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信类
谭复堂敬事而信光绪朝,仁和谭复堂司马献以名孝廉现宰官身,宦皖中,屡权剧邑,补含山未赴,引疾归。其为政也,以经术饬吏治,敬事而信,舆论推之。事上接民,无不相见以诚,不为朝三暮四之术,粹然儒吏也。尝曰:「临民以庄,必先持己以敬,则民不敢狎,而威信以昭,庶事以集。」识者叹为知言。
李孝悫体念敬字李孝悫为明诸生,明亡,谢世事不复问,一意读书。念圣学以敬为枢纽,颜其斋曰「主一」。每晨兴,读《孝经》、《大学》、《中庸》朱注各编後,旁及他书,潜玩默体,务期实致之躬。
李函子为学主敬李经世,字函子。家居学道,有密室焉,上蔡张仲诚为颜之曰「静庵」,世因称之曰静庵先生。其为学也,仁孝为本,而主於敬。或问敬与静孰要,曰:「敬乃所以为静也。静固静,动亦静,非敬何由矣。方吾流离苍黄时,顾安所得静,吾自持吾敬,乃遂志定气亦定,斯即所谓静也。上蔡先生手书静字义盖如此,密迩一室云乎哉!」
朱柏庐为学主敬朱致一,名用纯,江苏崑山人。父集璜,诸生,贡太学,大兵下江东,城陷不屈死。致一恫焉,慕王褒攀柏之义,乃自号曰柏庐,隐居味道,以诸生老。其学确守程、朱,知行并进,而一以主敬为程。长洲徐昭法与为通家友,屡以书问学,答之曰:「窃观吾兄酬应人伦,微喜谐谑。谐谑虽无损大节,要非君子所宜为。何者?书云:「德盛不狎侮。身狎侮,其职不修,心狎侮,其体不立。孔子曰:「修己以敬。」非外人物而为孤孑之修,亦非外人物而为偏寂之修。故一修己而人安,百姓安矣。若视他人一分可忽,便是自己一分学力未到。盖圣贤实见人之与我,此心同,此理同,吾无可骄於彼,彼无可为吾所忽者。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与能,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夫又何可忽乎哉!夫又何可忽乎哉!狎侮之心,毕竟起於忽人;忽人之心,毕竟起於不自修,未见自修之至而犹恐忽人者也。此「允恭克让」所以为尧之德,「温恭允塞」所以为舜之德也。」
朱柏庐进止肃恭朱柏庐敦厉学行,声光闇然。每岁孟春,辄率其弟子行释菜礼,礼毕,讲《四书》一章。进止肃恭,兴起者众。
胡石庄持躬主居敬天门胡石庄,名承诺,励志於学。尝曰:「持躬以居敬为主,而严於不睹不闻,隐微幽独,允执之谓也。先正所以为教,後人所以为学,必如是,为得其宗也。」
施星洲居敬长洲施星洲茂才灿为沈文悫公德潜之师,居浒墅关之偏。其独坐也,衣冠必肃,每出行,遇童子与之揖让,必尽礼答之,过先贤祠宇墟墓,辄再拜移时始去。盖无时无地不以居敬为学也。
王子方勉学者以敬翼城王端,字子方,号任庵,布衣。其学以思得之,养其心以合乎理,定其性以全其天。尝曰:「心者,一身之主宰也。理与气合则为心,以理御气则为敬。敬则中虚,虚则外邪不能扰。敬则中实,实则天理无不达。敬则明,不敬则昏;敬则勤,不敬则惰;敬则清,不敬则杂;敬则细,不敬则粗;敬则乐,不敬则戚;敬则大,不敬则小;敬则可以成人而至於圣贤,不敬则流於邪僻而无异禽兽。然则有志於学者,可不敬乎?」
朱止泉居敬穷理宝应朱泽澐,号止泉,康熙朝诸生。初得陈畏斋《读书分年日程》,即寻其次序,刻厉诵习。学天文於泰州陈厚耀,能得其意。继而专意理学,居敬穷理,以朱子为师。尝曰:「朱子之色庄言厉,行舒而恭,坐端而直,言貌之涵养者然。整容正坐,缓视微唫,虚心涵泳,切己体察,读书之涵养者然。静而常觉,静之涵养者然。动而常止,动之涵养者然。仁之包义礼智也,求仁之涵养者然。仁义礼之归於智也,藏智之涵养者然。历观朱子注疏,纂辑删述粹精之理,居官事君治民忠爱之道,立身行事之大小,无不皆然,此所以动静周流,皆贯通於涵养未发之中者也。然其间尤有当辨者,朱子曰:「敬字功夫,贯通动静,但以静为本,言乎主敬而静也。」程子曰:「敬则自虚静,不可把虚静唤做敬,言乎主敬则无弊,主静则有偏也。」二说不同,亦自相须,必以敬为主,肃然收敛,无有杂念,乃是性体,此下手要着。敬到熟处,自然一念不杂而静,朱子无时不敬,无时不静。敬、静,一者也。若有意於静而不知主敬,诚有如程子所言者。故朱子「答胡季随吕寺丞讲戒谨慎独」二节言:「彻头彻尾,随时随处,无不致其戒惧之力,於独之起处,尤为切要,更加谨慎。」所以涵养须用敬,庶几有未发之中以省已发,慎所已发以全未发之中,而用敬用静之不可不辨也。」
朱止泉论主敬穷理之序朱止泉尝论主敬穷理之序,其言曰:「朱子立教,以遵小学收放心为先,小学主敬功夫,只是收敛在此,尚未能有所见,而主敬之功浅;入大学,必先格致,识得义理,有所涵养,而主敬之功深。到得成於已,断定是个孝弟忠信底人,仍用戒惧存养功夫,则所养益密,而主敬之功益深。此主敬穷理之序,不可不知也。」
朱止泉谓存心须敬朱止泉之论存心也,则曰:「吃紧着力,惟在「敬」之一字。静时能敬,则四德之根,发荣滋长,体段呈露。动时能敬,则四德之萌,直达流行,节目分明,此朱子发挥敬字最为圣学存心之要也。」
朱止泉肃容端坐朱止泉未明即起,肃容端坐。辨色时,展卷庄诵,事至斯应,应已复诵。康一峯论慎独武功康吕赐,号一峯。尝言王文成以格物致良知,此功夫知行兼到,自是切实精详。又云:「《中庸》揭出慎独,即孔子「修己以敬」之血脉,文成更提掇明快二录,大旨已尽於此。」
崔清夫低首敛容长垣崔渭源,号清夫,为胡具庆之姑夫,而相契,时与谈论。当清夫议论锋起时,一言及父母,即肃然,低首敛容,俨若父母临乎其前者。一日,与具庆共论「孟懿子问孝」四章,清夫曰:「朱子解经,吾不敢议,惟解「子游问孝」一章,吾不能无憾焉。」具庆问之,清夫曰:「所谓犬马皆能有养者,如犬马之服役於人,及以其肉供人食,皆可谓之养。但犬马能养人而不敬人。若人子不能敬亲,即与犬马无别,是盖言人子无以自别於犬马也。朱子乃曰:「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嗟乎!儗人必於其伦,奈何以养父母者而比之养犬马乎?虽曰甚言以深警之,得毋言之太不伦乎!圣人岂忍作此言乎?人子岂忍闻此言乎?」当是时,清夫变容易色,摇首闭目,咨嗟叹息,连声曰:「不可,不可。」
秦海翁侧行却立秦德藻,号海翁,无锡人,对岩宫谕松龄之封翁也。有笃行,常以敬持己。其事伯叔父也,甚谨。有一叔齿少於海翁者且二十岁,海翁见之,侧行却立,虽白首不渝。
张北湖论致知躬行之宜敬海宁张北湖茂才朝晋潜究洛闽之学,尝自题卧榻右柱曰:「临牀伏枕,须思一日所言所行差谬否。」左柱曰:「夜半眠中,或起妄想,披衣起坐,豁然退听。」其友褚惠公见之曰:「此山阴慎独之功也,不愧衾影,莘皋有焉。」北湖又言治病之法,当理其心,动静以敬,心火自定。治怒之法,克己为先,否则凝冰焦火,未易消释。其答友人书云:「朱子为学之方,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居敬者,所以成始而成终也。致知不以敬,无以识义礼之归;躬行不以敬,无以致义理之实。持敬之方,主一无适,勿贰以二,勿参以三,终日俨然,讨论典训,存此心於斋庄静一之中,穷此理於学问思辨之际,思虑未萌而知不昧,事物相接而品节不差,不安於偏见,不急於小就,而为学之功成矣。」
杨文定疏言存诚主敬之学杨文定公名时,尝督云贵。一日,具疏言事,疏中言及存诚主敬之学,世宗手批答之曰:「吾君臣万里谈道,不亦乐乎!」
向荆山论敬向荆山,名璿,山阴人,幼敏悟。一日,读《孟子》,至「人之所以异於禽兽者几希」句,猛省而语人曰:「存此,则为君子;去此,不将为禽兽乎?」遂惄然耻为凡民,先从王阳明族裔王行九讲良知,後得《高忠宪年谱》、薛文清《读书录》,反覆玩味,内以体诸身心,外以验诸事物,乃觉良知之说未当,而居敬穷理之确不可易也。尝曰:「程子所谓敬,则只是敬,敬字上更添不得。盖主一之谓敬,才添,便不是主一也。要之敬时,连这敬字也着不得。着个敬字,便已添了一件,已不是敬矣。故程子又谓「以敬直内便不直也」。」
刘先庚正襟危坐南昌刘丁,字先庚。每读书,正襟危坐,至夜分,未尝欹侧。待人必诚信。弱冠补弟子员,授徒自给。来学者必教以整齐严肃,收敛精神,曰:「此固圣学,即举业,亦无他巧也。」
汪绂初以敬剔起心婺源汪绂初茂才烜好学,治宋五子书。尝有人询之曰:「同此一心,或言敬,或言诚,或言仁,或言一,何也?」曰:「敬是提摄此心,使不走作;诚是此心所得於天之实理。此理实而不妄谓之诚,此理全而不亏谓之仁,此理纯而不杂谓之一,其实一也。诚有以实心言者,亦以能敬,则此心实有此理而无妄耳。心如灯火,一片灵明,敬如剔起此心,使之灵明不息,而光自无不照。若久而不剔,则此灵明亦渐昏去,若先有物蔽之,则其明有所不照矣。灯中有灺,能障光明,此非灯火之本体,乃火所附之烛之烬,形气之私也。剔之,则此灺自落矣。」
汪绂初教弟子以敬汪绂初之教弟子也,必以敬,坐不得倚,立不得跛,以谨制其容度。闲与客坐语,弟子胡元僎足小跛,童子倚侧笑曰:「先生亦跛耶?」胡肃然,谓同学曰:「童子箴我是,若曹退思,恐未必如我也。」
姜云一危坐竟日姜国霖,字云一,潍县人。生平无急言遽色。尝於广众中危坐竟日无颓容,人或非毁之,即面诮,终夷然不为动也。
陈宏猷衣冠必正康、雍间,太仓有陈宏猷者,方年二十五时,即有志求道,不应试,惟教授生徒以自给。初好《易》,後乃专力於《四子书》。手《四书》一编,终日研讨,虽燕居,衣冠必正,乡里笑之曰:「是小朱文公也。」
祝人斋用力於敬海宁祝人斋,名洤。励志勤学,用力於敬,须臾不离。家居对妻妾,与游处王公大人间无异容。
罗谦斋盛暑衣冠罗登选,号谦斋,衡山人。少溺苦於学,遂患心疾。年二十九,弃诸生,益闭户读书。侨居长沙,足不及市者五十余年。为人温而恭,仁而好施。与人言,姝姝然如恐伤之。故人子弟往见之,虽盛暑必衣冠,坐无惰容,见者自肃。童寒泉论敬连城童寒泉茂才能灵励志於学,生平守程、朱家法,於先儒言理言功夫,一字不放过,往往举其难明者,曲折指譬,而不厌其繁。其有参考互验,信之於心,而亦未尝已於辨难。其答长乐郑一志曰:「尹氏之论敬,谓中心不容一物;谢氏之论敬,谓常惺惺法,此要皆说得透露,有精神,但稍费力耳。程子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其言平正,而二家之说皆涵盖焉。何也?心若一时,自不容一物而常惺惺也。且程子从整齐严肃说来,便有把握,只须将容貌言语上有形象处整顿收敛得来,自然心己一也。若单从心上用力,而求其不容一物而常惺惺,便未免太劳苦拘迫而难於持久,且或反致别生病痛而不自知,此不可不察也。大抵朱子雅言,亦是如此。然此一处,亦足以见程子之言甚似孔子也。」
童寒泉端坐於厕童寒泉持己以敬,衣儒衣,冠儒冠,立必正,行必缓,每出辄为途人所指,曰:「此儒者也。」一日晚归,以内急如厕,亦正襟端坐,坐二小时许竟无所遗。盖其气内敛,遂至不得排泄也。
任可轩盛暑正衣冠长洲任可轩孝廉时懋励志於学,以居敬穷理自期。时里中有文社,每当同人会集,议论飇起,甚或讙噪叫呶,而坐有寂然无言者,视之,可轩也。会课经义,虽盛暑,必正衣冠,终日如对古圣贤。郑板桥居敬穷理兴化郑板桥大令燮以诗、书、画三绝着称於乾隆朝,风流文采,照耀一时。世皆谓其跅弛不羁,倜傥自喜,而不知其亦颇讲求居敬穷理之功也。其官山左时,台司有所委任,无不敬谨将事。及罢官家居,周旋乡里间,於宗族姻世之尊长,岁时宴会,亦必致敬尽礼,无或失仪。人怪而问之,则曰:「《逸周书》有云「敬事供上曰恭」,台司尊长,於吾皆为上也,敢不敬乎?」
倭文端持己以敬倭文端公仁,字艮峯,官至文华殿大学士,隶蒙古正红旗。河南开封之驻防也。居近濂洛,为世名儒。官京师时,时与曾文正公国藩、吴彦甫侍郎廷栋相过从。尝曰:「吾人居官行政当求所以身体而力行者,而以持己以敬为之本。」故每退直观书,辄陈一编,正襟对案,席不正不坐也。客至,恒肃衣整冠,迓於庭除,及就座,庄容相对,所谈皆身心性命之语,无戏言。
俞筱甫执事敬俞筱甫通守,名廷瑛,吴县人。官浙江有年,儒雅风流,为无锡秦澹如廉访湘业所器重,樽酒论文,时与倡和。廉访尝檄委之,有所句当,通守执事必敬,慎於行,不稍忽。仁和孙月泉布衣承祖与廉访、通守雅故,语廉访曰:「俞君任事勤恳,无时下名士恶习,於宦海中吾见亦罕矣。」廉访曰:「彼实居敬穷理之名士也。」
陆丽京言必信陆丽京学既渊茂,而言必信,行必果。有人属书邮寄者,务令必达,且终身未尝私扣一函。时人以阮长之不侮闇室比之。
路安卿重然诺曲周路安卿封翁泽农重然诺,久要不忘。与崑山顾宁人处士炎武善,偶有缓急,假顾金,绝无一人知之者。及闻顾逝,即寄偿其家,不以其歾而爽约也。其嗣子来,留之肄业,踰二载,厚装遣之。
蔡眉人重然诺蔡眉人,世族也,被服儒素,生平重然诺。方病之殷,有来问所托事者,家人辞之,眉从枕上大声应之,且诵荀息之言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盖眉人自知病革,意谓生者几时能不相见,生者後死,死者不愧也。
周舆则重然诺钱塘周舆则,名轼,重然诺,不鬬智璅璅。起家中人产,为贾吴越间,末年乃比素封。康熙辛卯,一遭盗劫,南北诸贾寄帑千计,咸谓无遗。事定,倾囊还之,曰:「宁失吾有,勿以累客。」客益叹服。其後客遂辐辏於其门。黄庭表重信太仓黄庭表太史与坚性落落,惟与人交,有所诺,虽当生死患难,不欲转目相背负,盖重信也。
程鱼门不爽游约程鱼门客金陵,尝与袁简斋约游雨花台,及期而风雨作,有尼之者,鱼门曰:「简斋,信人也。吾与之期矣,而不往,乃独使彼为信人乎?」遂持盖着屐,途中甚狼狈,不顾也。至,则简斋之行厨已在矣。俄而简斋至,天亦霁,遂相与赋诗饮酒以为乐,流连竟日,薄暮始归。良穆腾请停旗人淘汰例以示信八旗兵丁,凡非满、蒙人之投効及本身有罪者之子孙,名隶附册。每届三年,辄一淘汰,销除旗档,坐是遂穷无所归,至有流离失所者。乾隆时,京口驻防镶蓝旗佐领良智建议:以为嘉其祖父之劳,赏延於世;戮其祖父之罪,罚弗及孥。前既以加恩而准其入旗,今乃以无罪而使之出旗,失信於人,甚为朝廷惜之。拟请停止三年淘汰旧例,以广皇仁而昭大信。大府据以上闻,得旨俞允。良字穆腾,性简默,寡言笑,好读书,工画兰竹,尤精满、蒙文。子一,即道光壬寅殉难之望阿也。
蔡璘重诺责蔡璘, 字勉旃, 吴县人。 重诺责, 敦风义。 有友某以千金寄之, 不立券。 亡何, 其人亡, 蔡召其子至, 归之, 愕然不受, 曰: 「嘻! 无此事也, 安有寄千金而无券者? 且父未尝语我也。 」蔡笑曰: 「券在心, 不在纸, 而翁知我, 故不语郎君。 」卒辇而致之。
刘融斋偿逋不逾期兴化刘融斋司业熙载,尝以翰林侍上书房,贫无仆,每入直,怀食物以往。届年节,内竖例索犒金,一日某小阉至,见其方以脱粟煮於老瓦礶,询之曰:「君所食耶?」逡巡去。久之,愈窘,将断炊,乃辞官,乞假游晋,假寓某同年所,设帐授徒。修脯所入,辄铢积寸累,以偿宿逋,戚友所贷,虽一金必还,且无一逾期者。
吴彦甫不欲失信吴彦甫侍郎在京时,一日饮於乡人家,酒阑行令,负者罚於翌日作东道主,乃饷同座者以晚餐。吴屡负,而是日骤寒,吴归而疾作,同座者知之,诫勿设宴,吴不可,仍折柬招客,令家人设具。或诧之,则曰:「此虽游戏事,亦不欲失信也。」客至,仍出而酬酢,且终席焉。
左文襄不欲失信各省省城附郭之知府谓之首府,首府出缺,由藩司查照补缺轮次,挨班序补。湘阴左文襄公宗棠督两江时,不明此例,适江宁府出缺,即以其文案试用知县某署理。藩司力争不可,文襄曰:「保过府班,则得矣。」藩司曰:「府班人多,谈何容易?且朝廷有定制,似不宜擅更。」文襄大怒曰:「君以朝廷胁我耶?我出将入相数十年,用人惟知择其才耳,不知定制也。」藩司愤。时苏抚某亦与文襄有隙,乃以擅改祖制紊乱官常劾之,文襄不知也。及部员函告文襄,文襄语人曰:「我许某权首府已言之矣,不可失信也。」乃奏以试用知县保举知府。旋奉上谕,着照所请。
穆香甫偿逋不失信天津有穆香甫者,回人也,以诚笃着,富累世矣。香甫之父在时,一日,有豆船被水,泊岸求售,上船审视,以廉价购之。盖豆之被水者,仅外层耳,其在内者,均乾燥,可久囤也。是年豆适匮,遂大获利。香甫亦营豆业,某岁失利,大困,其所与往来之票号钱庄皆以香甫诚笃,戒令明岁清偿。香甫不允,曰:「吾惟知负人逋,必如约以偿,即荡产亦不恤。吾穆氏向固若是耳,信不可失也。」遽簿其物,售以付债主,於是遂贫。
边竺潭不欲失信光绪时,汉军宗啸吾司马山、任邱边竺潭鹾尹葆枢皆需次於浙,过从甚密。宗有孙月泉布衣所手拓之汉帖五帙,视为瓌宝,什袭珍藏,不轻示人也。边尝假观,以十日为限,谓必自賫以返之。及期而运使传见,以有要公,约作竟日谈。边虑误返帖事也,亲挟之诣宗,宗留之,摩挲鉴赏,约一小时始出。诣运署,则已误见客时矣,屏不见。他日,运使语钱塘丁松生大令丙曰:「边某抗我命,何也?」自是深咎之。丁曰:「彼亦欲不失信於人耳。」
谢阿明不敢失信有谢阿明者,苏之市井细民也,以鬻果为生。桃、杏、李、梅、梨、橘、瓜、莲、藕、栗、枇杷、杨梅之属,每届时,必担之行里巷以求售,价不二,品必佳,人咸信之。有与之期者,付定资,届期必如其日时以与之,未尝爽约也。一日,临顿路夏子英定购白沙枇杷,约期交易,及期而洞庭山之船不至,乃反其定资。夏语以明日交货不为迟,谢曰:「吾自言今日,吾不敢失信耳。」
潘文勤宴客不失时吴县潘文勤公祖荫每具启约客,客依时至,则进酒尽欢,或稍越时,则肃之入座,啜之以茗,且与长谈,而终不具馔。坐久,客饥,则令进面一器而已。客退而让其慢,文勤不受也,曰:「客自失时,我何罪焉?」
赵仲穆镌石不爽约武进赵仲穆,名穆,以镌刻图章负盛名。光绪己丑七月,俞筱甫通守以家藏田黄、鸡血、昌化等佳章四十方俾其镌,约十月望可取。九月,赵寝疾,十月初旬犹未瘳,虑愆期,力疾起,为之奏刀,三日夜,惫甚。其妻固尝从学,悯之,至是为之代者半,十四日悉告蒇,俞如期取之以归。子小铁,能世其学。俞筱甫如期还金俞筱甫通守尝榷税於西兴,不妄取,及卸事,几无以给朝夕,贷於谭复堂司马,约以翌年岁晚偿之。将届期而疾作,乃辍医药,货琴书以摒挡一切,卒如期以还。
徐少渔偿金不失信钱塘徐少渔尝从蒙古守彝斋貣 「 音忒,从人借入财物也。旦暮乞貣蛮夷,与古义之贷同。古义,借债曰贷,《孟子》「又称贷而益之」谓借入也。今簿记学术语所用之贷与借为对称,则专指借出言,此故用貣字。」 银币百圆,貣之日,为光绪庚寅八月朔,期以一载毕偿,不署券。翌年为辛卯,八月初,少渔触暑而病,几殆,卧榻呓语,辄喃喃自言曰:「彝斋之金, 偿期迫矣, 吾果死者, 将如何? 」语为其妇金氏所闻, 告之曰: 「君今方卧疾, 医药之费所耗不赀, 且所假无券, 固无践约之必要也。 其奚忧! 」少渔曰: 「 彼以信我而不立券, 我何可自失其信? 」亟指头一笥而言曰: 「此中有玉如意一柄, 狐裘二袭, 可将去易金。 」妇如言, 命仆至质库, 得银币九十圆以归。 少渔乃又贷於人, 得十圆, 遂如期以偿彝斋。 越数日, 疾亦瘳。
昭信股票失信光绪戊戌正月,詹事府右中允黄思永奏筹借华款,请造自强股票,命户部速议。户部议印造股票一百万张,名曰昭信股票,以五厘行息,分二十年偿还本利,令京外王公将军督抚及大小文武官员均领票缴银,以为商民之倡。奏入,允行。七月,以昭信股票扰民,命即停止。
己亥正月,荣禄等奏请将认领昭信股票银两作为报效,允之。於是自庆亲王奕匡以下及中外文武大小各官,均奖叙有差。仍谕各省绅商士民认缴之款,照原议按年计利,如期还本。然次年为庚子,即遭拳匪之祸,迄未偿还。
邑令与盗均不失信某宰山东某邑,三年,以病归,年甫四十。宦囊足自给,乃栽花养鱼以终身,人皆重其高尚,然实不得已也。盖邑故盗薮,宰是者多罣吏议去,某莅任,谓盗不去官不安,锐意擒盗。盗首五人,众咸知其姓名,而官与吏胥弗敢问。某指名索五人,隶役屡受刑而弗能获也。一日,阍传剌,谓有人求见,视之,则五人姓名也,立传进。五人者,貌甚伟,自陈将有远行,借千金为路费,某诺之。五人云:「某日三鼓时,自到内室面领。」某亦诺之。遂去。某念莅任未久,何从得千金?而既已诺之,不可失信,遂假之於人,并设酒食於内室,令妻子远避。是夕独坐,秉烛待。三鼓,屋瓦声砉然,五人至,衣黑衣,立於前曰:「千金如何?」曰:「在几。」五人笑曰:「子信人也。」某曰:「能饮啖酒食乎?」曰:「能。」遂大肆饮啖,不交一言。啖毕,人取二百金,珍重一声,且谓他日当奉还也。旋不见,但仍闻屋瓦声砉然耳。此後境无一盗,夜不闭户,殆以邻境为壑矣。三年,某宦囊已裕,自念非有胆何以致此,除夕置酒,始与家人言之。
一日,某晨起,几置银若干,视之,则前所赠盗金也。旁插一匕首,霜锋可监,有札一封,置剑左,启视之,云:「某非少金者,向之所为,试君胆耳。而君若此,敢不钦佩?某等足不履君境已三年矣,君宦囊虽不多,然某日寄家置田之银若干,某日存典生息之银若干,已数倍於此,某等相酬,已不为薄,倘再恋栈,殊於某不便,某之不便,亦即君之不便也。谨将原金缴还,三日之内,如不告病遄返者,视此剑。」某阅竟,汗出如浴,不知所云。翌日,即上牍以病去官。
送快信者不失信自邮局兴而有快信,繁盛之都会悉有之,有专足之邮差投递,虽夜分必往,虽风雨无阻。长沙邮差易寿彭职送快信,宣统辛亥夏五月,一日,大风雨,至落星田,其地有大树,风甚树折,枝适压其背,血流被体,犹忍痛疾奔,分投讫,始归,已薄暮矣。家人尤之,谓何不早归就医,则曰:「余所送者,快信也,焉可以余一时之伤而失信乎?」
国人不信信条宣统辛亥秋九月,隆裕后颁布宪法信条十九条,择期宣誓太庙,冀以实行立宪,藉缓革命之祸。而国人不信之,江、浙、皖、桂、闽、粤亦皆相继独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