇者始为之。又父有数子时,但为之娶一妇。长子死,则令次者继之为夫,以次递传,以便共守祖之遗业而不分。此俗由康斯地传来,其地至今犹盛行此制。若妇先长子死,或长子竟不死,诸子则终鳏耳。诸弟如与长兄永久同居,则诸弟可视长兄之妻为其妻。如与长兄分居,则不能更向长兄索资财,因应得之分已尽於此妻分内,而此妇仍得留为长兄法律上之正妻。又父或叔与其子或侄共妻,虽有之而绝少。
兄弟数人之共娶一妻也,其留宿,以戒指为记号。如戒指饰於大指,则为伯伴宿之日,余悉避。如饰二指三指,则为仲为叔也,伯季皆避。倘兄弟过五人,则以左手五指续之。
里塘附近之妇人,夫之多寡,以银簪别之。每一夫,则插一枚。所生之子,兄弟等分养之。其妇合二四兄弟同居,以一家亲睦为善治家,人称其贤。西藏法律,原禁同族人与在七世中之血族联婚,然已为藏人所蔑视,彼等恒与三世或四世之血族订婚。中如娑波及康伯二种人,婚制尤紊,兄弟可娶姊妹,侄甥可娶叔婶或舅母,即同父异母之兄弟姊妹亦可互为嫁娶。
藏人离婚藏中离婚之法律习惯,颇可研究。男子略无罪过,愿与其妇偕老,而妇决欲与离,则妇应按其夫娶时所出聘金加二倍赔偿,以为毁婚之罚,名曰离婚罚金,或无罪罚金。
若妇实无过,而愿与夫偕老,惟夫则决欲与离,则夫应给其妻十二金屑, 「 屑乃藏语,十二金屑合九十卢比」 以为离婚罚金,或曰事奉工价。按其妻由成婚日以至离婚日,每日夜各用麦六磅计算,其夫又当归其妇以奁具之值。若离婚时已有子女,则男归夫,女归妇。若夫为富人,则裁判官可令其析财产之一方与此妻,以为其女衣食之资。若妻为富人,亦当有所给与於夫,以为其子衣食之资。两家定婚约时,苟一为贵族之男,而一为平民之女,曾有明言夫妇应患难相安欢乐与共者,当离婚时,则其财产可按二人之真情与罪状,并其匹配时彼此互赠礼物之数而分享之。若离婚出於二人之同意,则裁判官可不问二人之罪状何如,而为之均分其财产。若奴仆之婚事,则其分合,一听命於主人。设如有一仆娶一妇,在主人之心以为此妇必能事奉其夫,乃此妇竟无用则被弃时,应得其夫所有物六分之一,而听主人为其夫别纳新妇焉。
苗人婚嫁苗人娶妻,皆用武力得之,其结婚甚早。定婚,杀鸡,男女各食鸡翅。至嫁娶时,两家商议,不能成,新郎怒,邀戚友往攻。各持木棍,以毡包首,奔至女家,女家拒之,鬬甚力,若得胜入门,则言归于好,出酒肉以款之。是役也,女家受损甚巨,而不介意。饮食毕,送女出门,以物遮其首,乘马,新郎武装,女之兄方送之。既至,复争,男戚取遮首之物上掷,意新妇入门,已有持家之责也。落下,羣以足践之,意新妇须从家长之命也。新妇住他室三日始入洞房。女至夫家,须三年至十余年而始归宁,既归,则居父母家二三年,亲友皆往谒,以客多为荣。生子则种一树,祝其如树之茂盛也。
粤西、滇、黔之苗之订婚也,先於春月趁墟唱歌,男女各坐一边,歌皆男女相悦之词。其不合者,亦有歌拒之,如「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若两相悦,则歌毕,辄携手就酒棚,并坐而饮,彼此各赠物以定情,订期相会,甚有酒後即潜入山洞相昵者。当墟场唱歌时,诸妇女杂坐,凡游客素不相识者,皆可与之嘲弄,甚且相偎抱。并有夫妻同在墟场,夫见其妻为人所调笑,不嗔而反喜者,谓妻美,能使人悦也。否则或归而相诟焉。凡男女私相结,谓之拜同年,又谓之做後生,多在未嫁娶以前,谓嫁娶生子,则须作苦成家,不复可为此游戏。是以其俗成婚虽早,而仍喜嬉游也。
然初婚时,夫妻不同宿,婚夕,其女即拜一邻妪为乾娘,与同寝。三日,为翁姑挑水数担,即归母家,後虽亦时至夫家,仍不同寝,恐生子,则不能做後生也。大抵二十四五岁以前,皆为做後生之时。女既出拜男同年,男亦出拜女同年,至二十四五以後,则嬉游之性已退,愿成家室,於是夫妻始同处,以故恩意多不笃。偶因反目辄至离异,殆皆年少不即成婚之故也。某太守在镇安,欲革此俗,下令,凡婚者不许异寝,镇民闻之皆笑,以为此事非太守所当与闻也。近城之民颇有遵者,远乡仍如故。
乾州红苗婚嫁乾州红苗之嫁娶略同汉人,以牛及财物为聘。处子犯奸不禁。若犯其妻妾,则举刃相向,必出钱折赎而後已。至翁之收媳,弟之配嫂,则尤恬不为怪。
辰苗婚嫁辰州苗之婚姻,俗以三月三放野,曰跳月。未婚者悉盛服往野外,环山箕踞坐,男女名成列,更番歌,截竹为筒,吹以和,音动山谷。女先唱以诱马郎。马郎,苗未婚号也。歌毕,男以次赓和,词极谑,有音节,听之亦渢渢移人。女心许者,会马郎歌中意以赓之。讴未毕,男遂歌且行以就女,相距二尺吐,即止。女曰歹阿里人,男以其姓氏里居告。苗称人及己,皆曰歹阿里,汉言何处也。女起,曳其臂,促膝坐。顷之,歌又作,迭相唱和,极往复循环之妙,大抵异日彼此不相弃之意也。抵暮,男负女去,明旦,偕女诣外舅家。其聘赀以妍媸为赢缩,凡三等,均有定额,贫者亦必取盈焉。
四姓苗得婚礼之正滇苗婚礼各异,惟宋家、蔡家、罗家、龙家、凤家五姓得其正,不用乐,三月庙见,始作乐大会亲戚。新郎见长者,用斑竹箸雉羽扇为贽,长者赠以朱砂石、牛马犬豕。新妇见尊者,用枣栗榛松为贽,尊者赠以峒巾、苗锦、金宝、簪珥,此四姓五家古例也。
宋家、蔡家、罗家、龙家即《左传》所载罗人、鸗人是也。四姓之冠裳服饰、婚丧祭一秉《周礼》。以十一月建子为岁首。婚姻重媒妁,备六礼,然後成。鸗人於三国时,伯仲从诸葛武侯平南蛮有功,兄王於滇东,为龙氏,弟王於滇南,为凤氏。一去鸟为龙,一增几为凤,世为诸苗之长。盖与黔西安氏火济,同受爵於蜀汉者也,故第宅为王家规模。四家世为姻好,嫁嫡长女为嫡长妇必一媵八人,古诸侯一娶九女之遗意也。然所媵或养同姓,或选良家,或庶产,嫡女则不能矣。中原士大夫嫡长子娶四家长官嫡长女亦然,王臣加於诸侯也。常人则否,长官女亦不与常人。其宗族则不论。峒主呼壻为拓察,呼女为以纳,即汉语郡驸、郡主之称也。
红苗与汉族通婚红苗在铜仁府,有吴、龙、石、麻、田五姓,衣被皆肝斑丝,以十月为岁首,形状无异汉族。喜与汉族通婚。故汉人贫者多入赘於苗,苗人富者不惜以巨资致汉妇。青苗跳月而婚青苗在贵阳、镇宁、黔西、修文,男女服饰皆尚青。妇以青布一幅着头上,制如九华巾。跳月时,女解所爱男腰带,手牵其绥,频频动摇,曰提羊。正月元日,少年男女皆出至山上,铺蓑共坐,女以粉团、甜糟、肉饭与男食,欢笑竟日。女呼所爱男曰阿雅,亦曰的罗,男呼所爱女曰阿鲁,亦曰顿谷。父母不之禁。七月,男女羣聚跳月,曰米花场。男未娶,翦脑後发,娶乃留之。
八寨苗以牛行聘贵州八寨苗为黑苗类,近寨置空舍,男女未婚者羣聚唱歌其中,情洽,即以牛行聘。女嫁一二日即归女家,仍向壻索钱,曰鬼头钱,不得则另嫁。
爷头苗有外甥钱贵州之爷头苗为黑苗类,婚嫁,以姑女定为舅媳。舅无子,必重献银钱於舅,曰外甥钱,无则终不得嫁。或私召少年与合,呼为阿妹。男女多苟合,惟洞崽不敢通爷头,盖洞崽为下户,爷头为上户也。
洞寨苗分寨结婚洞崽苗与爷头分寨居,爷头称大寨,洞崽称小寨,听爷头使令。婚姻各分寨类,若私婚大寨,谓之犯上,则大寨聚党夺其资产,有伤命者。
黑苗及春而婚清江黑苗,男女好着锦袍,未婚男子曰罗汉,女曰老陪。春晴日,携酒食登山,互相歌舞,相悦者饮以牛角,遂奔。生子後,乃曰有後人矣,始从事於耕作。
车寨苗月场求婚车寨苗在黎平、古州,男习技业,女工刺绣。未婚者於旷野为月场,男弦女歌,声清越在诸苗上。旧古州凡四十五寨,相传马三保之兵遣六百余人入赘苗女家,名六百户生苗。
黑脚苗求婚先劫黑脚苗在清江、台拱,男短衣大袴,头插白翎,出入持刀镖,以劫夺为生。不事劫夺者,女不嫁之。欲求婚,必先行劫也。
黎人婚嫁黎人无时宪书,不知甲子,然於婚姻,亦必择吉日。其法:按十二兽,以手推算,所择日与选择家悉暗合。或云,虎猴牛,黎人以为恶兽,避之则吉。吉日,男家送绣花桶为礼,女家戚串年幼未婚者,竞送钗带等物,亲送女至夫家。夫家之幼男女伴新妇眠二十余日,俟造屋毕,乃同居。女家送亲者至,入屋饮酒,夫家宰牛猪等畜盛待之。饮食毕,将归,各送一物为谢。男送箭,女送红绒,曰压手。女嫁之日,亲属送至门外,痛哭而别,女亦痛哭。
黎女多外出野合,其父母亦不禁。至刺面为妇,则终身无二。其俗以既婚则不容有私,有则羣黎立杀之,故不敢犯。妇丧夫,谓之鬼婆,无敢娶之者。
僮官婚嫁僮人聚而成村者为峒,推其长曰峒官。峒官家之婚姻以豪侈相胜。壻来就婚,女家於五里外采香草异花结为庐,曰入寮。锦茵绮筵,鼓乐导男女而入,盛兵为备,小有言,则肃兵相鏖。既成婚,妇之婢媵若忤壻意,即手刃之。能杀婢媵多者,妻方畏惮,否则懦而易之。半年,始与壻归,盛兵陈乐,马上飞枪走球,鸣铙角伎,曰出寮舞。
瑶人婚嫁瑶人之婚嫁也,每於仲冬既望,羣集狗头王庙,报赛宴会,男女杂遝,凡一切金帛珠玉,悉佩诸左右,竞相夸耀。其不尽者,贯以彩绳,而悬诸身之前後。宴毕,瑶目踞厅旁,命男女年十七八以上者,分左右席地坐,竟夕唱和,歌声彻旦,率以狎媟语相赠答。男意惬,惟睨其女而歌,挑以求凰意。女悦男,则就男坐所促膝而坐。既坐,执柯者以男女襟带絜其短长,如相若,俾男挟女去。越三日,女之父母操豚蹄一簋,清酎一瓢,往壻家,使之同牢合卺。否则互易其鞶,各系於腰以归,以为聘,踰一再岁,衣之短长同,则敦媒以导。
山官婚嫁则不然。先数月,嫁女之家购香木芳草构屋於中途,名曰寮。届期,男与女均集,鼓角鸣铙,人声与笙声迭作,雅乐共俗乐并陈。日将晡,鼓吹导之入营房,环四面,集豺手狼手豹手虎手千人供宿衞,豺狼虎豹手,瑶兵也。居六阅月,壻始率妇归,前後以童男女於马上演角觝鱼龙戏,曰出寮舞。将至里閈,壻先骋马归,遣女瑶眊,携五采竹筐,上图山魅百怪状迎之,瑶称巫曰瑶眊,取妇衵服,贮其中,名曰纳魄,又曰收魂,盖欲女惮魔之灵,安於其室,而不敢纵恣也。凡女已受聘,戴方版於顶,以发平绕其上,左右覆绣帕一,及肩,胶以黄腊膏,缀以琉璃五采珠无算,见男子不语不歌,谓其已有家也,羣以板瑶目之。未字,带箭竿一,分其发盘结之,披堆花叠草巾於箭尾,途遇姣好男子,歌遂作,有室者弗之和,否则赓歌之,辞半以淫,两相悦,各易其衫带以归,此箭瑶也。
其报赛於狗头王庙时,乐五合,旗五方,衣五彩,是谓五参。奏乐,则男左女右,乐器为铙、鼓、胡卢、笙、忽雷、响瓠、云阳。祭毕,合乐,男女跳跃,击云阳为节,以定婚媾。侧具大木槽,扣槽羣号,先献人头一枚,曰吴将军首级。有时无罪人,以桄榔面饰为之,羣乐毕作,然後用熊、罴、虎、豹、呦鹿、飞乌、溪毛各为九坛,分为七献,七九六十三,取斗数也。七献既陈,焚燎节乐,择其女之姱丽嫺巧者劝客,极绸缪而後已。男女联袂而舞,谓之蹋瑶,相悦,则男腾跃跳踊,负女去。
倮倮婚嫁倮倮结婚,必以同族。结婚之法,互择门第相等者,由新郎赠品物,订约词,其承诺与否,视女家之纳品物与否,纳者为成约。婚日,新郎张祝宴於邱冈,迎新妇,合宗族亲友而宴之。宴毕,新妇偕其友往夫家,然飨宴不及三次,不亲睦也。订约时亦互有赠物,以新郎赠新妇者为较多。娶妻之数有定例。酉长三人,次二人,平民一人。
其又一法,则至婚期,妇家招宗族亲友行话别之式。其时令侍婢悲歌一曲,女欷歔呜咽,若不胜悲,强放声歌而和之,其歌意略言孝道有亏及生别离也。句之短长,各随其意。既而新郎之兄弟亲族等来迎新妇,妇家亲族侍婢等,悉持棍棒以拒之。男家亲族乃撒面粉、木灰,藉以表亲迎者敢於前进之意。新郎入,负新妇於肩,使乘马,疾驰至家。男之父母有所赠,马牛羊也。女之父母有所赠,衣服、谷物也。
六洞夷人婚嫁六洞夷人在黎平府,未婚男女翦衣换带,则卜而嫁之。邻女数十,各执蓝布繖送至壻家,欢饮三日夜,复携新妇归。壻时往妇家偕宿,生子方归夫家。
金川夷人婚嫁金川夷人无问名、纳采诸礼,男女率先私合而後婚配。男家倩喇嘛择吉日,告之女家。至期,两家各廷喇嘛诵经礼忏,戚串邻里咸集於女家,饫猪膘,吸杂酒。男家倩一人前往,如媒妁礼。女家亦倩一人壶浆以迎,酌之酒。男家人长跪而後饮之,女家人端坐不动也。饮毕,羣拥新妇至夫家,笑言谑浪,相率跳锅庄。跳毕,各侈饮啖,既醉既饱,如鸟兽散,而新妇亦行矣。自此往来不常,食宿无定所,迨生有子女,然後依栖夫家。
西康番人婚嫁西康番人婚嫁,如土司、头人、富室,皆用媒妁,虽有苟合为婚者,仍以媒妁为礼,且土司不得娶所部头人之女为妻。娶时,有衣服首饰,令人往迎,女以帕蒙首乘马而至,男家则令人扶之下马。入室,与夫并列,席地而坐。亲邻往谒,皆以白绫一方,曰哈达,搭於夫妇之肩以为礼。台湾番人婚嫁台湾近城社番颇知习礼,议婚时,令媒通言诹吉,以布帛、蔬果及牛二行聘礼。俗重女,赘壻於家谓之有赚。生男出赘,谓之无赚。盖以女配男,承宗支也。
婚日,女靓妆坐於板棚,四人肩之,揭彩竿於前,鸣锣前导,邀游里社,亲党各致贺,壻携手同归,两家父母亦共饮酒三五斗,以後遗簪绝缨,欢谑无度,数日方止。
其又一俗,则新妇於婚日,乘舆临门,先以长凳横列厅事,新郎华冠彩服,背荷雨盖一柄,立於凳之左端,以一足踏凳,作行色匆匆状。新妇离舆,即立於凳之右端,启口问曰:「郎往何处去?」郎必曰:「往泉州一路去。」於是新妇媚声柔态歌《妾送郎》曲以饯之。然後送入洞房,交拜花烛,众宾始欢呼畅饮,平视新妇而散。
畲客结婚处州畲客之结婚也,一言为定,与汉人之用礼帖者异。以铜钱十六节纳女家,新妇戴棉帽,步行至壻家,宗族亲友沿途唱歌以送之。
太祖与叶赫氏结婚初,叶赫贝勒扬吉弩识太祖为非常人,言:「我有幼女,俟其长,当奉侍。」太祖曰:「欲缔姻盟,盍以年长者妻我。」扬吉弩曰:「我非惜长女也。幼女容仪端重,举止不凡耳。」太祖因聘之,是为孝慈后,诞生太宗。
世祖嫁明长公主明思宗长公主,名徽娖,年十五,奉圣母命,偕宫人数十至嘉定伯周奎府中。以门禁森严,不便请钥为辞,及天将晓,仍归大内。顺治乙酉,上书求出家,世祖命访原配周都尉世显,得之,诏使成婚,婚一年而卒。
豫王娶嫠妇刘氏国初,豫亲王多铎之妃刘氏,字三季,常熟人。家世业儒,长兄赓虞守正不阿,仲兄肇周狡黠嗜利。刘生而聪颖,八岁母卒,父教之书,时学为笔札。十岁,父死,依两嫂以居,十四岁犹未字也。邑富人黄亮功,娶於陈而亡,年四十无子,谋娶刘为继室,遣媒妁致意,赓虞不允,肇周利黄多金,力劝之,资虞固执不可。未几,赓虞幕游山左,适讹言朝廷遣使至江浙选汉族女,婚嫁者一夕数百,肇周因嫁之於黄。逾年,刘生女,爱之甚,命名曰珍。黄五十无子,乃育肇周子七,欲以为子也。及长,好勇鬬很,喜与无赖游。刘悔,乃为珍赘直塘钱氏子为壻,将倚壻以终老。七窥其意,忿而愈横,刘逐之。黄死,七斩衰号柩前,欲分遗产,刘不与,摽诸门外,七大呼曰:「吾必有以报仇。」越数日,七引盗来劫,幸先有备,盗惊逸。刘遂以财谷迁直塘而将徙居焉。
时李成栋已降本朝,率兵纵掠,七方投旗为走卒,因大言刘氏之富,所部旗将乃率五百人往刼,以七导。至,则黄之仓廪、窖藏、箱笥皆空无所有矣。旗将怒,遂掳刘及其侍者张妪去。至江宁,则已有妇女三百余人,刘乃杂其中。初至,集於马棚。越日,豫王府总管满媪至矣。满媪能汉语,集众女,上下睨视,选得三十人,令至别所。谛视久之,复去其半,留十余人,审视其发眉耳目口鼻指臂,复隔衣而扪其乳,则存者仅五妇,乃令其列坐,殷勤问讯。其一音微涩,复去之,仅得四人,刘与焉。
四人乘舆至王府,张妪从。刘谓张妪曰:「吾欲与珍相见,故含垢忍辱而不死,今已矣,其死乎!」言罢,大哭。俄而王设宴,命四妇侍酒,刘独倚柱立,侧其面,不发一语,额光映灯烛,眼微红。王艳之,询以籍贯年岁及夫为谁某,均不应。忽大哭,求速死,撞首於柱,满媪抱持之,且号且踊,髻解,发丈余委地。王谕满媪曰:「善护持之。」而刘日夕悲泣,竟不食。
张妪至是乃语满媪曰:「彼念女而悲,苟得通信以慰之,或可少进饮食。」满媪告王,王令媪属刘作书寄珍。书曰:「我生不辰,叠罹险难,向日送尔河干,竟成长别,痛何可言。自七兽肆毒,虏我往松,幸叨假母慈覆,寝食相依,且许送我归虞,令母子完聚,不期罣名眷籍,候选省中,忽又送入掖庭,竟如坠崖之人,不能奋飞。嗟乎!珍儿,汝母至此,尚能隐忍以求活哉!所以苟延残喘累遭窘折而不死者,尝与张媪言,汝是我一点血脉,若不相闻问而泯泯以死,是使汝抱无涯之戚也。前在松江,惊闻直塘一带村落尽被兵燹,想七兽未遂所欲,故又发纵指使,以势而揣,汝家亦为破巢之卵。然终究竟是真是假,尚不免将信将疑。今吾书至而汝有手书来,则吾知汝之幸不死於七兽也。吾书至而汝若无手书来,则吾知汝之不幸而竟死於七兽也。其生其死,决於片楮,专睇归鸿,息我愁思,若夫甇甇嫠妇,给事掖庭,凡所慰计,皆所素审。彼若辱我下陈,使以鞭箠,非口唾其面,即头撞其胸,虽粉吾骨,不屑也。吾秉性高抗,不肯下人,拚却一死,彼且奈我何!珍儿,珍儿,无为我虑。」
珍得书,以「母生儿生、母死儿死」八字为复。刘发书时已饮糜矣,得珍复书乃喜。适王妃忽喇氏薨,时王年四十,刘年三十五矣。讣至,为位於堂,刘缟衣素裙从本旗妇女临哭,王遇之於中溜,谛视之,密语满媪曰:「此妇非发长委地者耶?善视之。」及夕,王命侍寝,刘泣曰:「如以婢妾蓄我,何惜一死。」张妪力劝之。满媪曰:「妃已薨,非婢妾也。」刘曰:「命我侍寝,非婢妾而何?」满媪会意,以告之王。越数日,将王命,赐刘冠服。是夕,张灯作乐,行婚礼。越岁,生一子,立为妃。
冬儿更嫁良乡妓冬儿善讴,尤工南曲,初入明外戚左都督田宏遇家。宏遇卒,都督刘泽清购得之,以教诸少姬四十余人,其最妹丽者登儿也。顺治甲申,泽清欲侦二王存否,冬儿请自往田家探之,乃男饰而北,知二王己绝,遂南。泽清镇淮安,书佐某无罪,杀之,收其妇。泽清降国朝,摄政王多尔衮赠宫女三人,皆尝御者,泽清不辞而嬖之。亡何,中一人告变,王录其家,及所夺书佐之妇。泽清供书佐有罪,故杀之,妇明其非罪,且云:「泽清私居冠角巾,谓事若迫,不如反耳。」泽清诛,冬儿下刑部。尚书汤某尝饮泽清所,出侑酒,故识冬儿,因曰:「尔非刘家人?」遂免籍更嫁。太仓吴梅村祭酒伟业作《临淮老妓行》,有句云:「临淮将军擅开府,不鬬身强鬬歌舞。」
陈氏女与聘夫完婚浙东乱时,诸暨陈氏有女年甫十八,为杭旗拨什库所得,鬻於银工,逼之,坚不从。杭人朱胆生、郭宗臣创义醵金赎难民,知女之义,赎之。方至,忽友人某赎一童子,问之,即其夫也。翼日,赎一妪至,乃其母也,继又赎一妪至,乃其姑也。未几,有两翁觅妻,踉跄而至门,即其父及翁也。两家骨肉一时完聚,遂合卺结装而归之。
陈素庵不第娶妻海宁陈素庵相国继配徐夫人,名灿,字湘苹,工词善画,吴人也。明崇祯中,相国春闱下第南还,舟泊吴门,遇雨闷甚,觅散步处,闻徐氏饶花石,因独诣之。先一夕,徐翁梦黑龙碎其金鲫鱼缸。是日,相国至,方徘徊花竹间,误触一盆而堕,适碎其缸。相国方局蹐致不安,欲奉价偿之,而徐翁欣然问姓名,因留之小酌,备极款曲。酒酣,自言有二女,俱擅才色,愿奉箕帚。时相国适丧偶,闻之心动,素善子平,遂索其二女干支,归舟推之,则皆贵,惟长女微带桃花星,因纳其次,即夫人也。抵家後,相国之尊人以其不第而娶妻也,大怒,欲立遣之。太夫人闻之,曰:「此女果佳,即当告之家庙,以妇礼处之。不然,遣未晚也。」及至,见其端丽庄重,即以新妇呼之,後与相国偕老。
相国既仕本朝,一日,过良乡,邂逅一妓,其貌宛与夫人相似。询之,则涕泣自言姓氏,及遭乱失身之故,即徐翁长女也。因赎归,携至京师。後归一满洲武臣,其人後至八座,女亦为命妇焉。
屈翁山娶固原守将甥番禺屈大均,字翁山。明末诸生,遭乱弃去,为俘屠。旋返初服,乃游秦陇,与秦中名士李因笃辈为友,作《华岳百韵》诗。固原守将某爱其才,以甥妻之。敦好逑笃,优俪赋诗,如「同栖红翠三花树,对写丹青五岳图」,盖少室作也。自固原携妻至代州上谷,走马射生,纵博饮酒,倜傥不羁,世人嘲笑之,不顾也。再游京师,下吴会,自金陵还,妻旋病死。
刘以平兄弟同日婚刘以平,字近塘,猗氏人。初聘关处士女,未娶而女病废,及婚,乃以次女行。合卺之夕,刘疑其无病容,诘之,媒以实告。刘怅然曰:「吾聘者,病女也。弃之不义,且恐速其死。然次女已归吾家,无复还理,即室吾弟以宽可也。」更迎病女。女果泣涕求死,亲迎後,病遂愈,於是兄弟同日毕姻。
徐华国娶於吴吴江徐元英,字华国,年少而称长者。有富人欲以女妻之,华国曰:「非吾姻也。」及吴氏庚帖至,不发缄,映之日中,识其姓,曰:「此吾妻矣。」遂娶之。生三子,长卯,次崧,次艮。华国:「吾惟一子尔。」卯、艮果殇,惟崧成立。人怪而问之曰:「君预知妻姓吴氏,惟有一子,其故何也?」华国曰:「吾昔梦神人使吏与我一牒,有文曰室吴氏,年终四十三,子两耳佳。两耳,一人也。天定之矣。」
张文贞娶冷氏女顺治乙酉科乡试,国朝取士之始也。江南解元张九徵,丹徒人。故为明诸生,与冷某为执友,申以婚姻。明亡,相约不复应试。张既出山,冷遂不复与相见。冷遇国变後,每出,必张盖着屐,若雨行者。一日,盖屐而至,寒喧既毕,则曰:「儿女辈成立矣,吾二人盍不为之作合。」张曰:「幸甚。将卜吉日,得吉,敬以相闻。」冷曰:「勿庸,今日即吉日也,吾自携女来矣。」促为之妆,呼壻来交拜,礼成遂去,自此又不相见。其壻相国文贞公玉书也。
陈其年赋紫云婚词有歌僮名紫云者,秀艳善歌,宜兴陈其年昵之。紫云成婚有期,陈赋《贺新郎》词以赠之云:「小酌荼蘼酿。喜今朝、钗光钿影,灯前滉漾。隔着屏风喧笑语,报道雀翘初上。又悄把、檀奴偷相。扑朔雌雄浑不辨,但临风私取春弓量。送尔去,揭鸳帐。六年孤馆相依傍。最难忘、红蕤枕畔,泪花轻扬。了尔一生花烛事,宛转妇随夫唱。努力做、藁砧模样。只我罗衾浑似铁,拥桃笙难得纱窗亮。休为我,再惆怅。」
曾弗人婚夕无;曾弗人,名异枵,晋江人。以文章气节雄一时。贫而善病,率从友人借居。娶妻时不能具一;,自是身常不宿,俾妻随母而卧以为常。
王良臣为栗魁周聘某女郑州王良臣,宰阳城时,栗参政魁周方七八岁,一见奇之,曰:「大器也。」召其父,劝令就学,且曰:「择偶宜慎,待吾为定之。」一日,出城迎春,男妇杂沓,见一垂髫女,年可八九岁,奇之,问役曰:「此谁氏女?」役曰:「东街某氏。乃命召其父来,询之曰:「若女字人未?」对曰:「未也。」曰:「我为汝觅一快壻。」曰:「为谁?」曰:「某乡栗某子也。」女父摇首不愿,曰:「栗家极贫。」王曰:「有如是郎君而终贫者乎?若女端厚,配此子,可作夫人。」女父勉从命。不数年,栗入泮,为邑名士,由科第而为达官。
李长祥娶锺山秀才顺治丙戌,李长祥以抗拒大兵,结寨於上虞之东山,而且屯且耕焉。旋为大兵所迫,移寨滃洲。时长祥先已寄孥於上虞之赵氏,及寨溃,有传言长祥已殪者。夫人黄氏有子曰亩,乃聚家人谋共死。仆妇文莺,本夫人婢也,曰:「夫人当为公子计,以延李氏宗祀,恶可死?」夫人曰:「然则奈何?」文莺曰:「婢子死罪,愿代夫人,以吾女代公子,俟死於此,夫人速以公子去。」夫人泣曰:「安忍使汝代我死?」文莺曰:「小不忍,事易偾,速去之,速去之。」东山有罗吉甫者,时时游长祥门下,至是奔告曰:「「夫人公子,我任之,虽以是死,甘心焉。」於是夫人抱亩拜吉甫,且拜文莺,文莺曰:「夫人休矣,捕者行至矣。」甫出门,捕者至,以文莺去。
长祥既移寨滃洲,至辛卯,出亡江淮间,又与夫人失。及居山阴,则夫人又自海上至,得再聚。及长祥为大吏安置於江宁,夫人已卒,总督马某阳礼之,而终疑之,曰:「是孑然者,谁保之?」长祥微闻之。时江宁有闺秀曰锺山秀才者,善书墨竹,容色绝世,乃娶之,朝夕甚昵。马私谓人曰:「李公有所恋矣。未几,长祥乘守者之怠,竟去,由吴门渡秦邮,走河北,徧历宣化、大同,复南下百粤,与屈大均处者久之,天下大定,始居毗陵,筑读易台以老。长祥,字研斋,四川达县人。
汪魏美娶钱瑟瑟钱塘汪魏美孝廉渢妻钱氏,字瑟瑟,建宁守飞卿女。初成婚,汪语之曰:「吾本寒儒,得连婣贵室,所望知礼仪,孝姑嫜,和妯娌,足矣。侈簪理绮绣之饰,毋庸也。」钱闻之,即尽去服饰,屏侍婢,以荆钗布裙亲操作。
邵峄晖三世夫妇济宁邵士梅,字峄晖,顺治己亥进士。其妻某氏濒死时,语邵曰:「吾两人当三世为夫妇,再世当生馆陶董家,所居滨河,河曲第三家,君异时罢官後独寓萧寺繙佛经时,访我於此。」邵後谒选,得登州府教授。已而迁吴江知县,谢病归。有同年知馆陶县,因访之,馆於萧寺。寺有藏经一部,取阅之,忽忆妻语,乃沿河觅之,果得董姓於河曲第三家。家有女,未字,邵告以故,且求县宰焉媒妁,娶之。後十余年,董病且死,与邵诀曰:「此去当生襄阳王氏,所居滨江,门前有二柳树,君几年後访我於此,与君当再合。」後生二子。
和真艾雅喀世娶宗女和真艾雅喀部在吉林东北,其俗:父母至六十诞日,即聚宗族会饮,刲其父母躯肉以供宾客,埋其骨於户枢前,岁时祭奠,其乡党始称孝焉。圣祖恶之,许其世娶宗女,俾资观感以改污习。故其部落岁时至吉林纳聘,将军为买汉女代之,乘以红舆,赠以厚匳,其部落甚尊奉之。
王永康娶吴三桂女苏州王永康,吴三桂女壻也。初,三桂与永康父同为将校,曾以女字永康,时两人俱在襁褓。未几,父死,家无儋石,寄养邻家,比长,飘流无依,年三十余犹未娶也。 一日,有相者谓永康曰:「君富贵立至矣。」永康闻之,颇自疑。
某叟者,永康之戚也,知其事,告永康。时三桂已封平西王,声威赫奕。永康偶检箧,果得缔姻帖,始发奇想,遂行乞至云南。无以自达,乃书子壻帖诣府门投之。越三宿,乃得传进。三桂沈吟良久,曰:「有之。」命备一公馆,授为三品官,供应器具,咄嗟而办,择日成婚,奁物甚盛,并檄江苏巡抚为买田三千亩,大宅一区。苏抚承意旨,为购明末张士诚壻潘元诏故居,地广大,多林木,即齐门内之拙政园也。永康居滇数月,即携妇归,穷极奢侈,俨然厕於搢绅之列。三桂败,永康已前卒,其後家产亦入官。
王琴娘嫁戴研生国初海上之变,搢绅骈戮者百数十人,株连遣戍之家尤不可胜数。常熟戴高亦以嫌疑被逮,罪至大辟,家族徙边。有子曰研生,成童颖异,通经史,善属文,有先民矩矱,咸目以大器。难作,不及避,欲以身代父死。吏锢之,不令知,旋与母俱徒辽阳。
研生聘王氏女琴娘为妇。王名锡爵,邑名士,与高交契。研生故从之读,爱其敏妙韶秀,遂以琴字之。琴年十三,以难故,阖家避地於金阊,不敢与戴通往来,时时遣人刺探消息而已。研生以亲亡家破,无意姻好,两家之音问遂绝。先是,研生课暇曾与琴说字论诗。琴色美若舜华,而性峻洁,喜读贞女烈妇传记轶事。尝谓研生曰:「昔有才女如文君,如文姬,而不贞其节,心窃鄙焉。吟风弄月之章,虽无伤雅道,然究不可以此为妇女之分所应尔也。」研生闻言,誉其卓见,且赋《女贞子歌》,稳括琴语以赞之。琴感其意,取笺稿藏箧中,暇辄讽诵之。女母夙有鍼神之目,琴亦复长於女红。既许字研生,遂与别嫌,见辄避面,自是遂专习鍼黹烹饪之属,不复与研生赏奇析疑矣。
无何, 难作, 王夫妇彷徨终夜, 琴知有异, 微问母, 母不实告, 但云闻此当有兵乱, 父意将徒苏, 彼处防卫严, 或可安堵耳。 琴谨听命, 而察家人私语, 似皆与己有关系, 不能无疑。 会小婢如意窃闻其事, 因泄於琴。 大惊怛, 饮泣不食, 朝夕取《女贞子歌》诵之, 状如病狂。 母觉之, 乃曰: 「儿固聪慧, 知世事, 此灭门祸, 独不为父母计耶? 吾辈来此, 姓名且更易, 而子思念不已, 设有漏言, 吾族无类, 儿当不如是之不解事也。 」琴泣曰: 「母也天只, 乌有不谅新生儿者, 儿宁不知此中利害? 但自藏其志, 金石不可移。 母请毋虑, 儿决不漏言, 惟此心则天日可誓耳。 」母愀然曰: 「儿志果佳, 惟此言殊有误。 人方疑吾家与戴氏有连, 儿若不别嫁, 是以实证示人也, 其工思之。 」琴不语良久, 既而毅然曰: 「儿悟矣, 恋旧亦人情,能容儿三岁後更议此事乎?且儿年甫笄,尚当习家政,奈何议其他!」母曰:「此亦无害,特机缘已至,终不能交臂失之耳。」琴闻言而啼。母怜之,乃曰:「儿勿尔,父母非不明礼义者,乃以不情事强儿,亦徒为保全八口计耳。儿姑自爱,不置儿於度外也。」自是而日事女红,操井臼,隣里罕见其面。时锡爵仍为童子师,年余,益困,复以忧郁故得目疾,至失明,止一子曰敬熙,少於琴五龄,自教之,妇亦侘傺死矣。
锡爵有中表曰范慕希,弃儒而贾,挟巨赀归,起第宅,富甲一乡。念锡爵贫,时周恤之。锡爵亦私至常熟,惟更易姓名曰李某。慕希有子,与琴年相若,曾至苏见琴而爱之,言於父母,欲求婚,慕希意谓可,而妻贫之,力阻其事。范子意不释,辗转乞人言之,母以语锡爵,锡爵欣然。事且就,顾锡爵常闻琴语,已誓不嫁,乃私问之,果言当以鍼黹养父抚弟,俟父百岁後,披剃为尼,其他非所知也。锡爵愕然,因劝之曰:「儿毋徒启自苦,吾家宁肯负戴氏子。惟冰天雪窖,果不知尚有归期否耳。」琴闻言而泣。锡爵,知不可回,以实告慕希。慕希大叹诧曰:「此贞女也,吾方敬之不暇,何强为!」乃赠锡爵百金,且曰:「幸保全贞女志节,以此补助衣食,姑待敬熙成立,勿令失所也。」锡爵大感谢,而范子恨甚,犹计在必得也。
狎友汪三者,无赖子也,言有术可致之,但当予百金,且许赠我以婢美珠耳。美珠者,范之婢也。范子悉许诺。汪乃踵锡爵之门而吓之曰:「尔女,犯妇也,罪当俱徙。今匿於家,事且发,尔固不足惜,又累尔子,不早自为计,事至,勿悔。」鍚爵大惊,问所处置,汪曰:「以尔女与范子,祸可免。」鍚爵曰:「吾固愿之,奈女执意何?设迫之,恐有他变。」汪笑曰:「此易事耳,但言吾自辽东送研生归,今在某所,立待婚,则事谐矣。」锡爵曰:「范子可冒为戴子乎?知而不从,又奈何?」汪曰:「翁诚老悖,亦掩饰一时之计耳。尔女曾与范子相遇否?」锡爵曰:「未也。」旋入以语琴,琴疑信参半,顾不可有他诿,令人疑己临事食言也。然终以事起仓卒,恐父以目盲受人之绐,忽得一计,曰:「吾惟如此,乃可试真伪,否则虽死不从也。」因泣从父言。锡爵出告汪,汪喜而去。明日,成婚矣,及夕,闭绣户,令侍婢传语曰:「须诵昔日《女贞子歌》,然後许谐夙愿。」范子愕然,既而怒曰:「今日在吾掌中耳,尚安所遁耶?」排闼直入,欲干以非礼。琴至是始信非戴子,坚拒之,大声呼救,且以首触壁,血涔涔下滴,隣里皆惊起问讯,琴侃侃数范子诱致强逼之罪。中有父老闻之骇曰:「此范某子也,奈何行此不法事,当诉其父。」於是范子鼠窜去。众隣召锡爵至,使偕琴诉之慕希,慕希大惊,曰:「吾绝不知。」亟驰至,则锡爵与琴相持而泣,甚悲。慕希乃长跪而言曰:「某之罪也,誓必成女志以赎罪。」
慕希性夙慷慨,至是,乃谓琴曰:「吾昔曾贾辽东,颇熟其山川道里城郭,请导女往,必可踪迹研生。若王翁,则吾当以一典肆奉养之,待女事定,或去或留,自有万全之策。」越数日,慕希挈琴行,约半载必归,众谐多其义,而举其子付一隣叟曰:「为我锢之,饮食教诲惟所命,半载内不使出也。」既去,踰二月,抵辽阳,顾徧访戍所居人,无知研生者。琴则荆布茹素,鲜衣肥甘皆不御,慕希强之,乃曰:「违亲背乡而为此,忍自佚乐乎?且公之义,吾尚不知所报,奈何一日安!」久之,乃闻研生辗转踰长白山,入吉林某将军麾下为记室,刻苦自励,未有家室,老母尚健,为之尸饔,将军嘉其行,将为奏请赦归。慕希乃挈琴往,果与研生相见。将军闻之,其钦琴之贞,叹曰:「戴生一门贞义节孝俱备。」於是为之奏请,成礼於将军署,送之南归。《女贞子歌》有云:「朔风徧吹劲草折,雪堕榆关夜凛冽。一枝独秀映冬青,累累可似妾心赤。」却扇之夕,琴请诵旧作,研生恍然如梦,曼声吟之,不觉泪下,曰:「不意竟成诗谶也。」既返,以归途唱和之作与谴戍时并琴随慕希北行寻夫诸作合刊之,曰:《榆关双泪集》,谓悲喜同之也。慕希归,馆研生於家以教子,卒化为善。而以女适敬熙。吴人为作《侠烈传》,及《望夫石传奇》,姜西溟、汪尧峯诸人皆有题咏。
陆射山送女成婚陆射山为明诛老宿,善诗,夙有人伦监。欲为其女与寡嫂之女择壻於邑中,得查慎行、许汝霜二人,皆贫而好学。谓其嫂曰:「查富贵未可必,必成名士。许则八座无疑也。」嫂以女子许,查为射山壻。许既婚,嫂知其家徒壁立,为之哭失明。查竟不能娶,而射山适悼亡,欲远行,佯谓其女曰:「我与汝至舅家。」遂同乘小舟,至壻门,射山先入,谓慎行父曰:「我二人儿女长大,可成婚矣。」慎行父亦名士,而拘於礼法,答曰:「吾虽贫,不能备六礼,然即具酒食一席,亦非仓猝可致者。」射山曰:「皆不须此,今是吉日,我特送女来。」遂成婚。许娶後数年,联捷至高位,为慎行座主。射山,名嘉淑,海宁人。
蔡启傅欲见新妇德清蔡殿撰启僔之封翁,庭训至严,殿撰花烛之夕,秋闱报捷,封翁曰:「汝嘉礼已成,科名事重,不得以新婚分志。」限三日部署入都,不令进房。殿撰曰:「谨遵严训,愿一见新妇之面足矣。」盖湖俗,新妇障面二日,封翁允其请。殿撰揭障视之,即趋出,克日北上。次年得殿元,归省亲,始合卺焉。
郑宾日娶;氏武进郑宾日茂才之罕娶於;,其大母为恽氏,有妹,嫔於;,以其孤女孙约为昏婣,遂聘以为宾日妻。已而女患风病,右肱折,右足跛,欲辞婚。时康熙甲申,宾日甫九龄,父琢庵询之,宾日曰:「不可。」琢庵曰:「儿後得无悔乎?」宾日曰:「大人义不以孤女负诺,儿忍负之耶?」;年十九,来归,踰年,患目疾,遂瞽,劝宾日买妾,宾日不允。琢庵笑曰:「予尝以刘得之娶瞽女为难,不意汝今能之。」越二年,;卒。琢庵为继室於卜,既庙见,即令谒;之墓而迎其母,养之终身,殁,葬於;墓之右。卜氏以田六亩归宾日,曰:「母遗命也。」却之。
吴园次赘赵念昔为壻长沙赵永怀,字念昔,为工部尚书开心孙。工诗。少时流寓江都,吴薗次太守绮爱其才,以女赘之,晚岁始归长沙。
席仲远嫁妾吴县席本久,字仲远。妇姜氏贤而无子,尝出匳中金为仲远买二妾,其一氏沈。及沈生冢子士焜,即为其一择偶,庀妆具嫁之。久之,姜又为置一侍姬,弥年而嫁,则犹处子也。
唐启云行医得妻唐启云,江右人。尝行医至常熟,治巨室孙某疾,良愈,许以女。去七八年,不来,亲族以为游方无信,更欲择人,女坚不允。未几而至,遂为夫妇,始占籍於熟。
夫妻老少之互易康熙时,总兵王辅臣叛,所过掳掠,得妇女,不问老少妍媸,悉贮之布囊,四金一人,任人收买。三原民米某年二十未娶,独以银五两诣营,以一两赂主者,冀获佳丽。主者导入营,令自择,米逐囊揣摩,检得腰细足纤者一囊,负之以行。至逆旅启视,则苍然一老妪也,满面瘢痕,年近七旬。悔恨无及,默然坐炕上,面如死灰。无何,一斑白叟控黑衞,载一好女子来投宿。扶女子,系衞於槽,即米之西室委装焉。相与拱揖,各叩里居姓字。叟自述刘姓,虾蟆注人,年六十七。昨以银四两白营中买得一囊人,不意齿太穉,幸好颜色,亦足以娱老矣。刘意得甚,拉米过市饮酒,米从之去。
妪俟其去远,蹀躞至西舍,启帘入,女方掩面泣,见妪,乃起歛袵。妪诘其由来,女曰:「我平凉人,姓葛氏,年十七矣。父母兄弟为贼所杀,我独被掳,欲见淫,我哭骂,羣贼怒,故以奴鬻之老翁,是以悲耳。」妪叹曰:「是造化小儿,颠倒众生,不可思议矣。老身老而不死,遭此乱离,且无端窘一少年,亦何忍!尔家老翁龙锺之态,正与老身年相当,况老夫少妻,未必便利。彼二人一喜一闷,不醉无归,我二人盍易地而寝。明日五更,汝与少年郎早起速行。」女踟蹰不遽从,妪正色曰:「此所谓交易以道,各得其所,一举两得之策也。可速去,迟则事不谐矣。」即解衣相易,女拜谢。妪导入米屋,以被覆之,令勿言。乃自归西室,蒙被而卧。二更後,叟与米皆醉归,奔走劳苦,亦各就枕。三更後,米梦中闻叩户声,披衣起视,则妪也。米讶曰:「汝何往?」妪止之,令勿声,旋入室告之。米且惊且喜,曰:「奈利己损人何?」妪哂曰:「不听老人言,则郎君弃掷一小娘,断送一老翁矣,於人何益,而於己得无损乎?」米始诺。因揭衾促女起,嘱之再四,米与女泣拜,即以青纱障女面,扶之出店。店主人曰:「无乃太早乎?」米答之曰:「早行避炎暑也。」即去。
翌日,叟见妪,大惊,诘知其故,大怒,拳之,妪亦不稍让。叟欲策蹇追之,居停曰:「彼得少艾而遁,岂复遵大路以俟尔追耶?况四更已行,此时数十里矣,汝苟自知而安分,载媪以归,老夫老妻,正好度日,勿生妄念也。」叟痴立移时,气渐平,遂与俱去。
朱轀斯误娶同姓石门有朱韫斯者,误娶同姓,後十年觉之,欲去其妇。友人曹射侯、陆丽京怜其雅非同望,作书劝之,因疏古名儒取同姓事以示之。会吴志伊後至,曰:「王沉与王基联姻,刘畴与刘嘏为婚,世人无讥,缘非同原也。」
韩承宠妻匳资数万亢氏为山西巨富,自明已然。洪洞韩承宠娶於亢,匳金累数万。韩後官济南同知。
董文恪娶婢富阳董文恪公邦达少时以优贡生留滞京师,资尽,见逐於逆旅主人,穷无所之。有刘媪者奇其貌,谓必不长贫贱,馆之家,属勤业,待再试。董日夜淬厉,期得第自振,且酬媪德。榜发,仍落第,恚甚,谋自尽,蹀躞街市,未有所也,倚一高门而立。俄有人启门,呵问谁某,董告以下第生。其人大喜,邀入款语,出红笺倩书谢柬,署名,则某侍郎也。既而留食,知为侍郎司闱,以荐初至也。司阍进谢柬,侍郎大称善,因请留董代笔,薄奉旅资,董方失路,欣然诺之。
自是正一切书牍皆董代笔,往往当意,侍郎益信任仆。居顷之,侍郎有密事,召仆至内室拟稿,仆惶窘,良久不能成一字,侍郎穷诘,乃以实告。侍郎大骇,急廷董至厅,具衣冠见之,且谢曰:「使高才久辱奴辈,某之罪也。」因请为记室,相得甚欢。侍郎家有婢,敏慧得夫人意,夫人欲嫁之,婢不可。强之,则曰:「身贱,终随舆隶耳,必欲如董先生者乃事之,又安可得?故宁不嫁也。」夫人以告侍郎,侍郎哂曰:「痴婢,董先生神志不凡,行且腾上,乌肯妻婢?」会中秋,侍郎与董饮月下,酒酣,从容述婢言,且愿为妾。董慨然曰:「某落魄京师,尽京师不加青睐,公独厚爱之,彼女子亦有心,何敢言妾?正位也。」侍郎:终以为疑,谋於夫人,女婢而壻董焉。踰年,董举乡试,成进士,後官尚书。生子诰,为相国,即文恭公。相国登庸时,太夫人犹健在也。
王家裕遣嫁义女龙眠王家裕尝官常德守备,多惠政,军民信之。康熙壬戌夏,一日,偶至厩中之别门,有老渔伺於外,进且却,意谓献鱼也。呼之,乃前跪曰:「前日捕鱼荒洲,闻呼救声,望之,乃一女子,缚於覆舟,急往,解其缚,饮以汤。徐问之,乃曰:「我本南宁张氏士人女,年十八,避乱山谷。大兵克滇,搜获之,欲肆,辱,妾翦发毁容获免。然犹百计防我,求死不得,师旋,从马上缚来,及登舟,复缚之舟尾。次桃源白马渡,风逆舟覆,横浮水面,人尽没,我独以系在尾,出水上,不死,流至此三日矣,翁若再迟至,饥寒死矣。今遇翁,实再生我。」旋解怀中所余簪珥见贻,民不受,女曰:「「既活我,盍至翁家,徐图寄信父母,使来迎,当有厚报。」民云:「我非望报,惟生涯一叶,草庐半间,置汝其中,必为人所疑,报官诘治,则汝我皆受累矣。」女曰:「翁处既不可,抑思善良有力之家,可转送收养乎?」民曰:「人非畏累,即贪财贪色,傥以汝为侧室,或转鬻以求赢利,我实负汝矣。今常德守备王公,君子也,好行其德,必能全汝。」女首肯。故民夫妇载之以来,民先诣署前,不得通,因伺於此,果得见公,亦此女之缘也。」王乃命家人迎女至,则端洁婉好,虽久在兵间,闺范凝重。问之,谓以遭乱故,犹未字。王乃收为义女,而以十金给渔。渔曰:「公固好义,民亦非为利者。」坚辞不受。问其姓名,曰:「民今年七十余,夫妇二人,无子女,一蓑一笠,终老烟波,足矣,初不望报於後,何用知姓名为?」终不言,欢然而去。
王於女,视如己出,又数因人寄讯其家,卒无人至。心念女年渐长,欲为择配,会有原籍常德之贵州武举周臣侯者至常祀祖,谒王,王见其少年倜傥,而属意焉。叩之,尚未婚。他日再来,遂留饮,同坐有赵某,周之中表兄也。王语之,赵惊曰:「此殆天缘矣。」乃言:「周於数月前梦授职归,拜香火堂,都不见一切神位,惟小屏有朱书一「天」字。入内拜尊属,则见一女子持红丝侍侧,饮食甚盛,同饮者为王公玉,相与剧饮。醉而读《史通》,至东汉秦嘉妻小传而寤。次日,以梦告,我等羣相贺,谓授官必得上缺,且有缔婣之喜,岂知先有此遇,而我公之姓,又适符其梦耶!」语罢,又一友惊呼曰:「王姓非应在公,乃我也。我姓王,字公玉。梦中先得之,天其令我作合耶?」盖此友自岳阳来,王虽与久游,亦不知其字公玉也。周就视公玉貌,悉与梦中符,乃丐其执柯,王欣然允,既定,遂择吉日纳聘,以女妇臣侯。
史文靖玉堂归娶康熙庚辰,史文靖公贻直年十九,馆选後归娶,绘《玉堂归娶图》徵诗。其门人钱唐袁子才太史枚题云:「愧作彭宣拜後堂,绝无衣鉢继安昌。算来只有归迎事,曾学黄梁梦一场。」
张红桥嫁林鸿张荭娇,闽县良家女也,居福州红桥西,而小名荭娇,因取以自号曰红桥。敏慧善属文,垂髫时,已能吟咏一二断句。长益妍好,容色惊人。父母无子而家富,富家子弟争欲委禽,乃坚执不愿,白於父母曰:「纨袴子多不才,无才者必无情,无情者不可偶也。儿愿得一才而有行者天之。」於是操觚之士争以五七字诗为媒妁,亦从而别其高下,然初无当意之卷。
长乐王偁赁居东隣,幼曾同塾,既长,遂不相见。偁之友福清林鸿尝过偁室,无意中於楼际覩红,辄掩面去,退而作诗,命邻媪投之。红援笔和答,命媪持还。媪贺鸿曰:「张娘子案头诗卷堆积如山,曾不屑一顾,今和君诗,诚为希有。」鸿大喜过望,使媪陈词,月余获命。鸿时有期功服,遂舍其外室,俟服阕,成礼。自是倡和无间,情好日笃,而父母以鸿赤贫,期以试售毕姻。久之,遂越礼。会为偁知,因访鸿,求一见红,红益自匿。偁密贿侍儿瞰鸿与红狎,作《乳酥》、《云髻》二诗调之,红愈怒。偁知其意,乃挽鸿游山。越数日鸿归,夜至所居,红方倚红桥而望,鸿赋一绝句,红和焉。明年鸿冠秋试,始成礼。越一年, 鸿有金陵之游, 红独坐小楼, 感念成疾, 遂殒。 迨鸿归, 大哭, 忽见牀头玉佩间悬一缄, 拆之, 有《蝶恋花》词及七言绝句一百首, 病中忆远之作也。 鸿赋哀词酬而祭之。 後过红桥, 一恸而绝。包惊几嫁友女吴江包惊几孝廉捷笃友谊,与吴东湖善,吴卒,抚其家属甚至。某年,将嫁女,闻吴女将适人,贫不能理装,即以女之奁具赠之。後一载,始嫁己女。
雪为贾谢之媒康熙己丑冬,崇仁有两家同日娶妇者:一富室,贾姓;一士族,谢姓。新妇一姓王,名翠芳,壻为贾;一姓吴,壻为谢。吴贫而王富。两家香车遇於陌上,时大雪,几不辨途径,车各饰彩绘,覆以油幕,积雪封之一二寸,行二三里,同憩於野亭,舆夫仆辈以体寒,拾薪蓺火以取温。久之,雪愈甚,恐日暮途远,各拥香车分道去。
是夜,翠芳将寝,环视室中奁具非己物,疑不能忍,乃问壻曰:「吾紫檀镜台安在?可令婢将来,为我卸装也。」壻笑曰:「卿家未有此物,今从何处觅之?」翠芳曰:「贾郎何必相诳?」壻又笑曰:「吾真郎,非假郎也。」翠芳曰:「谓郎姓贾耳。」壻曰:「某姓谢。」翠芳闻言,大骇,乃大呼贼徒卖我。壻亦惊,不知所措。家人尽集,问故,翠芳啼不止。谢母怒叱曰:「家虽儒素,谁曾作贼?汝父母厌我贫薄,教汝作此伎俩耶,谁畏汝!」翠芳曰:「吾闻汝家本姓贾,今姓谢,何也?」母曰:「岂有临婚而易姓者乎?然则汝家亦不姓吴乎?」翠芳悟曰:「我知之矣,汝妇自姓吴,我自姓王。吾来时,途次遇一新嫁娘,同避雪亭下,微闻旁人言此妇母家为吴氏,嫁於谢,殆汝家妇也。而吾乃贾氏之妇。雪甚寒极,两家车从仓卒而行,其必两误而互易之矣。速使人觇於贾氏,当得其故。」
贾氏相距三十里,使者明日乃达,则延陵季女,已共贾大夫射雉如臯矣。盖吴女谛视妆奁,略闻姓氏,亦颇知有误,而心艳其富,姑冒昧以从之,至是知之,佯为怨怒。而盆水之覆,亦不可收,即贾氏亦不欲其别抱琵琶也。使者反报,翠芳欲自尽。或劝之曰:「王、谢之婚,本由天定,殆姻缘簿偶尔错注,合有此颠倒也。今贾已婚於吴,则卿自宜归谢,尚何言哉!」翠芳不可。谢乃驰使诣王,告以故,王深异之曰:「非偶然也。」即遣媒者来告,愿为秦晋。翠芳以父母之命,乃始拜见姑嫜,同牢合卺,成夫妇之礼。厥後哥氏陵替,吴氏愤恚而卒。谢补诸生,终身伉俪,儿女成行,而翠芳以顺妇称焉。是事也,时人谓之雪媒。
赛可园遣嫁某女文登赛可园佥事枝大为山西提学道璋之子,当年二十余时,尝以太学生就试京兆。进土某之房师焉璋门下士,赛因识之,与往还。一日,赛将东归,某曰:「吾无子,夙闻山东女子多淳朴,能为购妾乎?」赛曰:「诺。」及归,为访某氏女,颇端淑,以善价购之。於是备衣饰奁具,僦车骑,躬送之都门。而某以妻妒,不果纳。或谓此女殊属意於君,盍留作侧室。赛曰:「既购为吾友妾矣,而自留之,是负友也。」会有文登人人都贩易,其子年少,善居积,遂以此女妻之。
阮湘圃嫁旧家女楚有旧家女,以窭而鬻为娼,得金二百。时仪徵阮湘圃封翁客汉口,竭囊中赀赎之,嫁之士人。湘圃之子,即文达公元也。
顾饮和争婚礼之稽首康熙时,顾一本娶於江宁龚氏。其俗不亲迎,而女之母将女至壻家,为苛礼以抑壻,一夕,稽首至二十有四,女之母坐而受之。古者九拜,稽首最重,非君父无所施,而数止於三。《左传》所载,惟楚臣申包胥乞师秦庭,九顿首而坐,外此无有。唐显庆礼,子拜,父坐,母立受。外姑礼隆於君父,实为陋俗之最宜革者。龚氏亦循此俗,一本遂执礼以争,陈说百端,竟不可夺。一本,字饮和,江都人。
高斗意外得妻雍正初,东光有农人某,粗具中人产。一夕,有刼盗,不甚搜财物,惟就衾中曳其女,入後圃,仰缚於曲项老树,盖其意本不在刼也。女哭骂,客作高斗睡圃中,闻之,跃起,挺刃出,与鬬,盗悉披靡,女赖以免。然自是辄泣涕,不语不食,父母宽譬,终不解。穷诘再三,始出一语曰:「我身裸露,可令高斗见乎?」父母喻意,遂以妻斗。
陈载东给假归娶陈载东,名枚,松江人,居黑鱼衖,工绘事。其画,能於寸纸尺缣,图写羣山万壑,以显微镜照之,峯峦林木,屋舍桥梁,及一切人物,靡不具备。雍正丙午,以供奉画院,赏给内务府郎中衔,给假归娶。
项某以女妻沈端恪仁和沈端恪公近思, 字(外门内青)斋, 幼依杭州灵隠寺僧谛辉。 既披剃, 复延师, 课以举业, 遂游庠, 惟还俗後无所归。 一日, 徘徊西湖之西冷桥下, 遇项某, 识其非常, 邀至舍, 妻以女。 成进士, 後为左都御史。
方恪敏嫁江宁女方恪敏公观承年五十而未有子,抚浙时,使人於江宁买一女子,恪敏女兄弟送之至杭州,将择日纳之副室矣。恪敏至女兄弟所,见诗册有相知名,问之,知为此女所携其祖父之作也。恪敏曰:「吾少时,与此女之祖以诗相知,安得纳其孙女?」即还其家,助资嫁之。及年六十,乃生子勤襄公维甸。
白太官娶盗女白太官, 武进人。 美风仪, 有勇力, 雍正时, 与甘凤池同师。 家贫, 客燕, 赵, 以事道并陉, 绕山行者十余里, 日暝入谷, 迷失路。 四山忽合, 茅店如鸡栖, 门外有墨书壁作 「客店」二字。 门掩, 推入, 阒无人, 室中绳不帐, 几有残蜡, 烬欲灭, 风吹窗纸, 瑟瑟作声。 太官连声呼曰: 「有人未? 」寂无应者, 大疑。 瞥见门左覆一巨缸, 振振若动摇, 一人自其中掀之, 伸首视, 倏然起, 出户外, 逐之, 则已杳。 知非善地也, 欲去, 又地辟, 无可徙, 乃枕刀寝。 须臾, 烛灭, 月朦胧射窗, 假寐, 隠约闻窗响, 觉黑影穿窗入。 大惊, 辨之, 一女子也。 体苗条, 手双刀齐下, 已不及起抵, 疾转身内向, 避其刀。 刀下砍, 入床, 猝不得拔, 乃急抽刀起, 与鬭, 不敌, 欲逃, 睹窗外似幢幢有影, 惧布伏, 不敢出由户。 疾上纵, 手承屋梁, 奋足踢梁间椽, 椽折瓦飞, 耸身出, 女随之, 驰逐不舍, 疾如驶, 崎岖数十里, 晓矣。 两人力不支, 俱仆, 女晕不醒而太官起, 挥刀欲诛女,逼视, 睹女美, 未忍, 乃掷刀, 掬水溪涧饮女, 亦自饮。 毕, 坐女旁守之。 女苏, 感其情, 遂委身事之, 为妇焉, 太官擕以归。袁寒篁嫁布贾袁寒篁工词,择对不嫁。中年後,以父老无倚,委身布贾,郁郁不乐,遂断笔墨。雍正壬子夏,有人邀华亭蔡孝廉显往黄草地观剧,寒篁倚後门,小奚指曰:「此袁寒篁也。」姿首平平,乃风韵翩然,不类俗女。着有《绿窗小草》,焦广期尝为叙之。
尹泰与徐夫人重行合卺尹文端公继善之母徐氏,江宁人,为相国尹泰小妻。相国家法严,文端总督两江,夫人犹青衣侍屏匽。文端调云贵入觐,世宗从容问:「汝母受封乎?」乃叩头免冠,将有所奏。世宗曰:「止,朕知汝意。汝,庶出也。嫡母封,生母未封。朕即有旨。」文端拜谢出。相国怒曰:「汝欲尊所生,未启我而遽奏上,乃以主眷压翁耶?」击以杖,堕孔雀翎,徐夫人为跪请,乃已。世宗闻之,翌日,命内监宫娥各四人,捧翟茀、翬衣至相国第,扶夫人榻上,代为栉沐,袨服襐饰,花钗灿然。八旗命妇皆严妆来,围夫人而贺者,相环也。顷之,满、汉内阁学士捧玺书,高呼入,曰:「有诏。」相国与夫人跪,乃宣读曰:「大学士尹泰,非藉其子继善之贤,不得入相,非侧室徐氏,继善何由生?着敕封徐氏为一品夫人。」尹泰先肃谢,夫人再如诏行礼。宣毕,四官娥扶夫人南面坐,四内监引相国拜夫人。夫人惊,踧踖欲起,四宫娥强按之不得动。既,乃重行夫妇合卺结褵之仪,内府梨园子弟亦至,管弦铿锵,肴烝纷罗,诸命妇各起,持觞为相国夫人寿,酒罢,大欢笑去。
高宗筹宗室婚嫁乾隆时,高宗笃念宗室贫乏失产无以自活,命宗人府堂官详为抚恤,分别等第,极贫者,赏银三百两,次者半之,令回赎田产,以资生理。又念婚嫁无所赡仰,特命王公行辈最尊者,司宗室红白事件,遇有婚嫁者,赐银一百二十两以为妆费。许江门焉陈楞山壻乾隆丙辰,钱塘陈楞山徵君撰被荐宏博,不就试,江都江鹤亭迎而馆谷之。楞山有女,慧而贤,嫁南徐许滨。滨,字江门,亦风雅士。画入神品,与楞山同馆江氏。哀弦中断,意见渐致参差,不可解也。
赵国麟与刘藩长联姻咸、同以前,搢绅之家蔑视商贾,至光绪朝,士大夫习闻泰西之重商,官、商始有往来,与为戚友,若在彼时,即遭物议。乾隆初,大学士赵国麟与商人刘藩长联姻,为高宗所责。盖乾隆辛酉六月,因仲永檀劾赵往奠俞姓之事而及之,谕云:「赵国麟素讲理学,且身为大学士,与市井庸人刘藩长缔结姻亲,且在朕前保荐。朕已明降谕旨,较之仲永檀参奏之事,其过孰为重大?」斥刘为市井庸人,商之为世所轻乃如此。
尹文端女为皇子妃尹文端公出将入相,垂四十年,常谦谦然不自喜。惟小妻张氏,以所生女入宫为皇子妃,诰封一品夫人,逢人必夸。故《纪恩》诗曰:「瑞日曈胧展翠屏,环阶拜舞祝慈宁。争传王母赴瑶会,竟见仙班列小星。」而具摺谢恩,亦奏及生母徐夫人受封事。高宗曰:「朕实不知先帝有此事。乃竟暗合,岂非卿之家运耶?」
文端继室别夫人,鄂文端公犹女也。两文端相见,别老矣,叹曰:「吾日夜思抽身以退,未知能否?」夫人曰:「女闻古之君子,事君能致其身。」又曰:「明哲保身,未闻有抽身者。」两文端为之莞然。
袁子才乞假归娶钱塘袁子才枚以翰林庶吉士归娶,绘图纪事,曰《恩假归娶图》。图有袁像,少年玉貌,披红斗篷,骑白色马,行风雪中,前後从者数人,跨衞同行。图後题跋者有数百人,皆雍、乾时老名宿也。咸丰时,粤寇陷金陵,图毁於难。满洲铁冶亭少宗伯保,乾隆壬辰进士,由吏部郎中数迁至侍郎,工诗善书,名重京师。壬子,典试江南。事竣,访袁子才於随园,出诗求订,袁亦出《归娶图》求题。冶亭题云:「诏恩爵娶兴如何?白发朱颜镜里过。我向随园称後辈,廿年前亦小登科。」盖冶亭亦於庚寅乡举後完姻,都人谓完姻为小登科也。
胡秋岑娶姚芳淑青浦胡秋岑娶妇於金山姚氏, 名芳淑, 结褵後, 未尝同衾而寝, 必俟芳淑睡而後睡, 否则竟夕蹀躞房外矣, 如是者四五年。 及其翁蕙堂罢官而归, 婴大病, 芳淑搏颡吁天, 刲股以进, 翌旦病瘉。 胡甚感之, 而同牀异寝如故也。 或疑其为天阉, 而某科乡试有与秋岑之同号生伺其私瞷之, 又殊不尔。
裴宗锡遣嫁友女江右裘文达公曰修有友骆某,正直耿介,怀才不遇,抑郁死,无後,遣妻女甚贫困。裘官京师,迎至,赡养之,抚骆女为己女。女才貌冠一时,时裴中丞宗锡自皖述职入都,裴故与骆有旧,裘告之,裴亦以为己女,携至署,为之择壻。会供洞刘侍郎秉恬丧耦,闻女贤且美,因议婚,裘作伐,裴赠奁嫁焉。
王敏嫁婢汾阳王敏老而无子,有一婢,自幼畜之,长而有姿,或劝纳为妾。敏曰:「吾贫困,何又重累少女!」寻有以三百金购此婢者,或以劝,答曰:「贫,吾分也。耻因婢取财,况不得其所乎?彼之生死事大,吾虽穷,弗忍为也。」乃即为择偶嫁之,为人妻。
吴山尊娶孙渊如妹吴山尊学士续配孙恭人,渊如观察妹也。学士年四十一,赘於兖州,胡城东唐镌小印赠之,文曰「垂老遇仙」。观察《催妆》诗云:「他时泲上传佳话,更指南楼作凤台。」张船山太守亦有诗云:「莫倚元龙湖海气,须防谢女弟兄才。」盖调之也。
毕阮缔姻孔氏阮文达公继娶孔夫人,乃孔子七十三代长孙女,为昭字辈衍圣公孙女、宪字辈衍圣公女。高宗幸阙里,夫人尚年幼,随其祖母跪迓宫舆,蒙驻舆询年齿,且携其手,赐宫花一朵。後文达以詹事视学山东,遂委禽焉。比成婚杭州,礼仪舆服,隆於一时,以诗贺者,有「压奁只用十三经」之句。
夫人习书礼,能诗文,有读古杂文数十篇,唐、宋旧经楼诗六卷,世遂号「经楼夫人」。文达督学时,毕秋帆宫保为东抚,谓阮之封翁曰:「吾女可配衍圣公,公为媒,衍圣公之生胞姊可配公之子,吾为媒。」於是同日缔姻。
陈大受娶麻女陈协揆大受之夫人, 湖南祁阳富室女也。 父母甚爱之, 先纳聘於富家子。 于归日, 既交拜, 傧者方去盖头红巾, 壻觇其面麻, 躯肥, 骇而逃, 不能成礼。 宾客皆失色, 谋所以劝合, 而夫人坦然, 遂卧。 次日晨起, 满牀便溺, 污染新被褥且徧。 壻乃出而退婚, 送之门者亦自汗颜。 归後且三年, 无问名者, 其父母常以为忧。邑有陈大受者,方为诸生,塾师为之作伐,女父以为贫,尚犹豫。师曰:「余观大受才器,非长贫者。」翁然之,赘於家。大受自此蝉联科第,历涉显要,官且至协办矣。乾隆时,某公主薨,太后哭之恸,时时悼念,抑郁几成疾。高宗惧,思所以解母后忧者,未得,会宫人有见夫人者,曰:「陈大受妻之貌,酷肖公主。」是言闻於宫闱,太后立召之入宫,一见,喜曰:「真吾女也。」留居宫中,赏赐无算,自是时召之入,而宫主之爱移於夫人矣。当宿宫中时,一夕,欲溲,两宫女舁一金桶至。夫人追忆前事,不觉失笑。盖;之遗,梦中正游宫也。後太后八旬万寿,韶宣两命妇驰驿来京祝寿,其一为夫人,年六十矣。太后赐龙头杖一,宫女四,内监四。
阿思哈养女嫁英和中丞阿思哈官广东日,尝买一妾,妾携一女至,年方四五岁,甚美,遂留养。後十余年,而和珅有女,丑,且眇一目,欲婚於德定圃之子英和,恐其不愿,求高宗为主婚。德知之,亟驰赴阿,求此养女为子妇。明日,高宗果召见,问及婚事,奏云:「已与阿思哈有成议矣。」乃已。其後定圃官礼部尚书,以祭天坛之天灯不起,革职,盖珅之修怨也。
李四娘嫁谢参将乾隆时,有水师参将谢某者,以勇名。初从狼山总兵,以长江皆枭匪,无能为,闻太湖盗能且众,自请入太湖督水师。大吏素多其能,且患盗,许之。故事:统带出巡,辄鸣金鼓,具麾帜,诸舰前後翼从。谢既至,笑曰:「此辟盗,非求盗也。何盗之能得?」乃分数十舰为数起,各自为队,悉依商船武,偃旗息鼓,惟以暗号相通问,而自率其一以前。期月,得大盗数十,悉戮之,湖面肃清,谢意得甚,大吏亦奏奖其能。
高宗南巡,问将於大吏,大吏以谢对,乃使演习而阅之。阅毕,方归舟,舰首所置巨礮亡矣。大惊,以问左右,左右皆不知,但曰:「方操演时,有小舟掠舰而过,急如箭。至舰旁,忽停,叱之,始扬帆去,不知所往。舟仅二人,当不能为此也。」谢痛责所部。明晨,更失其旗,谢益忿,亲率左右三四人雇渔舟遍探湖中,求盗穴。不具枪礮,惟怀尺刀,被蓑笠,作老渔状,历两日,无所得。
一夕,大风起,浪涌缆断,谢舟竟随浪去。夜闇无月,天水沓冥,俄飘入一湾,风止雨作,众瑟缩舟中,寒甚,望岸有灯光,亟诣焉。有茅屋数椽,一老妪坐灯下,方绩麻。谢趋而前,妪惊问何来,以遭风对。妪见其衣蓑,讶之。谢自陈为渔人。妪曰:「吾所疑即在此。湖中渔人,吾识之熟矣,未有如此面貌者。」遽呼曰:「四娘速来。」则一少妇手揽白巾,盈盈自室中出。一见谢,遽笑曰:「参戎亦来此耶?吾兄弟辈为参戎涂炭不少矣。」谢大惊。妇又曰:「公速去,不然,将恐有不便也。」谢度不能隐,且度妇女二人无能为,乃目从者。从者抽刃前,妇怒曰:「何不识皂白若是?」以巾一挥,刃悉堕地。谢惊起,妇直前握其领,提而掷之地,叱曰:「竖子欲何为?」从者大惊,争跃登舟,方欲返棹,妪呼曰:「止。」谢愤甚,大骂求死,妇拾地上刀欲杀谢,妪固止之。归引蝇,缚谢於柱,偕妪入室,谈良久,妪乃独出解缚。谓之曰:「吾母女非祸人者,不幸被冤莫伸,暂寄於此,欲乞公一援助,非敢妄为要挟,此事实非公莫办。 公,为好男子,能见许否?」谢曰:「第言之。」妪更呼四娘,四娘出,妪曰:「参戎欲知其究竟,汝盍言之。」四娘前曰:「母言之可矣,须儿言何为。」妪曰:「我耄,多遗忘,儿言之便。」四娘不得已,乃向谢言之。
四娘为淮上人,父母早亡,幼从妪居,其技勇得妪传。妪,义母也。既长,妪字之於孙姓,孙亦豪侠士也。某甲者,乡里无赖,而勇亚於孙,孙尝众辱之。已而甲杀人亡命,投通州营为什长。孙以事至通,是夜通被盗,甲因诬孙为盗,告营中捕之。孙不承,甲贿吏毙之狱。妇恨甚,夜入甲家,以有备,不得逞,如是者再。甲乃谋害妇,妇仅一子,数岁,甲使人诱而毒杀之。妪有甥,湖盗也,乃以妇往投,将谋所报。甥艳妇之色,要以必妻之而後可,妇不从,夜伏於室,将犯妇,妇与鬬,折其肱,乃逃。知盗之必不肯罢也,将谋去之,而谢适至。於是以渔舟载妇归,妇指示屋後,则礮与旗俱在也。归後,更以大舟往取旗礮,阖营见谢不得盗而得美妇,皆怪之,从者亦但称妇之勇也。
月余,谢以公文自通州调甲至,升署营官。甲喜甚,恃势横於外,谢初不问。一日,谢以要公委甲,限三日往返,甲迟一日。谢怒,缚而斩之。妇竟归於谢,偕老焉。
香山郑叟婚二女香山郑家村,其始祖郑某,积产至数十万,年将七十,无子,仅一女,已嫁,不复作求嗣想,遂倾产与壻,欲依以终老,数年矣。一日,偕壻父散步郊外,忽外孙以饭熟请,郑以为唤己也,应之,而外孙以请其祖对。食已,因思竖子且如此,其余可知,遂决计他徙。而券契累累,均在壻手,踌躇无计,忽佯作腹痛,呻吟达户外。女走视,曰:「予病非药石所可医,往者发时,百医罔效,必以储放券契之箧满盛券契以代枕而後乃瘳,可速将之来。」女与之,郑即枕曰:「可矣,予欲睡,幸勿扰我。」有顷,郑启户遁,而徧裹券契於衵衣中。因忆邻村佃户某居室不远,迳往投之。既入,与佃夜话,屡以羡汝家众为言,而属目於二女。二女皆及笄,稍具姿色。佃窥其意,又以其年迈钜富而无子也,睥睨之,因乘问曰:「小人有女,如不以陋质见憎,当令执箕帚,奉巾栉,或天不绝人,一索得男,以续宗祀,亦终胜於倚人门户也。」郑首肯。是夜,宿佃家,连御二女。娶後年余,姊妹各举一男。郑享寿九十余岁,犹及见二子之毕婚也。数百年来,子姓蕃衍,所居市落,羣呼之为郑家村。
沈澍娶人妾为妇户部郎中范清注之妾刘氏美而艳,为刑部郎中沈澍所见而涎之,贿嘱媒婆周氏及刘所使唤之吴妪百计唆诱,范妻允之。刘要求凤冠补服,并誓书,下定礼,佯言将出家,约正觉寺尼迓之出,赁屋成婚。事为步军统领所闻,上疏劾之。高宗乃命兆惠、舒赫德、阿里衮审拟。奉旨:「沈澍革职发往伊犁,自备资斧,效力赎罪。」自是京师传有《采唐歌》,凡四百余字,中有云:「试从窃药问年华,笑指鸳鸯三十六。」则刘亦老矣。乾隆癸未春,其子毓麟具呈户部,捐银二万两,始赎归。任女失贵壻山阳汪文端公廷珍幼孤,读书淮安丽正书院,山长任子田器之。及任官京师,汪适举乾隆丙午乡试,入都谒之,任留之饭,欲以女妻之。任之夫人方於屏後窃窥,见汪饮啖兼人,身躯雄伟,曰:「奈何以吾女与武夫?」不允。旋嫁女於草堰场袁某,以不耐贫而死,戚友醵金敛之,袁亦以诸生老。
张船山续娶以砚缘林佩环,为遂宁张船山太守问陶之继室。船山初赘於成都盐茶道署,尝作《砚缘》诗,其序曰:「妇翁林西崖先生初任成都县时,有人持古砚求售,匣上玉符一,符下有铭,其末云:「赐自大君,藏之渠厦。子孙宝之,传有德者。」翁知为故家赐物,赎而藏之。後二十年,余赘其家,见之,实先高祖文端公赴千叟宴时,仁庙所赐之绿端砚也,为族人所鬻。述於妇,妇以告翁,翁惊喜,以砚归余。且曰:「吾始读君诗,爱之,因以女妻君。岂意二十年前君早以此作纳采之物耶?」余固不足副传德之言,然得失有数,亦足奇矣。作《砚缘》诗四首志之。」
金筠泉愿为张船山执箕帚张船山诗才超妙,为海内骚人所倾仰,秀水金筠泉告其所亲,愿化作绝代丽姝,为船山执箕帚。而无锡马灿有赠张诗云:「我愿来生作君妇,只愁清不到梅花。」盖船山夫人有「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之句也。张戏成二律以谢云:「飞来绮语太缠绵,不独青娥爱少年。人尽愿为夫子妾,天教多结再生缘。累他名士皆求死,引我痴情欲放颠。为告山妻须料理,典衣早蓄买花钱。」「名流争现女郎身,一笑残冬四座春。击壁此时无妒妇,倾城他日尽诗人。只愁隔世红裙小,未免先生白发新。宋玉年来伤积毁,登墙何事苦窥臣。」
臧和贵婚时有孝顺词臧礼堂,字和贵,武进人。其娶妇时,自撰《孝顺词》,命女傧宣读,始成礼。後因妇有违言於母,不与同室,久而化之,乃勉从母命,完聚如初。
徐翁喜为人作伐有徐翁者,乾隆时之青浦诸生也。生平无他好,惟喜为人作伐。凡戚友生有儿女者,辄密访时日,登於簿,俟其年及冠笄,即白之两家,撮合之。
卢净香以簉室扶正卢净香女史,名元素,一字淑莲,其先为福州驻防汉军镶黄旗人。父鼎,以裁旗入侯官籍,徒粱溪。父没,从其母,依许如兰女史之母以居,偕如兰习针黹,间或读书,初亦未能为诗画。乾隆戊申,有钱东者,谋置簉室,因如兰之父为之执柯。时方七夕,以诗十章为聘,来尝以赀入也。辛亥,净香归。明年,举一子曰守贻。甲寅,扬州金带围开一茎三花,时两淮都转为曾宾谷,属钱为图,且乞净香买丝为合卷。时净香颇学为诗,并绣所作和章於上。七月,图绣成。八月,次子生,故命名曰守瑞。其年冬,曾招王梦楼与钱,为题《襟馆消寒小集》。梦楼言净香能以诗画羽翼风雅,不宜久处簉室,宾谷立为陬吉,临钱氏,崇净香以继室之礼。艾倬云娶瞽妇艾倬云,字勷夏,新化人。年十六,即补博士弟子,乾、嘉间人也。父秉实,为聘谢氏女。既聘而丧明,女之父谓女有废疾,不可事人,使辞焉。秉实以告倬云,倬云毅然曰:「始聘之,旋弃之,不义。妇之所贵者在德,丧明何害?」秉实笑曰:「吾特试汝耳,汝果如是,必能兴吾门。」及婚,女之父又以美婢为媵,却之。越岁,女目渐明,亦不废盥馈、笾豆之事。
勒保欲以龙么妹归舒位龙么妹,贵州土司龙跃妹也。乾隆末,威勤侯勒保征苗,檄调土兵,适跃病,命么率兵驰赴军门。么年十八,身长面白,结束上马,出没矢石间,指挥如意。事平,勒欲为么执柯,将以归舒铁云。铁云婉言却之,因为诗以纪其事。其诗有云:「然脂瞑写蒋三妹,歃血请行唐四姑。」又云:「军令静原同处女,兵符端合付如姬。」张维屏咏其事,有云:「石砫自成娘子队,木兰原是女儿身。乘龙消息方求士,归妹因缘且让人。」铁云,名位,大兴人。
郝雏玉嫁吕笙乾隆末,扬州郝云士官吏部,谄事和坤。妾李氏生二女,长璈玉,次雏玉。璈玉嫁广东藩司刘文波子。雏玉年十五,秀外慧中,郝爱重之,将以留嫁贵人。郝精子平术,时祥符吕凤台方官给谏,郝为之推算,谓当官一品,其子亦贵,乃请见其子。吕子名笙,字晋斋。年十七,美如冠玉,能作褚河南书,已入邑庠。郝遂愿以女字笙,既行聘,两家过从甚密。後吕以劾和坤二十四大罪下狱,笙哭求於郝,郝晒之,寻得诸城刘文清公墉为之缓颊,戍乌鲁木齐。自是吕家日落,笙为人佣书,肄业金台书院,得膏火赡母。而郝至是已蓄意悔婚矣。
一日,郝召笙至宅,予以五百金令作离婚书。笙不受金,即颇侍者取纸笔,方作数行,忽有女子之纤手自其背取离婚书,则雏玉也。谓笙曰:「我何罪於吕而逐我?和相以贿震天下,吾翁弹之,是也。杨椒山死柴市,朝贵尚有以女字其子者。今逐我,不如应箕应尾远矣。」碎其纸,大哭不止,家人惊骇。郝有友适在内室,闻之亦出,曰:「吕氏子非久贱长贫者,奈何不情如是!」郝羞愤,遂与其妻反目。笙乃归,以语母。母泣曰:「郝云士祸不远矣,独惜吾贤妇身陷其中,恐不即脱,奈何?」吕母语未竟,忽闻车声止门外,则雏玉至矣。见母即拜,曰:「儿未成礼,然吕家人也,今不得老父之欢而见逐矣。顾生为吕氏之人,死即吕氏之鬼、吕氏尸,烦尔吕家收也。明知不行亲迎而遽登门,於新妇为无状,於吕氏为戮人,顾姑贤而翁忠,新妇衷曲,或能见谅於堂上。今日之事,去留由母,即不见收,新妇已挟白刃来,誓自刭於此,不更归矣。」母曰:「贤哉!儿贞淑如此,老身暮年乃享奇福。请与老身同处,明日具礼矣。」笙师高邮王怀祖闻之,令人以百金饷笙。越三日,雏玉莅厨,煮糜蒸饼,靡所不能,笙畏敬之如天人。是年,仁宗御极,和坤下狱论死,凤台赦归,任太常少卿,逾年,补侍郎。而郝亦籍没,戍凤台故地,妻挈其蠢子归仪真。雏玉泣送之城外,母曰:「吾观吕甥,伟器也,後此幸无忘若母。」雏玉涕不可仰。是时笙以第二人捷北闱,速捷入词苑,凤台亦擢尚书。
陶文毅娶黄氏婢安化陶文毅公澍夫人在两江制府署时,有人亲见其右手之背有凸起一疣,问其故,则蹙然曰:「我出身微贱,少常操作,此手为磨柄所伤耳。」盖文毅少极贫,初聘同邑黄氏女。有富翁吴某,闻黄有姿,谋夺之为其子继室,以厚利啗黄。黄顿萌异志,迫文毅退婚。文毅不可,黄之妻亦不愿,而女利吴之富,其父又主持甚力,遂誓不适陶。会家有养婢,愿以身代,黄妻诺,文毅亦坦然受之,初不疑,即後之膺一品封诰者也。
吴恃富,占曾姓田,遂交恶。吴子被杀死,吴亦继卒,族人欺黄女寡弱,侵其田产殆尽。时文毅已贵显,以丁外忧归里,始悉其颠末,怜黄女在窘乡,赠之五十金。黄女愧悔欲死,日抱银号泣,不忍用,旋为偷儿所盗,忿而自缢。文毅尚每年周恤其家,不倦也。
金文简娶冰人女吴江金文简公士松少贫,恒随其封翁外出读书。翁尝馆同邑某氏,某年至除夕始假归。主人讶其迟,翁曰:「明年正月下旬为子聘妇,恐稽时日,故於今岁预补其不足耳。」又曰:「寒士举事不易,纳币费实无所出,欲预支明年两月束修,可乎?」主人如言付之。归而届期备礼延宾。冰人赵某,旧交也,饮酒欢甚。斋币至女家,女家徐姓,号素封,见赵色变,愤然曰:「几为君误。今而知金氏赤贫,吾女奈何适窭人子乎?」赵谓:「君已许之,岂能食言?」徐坚不允,词气俱厉。赵无如何,还白翁。时宾朋满座,见事中变,咸默然。翁慙甚,语赵曰:「君作蹇修,而事至此,奈贻笑何?」赵俯思久之,乃曰:「我与君旧交,家有息女,年与郎君相若,即以缔姻,何如?」翁喜诺,立浼座客执柯,以币纳於赵,应期成礼焉。及文简官大司马时,徐女已不知何往矣。
吴氏劝翁续娶乾、嘉间,青浦有徐翁者,家素封,鳏居。止一子,娶吴氏女,结褵半载,子亡,族人无可嗣。越月,吴请曰:「夫已亡,宗祧莫继,祖宗一脉,忍听其斩乎?」翁曰:「此亦末如之何耳。」吴曰:「有一策,翁精神尚健,能续娶,得丈夫子,则祖宗攸赖矣。」翁以老迈辞。吴不俟命,为聘某氏。既娶三年,翁生二子:长宫南,次有常。未几而翁逝,吴折葼训孤,具膎畜,供孀姑,恩礼兼尽。後宫南有子,为吴嗣。又二十余年,嗣子成立授室。吴年七十余,无疾而终。女侠代嫁有嫠母与女独处,一纨袴子目而艳之,强委禽焉,选日往迎女。女夜与母诀,欲自裁。悲怆间,有虬髯者自屋下,谓母曰:「若所苦,吾已闻之矣。勿悲,请以身代。」母方诧,即掷刀去巾髯,宛然好女子也。母女大惊喜,急为涂装结束,俄彩舆至,乃假嫠女往。豪家方张宴列炬以待,女入门,密爇异香,一室皆眯,乃攫其宝器还母家,夜犹未阑。谓母曰:「恶姻缘已断,请为若女结好姻缘。此宝器,以资奁具也。」遂挟母女去,不知所终。事见百菊溪所着《守意龛诗钞》。
钱弱士娶郭频伽妹吴江郭频伽上舍麐有女弟,为之择壻,其友朱春生袁棠言有郑籛字弱士者,能为五七言古今体诗,可壻也。频伽乃试以诗,绝奇,遂以妹归之。未期年,呕血卒,年二十有二。将卒,谓其妇曰:「吾死无恨,恨学未成,志未遂,卒不克自见於後。哲兄後必传,幸哀之,必使有以传我者。虽夭,不为不幸矣。」
吴某娶和珅妾休宁吴某在京都布店作夥,积数十金,谋归娶妇。赁一骡车出彰义门,宿饭店,遇一少年,意甚皇遽,问将何往,吴以实对。夜半,少年迳至榻前,密语曰:「我实女也,为和坤妾,籍没时,乘间逸出,携珠宝甚多,愿从君偕老。」出两囊示之,皆瓌宝也。吴喜出望外,遂与偕归。中途虑事泄,仍男装,抵家,始易服焉。自此顿成巨富。妇後生一子,六十余而卒。
潘文恭五女归一姓潘文恭公世恩有女五,归一姓,汪学源、汪嘉森、汪楏、汪嘉梓、汪德英,皆其壻也。
沙氏女被人诱婚武进西门外有市曰西直街。街之南隅有一井,有石栏护之,然无就汲者。墙阴有横石一,镌字四曰「沙氏义井」。井何有於义?因人之义而义之耳。且井非沙氏所独有也,而沙氏之义系於此,乃遂以沙氏名其井。
距井十数武有行曰沙裕昌,蛋行也,行为国初所设。嘉庆朝,行主某翁生三女,次女独艳绝,一时有国色之目。翁媪锺爱之,为择壻。某美丰姿,有文名,中选。婚有约矣,将嫁而某殂。女泣请守贞,翁诺之。女素勤俭,既守贞,益事操作,服劳奉养,过於男子。一夕,入厨作晚炊,忽有扪其胸者,大惊,亟视之,新雇之童厮所为也。童年约十六七,来仅旬日,颇慧,惟见女,辄目灼灼似贼。女至是大怒,力掌其颊。童被责,急遁。女白母,母杖童,逐之。而童已逸,遂不复究。
越数年,行有新贩客某至,年约二十余,操浙语,举止甚豪,自言新设蛋肆於浙东,需货甚夥,特来订购。翁待以上客,某恂恂,於交易尤大雅,无锱铢必较意。翁喜甚,别时,殷殷订後约,某诺之。自是月余辄来,来辄主翁行,如是者年余矣。某日,复至,贸易既定,散步於街,见道旁一老丐,遽呼曰:「舅在此,何一寒至此耶?觅舅久矣。今诚天作之合也。」遂偕之至行,告翁曰:「此吾舅,家本巨富,因乏嗣,思以吾为子,而族人多无赖,利其鳏,没其产。舅素懦,忿而不能与争,遂出亡。及出而族人益无忌惮,产垂尽矣。吾义无坐视,为之控於官,清厘之,渐有端绪,惟觅舅而久未遇。不图於此遇之,且不意其困顿若此也。」乃急为之薰沐更衣焉。
翁诧为奇逢,为设筵致贺。席次,某与丐絮絮言家常,谓某乡之田,某市之屋,均已清理就绪,惟某某素恃强,尚霸产未交,舅宜稍缓归,丐惟唯唯而已。某商於翁,请暂假馆舍,俾下榻,翁诺,乃粪除空舍以居之。自是某来肆,辄携浙物赠丐及翁,且言久扰滋不安,将移居逆旅,翁力留之。及某行之翌日,日暮矣,丐犹阖户高卧,翁排闼视之,死矣。大惊,继念某昨始行,计其程,当抵无锡,急遣与某素识之捷足往追,追之而及,乃与某俱返。
某入室,见丐死,大恸。久之,谓翁曰:「舅偶有疾,翁当为之延医,何任其死?」翁曰:「彼之死,实出不意。医药弗及,诚歉,今愿代备衣棺,且作佛事,可乎?」某沈思久之,曰:「此事若在他人,自必涉讼,然吾信翁久,知必无他,何敢重累翁。死者已矣,丧葬为当务之急,余可勿论。」翁允出赀为营葬事,却之,既毕事,遂载榇以去。
翁至是感之甚,思有以报之。一日,某又至,翁知其尚未娶,欲为媒致一佳妇,屡有所告,某皆不允,察其意,似已有所属。翁属人致询,某曰,「吾若娶妻,必如翁之次女而後可。否则宁终身鳏耳。」翁令媪商於女,女不可。翁复谓女曰:「某之舅死於吾行,某若起诉,当破产,某之恩我者厚矣。凡人子之孝事父母也,以父母有鞠育之恩耳。若父母於危难中受他人之恩而免於难,则人子之受其恩,当较父母之身受其恩者为尤重,益当思有以报之者。汝纵为一身计,独不为身所自来之父母计乎?」女素孝,闻父言,即许诺。翁遂属人通言於某,愿以次女奉箕帚,惟谓须人赘耳。某喜诺,遂携赀至武进,赘翁家,夫妇极相得。
越三年,生二子矣。一日,戚串中有喜事,某往贺,饮酒逾量。及归,女适在厨,某乃蹑足至女後,潜以手扪其乳。女惊视,怫然曰:「夫妻虽恩爱,当相敬如宾耳。此何时,此何地,乃遽肆轻薄耶?」某侧其首笑谓女曰:「可再掌吾颊,吾不复遁也。」女顿忆童厮昔年调戏事,诘之,不答。越翼日,女置酒於房,与对酌。酒酣,以言餂之,且谓婚数载矣,何事不可言,君果为谁,宜以实告。某以被酒故,不觉吐实。盖某即昔之童厮也。本士人子,聪慧能文,慕女色,乃托身为厮养。既遁,仍不忘女,思有以遂其愿。寻为僧,久之,反初服,设肆於市,因与翁通贸易,联情谊,复毒死丐而不究,以市恩。翁遂堕其计为成夫妇焉。女廉得其情,大愤。知某日西门外开粮米仓,县官例须莅临,必道经行门。前夕,饮某以酒,既醉,刃其腹,死之,复杀二子。凌晨,待令过门,拦舆控之。令大惊,曰:「某诚不德,然既为若夫,何遂杀之?」曰:「彼杀无辜之丐以谋我,我之贞节,姑置不论,但以杀丐论,彼固有可杀之道也。」令然之,复曰:「二子无辜,何杀之?」曰:「此孽种,留之,必将为人害,故并杀之。」令无以诘。既而曰:「事出非常,汝宜暂入狱,俟请命於上官,为汝谋所以脱罪者。」女曰:「吾尚有言,吾生不辰,未嫁而寡,矢志守贞,卒为奸人所算,实不如死。且以吾一人之故而丧四命,公即怜而生我,我复何颜在人世乎!请一死以明吾志。」令急止之,而女已跃入道旁井中死矣。此沙氏义井之所由来也叶兰台以鸳鸯诗得妻番禺叶兰台,名澧,诗才清逸,尝赋《鸳鸯》诗云:「笑我梦寒犹待阙,有人情重不言仙。」有柳翁者见之,诧曰:「有才如此,尚作「不知何处月明多」耶?」以女妻之,一时传为佳话,有叶鸳鸯之目。
李氏同姓为婚李愚荃侍御之夫人亦李氏,即文忠公鸿章之母。或曰,侍御本许氏子,未嗣於李时,已聘李矣。且徵之康熙朝,有李柏者,字雪木,以女适李二曲之子,亦同姓为婚也。
蒋晋郎秦娘为秦晋配秦娘者,维扬句栏中人,父固老诸生也,失其姓,生而国色,幼失怙恃,依其舅以居。而其舅负官逋,不得已,议鬻之,为媒者所诳,遂入青楼。女守贞不辱,假母好言劝之,不从,恫愒之,挞楚之,惟以死自誓。假母计穷,议转鬻之他所,以其貌美,未忍也。或为假母谋曰:「凡为女子,孰无情欲?宜广觅少年美男子,勿责以缠头之费,苟有当女意者,任留一二宿。此後事,易为计矣。」假母从之,凡所交好者,皆托其物色。於是裘马少年日有至者。女见之,辄哭泣,稍近之则怒骂,假母不能忍,日以鞭扑从事,女决意求一死。夜梦老翁,曰:「吾,尔父也。汝慎无死,吾已觅佳壻。明日,当可谐秦晋之好矣。」
吴下有蒋某者,以应京兆试,道出芜城,初无意寻芳也。蒋有友,平时亦尝受假母之托,以蒋貌美,导之往。蒋始不可,友固怂恿之。及至,女向壁,哭如故。蒋调之曰:「闻卿名秦娘,小生则小字晋郎。秦晋自宜为姻好,何拒我之深也。」女闻言,忆梦中父语,而睨视之,见蒋风度不凡,不觉哭声顿止。假母喜曰:「大好大好,今日仙女思凡矣,老身且去料理酒食。」女与蒋同坐房中,虽无一言,亦无愠意。须臾,酒食至,假母招女同坐,女亦盈盈而至,然泪痕固涔涔也。蒋见旁无他人,乃问之曰:「观卿情状,必有隐怀,仆虽交浅,何碍言深。」女详述己志,且告以梦,又哽咽而言曰:「郎君若能为百年之计,梦中父命,敢不敬从。若以为风尘中人,苟遣一时意兴,虽死,小从也。」蒋叹曰:「有志女子哉!我固未娶,然贫,奈何?」女曰:「苟许相从,荆布无恨,但求先矢天日,再伴杯勺。」蒋许之,共誓於神,是夜遂同燕好。假母喜女意转,坚留小住,乃流连三日。女谓蒋曰:「郎君别後,假母必不容独居,宜早为计。君家有何人,所居何处,可详告妾。」蒋曰:「家中无人,惟一寡姊相依。所居,则姑苏某巷也。」女喜曰:「妾得计矣。君宜为一书与姊,详述妾事,妾自有策脱此火坑。」蒋悉如其言。
及蒋去三日,假母果别招一客至,女强笑承迎,醉之以酒,乃服客之衣帽袜履,诈为客状,启户迳出,大骂曰:「何物婢子,如此倔强,令人愤气填膺。」假母疑女又有变,得罪於客,追出谢之,则拂袖竟去矣。入房,审视,客固醉卧未醒,而女兔脱,乃呼众出门追逐,已不知所之,追者皆废然返。女遂附船至苏州,竟至蒋家,投书於姊。姊审书,不谬,留之。而女已有身,及期,产一男,姊始犹疑,视所生男,酷似其弟,乃大喜。
蒋自别女入京,应京兆试,不售。或荐之就四川学使幕,甫至而学使卒,蒋留蜀不得归。俄值川楚教匪之乱,益困顿。适大帅欲延一书记,蒋遂入其幕,宾主甚相得,以军功保举训导。时道路梗塞,蒋亦从事戎旃,置家事不问,遂与家人久绝音问。及川楚平,叙功,以知县铨选,始乞假归。自辞家北行至此,将二十年矣。至所居坊巷,则门庭如故,且红灯双挂,彩幕高张,鼓吹喧阗,溢於户外,不知其有何事。入门,则坐上客满,多不相识。有少年就问客所从来,蒋诧曰:「吾故蒋某,此吾家也。」少年大骇而入。无何,有中年妇人出,则其姊也。惊且喜曰:「吾弟归欤?」引少年就蒋曰:「此吾弟之子也。」盖其子年已弱冠,是日适为毕姻耳。坐客皆大惊叹,以为巧遇。姊曰:「正有一事为难,弟妇已将作阿婆,而犹垂发作女儿装束,使之改妆,不可,今吾弟幸而归来,事当如何?」一客曰:「何不趁此吉日,使父母子妇同日完姻,亦佳话也。」众宾轰然曰:「然。」於是青庐之内,花烛高烧,翁姑拜前,儿妇拜後,观者皆啧啧谓为未有之盛事,好事者为作《秦晋配传奇》。
父子同日合卺蜀有某生,幼聘中表妹为妻。及成童,从塾师读。他日归,过其门,见女方推磨。某入,知舅妗俱他出,戏曰:「妹役良苦,我为代之乎,可乎?」女曰:「甚善。」时女已及笄,遂私焉。某素畏舅,自念女脱有孕,舅知之,奈何?别女而出,徘徊中道,遂逃亡,不知所之。越日,师使人探诸其家,家固以为在塾也。使人迹之,无朕兆,而女果孕。久之,腹渐膨脝,母察其有异,诘之,遂吐实,乃使人告某父母。其父母仅此一子,以出亡方隐忧,闻女有孕,大喜,商诸冰人,以礼迎归,待某归成礼。某之出亡也,乞食至汉口质库,主人见其不类乞人,留使学贾,既喜其勤谨,令司会计,大宠任之。频年蓄积殆及万金,乃与人合设布肆。特归省视,既至里,见道周有鼓吹喧阗车马焜耀者,询知为某氏子亲迎,而固有母无父者,今娶矣。闻之惊喜,既念生平只一索,何便有子,试探之,果然。
先是,某家迎妹归,分娩,果得男。比长,读书甚慧。十三岁,应童子试,学使赏其文,拔冠军,名噪庠序。同里某富翁有爱女,遂以字之,此时适成婚也。某抵家,见宾客满堂,姑与为礼,佥问客从何来。诡言曰:「至自楚北,为某作寄书邮者。」其子闻有父书,喜出叩见,问父书何在。某笑抚其背曰:「儿不知耶,我即父也。」其子惊疑。某窥其意,曰:「儿如不信,可呼汝母出见,自知之。」其子不得已,入请母出,某遽前揖之,曰:「别来幸无恙,推磨推磨,不如我与汝磨。」其母闻之喜,谓其子曰:「果儿父也。」盖某所云,乃当日推磨时相谑之词,非他人所与知也。宾客闻之,交口称贺,佥请具香烛酒醴,即於是日,父子姑妇,同行庙见礼而合卺焉。
维西有嫂叔移配之俗吴西春官云南之维西,曾得一讼牍,其词云:「某家生子四人,皆已婚娶,不幸某年长子死,某年四子之妻又死。理宜以第四子续配长媳,但年齿相悬,恐枯杨不复生梯。特与三党同议,将长子之妻配与二子,二子之妻配与三子,三子之妻配与四子,一转移间,年皆相若,可无怨旷之虞,极为允协,恳求俯准。」吴大怒,拍案,吏请曰:「此间习俗如是,愿无拂其意。」乃准之。
小处女冥中结婚孟县李某夜行,为羣鬼所嬲,惧甚。见前途有灯光,趋赴之,则小屋三间,中有一女,谓之曰:「君如畏鬼,可止宿此门外,即无伤矣。男女有别,不敢请入室也。」李从之,遂卧於地。女又谓之曰:「至晓,君当行,诘朝有事,幸毋相扰。」及天明,视之,在一小冢侧,无屋也。俄有数人来发冢,舁其棺去。问之,曰:「棺中乃某氏处女,来嫁而死。今其父母用嫁殇之法,与某氏子为冥婚,故迁其棺与合葬也。」李乃悟诘朝有事之说。感其与己有恩,买纸钱焚与之。
孙耀宗邓巧姑为生死鸳鸯狼山镇总兵邓某,初走卒也,从杨芳、杨遇春剿白莲教徒,积功至总戎。其在陕也,得郑良妇,纳之。凡六月而生女,生之时当七夕,故名之曰巧姑。巧姑生,其母不复孕。总戎多姬侍,终无子。不得已,子巧姑为易男子装,束发为辫。总戎盛怒时,得巧姑一言,即立解。
孙荇洲者,江右老名士,总戎以千金聘之,使之教小姑。荇洲中岁丧妻,不复娶,以嫁李氏妹所生子耀宗为子,时年亦十二三,从至署,伴读焉。两小无猜,荏苒数年,巧姑长成矣。问名者接踵,总戎令自择。客至,巧姑自屏後窥之,年余,无许可者,乃渐属意於耀宗。耀宗聪颖而谨愿,孙以女弟子将有室,耀宗宜引嫌,於是与巧姑稍稍疏远。久之,巧姑亦渐觉,微逗以辞,耀宗不敢应,然不能无动。荇洲乃挞耀宗,责以不知自爱。巧姑入塾,见耀宗有泪痕,异而诘之,耀宗不答。顷之,觇荇洲他顾,则小语曰:「为卿耳。」巧姑是日归,遂卧,明日病矣。
总戎视之,以为巧姑患感冒也,延医诊治,服药而病益剧。连易数医,最後一医诊毕,告总戎曰:「此非药可治。」总戎大惊,以告妇,推测久之,姑以询巧姑,不答,有慙色。乃召耀宗。耀宗至,总戎令坐榻前,手解其佩囊授巧姑,巧姑不接,则纳置枕下。曰:「痴女,吾为汝定矣。」耀宗窥巧姑,面色白而微黄,瘦加平时,知其病久也。时总戎姬侍皆环榻坐,因是不敢出一言。少坐,即趦趄而出,以告荇洲。
明日,总戎使两统领为媒,行聘礼,复数日,巧姑病果大愈。荇洲亦携耀宗辞归,总戎厚赆之,约吉期以明年某日。
明年,乃买舟循江而东,抵狼山。亲迎期至,耀宗方乘彩舆至署,忽见署中夫役纷乱,询之,知总戎昨夜被刺,其有关系者为爱妾某,且牵涉巧姑。大惊,亟奔归。及暮,闻犯人已舟送金陵,事关大员被刺,由臬司亲审矣。耀宗念巧姑甚,告之荇洲,欲往观审。乃偕至江宁,宿逆旅,使耀宗先往探监。抵暮,耀宗还,则哽咽不成声。问之,第曰:「此狱实不冤,女已投江,尸且不得,哀哉!」久之,耀宗乃述其颠末焉。
盖郑氏者,母家实为吴。郑,其前夫之姓也,居四川叙州,家巨富。嘉庆戊午教匪之乱,阖家尽殪,匿积薪中以免。已而邓以众至,复搜其家,得之,为殡殓其翁姑夫壻伯叔。既葬,始纳郑。郑感其义,且念腹中块肉未知若何,欲留以延郑氏一线之祀。不期已失身,而所生者乃一女,即巧姑也,亦无如之何。昨以嫁女期届,从总戎检点一切,忽从箧中得故夫汉玉佩,及翁姑所常御物数事,以问总戎。总戎微醺,忘其故,即应曰:「此西川一富豪物,吾使人刦杀其家而取之者。」郑顿悟,乃徐徐穷究之。总戎忽有省,遽叱曰:「若已在吾手中,絮絮胡为者?」郑无言,总戎更满引数觥,大醉。是夕,就郑宿。郑不能复耐,翦其喉,毙之。巧姑初不知也。祸发,郑始以告巧姑。巧姑惧公堂凌辱,乃自投於江。荇洲闻言,叹息而已。寻秋谳定,郑处凌迟。荇洲亦率耀宗归,犹念巧姑,冀其不死,或有遇也。
越一年,荇洲病卒,族人觊其产,揭耀宗乱宗,於是复为李氏子。年二十,举孝廉。房师某爱其才愿以其女妻之。耀宗不可,而父母强为订婚约。及期,贺客满座,而耀宗念巧姑,就座隅拭泪而已。彩舆入门。众扶耀宗迓新妇,则红巾系颈,赫然尸也。众大惊,耀宗亦惶惑审视,忽曰:「是可活也。吾向在狼山,曾从总戎署中人习救急法,速舁致於榻,待吾为之。」众如言。耀宗挥众人出,曰:「如有窥伺喧嚣者,术不灵。」众屏息以候。久之,不出,有疑之者趋入视之,则两人一巾双结,臂与臂相抱,衣与衣相纠,足与足相勾。死者不生,而生者则死矣。询某,则此女得於江上,爱其慧,即女之。其订婚未尝以告,出阁之夕,女乃知之,自言已壻孙氏,不虞其至此也。李氏购大棺,合两人葬之,好事者乃为《生死鸳鸯曲》以哀之。
陈芝楣娶李小红江夏陈芝楣制府銮之尊人,尝馆江宁鹾商家,芝楣方十八岁,往省父,商以其初入泮,器之,字以女。明年,父殁,服阕,家益贫,乃奉母命至江宁,贷於外舅外姑,供秋试赀。商拒之,且迫使退婚,芝楣从之,留逆旅,困甚。一日,出游,经钓鱼巷,名妓李小红方送客出门,瞥见其憔悴中有英爽气,悯之,延之入,询知其落拓状,慨赠五百金,劝回鄂乡试,且与订婚约。是年,即领解,明年,为嘉庆庚辰,成进士,中探花。
道光辛巳,以宣宗登极,开恩科,充江南副主考。商女忿,郁郁死,而商亦大侮。或有告以小红事者,乃知其已杜门谢客也,亟以千金赎之,携至家,为义女。及试事竣,浼人为媒,奁增十万金,使成嘉礼。弥月回京,芝楣遂迎养老母,小红事之甚孝。次年,举一子。芝楣大考列优等,擢学士,旋外简。数年,督两江,莅任,适秋试,入闱监临。中秋,小红盛服乘舆,游钓鱼巷,因访知手帕姊妹,尚有隶名乐籍者,亟捐资赎之。是夕,即择年少有才之材官,为之一一婚配,凡二十一人。
黄殿光不与华族连姻宿迁黄殿光守戎廷珠有子女九人,所与连姻者无巨室。人问之,曰:「华族无再盛也。」
胡文忠娶陶文毅女益阳胡文忠公林翼之父,名达源,官至少詹事。夫人汤氏,娠文忠时,梦五色鸟飞集屋後丛,张两翼翔鸣,羣鸟从飞,啄林中芝草,因名林翼,字咏芝。年八岁,陶文毅见而惊为伟器,遂以女字之。後以翰林典试江南,缘案注误,家居养晦。林文忠公则徐劝之出山,乃以知府分发贵州,洊擢至湖北巡抚。咸丰辛酉八月,以劳瘁薨於位。
骆文忠娶富户金氏女花县骆文忠公秉章之未达也,壮而尚鳏,富户金某有妹,高颧广额而面麻,年长不字。或语骆,骆往谒金。金喜,遂委禽焉。自是,恒得金氏助,乃伏案攻举子业。四十成进士,入翰林,後以知府仕至四川总督。
彭刚直娶婢衡阳彭刚直公玉麟未遇时,生计颇窘。幼聘妻邹氏,家小康,及长,娶有日矣,邹嫌刚直贫,誓不适。及期,刚直彩舆往迎,邹号泣卧地不起,族党计无所出。忽竈下婢挺身前,启主妇,愿代嫁。主母喜甚,以其能解此纷也。临行,抚其背,嘱曰:「汝在吾家,吾爱同吾女。汝貌不恶,此往,慎秘之。男儿多薄幸,慎勿以婢学夫人告壻也。」及嫁,伉俪弥笃,逾年生子。
已而粤寇事起,刚直仗策从军,转战东南,洊擢至兵部尚书,声望赫然,夫人亦累加宠锡。一日,刚直与夫人饮,酒半,追述往昔艰难,慨然身世。夫人乃戏语曰:「吾与君遭际之奇,同耳。」刚直骇愕,愿毕其辞,遂备述颠末。时夫人与刚直结褵盖二十载矣。
沈文肃娶林文忠女道、咸间,翁壻以功业显着,世皆称林文忠、沈文肃。林之相攸奇。某岁,林方抚吴,沈时以诸生佣书於其署。值岁除,宾僚皆散归,而沈独留,治文书未去。林偶出,至旁舍见之,诘沈曰:「今日除夕,幕宾均宁家,汝奚事留此?」沈曰:「治事未竟,故独後。」林谛视良久,曰:「吾有章奏,今夕须缮发,汝留此,大佳。」即招入厅事,畀疏稿属书。文累千万言,沈然烛疾书,漏三下始竟,自视无讹脱,遂以报林,且告归。而林忽曰:「字太荒率,宜重录。」置於几,不复审。沈逡巡不敢归,复写一通,天将晓,重以进。林顾而笑曰:「此差可。」无何,贺岁者坌集,林笑谓家人曰:「今日贺正,并当贺我得佳壻。」众皆愕异,林乃招沈,使揖於众,曰:「此我壻也。」盖林之重沈,殆有二端:岁除治事不归,有异侪辈;再属易书,不涉躁怨,宜其後能成功如林也。
于丹九娶居玉徵广西于丹九,晦若侍郎式枚之父也,有才名,且能词。张德甫方伯以粤东闺秀居玉徵为可匹之也,为作之合。居善画花卉。婚夕,张即席出纨扇索绘设色牡丹一本,居应手而就,于乃填词写於上,盖所以谢冰人也。
汤嘉民初婚即大归汤贞愍公贻汾寓江宁,女公子嘉民善画,尤工仕女,赘河工同知某子某为壻。弥月,壻挈之返清江,抵京口,方黎明,某不告女,先渡江,留书与诀,颂言其貌不扬,不与偕归,恐为人笑也。女不得已,遂大归。程刘老而成婚山阳程允元,道光时人。少游直隶,议婚於刘氏,未娶而归,留玉环一双为聘,女父登庸即书庚帖付之,约三年而婚。允元抵家而登庸已前卒,女幼失母,至是益茕独,转徒天津,靡所依。邻人妄传允元死,将以为利,女闻之,朝暮饮泣,誓以身殉,而苦无确耗。或讽令改字,则哽咽不食,毁容素服,屏居尼庵,以鍼黹度日。盖南北音问断绝者,至是三十余年矣。
初,允元家居,父母相继殁,久不得登庸耗,又极贫困,屡欲践约而不果。中年以往,议婚者踵至,允元亦执义不纳。久之,附粮艘课徒,因北上,至天津。闻有刘贞女者,隐迹尼庵,询之,果登庸女,玉环犹在耳也。允元亦出庚帖为证,邻人皆喜,促议婚期。刘不可,曰:「吾守父命,吾矢吾心耳。迟幕之年,行将就木,岂有五六十老女子而作新妇妆哉?」天津守闻而异之,召刘入署,使眷属劝慰,助奁具,备鼓吹,送归允元所。合卺之夕,两新人伛偻成礼,傧相扶持,鬓发如银,与花烛红妆相映射,远近观者皆感叹,诧为仅事。
周景芳与妻重婚青浦重固镇有诸生周景芳者,娶妻数年,伉俪綦笃。偶至上海,遇术士,曰:「相君之面,当克妻。必再婚,始得偕老。」周言妻固无恙,术士曰:「我不妄言,来年镜破矣。」周归,忽命妻回父母家,复邀媒妁行聘,鼓乐亲迎,盖以重婚厌之也。
某中丞以嫁女为市嘉、道间,有某中丞者,乐与富人纳交,恒以戚族之女认为己出,与之缔婣,乃大索聘金,辄累钜万。富人藉以获光宠,惟自炫於人曰:「中丞为我亲家也。」虽或倾家荡产,不之悔。
邬三意外得妻天津有邬三者,父以沙船起家,死久矣。三嗜赌,耗其赀,田园皆归他姓,惟屋犹在,与母居之。俄而母死。津俗丧礼尚奢,出殡尤甚。三卖屋治丧,遂无立锥地,寄居博徒家。有姑,嫁奚姓,颇富,以其侄不肖,亦久不与通。三年二十余,尚未有室。某年,迫岁除,窘甚,无以为生。有博徒与之谋,假以衣冠,使至其姑家求见。姑辞焉。则告阍者曰:「此来非有求,特以将成婚,不敢不告长者耳。」姑闻之,乃命入见。时衣冠楚楚,颇不蓝缕。问频年何在,以贸易对。问婚期何日,曰:「後日是也。」姑大喜,赠银十两为婚费,且云届期当来贺。姑有子妇二人,各送津钱十千。 「 津钱十千,合制钱实五千。」 三持银钱归,商於博徒。诸博徒喜曰:「然则尚有後惠矣。」乃即所居屋使工为之标饰,觅一青年妓饰以荆布,使伪为新妇者。及期,姑至,见妇,悦之。妇又善承迎,入厨作羹,跪坐而馈,姑欣然。食已,谓曰:「此屋隘,吾不能宿此,明日当复来,少有资助。」明日又至,出屋契一纸,曰:「此屋赠汝夫妇,可迁其中。」又出田契曰:「薄田百亩,粗供饘粥。」三惊喜过望。此妓之父亦博徒,因负人博进,暂以女为钱树子。既知三有田有屋,即以女妻之。
邬三意外得妻天津有邬三者,父以沙船起家,死久矣。三嗜赌,耗其赀,田园皆归他姓,惟屋犹在,与母居之。俄而母死。津俗丧礼尚奢,出殡尤甚。三卖屋治丧,遂无立锥地,寄居博徒家。有姑,嫁奚姓,颇富,以其侄不肖,亦久不与通。三年二十余,尚未有室。某年,迫岁除,窘甚,无以为生。有博徒与之谋,假以衣冠,使至其姑家求见。姑辞焉。则告阍者曰:「此来非有求,特以将成婚,不敢不告长者耳。」姑闻之,乃命入见。时衣冠楚楚,颇不蓝缕。问频年何在,以贸易对。问婚期何日,曰:「後日是也。」姑大喜,赠银十两为婚费,且云届期当来贺。姑有子妇二人,各送津钱十千。 「 津钱十千,合制钱实五千。」 三持银钱归,商於博徒。诸博徒喜曰:「然则尚有後惠矣。」乃即所居屋使工为之标饰,觅一青年妓饰以荆布,使伪为新妇者。及期,姑至,见妇,悦之。妇又善承迎,入厨作羹,跪坐而馈,姑欣然。食已,谓曰:「此屋隘,吾不能宿此,明日当复来,少有资助。」明日又至,出屋契一纸,曰:「此屋赠汝夫妇,可迁其中。」又出田契曰:「薄田百亩,粗供饘粥。」三惊喜过望。此妓之父亦博徒,因负人博进,暂以女为钱树子。既知三有田有屋,即以女妻之。
程汪夫妇有别徽人程某, 以赀雄其乡, 累世矣。 生一子, 少而痴, 及长, 混混无所知, 其家以二仆守之, 饥饱寒燠, 悉二仆为之节度。 或不受教, 则痛笞之, 乃帖然服其术, 若驭牛马然, 远近皆知之, 无与论婚者。 程氏故有质剂之肆在无锡, 有汪氏者, 世为之主会计。 汪有女, 与程子年相若也。 汪叟曰: 「吾家自祖父以来, 皆主程氏。 今程翁有子, 无女之者, 吾何惜一弱女子, 不以酬其数世之恩谊乎? 」使人达其意於程, 程初辞焉。 汪固请, 程重逢其意, 乃聘为子妇。 及成婚, 纁雁之仪, 牢羞之费, 颇极辉备。 青庐既启, 将行交拜礼, 而程氏子蹩薛蹁蹮, 竟不成拜。 已而入室, 顾视室中罗屏绣幕, 非平昔所寝处, 则大惊, 叫嚣东西, 堕突南北, 无以能近者。 不得已, 仍命二仆推挽以去。
女自此独处终身矣。舅姑语之曰:「吾子,非人类也,苦我新妇,幸善自爱。」次日,即割家赀巨万与之,逾年,以兄弟之子一人为之嗣。而女甚贤达,上事舅姑,下抚嗣子,旁遇娣姒,皆无间言。舅姑益善之。因为子纳赀得官,女遂受四品服。与夫异室而处者三十年,虽命妇,仍处子也。程氏子先卒,女又十数年乃卒。晚岁年齿既高,行辈又长,家中事悉禀命焉。女善料事,并能知人,事无巨细,经女处分,悉中窍却。程氏子虽迷惘终身,然仪状端整,肥白如瓠,中年以後,须髯甚美,望之若丛祠中所塑神像者然。且自程氏子之生也,其家日益饶衍,候时转物,无不得利。程氏子死,稍稍衰矣。
成人婚姻有富家子,所娶亦富家,奁具甚盛。婚夕,将就良席,妇忽长叹。子问故,妇曰:「吾初许嫁老儒子,老儒死,家益贫,吾父亦死,吾母悔焉,背其盟,改适於君。虽母命,而追念往事,不觉失声,君勿罪也。」子瞿然曰:「老儒子今安在?」曰:「闻流落市井矣。」子遽出,谓其父曰:「吾家幸富厚,何患无妇!奈何夺贫子之妻?」即访求老儒子,迎之以归,衣以己之衣,扫除别室,使成婚礼,尽以妇家所装送者畀之。居数岁,父使以太学生应乡试。子虽自幼从师读书,然日以嬉戏为事,所作诗文,皆师代为之,父固不知也。及入闱,执笔苦思,终日不得一字。疲极,假寐,有老翁搴帷而入,推之起,曰:「吾文已成,而卷为墨渖所污,无用矣。知子文尚未就,敬以相赠。」子大喜,录之而出,以草稿示师。师曰:「佳则佳矣,二三场必不相副,奈何?」及入第二场,仍终日无一字。薄暮,内偪如厕,又遇此翁,哀之曰:「尚有以赠我乎?」翁笑曰:「诺。」出之袖中,经文五篇皆具,出以语师,师默然。至三场,又遇翁如前,师曰:「汝今必中式矣。」
榜发果中式,师乃告之曰:「汝所遇者鬼也,天下固无是好人。且第一场既以墨污遭摈斥,再入奚为?汝於第二场相遇,吾已知其非人。不言者,恐子畏怖耳。汝不夺贫子之妻,固宜有是报,此翁必其父也。」众以为然,乃厚赠贫子。後贫子亦成名,两家往还若姻娅。姜渭以不娶报未婚妻泰兴姜渭, 幼负隽才, 工词赋。 李小湖侍郎联琇督学江苏时, 按试通州, 姜以经古冠通属。 姜居之对门有老吏徐某, 生三女, 皆中下姿。 长女年及笄, 见姜, 悦之, 姜亦心属焉。 一日, 有间, 相约为夫妇, 坚以誓, 机不密, 颇有知其事者。 姜倩人执柯, 徐惑於蜚语, 不许, 且有讽言。 姜大怒曰: 「吾士人, 甘为若壻者,惟女故耳。 不然, 岂无大家闺秀, 而顾向鸦群中求鸾凤哉? 虽然, 不欲, 则已耳。 我欲矣, 老悖胡能为? 」一日, 女与其妹立门外, 姜径前捉其臂。 妹遁, 女嗔姜佻达, 赧然返。 徐微闻之, 骂曰: 「是酸子, 欲辱吾女, 使通州无问名吾女者, 吾宁使女老闺中耳。 」乃闭女幽室, 不复出。
州小吏某侦其事,艳徐富,求壻徐。徐以愤姜故,径许某。女闻之,断裙带自缢,带绝,女堕,家人救,得活。徐曰:「汝求死,将背父从所欢耶?」女曰:「然。父舍凤麟许豚豕,儿宁死。儿诚知违父不孝,私约不贞。然已误於初矣,傥鲜克有终,将狗彘不食矣。」徐曰:「孩子抝至此乎?然婚以强合,吾耻之。」终不许姜。女曰:「不姜适,谁敢违亲!亲恤女,终不嫁,可矣。」徐笑诺。女自此闭门诵佛,虽亲串,罕觏其面,人亦无与论婚者。
姜闻女求死事,感女甚,益思得之,遂渡江,谒李,李为荐之浙江学使,校课卷。学使器其才,时与谈话。一日,叩其不娶之故,姜诡言幼聘徐氏,以贫故,外舅中悔,女守贞不字,己以不娶报之也。学使义之,曰:「此事,我当任之。」因贻书乞江督札通州牧传徐至,述督意。徐曰:「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云聘?未聘,何云悔?一贵一贱,彼甘俯而就,我不甘仰而企,人各有志。世无我女必令适姜之理,亦无不适姜即罪我之理。儿女婚姻,父主之,部院大人亲至,且奈何?」牧不能强,详督,督复学使,学使书示姜,欢曰:「命矣夫,先生可勿复拘拘矣。」为别议婚,姜终不就,竟郁郁死。女得耗,大悲,後竟老死。
九公主有夫唱妇随之乐文宗之九公主,下嫁某额驸,悉去一切繁文,夫唱妇随,与普通家庭无以异。宫眷或嘲笑之,不为意也。
叶润臣嫁翁覃溪曾孙女汉阳叶润臣阁读在都,闻翁覃溪学士方纲有曾孙女溷迹市中,贫无以度,引为己女,择名门子嫁之。
官文忠以婢为继室大学士官文忠公文督湖广时,有妾,时年甫二十余。其始为蜀人竈下婢,久历磨折,官纳之为妾,嬖之甚,饮食起居,拟於王侯。不数年,立为嫡室,甚畏之。胡文忠公林翼时方抚鄂,以欲结欢於官,认之为义妹,令拜母夫人为母,其後病瘵而卒。
袁忠节赘於薛桐庐袁忠节公昶少极贫,尝肄业杭州东城讲舍。时掌教为闽县高伯平,怜而教之,所学具有师法,又为之延誉於尊经书院全椒薛慰农山长时雨。慰农乃以兄子妻之,侍御淮生女也,遂赘於薛,居全椒数年。
杜宪英嫁周某杜宪英,河南人,以勇略着於时。父为名诸生,藏书数千卷,幼从少林学拳法,技击绝精。及生宪英,爱之若掌珠,尽以藏书及拳击进退诸法授之。宪英亦聪颖,自辑古今兵事为一编,藏之枕中。父病,戒之曰:「吾晚得汝,不及为汝订姻事。汝母年老,须自具特识,决可否,百年事重,勿似人间小儿女羞涩不言也。」遂卒。母自外家见两生,一周一郑,才品相类,皆内亲也。密商於宪英,宪英叹曰:「文武兼备,世罕其人矣。郑当以文学进,而不能大成。周福较厚,特武功耳。」母曰:「年荒,盗贼四起,武功亦良善。」遂字周。既嫁,伉俪果甚笃也。
陈慰民嫁婢陈慰民,来安人也。守滁州时,适大雨,遂成水灾,鬻女之声不绝於道,陈遣人购婢三人。 一日公暇,至夫人室,见诸婢侍立。陈问曰:「此间乐否?」其二曰:「乐甚。」一凄然泣下,问之,始曰:「我祖为某科孝廉,父亦诸生,今以孤苦,为叔所强鬻,是以悲耳。」陈曰:「吾反汝至家,不索身价,愿否?」女未及答,夫人曰:「彼既无依,反之,亦终为叔所掠卖耳。今我膝下无女,不如继为螟蛉。」女喜,伏地顿首。夫人乃命之易装,令婢仆等呼为梅姑。越二载,府试,有某生,年十七,善属文,未娶,陈遂以女妻之。
某女欲嫁陆某常州有女子,佚其姓氏,幼为父母鬻於妓船。女具绝色,船媪颇珍之。稍长,导以淫,不从,日楚挞之,卒不可。而客之见女者,艳其色,争啗以利,冀当女意。故虽不荐枕席,而所得缠头倍他妓。媪以故稍宽之,女亦私有储蓄,欲阴自为计矣。
咸丰己未,媪载女至湖州。市人陆某,温温然善伺人意,貌亦都雅。女年幼,於世情未阅历,见之,以为佳士也,遂与订婚约。陆去,女白媪曰:「某日,陆郎以银币二百来赎儿,儿即辞母去,苟不见许,儿死,於母无益也。」媪知不可夺,诺之。女虑媪中变,遍诣邻舟,告以故,且言别。至期,陆不至,使招之来,问爽约之故,陆言无赀。女出私蓄银币百五十畀之,期於明日来。陆得钱,即赴博场,顷刻而尽。他妓有知其事者,以告女,女犹不信。明日,陆仍不至,使招之,则徒手来。问昨所赠,曰:「罄矣。」女哭失声,陆乘间亡去,女遂仰药死。
张翠君以诗得夫咸、同间,某邑有张姓者,富冠一乡。有女曰翠君,年十七,美姿容,善诗赋。同里有曹氏子,名璧,聪俊工文词,年十六,未娶,张颇属意焉。曹以贫富自量,不敢启齿。张设塾於家,召璧,使就读。璧负笈而至,翠於花下窥之,念曰:「得归此郎,足矣。」张亦默自喜,命璧宿於西轩静室。时值重九,张与塾师登高,璧兀坐书斋,已而牕外闻步,与翠相遇,璧整容前揖,翠亦不避。方叙话,婢报主人回矣,遂各散去。翌日,翠书词於彩笺,使侍儿投之,中有「赤绳系足」之句。璧以诗答之,末联云:「昨夜嫦娥降消息,广寒已许折高枝。」
一夕,璧独坐,闻叩门声,启视,乃翠也。袖出花笺,上书四绝句,笑曰:「妾效唐人作回文四时诗,请君改之。」其一为春:「花枝几朵红垂槛,柳树千丝绿绕堤。鸦鬓两蟠乌袅袅,径苔行步印香泥。」其二为夏:「高梁画栋栖双燕,叶展荷钱小叠青。腰细褪裙罗带缓,销魂暗泪滴围屏。」其三为秋:「明月晚天清皎皎,凛霜晴雾冷悠悠。情伤暗想闲长夜,泪血垂胸锁恨愁。」其四为冬:「天冷雪花香堕指,日寒霜粉冻凝腮。悬悬意想空吁气,夜月闲庭一树梅。」璧诵毕,大赞之。翠曰:「家君新构别墅,名流题咏甚富,但无作回文者,请君为之。」璧亦成四绝,其一云:「东西岸草迷烟淡,近远汀花逐水流。虹跨短桥横曲径,石嶙嶙砌路悠悠。」其二云:「墙矮筑轩当绿野,树高连屋近青山。香清散处残红落,酒兴诗怀遣日闲。」其三云:「溪曲绕村流水碧,小桥斜傍竹居青。啼乌月落霜天晓,岸泊闲舟两叶轻。」其四云:「歧路曲盘蛇袅袅,乱山羣舞凤层层。枝封雪蕊梅依屋,独坐闲牕夜伴灯。」翠读之,叹其敏妙,时漏下二鼓,乃各归就寝。张知之,乃倩媒赘璧为壻。後遭粤寇之乱,伉俪同殉焉。
孙淇娶盗妹苏城孙淇贾於杭,美丰姿。一日,以完娶归,过太湖,觅船以进。舟子兄弟二人,盗也。有妹,年十七八,美而武。孙登舟,见女少艾,心动,颇目之,女亦目注不已。少顷,舟子赴岸曳纤,舟中惟女与孙。女曰:「子何以视我?」孙婉答之。女曰:「子今夜恐不佳。」以手去板,出白刃示之。孙投地求救,女因问曰:「尔曾娶妻否?」孙答以回苏完婚,女乃不言。
俄顷,舟子回,少憩,又登岸。孙哭泣求救,女乃问曰:「尔箱有多金否?」孙白以无。女为设计,谓可佯病呼痛,付匙与舟子,开箱觅药,冀免祸。迨舟子回舟,孙如其言,舟子开箱,以无药告,孙自言误记。二人又登岸,女曰:「子衣服甚华,恐终不免。」因授以刀,使伏暗中,俟其钻首进,即手刃之。孙虽持刃,而战栗不已。女乃进舱持刃。移时,其长兄果钻首进,女手刃之。其次兄闻无声息,疑孙有备,不敢入,趋至船头。女跃上篷,持刀刺之,次兄亦死。孙钦逃,女含涕告曰:「事已如此,子将何往?吾当与尔同首官。」因手持一袱,中皆其兄所杀之人发辫也。见官後,历言其兄平日凶暴状,涕泣请死。官既见辫累累,又检查旧案,二人实为江湖大盗。女虽有杀兄罪,然大盗因此而殄,功不可没。悯其齿穉无归,命孙妻之。孙自言有室,且见其手刃二兄,心惴惴。官谆论再四,命携女归。孙之妻家闻之,遂解约,女乃随孙至家,成夫妇。女事翁姑孝,德性柔顺,伉俪亦得,颇以贤妇称於里中。
胡汉卿娶盗女胡汉卿,鲁人,幼孤,贫甚。寡母蔡率之至母家,母家故富室也。汉卿之衿氏亦寡,有子曰继宗,延师读於家,汉卿从之读。二人皆慧,一目辄数行俱下。继宗年十八,汉卿年十五,饮食卧起罔弗俱,昵甚。继宗好勇而躁,尝殴辱人,汉卿谏曰:「勇力所以衞身,非以害人。兄反之,非保身之道。」继宗韪之,然弗悛,性尤任侠,恶不平。
邑西有弥陀寺,寺僧法慧淫荡。有士人妻往礼佛,被污,归而自经。士人讼之官,僧惧,贿绅士张某求庇。张为言於官,得弗治。继宗闻而大怒,私属其徒至寺,觅法慧,弗得,益怒,聚薪焚之。方燃,法慧至,呼救,邻人毕集,救之。火息,乃执继宗而送之官。官素闻继宗富,无兄弟,大喜。即提鞫,继宗侃侃述法慧罪状,且斥官及绅受贿枉法。官大怒,杖而监之。继宗母大哭,上下营谋,费钜万。官绅持之急,慾未餍,卒弗释。汉卿日夜哭,忽遁去,徧觅弗得。去半月,汉卿寄书曰:「吾以兄事讼之省,未得当,将徧处设法,不报兄,必不复返。」察其书,发自省,急以人往,踪迹之,不得。而讼事已有成议,破产赎继宗。既出,继宗闻汉卿遁,以己故,大哭,亦遁去,往觅汉卿,遗书曰:「不得汉卿,吾亦不复归。已而汉卿闻继宗出,乃回。数日,或报继宗死於外,舁之归,有刀伤胸部二处。汉卿大哭曰:「兄以我死,我何生为!」母恐其复遁,严禁,弗俾出。汉卿踰垣遁,方夜半,直入弥陀寺,叩法慧寝门。问为谁,汉卿曰:「速启,蔡继宗案发矣。」法慧皇遽启门,汉卿出所挟刃猛刺之。即弃刃,返身奔,亟至张某家,觅得柴室,火之。众毕集,救灭火。翌日,羣讼之官,咸指继宗家,而继宗已死无人。官忽接书曰:「若以残慝贪婪治民,而妄刑无辜,亦闻大侠徐某否?不速悛,旦暮且取尔首。」时有大盗徐某者,以义侠闻,所诛杀贪官污吏及无赖辈不可数计。官得书,气馁,遂弗治。
汉卿之亡也,疾行数十里。天明,达一山,倦甚,藉茵卧。忽有人推之使醒,视之,则伟丈夫也。汉卿跪曰:「长者何人?」曰:「童子,而何为者?」汉卿曰:「吾倦甚,吾夜行已数十里矣。」曰:「此间多盗,若孤身,不虑劫邪?」汉卿奇之,目灼灼视,未答。曰:「童子,尔毋疑。吾即盗徐某也,亦闻之否?」於是汉卿长跪大哭,具告所苦。徐怒曰:「吾固闻彼等狼狈,旦暮且诛之,不图其恶如是之甚。尔年幼,能行大事,能父事我者,必为尔报仇。」汉卿大喜,跪拜称父,而虑母衿被累。徐曰:「此都无虑。」俄有一人过,徐耳语之,其人匆匆去。徐挟汉卿行数里,至寨。居久之,汉卿复泣,求报仇。徐曰:「毋躁,微子事,吾亦不渠赦,姑待之。」未几,有数人至山中,出书示汉卿。汉卿读之,则母及衿手书也。略谓法慧、张某已授首,大仇尽雪,官以罣误免,吾亦不能久居於此,已悉售业产,卜居某县某村,若得请於义父,早图聚合,实所深盼。汉卿泣谢徐,徐曰:「山泽非子居,子有老母,可速往奉养。吾无子嗣,有女颇慧,与子年相若,可挈之去。吾事败,彼得弗及,则子之赐也。」呼女出,随汉卿去。异日往探之,深箐丛密,杳无人矣。
顾秉藻冥婚华亭顾秉藻幼而慧,父母皆奇爱之。咸丰辛酉,粤寇扰江苏,与诸昆弟奉其母避於沪,得疾而卒。临终,牵母衣,请以仲兄子礼枢为嗣,母泣而许之。无何,母亦卒。及乱定,还里,诸昆弟将如母命,而以秉藻未娶,不得有嗣。适金山钱氏有女,未许嫁而死,与秉藻年相若也。遂媒合之,仿迎娶之礼,迎其枢归,合葬於秉藻之墓。
方某降妻为妾咸、同间,署某营都司方某,总兵而加提督衔者也。少为粤寇所得,投诚後,从征江阴,略一难女为妻。询女家世,父故明经也。美静而能,有大家风范,方甚重之,誓将老於是乡矣。後以积功故,位渐高,或言女之归也不正,无以承诰命而肃家人,乃别聘金陵某氏为妻,而降女为侧室。女即以妾礼事其嫡,无愠色,无怨词。而大妇卒不能容,诮让谿刻,女惟背人饮泣,自叹实命不犹耳。未几,方病卒,女之父至,欲挈以归,而大妇兄弟辈不可,迫之居金陵,遂郁郁以死。
杨利叔成人婚姻秀水杨利叔在苏州书局时,一日偶阅市,见一少年哭甚哀,旁立一人与以金,不受。异而问之,少年曰:「吾幼聘某富绅女,彼以我家渐落而悔盟。今遣人持聘金见还,令我作退婚书。谓如不从,则以旬日持三百金来,方为若妇。」利叔乃询其里居姓名,语之曰:「子且归,待我以一旬,庚帖勿还,还婚书勿具,聘金勿受,我姑为子谋之,成即幸也。」乃历叩所交富室门,为徧醵之,得三百金,持以赠少年,遂毕姻。
以寇乱娶妻致富同治壬戌,粤寇难作,江南几无孑遣,徽、宁、池、太等郡男丁百无一二,有妇女随人不计一文钱而任人选择者,且有潜藏金叶珠宝於身以购妇而致富者。先是,皖南山多於田,人习懋迁,重商贾,轻稼穑,俗尚奢侈,家蓄赀财,急金银,缓谷米,岁恒仰给於外,稍歉缺,即有钱无食。闻寇入境,恋家而不谋远徙,坐以待毙,老幼男丁,非杀则掳,惟余一二妇女,无所依归,故携其刦掠余赀,以苟延残命耳。
寇酋某姬嫁蜀人某同治甲子,湘军收复金陵,籍各酋家。姬色极艳,挟重赀,曾忠襄欲以赏将士,姬言非显官、才子、年少而美容仪者弗嫁。时蜀人某方筦粮储,四者皆备,而未娶。姬慕之,遂委身焉。
陈统领嫁朱记室多忠勇公隆阿自楚率师过荆紫関,召募长夫,有陈童,孤儿也,应募从军,供炊爨饲马之役。稍长,颇勇健,久之,得补勇额。每战必奋勇争先,忠勇爱之,积功保至记名提督巴图鲁,统五营矣。忠勇薨,历任总督皆委任如故。及左文襄公督陕甘,陈军驻兰州。皖人有朱紫光者为其记室,年少而白哲,陈待之甚厚。一日,招与同卧起,同事者於黎明时见朱自陈帐中出,咸匿笑,以朱为统领之娈童也。无何,陈之腹彭亨矣,大惧,与朱谋。朱教之言於文襄,取进止。文襄大骇,商之幕府,皆以为历岁既久,漫无觉察,且官已至极品,若据实上闻,恐以朦混获咎,不如使朱娶之,即以朱袭其名位而统领如故。朱於是骤贵,而陈则郁郁不得志。朱复不礼陈,陈大怒,遂与朱反目,而自挟赀回陕。朱於是请归宗,不复姓陈矣。陈居陕省时,其装束不男不女,常挟三五健儿出郊游猎以为乐,所生一子亦夭。後不知所终,闻者目之为花木兰第二。
易妇而婚赣省某县令慈惠爱民,而性拘执。有塾师为两家部署婚礼,乡僻少士人,两姓婚书,咸出塾师手。甲家以青年娶美妇,乙家则颁白衰翁,偶五十许老妪耳。塾师书竟,以归甲乙,既交换矣,始觉其互误。翁虽老,好色特甚,徒以力薄不能致美妇,闻状,大喜,以为天缘,坚持书,不欲更正,遂涉讼。令曰:「老夫女妻,老妇士夫,於经义有合,夫复何悔?」卒强成之。县故荒陋,无人救正之也。
吕凤梧因梦得妻楚士吕凤梧游姑苏,一日泛舟,见他舟一女子,美而艳,来桡去楫,一瞬即过,然思之,盈盈在目也。是夕就枕,梦有人告曰:「舟中人,汝妻也。」吕固未娶,心不能无动,然无可踪迹,亦姑置之。
明年,吕以贡入成均,遂如京师,偶於琉璃厂见一画,画有一女像,酷似舟中人。上有诗云:「新妆宜面出帘来,共数庭花几朵开。我比敬君差解事,不曾轻去画齐台。」吕以青蚨一贯买得之。是岁,以知县签分江西,与同官沈某甚相得。沈,苏人也。一日,至吕斋中,见画,大惊曰:「此亡妇像,仆所手绘,昔岁在京师,亡一箧,遂失此证,君得毋於都门市上得之乎?」吕曰:「然则仆曾见君夫人。」因告以吴门舟中相遇事。沈曰:「否,否,吾妇前一年已物故矣。」吕曰:「若然,何相似之甚?」沈曰:「此必吾姨也。吾外舅有二女,面目相同,虽家人不能别之。长者即亡妇,君所见者,其妹也。」吕因以梦中语告,沈曰:「吾姨固待聘,当为君作蹇修。」後竟宛转媒合之。
吴某娶张桂姑兴化张某营米业,有次女,名桂姑,喜读书,甚慧,十四五时通韵语。有中表周某者,长桂姑一岁,貌甚秀,时与讨论诗词,颇洽,旋请媒媪通意。张嫌其贫,不允,周自此不复来。
未几,有吴某遣媒为子求聘。吴家小康,子庸陋,好冶游,张利其资,许之。既于归,桂姑不得於夫,乃自号「艮心女史」,盖隐寓恨字也。女红而外,间阅《聊斋志异》、《石头记》以自遣。吴子益游荡,无何,置一妾。妾恃宠而傲,渐逼桂姑,诟谇时闻,忧郁益甚,致成瘵。病剧时,周闻之,以戚串故,亦来问疾。桂姑微启目,遍视室中诸人,及周,长叹一声而逝。
张文襄续娶王文敏妹张文襄公之洞视学蜀中时,石夫人已逝,求偶未得。及按临龙安,王文敏公懿荣之父方为龙安守,例充提调,办供张。文襄视帐上画折枝花卉甚妍,问文巡捕此出谁手。答云:「太守之女所画。」即文敏妹也。文襄丐吴仲宣制府振棫贻书於王,求为继室。王以文襄兴居无节,不即应。文襄乃丐在都戚友与王有连者再三言之,婚始就。及娶,贤而慧,文襄甚敬之。然亦早逝。
怨耦杭人有娶妇者,合卺之夜,妇不与同衾,防御严。如是者一月,壻不得近,恨甚。俟妇归宁,出其衾,与所亲者观之,则以綫密缝,仅容一身。每卧,以足逆人,若蛇之赴壑者,众咸异之。外舅外姑知其事,咸劝其女,竟不听。乃谓其壻曰:「必尔等成婚之日,适值孤辰寡宿,是以如此,当为尔除别舍,择吉辰,复行花烛之礼。」壻唯唯而已。会迫岁暮,人事纷纭,亦未遑及也。壻以将度岁,来迎其妇,妇泣涕不肯去,父母强之,乃归夫家。
是夜,壻入室,妇避灯後,不与语。壻不得已,先就枕,妇则坐以待旦,虽寒甚,不顾也。自是,壻亦恶其妇,屡反目。一日,以小故忿争,壻痛哭竟夕,详书妇来归後情状,揭之大门,竟去,不知所之。邻比竞集,读其书,有云:「非入空门,即寻死路。」是其生死不可知矣。此岂所谓怨耦者与?
某士娶空中女子同治庚午三月,绍兴南门外自空坠一女,年十七八,貌娟好,问其姓氏,言语不能通,以手示意。索纸笔,即与之,自书为蜀人,距成都三千里,随母至田间,忽为狂风吹入空中,瞬息至此。道旁观者如堵墙,有一士、一农、一贾,皆欲得之以为妇。里长闻於官,官命自择所从,赬颜不对。固强之,乃指为士者,遂以鼓吹送归成礼。岑襄勤与刘武慎联姻岑襄勤公毓英与刘武慎公长佑先後同官,敬礼武慎甚至。尝欲联姻,武慎以子亡女嫁辞。襄勤曰:「非也,闻公多孙,吾欲以小女字之耳。」武慎曰:「吾与公为平交,若折行辈,与吾孙为翁壻,何敢当?」襄勤固请不已,乃允之。襄勤尝称武慎官至一品而终身不二色,可谓伟丈夫。武慎之罢官也,囊无余赀,赠以千金,而乞其所乘舆庋之,以志景仰焉。
德宗选后列圣大婚之选后也,例由太后率皇上御便殿,自择之。德宗选后时,初属意於珍嫔、瑾嫔。孝钦后以隆裕后之貌虽亚珍、瑾,而庄重过之,遂定为后。工书,左手能作大字。
贺某娶雪鸿淮阳贺某本旧家子,美丰姿,工词翰。幼聘中表女,以粤寇乱作,流离转徙,不相闻。贺落魄,游雁门,僦僧寺以居。一日,雪霁,有驺从拥贵人入庙,询知为陕西李镇军。俄而夫人亦至,有侍婢,其一特慧丽,贺目注神移不能去。顷之,闻夫人呼雪鸿,令上殿爇香。窃喜,伺廊下,且往来遥尾之。地皆沙,玩其足迹,乃画沙为诗云:「玉梅花下影姗姗,仙步凌云自往还。一点灵犀通不得,只留香印在人间。」李过而见诗,疑之,顾问贺,贺不承。固诘,乃以情告。李虽武夫,而性好风雅,因与论诗,益奇之,延为记室,且许以雪鸿赠,贺敬诺,挈之至署,具奁嫁之。婚夕,展邦族,则固所聘中表也。喜极,相持而恸。李闻之,亦喜,遂女雪鸿。後贺成进士,官知府。李夫妇老,无子,贺奉养之,终其身。
僧尼结婚尼庵每为藏垢纳污之薮,要未若江苏靖江之甚者。靖江尼庵最多,比丘尼与比丘僧公然结婚,发柬请酒,恬不为怪。诸檀越亦登堂以贺,视为固然。光绪初,叶某摄县篆。一日,出署,道遇迎娶者,鼓乐喧阗,仪从甚盛,视最後端坐舆中者,则一秃鶖也,衣大红袈裟,扬扬有喜色。叶异之,执路人而问,则以僧尼结婚对。叶大怒,回署,立命逮僧尼至,笞而下之於狱。即日,将城厢尼庵三十四所一律封闭,老少女尼百余口均勒令还俗,蓄发择配。其年老无依者,酌予一庵,为焚修之所,永禁收徒,并申请上台通饬各县查禁。一时人心大快。
劫婚劫婚者,仓猝毕姻,不备礼,而强迫从事也。然亦有先日订明,而出於彼此之自愿者。张阿福,绍兴人,寓於杭,自幼聘王氏女为妻,年三十矣,贫不能娶。女亦年二十有七,其母屡托媒媪趣阿福婚。媪曰:「彼贫,奈何?」母曰:「彼无婚费,我亦无嫁资。无已,其抢亲乎?」媪以告阿福,阿福大喜,乃期於某月日纠众劫女去,母故招集比邻至,张氏夺女,则合卺已毕,贺客盈门矣。媒媪劝曰:「事已至此,复何言!当令其明日来谢罪也。」母若为悻悻者而归。苏州葑门内有王七者,与富仁坊巷某姓有连,自其父在时,即呼某姓妇为乾阿嬭。父卒後,某姓抚育之,视犹子也。妇有一女,与年相若,初意即以为壻。及王年长,则一流荡子也,妇乃悔前议,许嫁其女於胥门外某生。娶有日矣,王闻之,纠合无赖少年十余辈劫其女归。女至王家,闭门号泣,久之,无声,或自门隙窥之,则雉经矣。破门入,救之,复苏。女遂绝食求死。事闻於官,官以王劫婚,非礼也,答之百,且谕之曰:「汝谓某姓先曾有婚姻之议,然空言无实据。女既誓死不汝从,汝又何爱焉?男子岂患无妇哉!」乃判某姓妇以银币五十畀王,使为异日婚资,而全曩时抚育之义,女则归之某生。
杨玉书娶妻多次杨玉书,字赐麐,四川人。光绪丙子举於乡,旋以知县分发粤东。探知有故宫某,巨富而死,遗一女,乃伪为丧妻者,遂谋娶之。已而居津之外妻偕其母至,杨大窘,乃乘其未至,往说之曰:「上司方督过我,若知我接眷至,必疑我有钱,汝辈宜别僦屋以居。」外妻许之。已而家中妻弟至,已而又有他处所娶之妇至,皆令别居一室。盖杨诳娶之妇,非一次矣。然杨每日伺侯上官外,又须至五处周旋,备极疲乏,未几遂卒。以剿黎故,得恤典甚优。
卖糕得妻光绪丙子、丁丑间,直隶大无,有兄嫂二人挈其妹至天津求食,行至紫竹林,日将暮矣,休於道左。有以小车载糕而鬻者,适在其旁,嫂饥欲食,兄乃出钱买糕,夫妇共食之,不与妹。妹旁坐啜泣,卖糕者大不忍,乃推车就女,曰:「糕垂尽矣,值无多,尽以食汝,不责直也。」已而三人皆食毕,兄嫂起,招妹偕行。女曰:「前路茫茫,将安往?往而无食,亦不得生。吾受此人一饱之恩,不如从之去,免为兄嫂累也。」卖糕者喜,曰:「吾固无妻者,得为妻,何幸如之。」转求之兄嫂,兄嫂曰:「既彼此皆愿,吾何间焉。」卖糕者乃以车载女,并招兄嫂至其家。翌月成礼,扫旁舍,居兄嫂。其家固不甚贫,有骡二头,分一与其兄,使赁於人,食其值。
望空交拜之成婚北地严寒,冬日则水泽腹坚,舟楫不通,虽通洋诸口,不能不停桡以待,谓之封河,若南中则向无是也。光绪丁丑腊月大雪之後,气候凛冽,河冰厚尺许,来桡去楫,停滞者旬余。苏城有某姓子,聘胥门外某氏女为妻,期於是月初八日迎娶。乃至是而冰雪交阻,将由陆路,则雪深没胫,舆不能行;将由水路,则冰坚如石,舟不能进。两家父母乃令新郎新妇望空交拜,以应吉时。越七日,而黄姑、织女乃得相见。
李珍误婚致命武昌李女士,名珍,其题画自署曰「潜江女史」,盖潜江人也。父小峰,以画花卉名,因以画法授之。性聪颖,绘事突过其父,求画者踵接。逮长,富家士流多往求婚,顾小峯性贪鄙,欲结婚宦族,非者,辄谢不许。时有钱塘诸某者,江夏县诸可权之疏族也。流寓汉阳,年十七,家贫至不能举炊,有弟兄皆蠢陋。其母闻女名,心计若得为妇,则举家可倚以度日,因倩人求婚。小峯大喜,以为自此可得出入县署之荣耀,若捐一佐贰杂职,既有章服之荣,又可谋摄美缺,遂许之。
诸将娶而啬於资,因请改为赘姻,以钱五十千畀李,为女服饰及杂用之需。李至此追悔莫及,因托媒氏请诸改为百千,诸不可。李不得已,诺焉,遂择期成婚。既婚,女见壻貌寝无能。未及月,随壻至汉阳,妯娌颇相谑,或憎其貌之寝,或议其足不纤,而体又弱,不任饪绩,则羣笑其惰。未几,诸促女至武昌,取画具画稿归,冀得画润以给家用。女固恚之,而父又以画由己教授,所得润资应以泰半归父,翁壻遂齗齗相争。女至是,既恨父夫之贪鄙,而夫家人咸俗陋难堪,日与相处,若履荆棘,遂忿然曰:「纵以大义责我,我以工艺养夫,足矣。今举家皆责食於我乎?」乃尽弃绘器,誓不复画,诸家中人益苦之。日夕之间,诟谇数作,女不能复忍,竟吞生莺粟膏以死。
徐宝山为雏妓主婚光绪初,丹徒徐宝山方以贩盐为生,尝至仙女镇,与其徒游於女闾,肆筵设席。酒阑,忽闻哭声自内出,亟趋入觇之,则一垂髫雏妓方缚柱受鞭。为解其缚,鸨母止之,谓:「此豸方习弦索,而未能工,故责之也。」宝山曰:「渠学唱,当使其循序渐进,何遽鞭之?」鸨强辨,宝山怒。瞥见其颈有针刺痕,令弛上衣视之,则黑色之烙痕,紫色之鞭痕,累累皆是也。宝山大怒,出手枪,掷几上,召院主至,使与鸨并跪於地而受鞭。其徒鞭之五百,复以刀犂其股者三,院主与鸨不敢呼痛也。事已,命备祀神之物,拽女拜神讫,宝山自端坐,复拽女使拜己,指之而语鸨曰:「此我之义女也,姑寄养於此,饮食起居,毋使纤毫不如意,否则罚。若其体视今为瘠者,亦罚。敢有侵犯或强使接客,尔辈皆死。」月余,鸨使院主哀於宝山,愿遣女归。不允。乃以具厚奁嫁良家为请,始呼其父母至,为主婚焉。
某氏女寻夫毕姻阿胜,广州人,逸其姓,少孤。游於美利坚国之旧金山,善贸易,居六载,积赀颇丰,航海而归。将缔婚,有某氏女及笄,因媒合之。女母闻其丰於赀也,许焉。既又惧其仍远游也,曰:「吾女岂能相从於海外哉?」故使媒妁索重聘。阿胜鄙之,曰:「卖婚,非礼也,吾何患无妻?」遂已其事,复出游。女闻之,不直其母,窃附海舶至旧金山寻夫。一日,於途中遇之,连呼曰:「阿胜,阿胜。」胜顾之,惊曰:「卿闺中弱质,何为至此?」女具告之。胜感其义,与俱归旅舍,成礼焉。
长叙葆亨以子女嫁娶革职光绪庚辰十一月,以侍郎长叙护理山西巡抚,布政使葆亨於祖忌辰为儿女嫁娶,交部严议,皆革职。
张佩纶续娶李文忠女丰润张佩纶,以光绪乙酉中法之役督师马江败绩遣戍,及赦归,入李文忠公鸿章幕,信用之,倚如左右手。李有疾,张入内候之,忽见案有楷法端丽之诗稿,知为女公子所作。展视之,中有咏马关战事之七律,颇为张诿过於人者。张且读,且佯哭曰:「不意佩纶乃获一知己。」李笑曰:「此小女走笔为之者,何足道!」张惊起曰:「女公子作耶?此诚佩纶第一知已。佩纶今日且感且惭,直无地自容矣。」乃跪而言曰:「佩纶今方悼亡,愿终身事女公子,藉报知己。」李大愕,欲挽之起,则长跪於地,不稍动。李徐曰:「君起耳,此事自有商量之余地。」张即以外舅之称奉李,李不得已,诺之。夫人大怒,责李曰:「吾女何人不可许,乃欲婚於麻子贼配军乎?」李无言,太息而已。
苗喜凤嫁被赚女桐庐义贼苗喜凤短小有力,能上五丈余高墙,行城楼,轻捷如猿。尝行窃江南,过某村,闻小屋有泣声,陟屋窥之,见西厢残灯尚炯,一女跪庭中,焚香瓦鼎,泣不可仰,方小语曰:「弟幼家贫,仅老母相依,愿减寿增母。无力市药,请以臂肉和血,为母起病,求神鉴佑。」言已,出小刀。喜凤知为孝女,哀而敬之,捷下中庭。女大惊,欲号,喜凤摇手,曰:「无恐,今来拯卿,无恶意。」探怀出银,授之曰:「此三十金,可作医药资。数月後,我当复来,幸勿刲股伤身也。」言讫,一跃而逝。女惊定,知遇侠客,乘夜廷医,而母竟不救,女哀毁不欲生。丧葬已,有某戚家怜女茕独,遣使来迎,女不可。数月後,喜凤来探,则破屋尘封,杳无人迹,问之邻,始悉颠末。
先是,女母佣城绅家,女亦时往助母操作,绅子涎女美,出金啗母,欲纳为妾,以有夫辞。公子怒,欲强逼之,母诉於绅,始得免。因以纺织度日,不复至绅家。公子恨未释,比绅死,女母亦亡,公子乃授计家人,赚女至家,囚之密室。迨夜半,公子来,尽褫女衣,欲污之,女惊叫,则絮塞其口。间不容发之际,喜凤以探得女耗,至绅家,闻南楼有呼救声,疾往觇之,大怒,破窗入,手刃公子,救女出。负女至野,谓之曰:「卿弟何在?可同往吾家避祸。」女告以弟所匿地,喜凤往觅之,顷刻携至。次早,雇船同返桐庐。女感甚,而欲委身事之。喜凤曰:「我岂好色者?救卿复娶卿,人将谓我不义矣。」卒为女择一士人,备奁嫁之。女之弟依喜凤为活,得成立。
何女嫁尼姑妹尼姑妹,泉州人。闽俗,往往以尼姑等字为名,时见之於名刺、书牍,不以为忤。有尼姑妹者,貌陋,两足参差不齐,故其履厚薄不一,然犹不能掩其足之长短,终不良於行。少读书,不甚了解,以买替入庠,益自骄,人咸称之为尼姑秀才。
泉州有故家何氏,祖父皆显宦,某亦副贡,家居为绅,性迂,谙占卜,所谓文王八卦者,尤自负。有一女,及笄矣,姿态明媚,颇聪颖。某为之卜壻,初占曰:「当为秀才妇。」既而曰:「当为释氏夫人。」某不解。问字者来,辄曰:「为县学生乎?」或曰然,或曰否。必又问曰:「头秃乎?」盖自意为发稀或为释氏之隐语也。闻者瞠目不知所对,怏快去。既而闻尼姑秀才之名,则大喜曰:「文王之言,不我欺矣。」遂央媒妁,以女归之。何之婢微讽於女,女曰:「休矣,吾闻庸庸者多福,君几见福慧双修者乎?」既嫁,伉俪甚笃。而何女尤抚弄尼姑妹如婴儿,尼姑妹甚畏之,事必请命而後行。女私谓其婢曰:「女愿为才子妇,孰若为愚夫母耶?」闻者笑之。或曰:「福慧自古难双修,彼世为才子妇,又欲如何女之福者,徒自苦其不自足耳!」或曰:「为之母,愚夫何患。」
马女嫁吴某山东某邑有镇焉,约百余家。马某有少女幼字於吴,吴行贾十余年无耗。武生李某,虎而冠者也。闻女美,强委禽焉,马不敢违。居数月,吴猝归,且携多金谒马。马喜且骇,商於妻,妻曰:「女归吴,何以拒李?且吴孤身,不如毒之,金将焉往?」马然之,出市酒肉,妻呼曰:「市肉必於广生堂。」广生堂者,药店也。女在旁讶之,会隣家火,妻出视,女急呼吴曰:「可速走,吾父母将毒汝。」吴曰:「天下多美妇人,不远千里者,为卿耳,舍卿去,不如死。」女曰:「然则偕亡耳。」遂开後户,携金之半遁,而自成婚焉。
摄政王娶荣文忠女为福晋监国摄政王载澧当未婚时,颇属意於江苏巡抚奎俊之女,第以拳乱方炽,不敢以琐事启奏。盖近支皇族嫁娶,例由太后指婚也。光绪庚子,两宫西幸,王後至。孝钦后召见时,谓:「途中见荣禄女甚好,可与尔作伐。」王不敢逆懿旨,遂定婚焉。
曾伯爵不再娶义夫曾伯爵,蜀南筠邑人。家殷实,年未壮而悼亡,誓不再娶。戚族或劝之,毅然拒之,曰:「娶,为宗祧耳。余有嗣矣,何娶为?」或疑其有狭斜行,乃经营商业,挟巨资历京沪及通都大邑,虽楚馆秦楼,歌筵徵逐,而守身固如玉也。年六十余卒。子名肇坤,字次乾,以明经官永宁学正。光绪朝,为伯爵请旌,於筠建义夫祠,建坊以志不朽。
杨重雅选孙壻德兴杨靖伯中丞重雅抚广西时,张建勋方为诸生,应书院试,屡列高等。中丞奇赏之,尝召入节署,与文讌。既谓其长子妇曰:「张秀才温文尔雅,前程未可量。若有女,曷以妻之?」长妇曰:「张乃某街糕饼肆子也,奈何以中丞孙偶饼师儿乎?」中丞乃绳张於次子妇,次妇曰:「翁谓可壻,即壻之耳,何敢违?」遂赘以女。杨氏子姓皆鄙侮之,张颇不能堪,中丞因资以金使归。及光绪己丑,张以一甲第一人及第,而中丞已归道山,不及见矣。中丞长子妇之女後适黄县贾文端公桢家。其壻名位皆不显,且夫妇俱早卒。张,字季端,临桂人,後为学使。
周平欲代子婚句容农人周平早丧妻,勤俭自持,颇有储蓄,遗一子,名寿,提携抚育,年逾二十矣,为之文定王氏女。及迎娶,新妇彩舆至,寿亦肃衣冠而出。将行结婚礼,平忽挥寿使退,口中呶呶自言曰:「老夫数十年辛勤,乃令彼先享此乐耶?」遂并新妇立,欲交拜。来宾闻之,亟曳之入内,婚礼始成。
爱女配痴儿光绪中叶,协揆某夫人某氏,善诗文,工书法,所书某钜公墓志铬拓本,端楷大寸半许,结构谨严,不类闺人手笔,撰文者即协揆也,艺林目为双璧。其长公子痴甚,年及冠,犹无人与论婚,协揆夫妇颇忧之。适甘肃臬使某罢官归,营谋起复,欲结协揆为内援,自请以爱女为子妇。协揆喜,即促夫人挈子返里成婚。越三日,夫人詗诸牌媪,皆言新妇虽夜夜与公子同寝,似未尝有所事。夫人自是屡以言讽女,女但微哂。一夕,公子忽自洞房排闼出,奔赴母所,大声呼母曰:「新妇恶作剧,顷褫我衷衣,又压坐我身。」婢媪皆匿笑,夫人叱公子去。自是女虽强颜为笑,然归宁,辄双泪丸澜。未几,竟死。而某臬使仍待罪家居。
阎锡龄子娶木商女光绪己亥,某道监察御史阎锡龄,山右人,为子娶木商女。女曾认某福晋为义母,迎娶日,妆奁多至百余起,璀璨耀目,半为福晋所赠,远近争羡艳之。壬寅,两宫回銮,张文达公百熙为总宪,僦居中城,闻人言阎事,乃疏劾之,谓其巧於钻营。阎落职,侨京师,以书画自给。然其人实谨厚一流,为子议婚时,木商女甫二龄,初不知其异时之母福晋也。
载涛娶崇礼女满洲、汉军旗人之通婚,为门第所限,而汉军旗女指婚与近支王子为福晋,郡主、乡主下嫁於汉军旗者,从无所闻。光绪朝,汉军崇礼之女公子由孝钦后指婚,与贝勒载涛为福晋,诚异数也。
王文勤续娶杭州某闺秀壮而未有家,生平矢志非极品大员不嫁也。职是桃夭梅摽,芳期屡愆。迨後,仁和相国王文勤公文韶由枢相告归,有续胶之举,竟如愿相偿焉。文勤曾蒙赏用紫繮,结褵日,其公子某先意承欢,备极优礼,彩舆八座,特换紫繮,其他卤簿称是。旁观者咸啧啧称羡,新夫人尤踌躇满志焉。
王崇烈续娶陈孺云王文敏公次子崇烈之继室为陈代卿之第二女孺云。光绪己亥八月,既婚,至京师,文敏见之,极称其渊源家学也。居京师二月,命随崇烈需次於天津,既又令画《伏生授经图》,文敏大喜,谓不特画非凡笔,即书法,吾儿亦当让妇出一头地也。孺云十余龄时,父母将为之择壻,孺云微闻之,语其姊曰:「儿女同受父母鞠育,女大则嫁,吾不堪也。愿长依膝下,不远离。」因涕泣不止,议遂寝。既长,文敏为崇烈求婚,姊承父母意,语之曰:「女生有家,古有明训。生女不为计终身,亲心何以慰乎?」孺云曰:「父母命不敢违,顾依侍二十年,一旦置之数百里外,不复相顾,可乎?」姊慰之曰:「山东、天津,壤地相接,往返易耳,勿虑也。」其母送之北上,既成礼,母又送之津门。将返,母谓女曰:「吾闻汝翁甚称汝善事翁姑,和妯娌,又言汝慧心如此,若得翁教汝读书,其成就当突过文苑通人,无论女子。及至津,见汝夫妇静好,有喻宾友,抚前室子女如己出,汝如此,吾心慰矣。」
孙宝琦女於王邸光绪时,山东巡抚孙宝琦以女嫁庆亲王奕匡之子为妇,汉人之联姻皇族者,此为仅见。孙,字慕韩,浙江钱塘人。
太监娶宫女李荣为宫内太监,居积甚富。光绪朝,在宫服役,即与宫女游承瀛结为夫妇。後遂相继出宫,而居室焉。
陈锦心嫁毕国华陈锦心,宛平世家女。锦有伯母毕,工针黹,光绪中叶,曾蒙孝钦后召入内廷,派充供奉,教习宫嫔。锦心从毕习女红,毕有犹子国华,见锦心爱之,丐毕作冰人,一言而成。时锦心年十八,国华少一岁,方肄业武备学校。国华家天津,有田千亩,肆数所。姻事成,国华约俟毕业始婚。无何,拳匪事起,津门扰攘,国华为拳所略。乱平,而无耗,有言国华已死者。锦心闻之,晕绝。父母欲令更字,锦心曰:「君子之交,死生不渝,朋友且如此,矧已字人之妇耶?儿欲过门守志,以全贞焉。」父乃令女之友及戚族婉言譬喻,终弗获,於是令人告之毕宅。毕宅大惊,择日迎女过门。是日,女服吉服,抱国华之木主行婚礼。礼毕,即易素服,矢志柏舟,二年矣。一日,有客登门,翁姑出见,皆大欢喜,小姑奔入曰:「嫂,哥归矣。我家哥哥盖未死,速出见,速出见。」言未已,翁姑引一人入,其人见女素服,抱而大哭,视之,国华也。盖国华为拳匪所掳,迫之司会计,不一月而大沽失守,外兵入京,匪分队四散,国华被胁出山海关,流徙至奉天,又至黑龙江,积二年之久,始得归。於是举家大喜,择日与锦心成婚。
祝春海再世夫妇重庆祝春海孝廉生而能言,八岁尽十三经,九岁游庠,十四举於乡。父母欲为论婚,坚不愿,固诘之,曰:「儿前身为山左荷泽丁时芗也。年十八,以刻苦力学,呕血死。妻真氏,年十七,世家女,美而贤,临死,誓来生仍为夫妇。今儿臂上朱痣,即妻所志也。」父母惊骇,久之,曰:「果尔,妻年将倍於汝,且世家女安肯再适。」祝曰:「姑探之,不谐,当再议。」父母未能强,听之。明年春,入都,应礼部试,纡道山左,谒其前生母,述往事,皆合。真避不出见,令婢持一函以询之,祝乃於函之封面大书「愿矢来生仍为夫妇」八字付之,盖果丁临终时所手书之八字付之以为证也。真乃大哭,祝旋丐冰人为之媒合,真允之,遂为夫妇如初。真年之长虽近倍,望之犹二十许人。祝着有《两世缘传奇》。
应素娟吟诗得夫端忠愍公方抚苏时,有丐妇蓬首垢面,诣辕请谒,自云本凤翔大家闺秀,以水没庐舍,父母诸兄俱溺死,孤身独存,乞食至吴门,日得一餐之後,再不复食,因念中丞长者,故请有所赐给。端深疑之,命左右给纸笔,使自述。妇把笔成诗云:「萧条行李此经过,只为天灾受折磨。踏破绣鞋埋雨泞,拖残云鬓入风波。沿门乞食推恩少,掩面求人忍辱多。遥念故乡何处是,夕阳回首泪滂沱。」末书「难女应素娟拭泪作」,持纸呈阅,端深叹赏之。时饮马桥士人黄干,多才而新鳏,端命以配素娟,自制贺词以宠之。
伶人同姓为婚伶人之同姓为婚者颇多,张芷芳娶张二奎之女,陆小芬娶陆翠香之女,意殆谓同姓不同宗,婚觏无碍也。或谓孙心兰与孙八十两家亦有秦晋之好。
票友与伶人结婣娅非自幼习戏至中年而始为伶者,曰票友,许处、龚处、德处等皆是也。穷而售技,遂舆伶人结姻姬,许处、德处皆以女嫁谭鑫培之子,张毓庭娶李顺亭之女,王又宸娶谭鑫培之女。
恩晓峯嫁姜春桂恩晓峯,京旗人,为某相孙女,家故素封,其父行皆有周郎癖,暇辄弄弦索以为乐。晓峯固聪慧,辄自屏後记其节奏,於闺中肄习之,似小叫天,惟嗓音较小,然曲折幽怨,虽巫峡猿啼,衡阳鹤唳,不能过也。光绪壬寅,始至津奏伎,称一时独步。兼唱武生,如《落马湖》等出,亦不落凡响。汪笑侬排《戏迷传》,伶界皆展转仿效,津门能此曲者,曰麒麟童、小桂芬。顾二伶喉皆瘖,不尽善,其能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者,晓峯而已。丹桂闭,晓峯遂南下,旋嫁姜春桂。姜初为下天仙小生,自得晓峯後,月俸千金,遂安坐而食,不复操故业矣。
画姻缘南海朱星工六法,绘仕女尤精绝,人争宝之。里女金翠芬亦善此,能吟咏,覩朱画,辄叹曰:「得此即嫁之,足矣。」家藏朱画至夥,辄就其端,题以绝句,日夕自诵之。父以其及笄,将受王氏聘。翠芬闻之,绝粒食者二日,旋以一诗呈父。父令其母探意,翠芬不语,母遂辞王聘。时朱亦未婚,翠芬乃赋百韵诗寄之。朱赋诗以答,丐人为媒,遂谐伉俪。及成婚,时有倡和,里人美之,谓之曰画姻缘。
朱吉甫择壻有约法朱吉甫,光、宣间人。性奇僻,无子,有女二:曰婉珍,曰婉明。婉珍柔顺静穆,婉明性豪爽,处分家务,裕如也。然朱不之喜,曰:「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亦才也。」朱无子,择壻苛,媒至,不待陈词,辄止之,曰:「若姑弗言,试语若以三章约法:家不必富有,而岁入须逾万金;才不必倚马,而科名必一榜;行不必圣贤,然狂士,吾深恶也。」於是媒谢曰:「先生休矣。以先生门望,非此,诚不中乘龙选,仆不敏,恶足以知之?请弗复言媒事。」朱妻王氏,初颇赞其议当,然自此,媒妁绝迹於门,王知朱之议不可行,乃怒曰:老匹夫宝藏两女,将令以丫髻老邪?」而朱执拗,有王介甫风,亦大怒,遂无日不有诟谇声。朱益厌苦之,因析其家为二,而自居大厦,以小屋舍王,又曰:「珍儿,吾所爱,可留。婉明类母,吾滋弗愿见,可随去。」珍儿乃自叹曰:「阿妹得所矣。」
李方与拍尔利离婚欧化东渐,竞事猎取,而国际婚姻一语,尤为留学青年所艳羡,望风附和,接迹国中。大理院推事李方者,当留学英国时,尝娶英女拍尔利为妻,旋以不愿,呈请离婚。兹录其原呈如下:「具呈大理院推事李方,遗抱家人李兴,为呈请咨行事。窃职系广东长乐县人,自幼留学英国,於光绪二十五年,在甘别立与英国人拍尔利结婚,三十一年毕业回国,遂将拍尔利带回。现因拍尔利不守妇道,复於三十四年独回英国,至今不归,并来信言伊不归,实系彼此情愿离异。为此理合取具同乡京官印结,并拍尔利亲笔来信,一并呈请尹堂大人查核,照例咨行外务部,转咨英国公使馆办理,伏乞准予施行。
官媒掌择堂发配之事官媒为妇人之充官役者。旧例:各地方官遇发堂择配之妇女,皆交其执行,故称官媒。兼看管女犯之罪轻者,如斩绞监候妇女,秋审解勘经过地方,俱派拨官媒伴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