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类
宫闱类
大内联色尚白大内宫殿春联,例用白绢,由翰林谨书呈进。盖宫殿漆柱,俱大红色,故以白者映之。
皇子皇女之起居皇子生,无论嫡庶,甫堕地,即有保母持付乳媪手。一皇子乳媪四十人,保姆、乳母各八,此外又有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竈上人。既断乳,即去乳母,增谙达,凡饮食言语行步礼节皆教之。六岁,备小冠小袍袿小靴,令随众站班当差,教之上学,即上书房也。黎明即起,亦衣冠入乾清门,杂诸王之列,立御前。门限不得跨,内侍举而置之门内。惟与生母相见有定时,见亦不能多言。十二岁,有满文谙达教满语。十四岁,教弓矢骑射。至十六或十八而婚。如父皇在位,则居青宫,俗呼之曰阿哥所;如父皇崩,即与其生母福晋分府而居焉,母为后则否。皇女於其母,较皇子尤疏,自堕地至下嫁,仅与生母数十面。其下嫁也,赐府第,不与舅姑同居,舅姑且以见帝礼谒其媳。驸马居府中外舍,公主不宣召,不得共枕席。每宣召一次,公主及驸马必出费,始得相聚,其权皆在保母,即管家婆是也;否则必多方阻之,责以无耻,虽入宫见母,亦不敢诉,即言亦不听。故国朝公主无生子者,有亦驸马侧室所出。若公主先驸马死,则驸马当出府,房屋器用衣饰悉入官。
妃嫔位次妃嫔位次凡七级,曰皇贵妃,曰贵妃,曰妃,曰嫔,曰贵人,曰常在,曰答应。较汉时增级十四者,可谓减损。大内东西各列六宫,六宫左右,谓之东西长街。
先朝嫔御先朝嫔御退居别宫者,每月分例银至薄,不足自给,往往作针黹,令内监鬻於市肆。
宫女宫女皆辫发,必俟得宠幸後,加以位号,始上额。宫女日课宫廷岁选秀女,凡选中者,入宫,试似绣锦、执帚一切技艺,并观其仪行当否。有不合者,命出,以次递补,然後择其尤者,教以掖庭规程。日各以一小时写字及读书,写读毕,次日命宫人考校。一年後,授以六法,俊者侍后妃起居,次为尚衣、尚饰,各有所守,绝不紊乱。出宫而嫁旗下男子或恃之餬口;而转卖他处,孤苦飘零,绝无加怜者亦有之。
太后下嫁摄政王摄政睿亲王多尔衮元妃,於顺治己丑十二月二十八日薨。庚寅春,王纳肃亲王豪格之福音, 「 後颇指以为多尔衮罪状。」 复又与太后婚。考世祖有两太后,一太宗元后,諡孝端文皇后,崩於顺治己丑,较前於其元妃之死者数月;一太宗妃,以生世祖,遂称太后。世祖崩後,康熙朝所孝养之太皇太后,一再奉以巡幸五台,至康熙丁卯始崩,諡为孝庄文皇后者也。下嫁者,未知为孝端,抑孝庄。意太后下嫁,并不降为王妃,故元妃之称自若,太后之称亦自若。张苍水诗集中有「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恭逢太后婚」,为见於文字之一证。光绪间学士柯劭忞,先世有通籍於顺治初年者,试策卷尚在礼部,窃取而归,则见其上有「皇父摄政王」字样,「皇父」字双擡,与皇上字相并,颂扬之词,固先皇父而後皇上也。今考顺治丁亥、己丑两科试策,得称皇父摄政王者,仍有三卷,有称皇叔父摄政王者,亦有仅颂皇上不及皇父者。惜每科前十卷进呈後留之内府,不归礼部,即存礼部,亦多散失,故仅得三卷。其时善颂者必甚多也。
相传当时太后下嫁,敕礼部议礼,部议成书六册,名曰《国母大婚典礼》。其领衔者为钱谦益。闻当时百官贺表,亦出钱手笔。高宗见其书,疾谦益,故虞山着述见摈於时。考摄政王多尔衮殁於顺治庚寅,庚寅以後,当不复见试策。其婚太后,今不能定其何年,亦未见此项典礼原书,不敢信其为确。惟所称颂皇父之三卷,以其中一卷系武进董应誉,明崇祯壬午举人,顺治己丑中式殿试,今录其颂皇父一节,以见当时士习。其辞云:「重以皇父摄政王,訏谟伟伐,不殊一德阿衡。且启沃忠诚,早见东山赤舄,绸缪不遗桑土,何智计之周详也。吐握大汇风云,又何延揽之汲皇不暇也。是真伊周作相,应五百年兴王之会,合万国而倾心,缵三十世开国之勳,大一统而为烈者矣。」
右一段冠以「重以」二字,乃先颂皇上而後及摄政王者,擡头字几於一句数见。当时不禁提行,遇擡头字多,行格稀疏,甚省笔墨,字亦草率多破体,绝无贴黄签出。盖当时士风,只求空疏不触忌讳无政治之谈,以避兴亡关系之语,即为合式。此可证皇父之称,为臣下之颂祷,非国初所讳言也。策卷较近代者纸稍薄易书,惟摺叠较宽。董名在三甲第一百三十七。
某巨室钞本《东华录》中载此事,则有一诏书,誊黄宣示。略谓「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怡。朕贵为天子,以天下养,乃仅能养口体,而不能养志,使圣母以丧偶之故,日在愁烦抑郁之中,其何以教天下之孝?皇父摄政王现在鳏居,其身分容貌,皆为中国第一等人,太后颇愿纡尊下嫁。朕仰体慈衷,敬谨遵行,一应礼典,着所司预备」云云。
不准缠足女入宫顺治初年,孝庄后谕:「有以缠足女子入宫者,斩。」此旨旧悬神武门内。
世祖自撰董妃行状世谓世祖之妃董氏,为如皋明冒辟疆之妾董宛,而世祖自撰董妃行状,则谓其为满人。其文如下:「顺治十七年八月壬寅,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崩。呜呼!内治虚贤,赞襄失助,永言淑德,摧痛无穷。惟后制行纯备,足垂范後世,顾壼仪邃密,非朕为表着,曷由知之。是用汇其平生懿行,次之为状。后董氏,满洲人也。父内大臣鄂硕,以积勳封至伯,殁赠侯爵,諡刚毅。后幼颖慧过人,及长娴女工,修谨自饬,进止有序,有母仪之度,姻党称之。年十八,以德选入掖庭,婉静循礼,声誉日闻,为圣皇太后所嘉与。於顺治十三年八月,朕恭承懿命,立为贤妃。九月,复进秩册为皇贵妃。后性孝敬知大体,其於上下,能谦抑惠爱,不以贵自矜。事皇太后,奉养甚至,伺颜色如子女,左右趋走,无异女侍。皇太后良安之,自非后在侧,不乐也。朕时因事幸南苑,及适他所,皇太后或少违豫,以后在,定省承欢若朕躬,朕用少释虑,治外务。即皇太后亦曰:「后事我讵异帝耶!」故凡出入必偕。朕前奉皇太后幸汤泉,后以疾弗从,皇太后则曰:「若独不能强起一往,以慰我心乎?」因再四勉之,盖日不忍去后如此。其事朕如父,事今后亦如母,晨夕候兴居,视饮食,服御曲体罔不悉。即朕返跸晏,后必迎问寒暑,或意少乱,则曰:「陛下归且晚,体得无倦耶?」趣令具餐,躬进之。居恒设食,未尝不敬奉勉食,至饫乃已。或命之共餐,即又曰:「陛下厚念妾幸甚,然孰若与诸大臣,使得奉上色笑,以沾宠惠乎?」朕故频与诸大臣共食。 朕值庆典, 举数觞, 后必频教诫侍者:「若善侍上, 寝室无过燠。 」已复中夜 咸 咸起曰:「渠宁足恃耶! 」更趋朕寝所伺候, 心始安, 然後退。 朕每省封事, 抵夜分, 后未尝不侍侧。 诸曹章有但循往例待报者, 朕寓目已, 置之。 后辄曰:「 此讵非几务, 陛下遽置之耶? 」朕曰: 「无庸。 故事耳。 」后复谏曰:「此虽奉行成法, 顾安知无时变需更张, 或且有他故宜洞瞩者, 陛下奈何忽之? 祖宗贻业良重, 即身虽劳, 恐未可已也。 」及朕令后同阅, 即复起谢曰:「妾闻妇无外事, 岂敢以女子干国政, 惟陛下裁察。 」固辞不可。 一日, 朕览廷谳疏至应决者, 握笔犹豫未忍下, 后起问曰:「是疏安所云, 致轸陛下心乃尔? 」朕谕之曰:「此秋决, 疏中十余人, 俟朕报可, 即置法矣。 」后闻之泣下, 曰;「诸辟皆愚无知, 且非陛下一一亲谳者, 妾度陛下心, 即亲谳,犹以不得情是惧, 矧但所司审虑, 岂尽无冤耶? 陛下宜敬慎求可矜宥者全活之, 以称好生之仁耳。 」自是於刑曹爰书, 朕一经详览竟, 后必勉朕再阅, 曰:「民命至重, 死不可复生, 陛下幸留意参稽之。 不然, 彼将奚赖耶? 」且每曰:「与其失入, 毋宁失出。 」以寛大谏朕如朕心, 故重辟获全大狱末减者甚众。 或有更令覆谳者, 亦多出后规劝之力。 嗟夫! 朕日御万机, 藉后内助, 故得安意综理, 今复何恃耶? 诸大臣有偶干罪戾者, 朕或不乐, 后询其故, 谏曰:「斯事良非妾所敢预, 然以妾愚, 谓诸大臣即有过, 皆为国事,非其身谋。 陛下曷霁威详察, 以服其心, 不则诸大臣弗服, 即何以服天下之心乎? 」呜呼! 乃心在邦国系臣民如后岂可多得哉! 后尝因朕免视朝, 请曰:「 妾未谙朝仪何若。 」朕谕以只南面受群臣拜舞耳, 非听政也。 后进曰: 「陛下以非听政, 故罢视朝。 然群臣舍是日, 容更获觐天颜耶 ? 愿陛下毋以倦勤罢。 」於是因后语频视朝。后每当朕日讲後,必询所讲,且曰:「幸为妾言之。」朕与言章句大义,后辄喜;间有遗忘不能悉,后辄谏曰:「妾闻圣贤之道,备於载籍,陛下服膺默识之,始有裨政治;否则讲习奚益焉?」朕有时蒐狩亲骑射,后必谏曰:「陛下藉祖宗鸿业,讲武事,安不忘战,甚善。然马足安足恃,以万邦仰庇之身,轻於驰骋,妾深为陛下危之。」盖后之深识远虑,所关者切。故值朕骑或偶蹶,辄忪然於色也。后自入宫掖数年,行己谦和,不惟能敬承皇太后,即至朕保姆,往来晋接以礼,亦无敢慢。其御诸嫔嫱,宽仁下逮,曾乏纤芥忌嫉意,善则奏称之,有过则隐之,不以闻。於朕所悦,后亦抚恤如子,虽饮食之微有甘毳者,必使均尝之,意乃适。宫闱眷属,小大无异视,长者媪呼之,少者姊视之,不以非礼加人,亦不少有谇诟。故凡见者,蔑不欢悦,蔼然相亲。值朕或谴责女侍宫监之获罪者,必为拜请曰:「此曹蠢愚,安知上意,陛下幸毋怒。是琐琐者,亦有微长,昔不於某事曾効力乎?且冥行干戾,臧获之常也。」更委曲引喻,俟朕意解乃止。后天性慈惠,凡朕所赐赉,必推施羣下,无所惜。封皇贵妃有年,乃绝无储蓄。崩逝後,诸含殓具,皆皇太后所预治者,视他宫侍亦无少差别,均被赐予,故今宫中人哀痛甚笃,至欲身殉者数人。初,后父病故,闻讣哀怛,朕慰之,擦泪对曰:「妾岂敢过悲,廑陛下忧。所以痛者,悼答鞠育恩耳。今既亡,妾衷愈安。何者?妾父情性夙愚,不达大道,有女获侍至尊,荣宠已极,恐自谓复何惧,所行或不韪,每用忧念。今幸以时终,荷陛下恩,恤礼至备,妾复何恸哉。」因遂辍哀。後复有兄之丧,时后属疾,未使闻。后谓朕曰:「妾兄其死矣。曩月必再遣妾嫂来问,今久不至,可知也。」朕以后疾,故仍不语以实,慰安之。后曰:「妾兄心矜傲,在外所行,多不以理,恃妾母家,恣要胁,容有之。审尔,讵止辱妾名,恐举国谓陛下以一微贱女,致不肖者肆行罔忌。故夙夜忧惧,寝食未敢宁。今幸无他故,殁足矣,妾安用悲为!」先是,后於丁酉冬生荣亲。初,后於朕偶有未称旨者,朕或加谯让,始犹申己意以明无过,及读史至周姜后脱簪待罪事,翻然悔曰:「古贤后身本无諐,尚待罪若彼,我往曾申辨,殊违恪顺之道。嗣即有宜辨者,但引咎自责而已。」后之恭谨迁善如此。后性至节俭,衣饰绝去华采,即簪珥之属,不用金玉,惟以骨角者充饰。所诵《四书》及《易》,已卒业。习书未久,天资敏慧,遂精书法。后素不信佛,朕时以内典禅宗谕之,且为解《心经》奥义,由是崇敬三宝,栖心禅学,参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立命语,每见朕,即举之,朕笑而不答。后以久抱疾,参究未能纯一,後又举前语,朕一语答之,遂有省。自婴疾後,但凭几倚榻,曾未偃卧。及疾渐危,犹究前说,不废提持。故崩时言动不乱,端坐呼佛号,嘘气而化,颜貌安整,俨如平时。呜呼!足见后信佛法究心禅教之诚也。先是,后初病时,恒曰:「皇太后眷吾极笃,脱不幸,病终不瘳,皇太后必深哀戚,吾何以当之!」故遇皇太后使来问安否,后必对曰:「今日少安。」一日,朕偶值之,问曰:「若今疾已笃,何以云安也。」后曰:「恶可以妾病遗皇太后忧。我死,乃可闻之耳。」洎疾甚弥留,朕及今皇后诸妃嫔眷属环视之,后曰:「吾体殊委顿,殆将不起。顾此中澄定,亦无所苦,独念以卑微之身,荷皇太后暨陛下高厚恩,不及酬万一。妾没後,陛下圣明,必爱念祖宗大业,且皇太后在上,或不至过恸,然亦宜节哀自爱。惟皇太后慈衷肫切,必深伤悼,奈何?思及此,妾即死,心亦弗安耳。」既,复谓朕曰:「妾亡,意诸王等且必皆致赙。妾一身所用几何,陛下诚念妾,与其虚糜无用,孰若施诸贫乏为善也。」复嘱左右曰:「我逝後,束体者甚毋以华美。皇上崇俭约,如用诸珍丽物,违上意,亦非我素也。曷若以我所遗者,为奉佛诵经需,殊有利益耳。」故今殓具,朕重逆后意,概以俭素,更以赙二万余金施诸贫乏,皆从后意也。凡人之美,多初终易辙,后病阅三岁,虽容瘁身癯,仍时勉谓无伤,诸事尤备,礼无少懈,後先一也。事今后克尽谦敬,以母称之,今后亦视后如娣。十四年冬,住南苑,皇太后圣体违和,后朝夕奉侍废寝食,朕为皇太后祷於上帝坛,旋宫者再,今后曾无一语奉询,亦未曾遣使问候,是以朕以今后有违孝道,谕令羣臣议之,然未令后知也。後后闻之,长跪顿首固请曰:「陛下之责皇后,是也。然妾度皇后斯何时,有不憔悴忧念者耶?特以一时未及思,故失询问耳。陛下若遽废皇后,妾必不敢生。陛下幸垂察皇后心,俾妾仍视息世间,即万无废皇后也。」前岁今后寝病濒危,朕躬为扶持供养,今后宫中侍御尚得乘间少休,后则五昼夜目不交睫,且时为诵书史,或常谭以解之。及离侧出寝门,即悲泣曰:「上委我候视,倘疾终不痊,奈何?」凡後事,咸躬为蒇治,略无倦容。今年春,永寿宫始有疾,后亦躬视扶持,三昼夜忘寝兴,其所以殷殷慰解悲忧,预为治备,皆如待今后者。后所制衣物,今犹在也。悼妃毙时,后哭之曰:「韶年入宫,胡不於上久効力,遂遽夭丧耶?」悲哀甚切,踰于伦等。其爱念他妃嫔,举此类也。故今后及诸妃嫔皆哀痛曰:「与存无用之躯,孰若存此贤淑,克承上意者耶!吾辈曷不先后逝耶?今虽存,於上奚益耶?」追思夙好,感怀旧泽,皆绝荤诵经,以为非此不足为报云。后尝育承泽王女二人、安王女一人於宫中,朝夕鞠抚,慈爱不啻所生。兹三公主擗踊哀毁,人不忍闻见。宫中庶务,曩皆擗经理,尽心检核,罔不当,虽未晋后名,实后职也。第以今后在,故不及正位耳。自后崩後,内政丛集,待命於朕,用是愈念后,悲感不能自止。因叹朕伉俪之缘,殊为不偶。前废后容止,足称佳丽,亦极巧慧,乃处心弗端,且嫉甚,见貌少妍者即憎恶,欲置之死。虽朕举动,靡不猜防,朕故别居,不与接见。且朕素慕简朴,废后则擗嗜奢侈,凡诸服御,莫不以珠玉绮绣缀饰,无益暴殄,少不知惜。当膳时,有一器非金者,辄怫然不悦。废后之行若是,朕含忍久之,郁慊成疾。皇太后见朕容渐瘁,良悉所由,谕朕裁酌,故朕承慈命废之。及废,宫中人无一念之者,则废后所行,久不称众意可知矣。今后秉心淳朴,顾又乏长才。洎得后才德兼备,足毗内政,诸朕志,且奉事皇太后恪共妇道,皇太后爱其贤,若获瓌宝,朕怀亦得舒,夙疾良已。故后崩,皇太后哀痛曰:「吾子之嘉耦,即吾女也。吾冀以若两人永偕娱我老,兹后长往矣!孰能如后事我耶?孰有能顺吾意者耶?即有语,孰与语耶?孰与筹耶?」欲慰勉朕,即又曰:「吾哀已释矣,帝其毋过伤。」然至今,泪实未尝少止也。见今后及诸妃嫔哭后之恸,谕曰:「若辈勿深哀,曷少自慰。」乃一时未有应者,皇太后泫然泪下。朕曰:「若皆无心者乎,胡竟无一语耶?」盖追惜后之淑德,为诸人所难及,故每曰:「诸妃嫔可勿来,重伤我心。」於此益见念后之至也。抑朕反覆思后所关之重,更有不忍言而又不能自止者。皇太后雅性修洁,虽寻常起居细节,亦必肃然不肯苟且,如朕为皇太后亲子,凡孝养之事,於理更有何忌,但以朕乃男子,故当有引嫌不能亲及者,故惟恃后敬奉,能体皇太后。即皇太后千秋万岁後,诸大事俱后经治是赖,今一朝崩逝,後脱遇此,朕可一一预及之乎?将必付之不堪委托之人。念至於兹,朕五中摧痛,益不能不伤痛无已矣。后持躬谨恪,翼赞内治,殚竭心力,无微不饬,於诸务孜孜焉罔弗周详。且虑父兄之有不率,故忧劳成疾。上则皇太后慈怀轸恻,今后悲悼逾常,下则六宫号慕,天下臣民莫不感痛。惟朕一人,抚今追昔,虽不言哀,哀自至矣。呜呼!是皆后实行,一辞无所增饰,非以后崩逝故,过於轸惜为虚语。后媺素着,笔不胜书,朕於伤悼中不能尽忆,特撮其大略状之,俾懿德昭垂,朕怀亦用少展云尔。」
世祖乳母封奉圣夫人明熹宗即位,封乳保客氏为奉圣夫人,而本朝亦有之。康熙丁巳七月二十五日,特封世祖之乳母朴氏为奉圣夫人,顶帽服饰,照公夫人例。自是以後,常有乳母之封,外廷诸臣且有不知其姓氏者。
世祖有废后顺治乙未八月,世祖谕礼部云:「自古立后,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乃睿王於朕幼时因亲定婚,未经选择,宫闱参商,已历三载,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於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圣祖停止汉官命妇入宫之例皖中某氏某氏,国初皆为汉族大家之一,世为婚姻。康熙时,某为首辅,次子某京卿,娶於某,有国色。会皇太后万寿,预诏汉官命妇随满人一体入宫叩祝。届期,在京汉族命妇之贵显者皆入朝,两家妇女亦盛饰而往。礼毕,皇太后命赐讌内廷。讌毕,相率乘肩舆归。及抵家,则某京卿妻者,衣饰犹是,面目全非,盖已易一人矣。两家心知其故,然不敢言。旋为圣祖所知,汉官妇女入宫之例,遂着永远停止。
圣祖废理密亲王理密亲王允礽,圣祖诸子中之嫡而长者也。直郡王允褆最长,然非嫡出,故立允礽为皇太子,命大学士张英教之,又令扈从巡狩,讲解性理。然诸王觊觎储位,允禔意尤显,乃令蒙古喇嘛呪诅允礽,用魔术以厌之。由是允礽性贪暴,甚至窥伺乘舆,状类狂疾。康熙戊子,诏废幽禁。旋因究得允禔用魔术事,己丑,复立之,而允礽性情如故,乃复废之,自此不再言建储事矣。
康熙以後,既不立储。高宗以皇次子永琏为孝贤后所生,特书名,封贮於正大光明殿扁中。未几薨,諡曰端慧太子。复以皇七子永琮亦为嫡出,隐有书名之意,而永琮又薨。孝贤后伤悼过甚,不数年崩。
高宗有废后高宗继后那拉氏随侍孝圣后南巡,忽自翦发,失其常度,中途送还京师。满俗最忌翦发,高宗谕旨,谓本应废立,以其继位中宫,故优容之。越数年薨,命以皇贵妃礼治丧,不得祔庙。或谓后为尼於杭州,误也。
高宗纳银妃银妃,山东青州人,乳名珠儿。父某,诸生,年五十六,生银妃。未二年而父死,母以家贫,不及卒养,乃送与同里黄氏为义女,故笄後尚承黄姓。黄故望族,加以珠儿有艳名,媒妁遂相属於道,黄氏悉婉谢之。珠儿尝语所亲曰:「所贵美女者,当屏绝男子耳。明珠白璧,岂可使有瑕玷哉!」於是艳名益着。乾隆某年,高宗南巡,经鲁境,有绳珠儿之美者,默志之。及回銮,手谕鲁抚,命与黄婉商,欲迎珠儿入宫。鲁抚奉谕造黄,出手谕。黄北向叩首应命,次日,辇珠儿入都。高宗安置之於坤宁宫,复恐太后知,又匿之於四知书屋。某夕,喧言珠儿承恩,敕封银妃,佩符矣。一日,黄夤缘某监入乾清宫,高宗偶见之,问何人,黄伏地不语。内监奏为银妃父黄某,亲送银妃入都者。高宗命回鲁,诏之曰:「已有密旨至济南矣。」黄返,则居宅一新,又有良田美池,簿录万数,文武官皆郊迎请圣安。黄至是遂以富称於乡。珠儿初入宫,礼节未谙,夜阑,辄背灯暗泣。或以奏闻,特旨慰之。某夜,偶以事忤,高宗大愤,径出,宫人皆为之危。少选,复来昵之。越数年,征回部,获香妃。香妃初入,与银妃同宫,居未久,香妃迁他宫,高宗时幸之,有所赐,亦优於银妃。香妃死,高宗大哭至病目,而弃银妃若敝屣矣。然此实道路传闻之傅会,未可信也。
高宗斥秀女高宗尝选秀女,忽见地上现粉印若莲花,推问。有一女雕鞋底作莲花形,中实以粉,故使地上莲花随步而生。上怒,遽令内监逐之。
宣宗立文宗为太子道光庚戌正月,宣宗违豫久,犹日至奉三无私, 「 四字别殿名。」 召见办事。十三日,召见慎德堂, 「 寝宫名。」 仅军机大臣大学士祁寯藻, 杜受田, 尚书何汝霖, 侍郎陈孚恩, 季芙昌五人, 语良久。 十四日卯初, 诸臣甫入直, 已传旨召对, 凡十人, 盖定郡王载铨, 及军机大臣五人, 御前大臣怡亲王载垣, 郑亲王端华, 科尔沁王僧格林沁三人, 暨内务府大臣步军统领尚书文庆也。 宣宗冠服端坐, 命至榻前, 告以立文宗为皇太子。 须臾, 文宗入, 宣宗取缄匣朱旨传示, 并谕勉诸臣, 毕, 各退。 文宗命军机大臣五人同阅章奏。 移时, 甫还直庐, 忽急宣趋入, 惊闻大行皇帝龙驭上宾矣。
宣宗杀宫眷道光中,某夜,宣宗在乾清宫,盛怒,厉声呵斥,立召值班侍衞王某入宫门,授以宝刀,令一宫监带至某宫第几室,於牀上取一宫眷首覆命,不知其为何事也。
文宗传位之异闻恭王为宣宗第六子,天姿颖异,宣宗极锺爱之,恩宠为皇子冠,几夺嫡者数。宣宗将崩,忽命内侍宣六阿哥。适文宗入宫,至寝门请安,闻命惶惑,疾入侍。宣宗见之微叹,昏迷中,犹问「六阿哥到否」。迨王至,驾已崩矣。文宗即位,恭王被嫌,命居圆明园读书。咸丰庚申,海氛日急,文宗幸热河,王从扈,卒柄大政,盖不预外事已十年矣。
文宗保全奕欣宣宗倦勤时,以恭王奕欣最为成皇后所宠,尝预书其名,置殿额内,有内监在阶下窥伺,见末笔甚长,疑所书者为奕欣,故其事稍闻於外。宣宗知而恶之,乃更立文宗。成皇后後宣宗崩,病笃时,文宗侍侧,后昏瞀,以为奕欣,乃执其手而谓之曰:「阿妈 「 满语呼父为阿妈,呼母为额尼。」 本意立汝,今若此,命也。汝宜自爱。」旋悟为文宗,窘极。文宗乃叩头自誓,必当保全奕欣。及穆宗以冲幼嗣立,奕欣遂长军机,秉政。
琳皇贵太妃留居禁中醇贤亲王母琳皇贵太妃乌雅氏,性贤明。文宗即位,王分府於太平湖畔。太妃例应归府,文宗甚尊敬之,故仍居宫中。
文宗有五春之宠文宗喜园居。年例正初入园,冬至始还宫。园中传有五春之宠,所谓天地一家春者,乃孝钦后所居,其杏花春、武陵春、海棠春、牡丹春,皆汉女分居之。
文宗忌辰七月十七日为文宗忌辰,十五日早,全宫移居西苑,以百僧诵经,超度孤魂。夜,孝钦后率宫眷乘船游湖,制荷花式灯,中插一烛,放於水面,意在放光明於夜间,使鬼魂得以来享也。此月中,宫眷皆不得衣鲜衣,惟深蓝、浅蓝二色,孝钦则黑服,手巾同色。每月朔望,例戏亦停,亦不奏乐。十七日早,孝钦跪於文宗神座前,哭泣良久。宫中皆禁荤,斋戒三日,以表诚敬。
穆宗憎洋货侍郎夏同善值毓庆宫,伴穆宗读,尝衷一计时表,私视之,为上所见,询是何物,侍郎直对。穆宗取而碎之,曰:「无是物,即不知时耶!」殆以热河之耻,痛切於心,藉以抒其积愤欤?
穆宗微行穆宗尝微服出游。湖南举人某以候试居会馆,与曾国藩邸舍相望。一日午睡,见有少年人,就案视其文,以笔涂抹殆遍,匆匆即去,怪而询诸仆,仆曰:「此曾大人之客也。曾大人出外未回,故信步至老爷处耳。」曾归,举人白其状。曾大惊曰:「此今上也。」举人骇甚,不敢入春闱,即日束装归。又尝至琉璃厂购玉版宣,以瓜子金抵其值,肆夥辞不受,乃嘱其随往取银。至午门,不敢入,弃纸仓皇遁。翌日,遣小监如数偿之。又尝自称江西拔贡陈某,与毛昶熙遇於酒肆,微笑点首。毛趋出,亟告步军统领,以勇士密随左右。相传如此,不足信也。
穆宗宾天之异闻穆宗为孝钦后所出,世皆知之。或曰,实文宗後宫某氏产,时孝钦无子,乃育之,潜使人酖其母,而语文宗以产子月余矣。文宗闻之大喜,因命名曰载淳,封孝钦为贵妃。其後文宗遗命,以载漪承大统。时载垣等扈跸热河,膺顾命,知孝钦必专政,谋辅幼主,宣言上非孝钦所生。孝钦怒,与恭亲王奕欣谋诛载垣,自是,遂无人敢言上之自出矣。穆宗既长,微闻之,乃阴求其生母遗像。孝钦大惧,以毒物密置食物中,遂暴崩,外廷不知,遂以为痘耳。或曰,穆宗疾大渐,召军机大臣李鸿藻。鸿藻至,立命入。时孝哲后侍,将引避,穆宗止之曰:「勿尔,师傅为先帝老臣,汝乃门生媳妇。吾方有要言,何用回避耶?」鸿藻兔冠伏地,不敢仰视。穆宗曰:「师傅快起,此犹讲礼时耶?」因执其手曰:「朕不起矣。」鸿藻失声哭,孝哲亦哭。又止之曰:「此非哭时。」因顾孝哲曰:「朕脱不讳,必立嗣子,卿意谁属?盍速言之。」孝哲曰:「天下多故,国赖长君。实不愿居太后之虚名,贻宗社以实祸也。」穆宗莞尔曰:「汝能知大义,吾无忧矣。」乃与鸿藻谋,以贝勒载□最贤,令入承大统,口授遗诏,命鸿藻即御榻侧书之,凡千余言,所以防闲孝钦者甚至。诏草成,穆宗阅之,谓鸿藻曰:「甚善,师傅可休息,明日或犹得一见也。」鸿藻既出宫,战栗无人色。恐为孝钦知,将不利,复驰诣孝钦宫门,请急对。孝钦召入,出诏草袖中以进。孝钦阅毕大怒,碎其纸,掷之地,叱鸿藻出。旋命断御前医药饮膳,不得入乾清宫。移时,报上崩矣。或曰,穆宗患痘,孝哲怨愬孝钦於帝前,穆宗慰之曰:「卿暂忍之,终有出头日。」时孝钦窃听良久,遽入,捽孝哲发,将杖之。穆宗睹状,惊晕去,及醒,痘溃,遂崩。
德宗自述德宗尝语宫眷德菱女士曰:「西人对朕之评论若何,甚愿闻之。知彼必视朕如小儿也。」德菱曰:「外人咸信圣躬大安。」德宗曰:「外人有所误会,皆是朝廷守旧之故。朕无机会宣布意旨,或有所作为,故皆不知朕。朕惟作人之傀儡耳。以後如再询及,尽可告以实情。朕有意振兴我国,奈不能自主,此固尔所知者。至於太后,即有本领改革,亦不愿做。朕知离真正改革之期甚远,倘能如欧洲之皇帝,赴各处游历,自是最好,然今日万不能行耳。」德菱曰:「闻有某郡主,欲观圣路易赛会,果往,亦可藉知外国各事,与我国异点之所在。」德宗曰:「此事向未允准,未必竟能实行。惟朕极愿游历欧洲,自为考察也。」
德宗继统同治甲戌十二月,穆宗大渐,孝贞、孝钦两太后召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欣、醇亲王奕譞、孚郡王奕譓、惠郡王奕详等人。孝钦后泣语诸王曰:「帝疾不可为,继统未定,谁其可者?」或言溥伦长,当立。惇亲王曰:「溥伦疏属不可。」孝钦曰:「溥字辈无当立者。奕譞长子,今四岁矣,且至亲,予欲使之继统。」盖醇亲王嫡福晋,乃孝钦后妹也,孝钦利幼君可专政,傥为穆宗立後,则己为太皇太后,虽尊而疏,故欲以内亲立德宗也。诸王不敢抗,议遂定。是日,穆宗崩,德宗入居宫中,遂即位。两太后旨,略谓皇帝龙驭上宾,未有储贰,不得已,以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承继文宗,入承大统,俟生育皇嗣,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改元光绪。醇亲王疏言:「臣侍从大行皇帝十有三年,时值天下多故,尝以整军经武,期睹中兴盛事,虽肝脑涂地,亦所甘心。何图昊天不吊,龙驭上宾。臣前日瞻仰遗容,五内崩裂,已觉气体难支,犹思力济艰难,尽事听命。忽蒙懿旨,择定嗣皇帝,仓猝昏迷,罔知所措。迨舁回家,身战心摇,如痴如梦,致触犯旧有肝疾等病,委顿成废。惟有哀恳皇太后恩施格外,许乞骸骨,使臣受帡幪於此日,正邱首於他年,则生生世世,感戴高厚鸿施於无既。」旋谕令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会议具奏,诏准醇开去各差,以亲王世袭罔替,醇奏辞,不许。两太后遂垂帘听政。初,穆宗寝疾时,羣疑弘德殿行走翰林院侍讲王庆祺导帝冶游,致疾不起。御史陈彝假他事劾之,并谓街谈巷议无据之词,未敢凟陈,要亦其素行不孚之明证,若再留禁廷之侧,为患不细,非独有玷班行而已。诏褫庆祺职,封穆宗皇后为嘉顺皇后,即孝哲后也。李鸿藻、徐桐、翁同龢、广寿请开去弘德殿行走,许之。罪总管太监张得喜等,戍黑龙江。内阁侍读学士广安奏,略谓:「大行皇帝冲龄御极,蒙两宫皇太后垂帘励治,十有三载,天下底定,海内臣民方将享太平之福,讵意大行皇帝皇嗣未举,一旦龙驭上宾,凡食毛践土者,莫不吁天呼地。幸赖两宫皇太后坤维正位,择继咸宜,以我皇上承继文宗显皇帝为子,并钦奉懿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仰见两宫皇太后宸衷经营,承家原为承国,圣算悠远,立子即是立孙。不惟大行皇帝得有皇子,即大行皇帝统绪,亦得相承勿替,计之万全,无过於此。请饬下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会议,颁立铁券,用作奕世良谋。」奉两宫懿旨:「前降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业经明白宣示。兹据内阁侍读学士广安奏,请饬廷臣会议颁立铁券等语,冒昧凟陈,殊堪诧异。广安着传旨申饬。」孝哲后本失爱於孝钦,穆宗病,孝钦以其不能防护,掌责之;又以孝钦不为穆宗立後,以寡嫂居宫中,滋不适,乃仰药殉焉。光绪甲子四月,命翁同龢、夏同善授读毓庆宫。御史潘敦俨请表扬孝哲后,以光潜德。诏称:「孝哲毅皇后已加諡号,岂可轻议更张。该御史率行奏请,已属糊涂,并敢以无据之词登诸奏牍,尤为谬妄。」下吏议夺职。丙寅三月庚午,葬穆宗孝哲后於惠陵。吏部主事吴可读先以御史请诛乌鲁木齐提督成禄,言过戆,落职,穆宗登极,起废员,用主事。可读虑大统授受之间,类多变故,鉴宋太宗、明景帝之故事,思以尸谏,而坚为穆宗立後之信,乃请於吏部长官,随赴惠陵襄礼。还次蓟州马伸桥三义庙,於闰三月五日之夜,饮毒毕命,遗疏请吏部长官代奏,自称罪臣以闻。吏部以其疏上。诏言:「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嗣後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此次吴可读所奏,前降旨时,即是此意。着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将吴可读原摺会同妥议具奏。」可读遗言葬蓟州,谓出蓟州一步,即非死所。旋有徐桐、翁同龢、潘祖荫连衔一疏,宝廷、黄体芳、张之洞、李端棻各一疏,均付王大臣并议。四月,礼亲王世铎等奏:「遵旨於本月初一日齐赴内阁,将可读奏摺公同阅看。据奏内有仰乞我皇太后再降谕旨,将来大统仍归承继大行皇帝嗣子等语,臣等恭查雍正七年上谕,有曰:「建储关系宗社民生,岂可易言。我朝圣圣相承,皆未有先正青宫而後践天位,乃开万世无疆之基业,是我朝之国本有至深厚者,愚人固不能知也。钦此。」跪诵之下,仰见我世宗宪皇帝诒谋之善,超亘古而训来兹。圣谕森严,所宜永远檩遵。伏思继统与建储,文义似殊,而事体则一。建储大典,非臣子所敢参议,则大统所归,岂臣下所得擅请。我皇上缵承大位,天眷诞膺,以文宗之统为重,自必以穆宗之统为心,将来神器所归,必能斟酌尽善,守列圣之成宪,奉天下以无私。此固海内所共钦,而非此时所得预拟者也。况我皇太后鞠育恩深,宗社虑远,前者穆宗龙驭上宾时,业经明降谕旨,俟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懿训煌煌,周详慎重。是穆宗毅皇帝将来继统之义,已早赅於皇太后前降懿旨之中,何待臣下奏请。吴可读以大统所归,请旨颁定,似於我朝家法未能深知,而於皇太后前次所降之旨亦尚未能细心仰体。臣等公同酌议,应请毋庸置议。」旋奉两宫懿旨:「前於同治十三年初五日降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原以将来继绪有人,可慰天下臣民之望。第我朝圣圣相承,皆未明定储位,彝训昭垂,允宜万世遵守,是以前降谕旨,未将继统一节宣示,具有深意。吴可读所请颁定大统之归,实与本朝家法不合。皇帝受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将来诞生皇子,自能慎选贤良,缵承统绪,其继大统者,为穆宗毅皇帝嗣子,守祖宗之成宪,示天下以无私。皇帝亦必能善体此意也。所有吴可读原奏,及王大臣等会议摺,徐桐、翁同龢、潘祖荫联衔摺,宝廷、张之洞各一摺,并闰三月十七日及本日谕旨,均着另录一分,存毓庆宫。至吴可读以死建言,孤忠可悯,着交部照五品官例议恤。」
德宗习英文及与德菱女士之谈话宫眷德菱女士,於夏季,日以一小时教德宗英文。德宗能强记,进步亦速,虽口音不甚清,而不久即能诵读本中之短篇故事,且兼习古字花字。孝钦后观之,亦喜曰:「我也想学。」但读两课後,即不耐烦矣。一日,德宗语德菱曰:「汝劝太后行新政,朕未见如何有效。」德菱曰:「菱入宫已见多事,新建之殿,亦其一也。」德宗闻之,皆以为不足道,曰:「至正当之时,或有用汝处。」言毕,有沈吟不定之状。
德宗在瀛台之起居德宗幽居瀛台,所居为涵元殿,仅三楹,每楹不过方丈。其对面之扆香殿,为隆裕后所居,南北宽不过八尺。德宗偶一登楼远望,或有吁叹声,宫监即密报孝钦后。其地四面皆水,水阔一丈五尺余,有吊桥,日间放下,夜拽起。光绪戊戌冬,某日大雪,孝钦在慈宁宫,命小内监某携狐裘一袭,送瀛台赐德宗,谕曰:「尔持以与帝,言为老佛爷所赐。衣料虽非缎类,钮扣皆金所制,须连续言之。帝有何语,归即报我。」内监领命去,以裘进帝,如孝钦旨。德宗曰:「吾知之。」某连言不绝,怒曰:「吾知之矣,死未得其时与地耳!归报太后可也。」
两宫先後升遐光绪戊申十月十九日,迎醇王载沣之子入宫。时孝钦后已病笃,尚召至牀前。明日,德宗宾天。枢臣草遗诏,孝钦扶病披阅;又明日,孝钦上仙。盖两宫升遐,相去仅二日耳。
宣统帝入嗣光绪戊申,两宫病笃。十月某日午,召枢臣世续、张之洞、那桐入,奕匡适谒东陵,孝钦后询诸臣择近支王子入宫读书事,诸臣莫敢言。世续奏曰:「太后拟选储为社稷万世计,此周文、武之用心,甚盛甚盛。惟今内忧外患,交乘游至,奴才不敏,窃以为宜选择年长者。」 「 定制,亲王以下满员称奴才,宣统初革除。」 孝钦拍牀怒詈曰:「此何等重事,而若敢妄言!」张之洞曰:「世续承太后垂询,臣亦据愚虑约言之。立储自宜承宸断。」孝钦默然良久,徐言:「载沣子溥仪尚可,但年稚耳,须教之。尔等议所可者。」之洞曰:「载沣懿亲贤智,使摄政,当无误。」引国初睿亲王辅导事证之。孝钦曰:「得之矣。」趣拟诏。之洞谓奕匡东陵即旋,请翌晨进呈,孝钦促即下诏。次晨,奕匡轻舆抵宫门,诸人达孝钦意,奕匡攒眉曰:「方今国家多难,选储似宜年长者。」诸人邀奕匡入对自陈之。既见孝钦,索阅草诏毕,云:「趣下诏,布天下。」奕匡卒未敢言。宣统帝入宫时,醇王太福晋大哭,以为「杀我子,复戕我孙,虽拥皇帝虚名,实等终身圈禁耳」,抱宣统帝不释手。经诸臣婉劝,谓不可抗旨,始由侍衞及诸王公大臣拥之去。
美人述宫事美医古力架曾入宫,为宣统帝诊疾,出而语人曰:「帝食燕窝太多,致不消化,喉吻奇渴,故频频饮茶。」帝卧床极大,足容五六人,晨六时,即起而啖饭,然後往谒隆裕后。日夜保抱者,为宫人张氏,年约四十余岁,并教其写字。张为孝钦后生时所选用者,即卧帝床侧。帝室多置奇物古玩,以供娱赏。孝贞后娴礼法孝贞后工文翰,娴礼法,容色冠後宫。先为贵妃,孝德后崩,遂正位。文宗几暇,偶以游宴自娱,婉言规谏,未尝不从。外省军报及廷臣奏疏之寝阁者,闻孝贞一言,无不立即省览。妃嫔偶遭谴责,皆为之调停,旋蒙恩眷。咸丰庚申,英法联军入京,恭王留守,文宗仓皇携后妃奔热河,圣意不乐,因御书「且乐道人」四字,命张诸行殿。孝贞执不可,云:「天子一日二日万几,安有自求逸乐之理。今虽蒙尘,尤不宜有此。」亲督内侍去之。次年秋崩。是时穆宗生已六岁,孝钦后以子贵,已并位称太后矣。 「 坐朝,穆宗中位,孝贞、孝钦坐幙中,朝臣跪於地毯,内臣并称曰东太后、西太后。东后谓孝贞,盖以坐位名之也。」时孝贞二十七岁,少孝钦一年,而容貌如五十外人。服御简朴,一若寒素。当孝钦初得幸时,文宗常晏起。故事,帝宿某处,御某人,有册籍报后,不合格者,杖斥。内监之承伺者,届时於寝门外诵祖训,帝必披衣起而跪听,出朝乃止。丙辰春,文宗宿孝钦所,数日不视朝。孝贞谂其故,乃顶祖训至宫,正跪,命人请皇帝起,听训。文宗亟止之,曰:「予即听朝,勿诵训。」逮出朝,少时即退,问后何在。或对御坤宁宫,坤宁宫者,皇后行大赏罚之所也。文宗至,则孝贞坐於中,孝钦跪於下,孝贞历数其过,将杖辱之。文宗大呼曰:「请皇后免责,渠已有娠矣。」孝贞下座,曰:「帝胡不蚤言。吾之杖伊,遵祖制也。受杖堕娠,失祖训矣。皇上春秋虽盛,储宫未备,吾安可守一训,而失列祖列宗万世之遗意哉!」因涕泣久之。及与孝钦后垂帘听政,首简恭王入军机处,时国人称孝贞优於德,而大诛赏大举错,实主之;孝钦优於才,而判阅奏章,裁决庶务,及召对时谘访利弊,悉中窾会。孝贞见大臣,呐呐如不出诸口,有奏牍,必孝钦为诵而讲之,或竟月不决一事。然至军国大计所关,及用人之尤重大者,孝贞偶行一事,人皆额手称颂。同治初元,鉴曾文正公之贤,自两江总督简授协揆。迨何桂清失陷封疆,厥罪甚重,刑部已论斩矣,潜乞同乡同年及同官京朝者十七人上疏救之,朝廷几为所惑。孝贞后独纳太常寺卿李棠阶之奏,命斩桂清以警逃将,全国为之震肃。寻以李棠阶硕望名儒,命为军机大臣,一岁中迁至尚书,其後颇多献替。胜保以骄蹇贪淫,逮下刑部狱,亦用棠阶言赐死。苏、浙之复也,曾、李、左锡封侯伯,实出孝贞意。及太监安得海稍稍用事,潜出,过山东,巡抚丁宝桢劾奏之,孝贞问军机大臣以祖制,大臣对言当斩,即命就地正法。孝钦性警敏,锐於任事,孝贞悉以权让之。穆宗孝事孝贞,能先意承志,孝贞抚之,亦慈爱备至,故上亦终身孺慕不少衰,虽孝钦为上所自出,无以逾也。
孝哲后为穆宗所敬礼孝哲后为承恩公崇绮女,同治壬申,与凤秀之女同选入宫,时年十九,而凤女年十四。孝钦后欲立凤女,孝贞后欲立孝哲,相持不决,召穆宗自定之,如孝贞旨,遂立之为中官,封凤女为慧妃。孝钦大不怿,谕穆宗曰:「慧妃贤明,宜加眷遇。皇后年少,未娴礼节,皇上毋得辄至中宫,致妨政务。」而阴使内监监视之。穆宗意亦不怿。然孝哲气度端凝,不苟言笑,穆宗始终敬礼,宫中无事,恒举唐人诗以试之,辄应口背诵。穆宗益喜,伉俪綦笃,虽燕居,曾无亵容狎语。孝贞尤甚锺爱之。而孝钦则大忿,孝哲入见,从不假以辞色。既失欢,又遭穆宗宾天之变,独处宫中,益郁郁。孝贞时召与语,力抚慰之。
或曰,穆宗升遐时,孝哲力争立嗣,孝钦意已定。鸿藻方入内,孝哲向之泣告,且谓之曰:「此事他人可勿问,李大臣,先帝之师傅,当独力维持。我今为此大事,给师傅磕头。」鸿藻亟退避,卒缄默无言。
孝钦后自述孝钦后尝语人曰:「我自幼受苦,父母不爱我,而爱我妹。入宫後,宫人以我美,咸妬我,但皆为我所制。文宗专宠我,迨後皇子生,我之地位更巩固矣,惟以後又交否运。咸丰末年,文宗卧病,外兵入城,烧圆明园,我避难热河。时予年尚轻,文宗病危,皇子又小,东宫之侄,乃一坏人,谋夺大位,势甚危急。予抱皇子至文宗牀前,问大事如何办理,文宗不答。予复告以儿子在此,文宗始张目答曰:「自然是彼接位。」语毕,即宾天矣。予见大事已定,心始安。然彼时虽极悲痛,以为犹有穆宗可倚。孰意穆宗至十九岁,遽又夭折。自此予之境遇大变,希望皆绝。东宫又与予不和。越数年,东宫去世。今上初入宫时,方三岁,瘦弱多病,其父母不敢给以食物。汝等知其父即醇王否?其母为我之妹,我妹之子,即与我亲生者无异,故决意立之也。
「据李莲英言,外国教士以药给我国人服食,故我国人心变坏。在初入教时,教士每假意令人细思,表面故作不强人入教之态度。我国小儿,辄被骗去挖眼睛作药。
「汝等知义和团因何起事?盖从教者恃教为护符,横行乡里,故义和团起而复仇。但行为亦太过,在京纵火图财,不问是否教民,概被乱刧。汝等要知从教者乃极坏之人,每强夺他人田产,外国教士偏信袒护,不问事之是非情理,凡教徒犯罪,见官不跪,放肆无礼,不服国法。外人信一面之辞,强迫官吏释放罪人,真是不平已极。我看我国上等好人,亦未必入教也。
「康有为拟设法使皇帝归教,然我在,总不能允。外国之海陆军及机器,我亦称之,但文化礼俗,总是我国第一。外间多谓庚子年,政府与义和团通同一气,其实不然。我知以後必贻祸,故颁发上谕,饬兵剿拿,奈其时事已不可收拾矣。我本决意不出宫,一老妇耳,生死何足介意,而端王、澜公劝予即行,复以乔妆相劝。予怒斥之。及还京,颇闻有人谓予出宫时,着仆妇服,坐破骡车,而仆妇则伪饰予妆坐轿,其实安有此事。拳匪乱时,无一人愿随我行,且有先避者,否则亦不肯事事。予因宣言曰:「汝等愿随者随!」当时应者极少,计不过太监十七人,仆妇二人,宫女小珠一人也。宫中原有太监三千,早已逃矣,且有面予而将贵重花瓶掷碎於地者。我愤极大哭。既在途,某日大雨,轿夫数人逃去,骡亦死数匹,大雨不止,其苦为生平所未受。某知县办差颇尽力,惜食物缺乏,有时闻太监向知县咆哮,知县长揖以谢之。予怒责太监,谓我辈仓猝出行,凡办差者,自应体谅,不能苛求。行月余始抵西安,病三月。住抚署内,屋旧而湿,皇帝亦病。此行无异充军。光绪二十八年返京,见宫中景象大变,贵重器皿,或毁或失,西苑珍宝,无一存者。予每日礼拜之白玉观音,被人斫断手指,且有洋人曾坐予宝座摄影者。迄今言之,不禁伤心至极也。
「予最恨人言庚子事。予乃最聪明之人,尝闻人言英王维多利亚事,彼於世界关系,殆不及予之半。予事业尚未告成,亦无有能逆料者,或尚有可使外人震惊之事,或尚有迥异於前之事,均未可知。英为世界最强国,然亦非维多利亚一人之力。英多贤才,各事皆由巴力门议定,彼惟画诺而已。我国大事,皆予独裁,虽有军机大臣,亦惟赞襄於平时,皇帝更何知。庚子以前,予之名誉甚佳,海内晏然,不料有拳匪之乱,为梦想所不及。综稽生平,谬误即此一举。予本可随时谕禁拳匪,而端、澜力言拳匪可信,为天所使驱逐洋人者,盖即指教士而言。予固最恨耶教,当时闻言默然,後亦知端澜所行之太过。一日,端王率领拳匪头目至颐和园,召集太监,在殿前查验顶际有无十字。既而端王谓有二监信教,当如何办理。予怒斥之曰:「未发诏旨,何故擅领彼等入宫!」端王谓其权力甚大,可以杀尽洋人,有诸神保护,不畏枪礮,曾经试验,枪打并无伤痕。因擅将二监交与拳匪头目办理,予亦允之。旋闻二监被杀於园。次日,端澜又带拳匪头目入宫,令太监烧香为非教徒之证。自此遂逐日进宫,授太监法术,谓京城人民大半已习拳矣。第三日,宫监皆作拳装,坎肩包巾皆红色,裤独黄,予之左右皆然,心甚不悦。澜公复以拳衣进呈。时军机大臣荣禄方请一月病假,一日,忽报病愈,明日即须入宫,知其必有要言也。及荣禄至,则谓拳民煽惑百姓,杀洋人,恐国家受害。余问应如何办理,荣禄谓须与端王商量。次日,端王入宫,谓昨与荣禄大争,今京城已成义和拳之世界矣,若与反对,彼必尽杀居人,大内亦难幸免,董福祥已允助攻使馆。余至是大惧,知大事已去,立召荣禄,并留端王在侧。荣禄至,颜色憔悴。告以端言,大惊,请立发一谕,声明拳为秘密会党,百姓不可信从,饬步军统领悉逐其在京者。端大怒,谓此谕果下,拳必入宫,大肆诛戮。余不得已而从端言。端去,荣禄谓拳必为祸,端丧心病狂,必助其围攻使馆。拳民未尝读书,以为只有在华之些少洋人,杀之即为无事,不知各国如何强大,若将在华者杀之无遗,必将报仇。洋兵即杀一百拳民,毫不费事。请余饬聂士成防守使馆,余即允之。又令荣禄就商於端澜。一日,端澜进宫,请谕饬拳民先杀使馆洋人,再杀其余,余却其请。端谓事急不能再延,拳已备明日攻使馆。余怒,令监逐出。端临行,言:「我当代发谕旨,不问尔之愿否。」既出,即矫诏行事。於是遂死无数生灵。及後,端见拳不可恃,洋兵将至,始劝余等离京。余之名誉,遂隳於一旦。此事由於前无主意,铸此大错,误信端王,皆为彼一人所害也。」
孝钦后起家贵人孝钦后初入宫时,封兰贵人,後封懿嫔,再进懿妃,咸丰辛酉,遂为天下母。
孝钦后省亲穆宗诞生九月,时孝钦后犹为妃也,承文宗特恩,赐回家省亲一次。先有太监至其家,告以某时驾到。届时,太监及侍衞羣拥黄轿而至,其母率家人亲戚排立院中。入内堂,太监请妃降舆,登堂升坐,除母及长辈外,皆跪地叩头。排筵宴,母陪坐於下,盖以妃为皇子之母也。
孝钦后诛肃顺之异闻肃顺之伏法,孝钦后欲以灭其口耳。初,孝钦入宫,拨充宫苑女侍,地曰桐阴深处者,即其给役所也。天性敏慧,喜歌,以少从其父惠敏宦南中久,善南曲。一日,文宗微步至苑林,闻有曼声度南歈者,寻声而往,因得见,遂幸之。有机智,遇事辄先意承旨,深嬖之。未几,生穆宗,进封为妃。迨贵,渐怙宠而肆骄,久之,不能制。适粤寇难发,文宗忧勤国是,丛脞万端,乃得以弄权宫掖。文宗寖知之,渐恶其为人。肃顺者,才略声华为宗室冠,文宗素倚重之。孝钦知文宗且疏己,隐冀得肃以自援,而肃则以谂知后之往事,良轻后,后因是衔肃。一日,文宗於宫沼为春日泛舟之戏,后自陈寓南方久,习操舟技,乃亲理篙楫以侍。讵文宗立未定,而后篙遽下,舟为之侧,文宗颠堕水,创其足,文宗乃深憾后。会又有间后者,以那拉将覆满洲咀咒之说进,文宗乃拟致之死,尝谓肃曰:「朕不日将效汉武帝之於钩弋夫人故事,卿谓何如?」肃噤齘,不敢置一辞。后闻之,愈衔肃。热河之狩,变起仓卒,文宗忧愤,乃迁怒於后。病渐竺,自为遗诏曰:「朕死,必杀西后以殉,毋使覆我宗。」急召肃,将使受顾命,行遗诏事。有李莲英者,后之梳头监也,工按摩术,因进技於上,窥枕角,得遗诏,亟诉后。后乃泣吁於醇王之福晋,福晋曰:「此乱命也,当为若已之。」立戒车,驰赴行在。及入宫,文宗已崩,搜衾枕,获遗诏,就残烛爇之,灰甫烬而肃已至。肃入,知已崩,询监以时,监懵然不能对,回首御榻侧,见后拥穆宗立。转以询后,后解襟端所系时表,直前授肃,厉声曰:「若自省之!」未几,肃退,后乃密谋醇王,置肃於法。
孝钦后轻骑入圆明园咸丰时,尚书江宁何某值圆明园。忽闻警鞭鸣,急率百官跽迎门外,见乘舆尚远,有一骑如飞而前,坐一宫人,垂鞭欹躬,向众而哂曰:「何今日侏儒之多也!」举鞭扬长而去。盖百官皆跽,故皆如侏儒耳。後访知乘者,为生皇子之贵妃,即孝钦后也。
孝钦后戒烟道光季年,五口通商,洋药弛禁,朝野上下,无不嗜之。文宗初立,亦常吸,呼为益寿如意膏,又曰紫霞膏。及粤寇事急,宵旰焦劳,恒以此自遣。咸丰庚申,英法联军入京,文宗狩热河,有汲汲顾景之势,更沈溺於是,故孝钦后亦沾染焉。所吸鸦片,称福寿膏。福寿膏者,粤人陆作图所制者也。其家有井,水湛然而碧,以煮烟,殊佳。及陆作图死,而其妻继其业,凡以烟求煮者,需银二两,烟成,试吸,芬芳酷烈,迥异寻常。其法不传戚友,惟陆妻得其窔奥,故每月可获二百余金。孝钦喜之,赐名福寿。烟枪亦广州竹,质粗如儿臂,上安小管,藉通呼吸。烟枪有架,随灯之高下远近为之。内监跪地燃膏以进,不敢稍稍欹斜也。曾持至某骨董铺中修理,色如红玉,斗下陷痕分许,弯环似带,则信已月久年深矣。光绪末年,再申烟禁,孝钦亦自克。及大渐,庆王劝开禁,以小金盒进曰:「太后为天下臣民主,朝野攸赖。日来慈躬不豫,艰钜益增,今以戒烟致疾,一旦不讳,恐非所以重苍生之寄托也。」孝钦掷其盒於地,且加申饬,翌日遂崩。
孝钦后之门禁凡在宫诸人之入孝钦后宫者,必先奉命,否则无论何人,概不得迳入,皇后亦然。
孝钦后起居孝钦后所居,广厦十楹,作横排式,屋宇深邃。窗槅之属,髹工极细,五色缭绕,令人眩耀。玻璃窗低垂锦幔,其中陈设,非外人所能窥见矣。及寝,两首领太监侍坐床前,名曰押风;小太监百余人,侍立回廊,名曰坐更,天明始散。并有宫女为之捶腿,至睡熟乃已。
孝钦梦回枕上,必链八段锦工夫,继进人乳一盃,然後离床盥漱。内监揭绣花窗挡,则晨光尚觉熹微也。有报请者,如古时叫旦鸡人,孝钦晨兴,其人必在窗外大声呼曰:「老佛爷醒了!」内监辈乃鱼贯入寝宫,趋跄伺候。
孝钦后牀榻之陈设孝钦后每日晨起,辄命太监将被褥曝於院中,以刷刷牀。於毡上加黄缎褥三条,各色丝被单数条,其上又铺黄被单,为金龙蓝云头花样。枕甚多,一实以茶叶,一即耳枕,约长十二寸,中有方约三寸之穴,乾花塞之,睡时可听声,盖虑为人所暗算也。黄被单,又有紫蓝浅红绿色被六条。紬帐镶花,牀悬满储香料之纱袋,其中麝香颇多,孝钦所嗜也。
孝钦后出行之卤簿及后妃之轿色孝钦后乘舆出,德宗亦必随扈,炎风烈日,迅雷甚雨,不敢乞休也。孝钦轿过宫门时,后妃以下皆跪送,轿过乃起,各上轿随行。孝钦轿前导以兵,左右有亲王四人骑马夹护,太监四五十人骑而从於後。帝后轿与太后轿均正黄色,妃嫔轿暗黄色,余为红色。
孝钦后闲游孝钦后散步园中,行路甚速,从者追随其後,不敢言惫,然太监辄携黄缎椅在後,以便困时小憩。又有一犬随之。有时坐轿,则与早朝之敞轿不同,黄杆黄绳,二太监抬之,每角有一太监,都凡四人扶之而行。孝钦喜雨行,若非大雨,辄不张伞。随侍宫眷之太监皆备雨伞,惟不敢用,凡事皆然。如孝钦欲步行,宫眷亦随之步行,如欲乘舆,宫眷亦随之乘舆。孝钦晚膳後,必在寝宫前後巡行一周,然後阖门,宫监谓之遶弯子。侍臣闻下筦钥,即归休矣。
孝钦后阅封奏日由太监将奏事处所进黄纸封盒上呈,孝钦后辄自启封。德宗侍侧,孝钦阅毕,交德宗,德宗阅後,仍置盒内,不置喙也。
孝钦后选处女为宫眷侍奉孝钦后、皇后之宫眷,有时为德宗司侍奉之役,此辈大率自满洲上三旗选之。上三旗者,正黄、镶黄、正白三旗也。且多选处女,间亦选有夫者,有夫者每隔二三月许回家一次。
孝钦后戏缪素筠滇中缪素筠女士以代孝钦后作画,供奉宫中,躯肥而矮。孝钦尝觅得大号凤冠一顶及玉带蟒袍之类,命着之,侍立於旁,以为笑乐。
孝钦后宠李莲英妹李莲英之妹颇慧黠,为孝钦后所宠,尝入宫随侍,或值宿,经月始出,其时尚未适人。某日,侍孝钦游颐和园,遇苏拉某,颇英秀,孝钦曰:「此人有後福,可妻也。」遂以李妹指婚,苏拉叩谢。不数月,此苏拉者,已擢为内务府堂郎中矣。 「 为内务府最佳之缺。」 婚之日,孝钦赐奁资甚厚,寻常格格不能及也。
孝钦后逐金华柜夥孝钦后好食熟鷄卵,晨必四枚,需二十四金,皆金华饭馆所进。其柜夥史某,尝随李莲英潜入宫。一日,为孝钦瞥见,莲英以实告,孝钦大怒,令逐之。
孝钦后有遗帑光绪甲午,中日战事亟,孝钦后欲以所积金银合一千五百万镑交汇丰银行,运至英伦,汇丰索酬资每百二厘五,不允。和议成,遂止。庚子西狩,则悉埋於地,旋被人发掘,取去无数。其地後归美军管理,然仅余九百余万。及回銮,一以储蓄为事,继长增高,至末年,乃积至二千五百万镑。世所称孝钦遗帑者,即此也。
孝钦后待满族本朝开国,重用满人。咸、同间,粤寇构难,曾文正、胡文忠、左文襄、李文忠次第荡平之,满员着武功者,塔忠武、多忠勇而已。孝钦后秉政,封疆重寄,治兵提镇,汉员约十之九。光绪甲申後,兴海军,建署天津,醇王统之,李为副,实则李为政也。甲午师溃,承恩公桂祥奉命巡边,越月而即召还。
孝钦后怒责德宗光绪戊戌八月初四日,黎明,德宗诣宫门请安,孝钦后已由间道入西直门,车驾仓皇返。孝钦直抵德宗寝宫,尽括章疏,携之去,怒诘曰:「我抚养汝二十余年,乃听小人之言谋我乎!」德宗战栗,不发一语,良久,嗫嚅曰:「无此意。」孝钦唾之曰:「痴儿!今日无我,明日安有汝乎?」遂传懿旨,以上病不能理万几为辞,临朝训政,凡所兴革,悉反之。谭嗣同等之死,御史黄桂鋆实促之,疏谓该员罪状已明,可无事审讯,说者谓桂鋆恐对簿时牵及圣躬也。
孝钦后欲使德宗割股孝钦后不豫,德宗侍,太监李莲英在内供奉。孝钦笑曰:「我病恐不起,俗云以人肉煎汤服之,便愈。」语毕,视德宗,德宗默然。李退,即请假。遣太监德存往问,德报曰:「莲英忧太后体不豫,惊卧不起。」越数日,孝钦渐痊,始探悉李曾割股肉煎药也。孝钦闻之,叹息者再,於是益疏德宗而爱李。
孝钦后谋废德宗载漪谄事李莲英,使在孝钦后前陷德宗,李终不忍。太监冯某,豺狼性成,於孝钦前时有献计,颇为所动,立大阿哥之事,冯实居祸首。李尝谓人曰:「我在后前,惟有顺旨,绝不敢逢恶。外人皆诅詈我,不知我实为冯所卖也。」光绪戊戌事败,德宗闻耗惊绝,跪求计於李。李曰:「求冯。」冯对曰:「恐不可活。」帝入後宫,欲自杀,俄侍衞拥至,遂被禁。孝钦急召近支王公及载漪、徐桐、王文韶等,欲饮德宗酒。时德宗面如死灰,喘息急促,着一履。孝钦欲亲赐酒,羣臣呼万岁,文韶等不奉诏,遂得免,因命以瀛台居德宗。
每朝罢,即以藤椅舁德宗置台中,后及妃嫔均隔绝,侍者皆孝钦所派,一举一动,皆密报。一日,帝於後宫与宫人私语孝钦,孝钦知之,传宫人严责之,宫人谓谤后,益怒,尽拷宫人。某宫人曰:「帝将不利圣后。」遂将前所传之人杖杀之,派李等二十人监视德宗,此戊戌十二月事也。次日,即召王公大臣密谋废立,意既定,遂先以溥儁为穆宗嗣,谕军机草诏进。孝钦在慈宁宫,召德宗入,以诏示之,盛气谓曰:「汝意若何?」帝顿首曰:「此素愿也。」孝钦曰:「汝既愿之,曷缮此发布。」言已,命内侍以朱笔进,乃照录一通,甫竣,咯血不止,几晕仆。孝钦佯恻然曰:「汝宜保重。」即命内侍以藤椅至,为整理枕褥,扶令上舆,若不胜其慈爱者。及德宗回瀛台,孝钦色复变,翌日,立嗣之诏遂下。
光绪戊戌政变後,论者皆谓立大阿哥溥儁事,徐桐预其谋,然徐之不召见者近十年。己亥十月,忽入直,孝钦后赐食,特撤御筵银鱼火锅赏之。食讫,入谢,慰劳备至。语及穆宗时事,因垂泣曰:「皇帝不能生育,穆宗不可无後。」徐曰:「皇上能否生育,宫壼事,臣不能知。」孝钦复曰:「穆宗终不可无後。」徐乱以他语,孝钦默然,遂退。某日将夕,内监传语太后有旨,令中堂至菊儿胡同荣相宅,有大事会议。徐至,则崇绮已在。语及废立,徐曰:「老臣不敢与闻。」荣曰:「我亦如是。」徐立呼舆归,入门,气愤愤,顿足撕朝珠,立断,曰:「崇文山荒谬之至,荒谬之至!」家人莫测其故,不敢问也。越数日,薄暮,其门生御史杨崇伊往谒,辞以将睡。杨告以有大事,坚请见。坐甫定,呈摺稿,盖请废立也。徐阅甫半,曰:「我劝君不可如此荒唐。」端茶呼送客。杨出门,车後载毡被,徐家人尾之,驱向定王府大街去矣。
孝钦后立溥儁为大阿哥孝钦后欲废德宗,於是文廷式、翁同龢皆罢归,李鸿章以文华殿大学士为首相,李故骨鲠,孝钦颇敬惮之。光绪己亥冬杪,两广总督出缺,命李往任事。故事,京大员外放,约半月始行。李始陛辞,命下督迫殊急。抵粤未几,某日午,法领事询海关监督某,本日有立储事。某询奚至,法领谓今晨驻京使电巴黎政府,政府转安南法督,更电粤。某偕司道谒李。故事,宫中大事,由阁臣军机会议後行。时鸿章去京日迩,闻言良久,曰:「宁有此?吾未奉诏,而法领先有闻乎?」午後四时果奉诏,法领事之言始信。
溥儁,端王载漪子也。端之福晋为阿拉善王女,雅善词令,能伺孝钦后意旨,日侍左右,亲为扶舆。大阿哥之入嗣也,福晋之力为多。
溥儁顽獃肖其父,孝钦笃爱之。不乐读书,时与内监击瓦片水上,计其纵跃次数以赌胜负, 「 俗名打水撇。」 又尝於西安行宫殿上踢鞬子。 「 鞬子以二铜钱布包裹,插鸡毛钱孔中,两足内转,向空中送之,能者高丈许。冬月门上侍衞及内监为之以御寒。」 殿官谓宝座前不宜作此,溥儁骂曰:「宝座是我所坐,尔乃相尼邪!」後以光绪庚子拳匪事,防外人干涉,除名,孝钦命月给四百金赡之。
孝钦后率德宗西狩光绪庚子,孝钦后率德宗西狩。既出险,语侍臣云:「吾不意乃为帝笑!」至太原,德宗稍发舒。一日,召载漪、刚毅痛呵,欲正其罪。孝钦云:「我先发,敌将更要其重者。」德宗曰:「论国法,彼罪不赦,乌论敌如何。」漪等亟稽颡。时王文韶同入,孝钦曰:「文韶老臣,更事久,且帝所信,尔谓如何?」文韶喻旨,婉解之,德宗退犹闻咨嗟声。漪等出,心犹栗栗也。未几,刚毅恚而死。抵潼关时,德宗曰:「我能往,寇奚不能。即入蜀,无益。太后老,宜避西安,朕拟独归。否则兵不解,祸终及之。」孝钦及左右咸相顾,有难色,顾无以折德宗,会晚而罢。翌晨,乃闻扈从士嘈杂戒行,鸣炮,驾竟西矣。德宗首途,泪犹溢目也。或曰,联军之炮击宫城也,德宗冠服欲往使馆,孝钦亟止之。德宗曰:「彼军法文明,往必无害,且可议款。」孝钦以为发狂,疾拥之行。
孝钦后逼死珍妃德宗所最宠幸者为瑾妃、珍妃。二妃为同怀姊妹,珍妃色尤殊。孝钦后以隆裕后不得志於德宗,迁怒二妃,遇之甚苛。一日,隆裕为其父乞督外省,德宗颔之,隆裕退,珍妃以《汉‧;外戚传》讽上,事遂寝。隆裕深衔之,日伺其隙。珍妃於上前称文廷式才,隆裕遂奏孝钦,谓妇女不应干国政,乃废妃。德宗虽痛之,而无如何也。光绪庚子拳变起,仓皇议西狩。车驾将出发,适珍妃在侧,以未预随扈,目注德宗,呜咽不胜。忽为孝钦所见,即叱之曰:「汝年少,丁兹国家多故,皇帝蒙尘,若不早自裁,乃犹作儿女子态耶!」立传旨赐自尽。或云投井死,或谓内监乘乱缚妃投入井,有所主使而归狱於孝钦耳。
孝钦后受主位所制棉衣光绪庚子联军入都,宫内先朝主位,尚有祺皇贵太妃诸人,禁门以内,不敢惊扰,每日照例进膳。主位等手制棉衣,令太监赉至行在,进呈孝钦后。
孝钦后愚德宗光绪庚子之役,八国联军将不令孝钦后回銮。孝钦知之,密召德宗曰:「汝为我窃缪素筠妆箧来。」其意盖欲帝佯为狂愚也者,使外人知之,则己不得不归也。德宗乃径至缪室取之。缪不见箧,心知有异。俄顷,孝钦召缪入,手箧而言曰:「汝知之乎,帝疯矣,乃窃汝箧。」则择一新者赐之,缪拜谢,然不适於用。他日遇德宗,恳其赐还。德宗曰:「老佛爷所命奈何?」缪固请,乃阴返之。回銮日,途运之物,有破虎子、旧门板等,悉盖以黄布,上标御用,见者或疑德宗真狂,不知非也。
德宗素畏雷,尝命宫人羣呼勿雷,孝钦闻而笑曰:「是真愚蠢耳!不能治一人,何能治天下。」益轻视之。一日,孝钦在煖宫书字,召德宗入,仰视德宗曰:「汝能书此否?」德宗适旁视,愕然不知所措。孝钦曰:「外间有鸿鹄乎?」德宗曰:「未见。」孝钦曰:「汝亦知祖宗缔造艰难乎?」德宗默然。李莲英跪奏曰:「祖宗缔造国家艰难,皇帝尝为奴才道及,此特慑於圣威,不敢发扬其说耳。」
孝钦后行慈善事业孝钦后於光绪辛丑回銮後,好行慈善事业,特发帑银数万两交张百熙、陆润庠等经理施医总局。光、宣之际,基金颇富,且有捐款开局施诊。孝钦后嗜小说孝钦后嗜读小说,如《封神传》、《水浒》、《西游记》、《三国志》、《红楼梦》等书,时时披阅,且於《封神传》、《水浒》、《西游记》、《三国志》节取其事,编入旧剧,加以点缀,亲授内监,教之扮演。一日,语侍臣某曰:「我国果得若辈,与以兵权,岂犹畏外国人之枪礮乎?」此光绪庚子拳祸之所由来也。及辛丑回銮,则於《海国图志》、《瀛环志略》诸书展诵不辍,意谓可藉窥外人情事也。一日,大学士徐郙入值,孝钦询以我国所译东西洋书籍之最佳者为何种,徐谓西国枪礮固足制胜,若政教风俗,则远不及我国,所译之书,实荒诞不经也。孝钦颔之曰:「吾亦云然。」
瑾妃游苏州光绪庚子,两宫出狩,宫中秩序顿乱,溥良适入宫,见瑾妃尚在,知为德宗幸妃,挈之至江苏,寓苏州拙政园。当时大吏闻信郊迎,讳言为某公主,实瑾妃也。
孝钦后痛惜名人书画宫中壁间窗槅,皆糊名人书画,有时剥落,则易新者,宫监辈私售诸外,名曰贴落。自道、咸以来,犹未尽易,至孝钦后移居三海时,被人撕毁,恒痛惜之。
孝钦后以村市景自娱孝钦后在三海,置地十余亩,遍种野菜,有卖各种蒸食者,有卖茶者,俨如乡村。孝钦常自以钱购食物,准卖者较低昂,不许跪拜。德宗买食物时,则常吝不与。或曰:「此皇帝也。」卖物者曰:「皇帝孰与老佛尊!」视之而嬉。并有时呼孝钦曰老太太,皇后曰大姑,或曰小姐,或曰奶奶,呼帝曰阿哥,又曰爷。一日,大公主与孝钦弈棋,德宗侍久,颇惫,大公主故作倦态,始命罢棋。
孝钦后受生母拜跪礼故事,太后母入宫,必行大礼,多不敢受者。隆裕后则侧身避之,孝钦后独端坐受焉,母恨之。母喜淡妆,恶花,入宫,孝钦辄为满簪於头,母大恚,後遂不入。
孝钦后崩後情状孝钦后崩时,宫中扰扰,闻有混入窃观者。孝钦尸身,以龙缎盖之。自海还宫,内监拈香前引者,可数十人。陈尸广殿中,殿极阴沉,燃微灯,光射数步以外。闻巨璫言,尸身皆黑,似中毒者,有数亲贵之眷属在殿隅坐语焉。
隆裕后与德宗不睦隆裕后为孝钦后内侄女,孝钦自以由西宫出身,故必欲以家人为德宗后。德宗先已专宠珍妃,又颇不属意於隆裕,顾以孝钦之强迫指定,遂勉奉之。德宗既不见悦於孝钦,自光绪戊戌变政後,拘置瀛台,隆裕又非其所悦,一日盛怒,乃将其发簪掷碎,簪为乾隆时遗物。隆裕驰诉於孝钦,孝钦亦无多语,但令移居己之别室。自此,隆裕遂与德宗隔别。其年月虽不可考,盖终德宗之身,已十年矣。
隆裕后奉孝钦后命为太后孝钦后崩时,即指立隆裕后为太后,其遗诏有「军国大事摄政王当秉承后意办理」之语,故中间曾有垂帘复活之说。但隆裕颇以摄政王所为不当,诏令入宫申斥也。
瑜贵妃不愿称奴才瑜贵妃者,穆宗妃也。有干才,得孝钦后欢,隆裕后亦仰其鼻息。光绪戊申,两宫殂,隆裕晋太后,瑜妃往见,须伏谒称奴才,乃大恚。孝钦奉安时,偕珣妃、瑨妃谒陵。礼毕,不肯还宫,谓将从孝钦於地下。时摄政王派载振等前往奉迎,妃正色语载振等曰:「皇上是专继德宗,抑系兼继穆宗?」振曰:「兼继穆宗。」妃曰:「既兼继穆宗,孝钦后及孝哲后今已宾天,则穆宗一系,我为之长。皇上既系过继,何得独以隆裕太后为母,而我为奴才?」载振等悚惶,力言请妃还宫,从长计议。妃谓还宫作奴才,不若从孝钦於地下也。珣、瑨二妃亦附和之。载振等乃还京,与摄政王、庆王等商定,晋封为皇太妃,不称奴才,礼请还宫,警跸而入,妃及二妃均增加月费。此宣统己酉事也。
隆裕后临终语隆裕后性节俭,自宣统辛亥逊位後,渐汰内监宫人,颇遭怨谤。瑜妃从而收拾人心,宫中益恶隆裕。故隆裕崩时,仅宣统帝、世续、二三宫女在侧而已。大渐以前,语世续曰:「孤儿寡母,千古伤心,覩宫宇之荒凉,不知魂归何所。」又语宣统帝曰:「汝生帝王家,一事未喻,而国亡,而母死,茫然不知。吾别汝之期至矣,沟渎道途,听汝自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