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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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四年六月初旬(大约是十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一、三、五、九军团的高级干部均由前线召回来参加会议,地点是总司令部会议厅。

到会的有:李特、秦邦宪、张闻天、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项英、王稼祥、邓发、叶剑英、瞿秋白、彭德怀、林彪、董振堂、罗炳辉、陈毅、龚楚……等,在当日下午二时开会。

会议由秦邦宪主持,他宣布开会理由,略云:反五次围剿的战争形势已日形紧张,我军现处在内线作战的不利形势下,必须要避免敌军的合击,今后应如何进行作战,请各位军事同志多提意见,针对敌军状况,定出一个适合战事环境的作战方略,以争取战争的胜利……等语。

周恩来接着宣布:请各军团总指挥扼要的报告八个月来的作战经验及应采取的对策。

林彪报告:反五次围剿开始,洵口战役得到一次大胜利,这次胜利是乘敌人向无明堡凭藉,我军即以坚决迅速的机动消灭敌人,我军若能依靠着这次胜利的精神,忍耐的捕捉时机,乘敌军推进即向敌人突击,是可以取得胜利的,但我们这几个月来从事阵地战束缚了自己的行动,失去了不少运动战的机会,这是今后作战指导应该特别注意的。

彭德怀发言:我们红军不能及时援助十九路军,配合消灭国军,是一个最大的损失,否则五次围剿早就粉碎了。

董振堂发言:阵地战、碉堡战在我们五军团来说,是惯熟的正常的作战方法,但我们的装备实在远不及国军,没有火力去摧毁敌军的工事和碉堡,只靠血肉之躯去硬碰,牺牲实在太大,今后仍应改变战略方针,避免阵地战,力求争取运动战,方能改变战争的形势。

罗炳辉发言:军事是最危险的东西,必须慎重从事,否则随时有覆灭的危险,过去的作战指导,或有失当的地方,但已成过去,似不必追究,未来的决策是要请中央领导同志多多考虑,我们是军人,只知服从,只知切实去执行我们的战斗任务,其他的我们管不来。

至此,会议的气氛非常严肃,当各军团总指挥报告的时候,李特及秦邦宪等的脸色凝重,而且表露出很不高兴。待罗炳辉报告完后,李特即向秦邦宪讲了有十分钟左右的话,秦邦宪随即起来答话,大意是:根据各位的报告,都认为过去的战略方针有决定性的错误,但李特同志认为,这不是作战方略的错误,而是各位不善于运用阵地战,攻防战及短促突击战术的错误而致,但今次会议是研究以后如何转变战争形势的问题,各位发言没有提出具体的意见,今晚八时仍继续开会,请各位精密的研究,准备到时提出意见,现在已六时,即休息晚餐。

散会后,李特、秦邦宪邀我到楼上共进晚餐,周恩来、朱德、张闻天亦同在一起。大家坐下不久,秦邦宪即提出三个问题问我:

(一)应采什么战略和战术?

(二)这次会议尚有没有办法转变形势?

(三)倘若形势再趋向不利有何对策?

我答覆他是:

(一)目前我们处在内线作战的环境,内线作战利在能集中兵力,选择敌人的弱点而各个击破之,以我们十万的兵力集中对一路的国军,胜利的公算是极大的。战术上,是要在敌军运动之时,以坚强迅速的突击而歼城之为上策。

(二)内线作战的战区形势,利害的分野是在敌军尚未超越利害变换线之时,则是尚末形成合击的形势,我们还有战胜机会。现在这个战区,是以瑞金为中心,按敌军五十万兵力计算,必须到达东面的长汀,南面的会昌,西面的云都,北面的博生(宁都)石城才是利害的变换线,才形成了合击的形势,也就是说:敌军没有进到上述位置相连之线时,我军仍有集中兵力选择敌军向苏区分进兵团各个击破的时机。

(三)倘形势再趋不利,我们惟有于尚能突围之时转移到敌军包围之外翼作战,仍采取集中兵力以速战速决的运动战各个消灭敌人。

我答覆完后,秦邦宪即以俄语翻译给李特,李特听得连连点头,当时表现得很兴奋,他对大家说:龚同志的意见极之正确,我的意见亦是如此。今晚会议就根据这个意见提出来讨论,但为了要阻滞国军向苏区推进,对北面国军仍须要构成防御线,以适当的兵力固守之,主力应随时准备集中出击。

周恩来提出:利害变换线应在长汀、会昌、兴国、胜利、广昌(那时广昌已失)之线。

朱德提出:加紧动员工农参军以补充红军,对突围之准备亦须进行……

李特对这些提议,亦很同意。

我们这次谈话,被其他的同志知道了,他们称之为:“大会议中的小会议”。

晚上八时,继续开会,由秦邦宪挂出以下两个问题:

(一)战略和战术问题:

采取积极防御,红军主力以一部(不超过三分之一)守备北面防御阵地,阻止敌军向苏区前进,主力集结控置于北线阵地附近,准备捕捉时机,在运动战中以速战速决之短促突击战术,各个消灭敌人。

(二)充实红军问题:

加强动员工农参军,限于一个月内充实红军主力,继续每一个县编组一个模范师。

当讨论第一个战略问题时,毛泽东曾热烈发言,他说:这个战略提案比较正确,但仍嫌不够彻底,他认为根本可以不设防,要设防亦仅能派地方部队守备;红军主力应集结于北面之闽赣边区之宁化、石城间,待敌深入;然后选择有利目标及有利战场,以三倍至五倍以上之兵力向敌突击,机动作战,每次战斗都求速战速决,一举而歼灭敌人。我们但求打一次至两次胜仗后,敌运进攻的形势即要改变,而予我们更多的胜利机会……。

但讨论的结果,李特等坚持要以红军主力之一部担任防守北面防御阵线,而将提案通过。第二个扩大红军问题亦照提案通过了。

这时已是午夜,主席秦邦宪宣布:会议准备连续三天,白天不开会,各同志个别自由交换意见,每晚八时开会……旋即散会。

第二天晚上八时继续开会,讨论第三个准备转移外线作战问题:

(一)转移作战的目的和方向。

(二)转移作战之时机。

周恩来首先提出具体意见,略云:第五次反围剿的形势有继续恶化的可能,我们希望在今次会议所决定的新战略,能将形势扭转过来,但对于应付形势恶化的准备是不能疏忽的,认为军事以胜利为主,我们从事内线作战,若不能达到战胜的目的,就要转移为外线作战,目的还是消灭敌人,保卫苏区。因为我们转移到国军封锁线之后,即以运动战向敌人的外翼进攻,或向敌人的心脏地区进攻,敌人即必放弃进攻苏区,转移兵力对付我们红军主力。这样敌人对中央苏区围攻的封锁线,不攻自破,苏区也就可以保全。但从那一方面转移作战?也即是说从那一方向突围出去,有利于我们转移及转移后作战,这是一个重要问题,根据现时中央苏区形势,是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一)是向东北突围,沿闽赣边转移到闽浙赣边,以闽北苏区及赣东北苏区为根据地,转向围攻苏区国军之外翼进攻,如金溪、抚州均可。或者向浙江之衢州、皖南之广德等之苏、浙、皖,国民党统治的心脏地区挺进亦可。

(二)是向西南之赣粤边区突围,越过湘粤边区后,沿湘桂边区北上进入湘鄂西区与贺龙第二军团会合后,向湖南之衡阳、长沙方面进攻。

这两个方案,他认为以第二方案为最有利,因活动范围广大,不受长江及沿海地形之限制。关于时机问题,则认为必须在敌军末超越北面阵线即石城、博生(宁都)、胜利(龙冈)之线为宜。

周恩来报告后,毛泽东即发言:

(一)他同意于内线作战陷于不利时红军主力转移外线作战。

(二)突围之方向,他主张向东北沿闽赣边区进出闽浙赣区较为安全,因为这一地区有深山密林为掩护,敌军亦较薄弱,若利用闽北山区转移,可不用作战而进出国军封锁线之外,北面外翼且有赣东北及闽北苏区之掩护,至于活动范围,有苏、浙、皖、赣各省,尽足转移作战。

接着林彪、彭德怀相继发言,反对周议,赞同毛议。争持相当热烈,但结果通过了周案而散会。

当时我觉得毛泽东的见解很对,屡欲起而发言,但想到我受过严重处分,恢复党籍不久,也就不愿参加这次辩论了。

第二天下午四时,秦邦宪、李特到总司令部,约我到楼上(李特、周恩来办公厅)研究突围准备工作,朱德、周恩来、项英均在座。秦邦宪提出以抗日名义,派先遣队两队北上,为红军主力突围试探,经过研究的结果拟定:(一)派方志敏率十九师为红军抗日第一先遣队总司令,向衢州方面挺进(衢州有中共工作基础),创造皖、浙、赣边根据地。

(二)将湘赣边区六十七、十八两个师合编为第六军团,以萧克为军团长,任弼时为政治委员,王震为政洽部主任(原是萧克十七师政委),称为红军抗日第二先遣队,向桂东、汝城间突围,沿湘桂边境北上湘西,与贺龙会合,准备策应红军主力突围后的行动。

(三)将粤赣军区改为赣南军区,并由会昌移至云都县城,以龚楚任军区司令员兼政委,刘伯坚为政治部主任,负责部署突围准备工作,如西南之敌情,碉堡建筑情形,桃江水之河床探测,湘桂边区侦探之派遣……等均须缜密进行。

晚上八时又继续第三晚的会议,开始时由秦邦宪将小会议拟定三个问题提出讨论,毛泽东仍出席会议,但没有发言,其他同志发言情形亦不热烈,只是稍为说明后便通过了,会议即宣布结束。

散会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感到沉重和悲哀!各自沉默的散去,惟有项英拉着我的手到我的办公厅坐下,两眼望着我说:艰苦的工作又交到你的手上了,你要小心啊!我倒不以为然,我对他说:这个赣南军区的工作不难做,因为粤桂合作反蒋形势已将成熟,我判断粤军必不会再进攻南面苏区,其他的任务我是很易完成的,只是要派侦探时的一笔现金开支请你注意不要为难我就得了。他听我说得轻松,他亦笑起来,对我说:我以为很艰难呢?关于侦探人员所需之现金,绝无问题,将来你到职后,做个计划来军委会就是了。

时已深夜一时,他才带着两个特务员回去。他走后,我觉得他是对我最关怀的一个同志,我心里深深的感激他!

我自四月间接代红军总部参谋长,历时两个多月,是处在紧张的战争形势中,但因为总司令部的五个主要部门,作战、军事教育、供应的部长是红七军的老同志,各项工作进行,我不用十分费神;政治部是独立的,与我只是发生横的联络关系;惟有情报部,业务既重要,人事又不熟悉,我的工作重点,就注意到该部的工作上,部长王铮,是一个有科学头脑,而且精通无线电科学技术的人,且作事负责,我很快的便摸清了该部的工作,故在这两个多月来,我的工作表现是为中央各领导同志所赞许的。对于各军团首长的关系,因为我日夜注意各军的动态,凡可通电话时,我经常以电话和他们联络;不可以通电话的,我便给他们无线电联络,所以很密切,在这期间,我们相处得很好,与我有心病的彭德怀,对我的态度亦已完全转变,他每次到总部,都来看我,前方情况,亦经常亲自直接用电话向我详述。因此,这一段时间虽然是很辛苦,但精神上是愉快的。

七月初旬,总司令部发表了新的命令:

(一)粤赣军区改为赣南军区,军区司令部移驻云都。;

(二)粤赣军区司令何长工调总司令部另行分配工作。

(三)派龚楚任赣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

(四)派刘伯坚任赣南军区政治部主任。

(五)原属粤赣军区之部队概归赣南军区司令部指挥。

(六)红军学校校长叶剑英调任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红军学校校长改由刘伯承接充。

这个命令公布后,我即偕同刘伯坚到云都县城接长赣南军区司令。

那时军区司令所指挥的红军计有:

第二十二师师长黄子荣

第二十四师师长周建屏

会昌独立师。

赣州独立师。

第一、二、三、四、五、六独立团。

当时南方前线除筠门岭(原粤赣军区司令部所在地)被粤军第三军占领外,其余各地无变化。我判断:广东广西正在反对国民党中央,南面之粤军必不会进攻苏区,我的工作重点是,完成红军突围的准备工作:

1、侦探赣江上游——桃江水之沿线水位,找寻徒涉场。

2、派遣四个侦探组:第一组深入广东之南雄、仁化;第二组,入江西之信丰、大庾;第三组,入南康、赣州;第四组,入湘南之宜章、郴州,在这一带侦探敌情及碉堡状况。

军事之部署调整如下:

1、二十二师进驻云都县属之大墟坳及安远县属之塘村墟,策应龙布小坌方面作战。

2、二十四师进驻筠门岭以北之水口江,策应天心及筠门岭附近地区作战。

3、会昌独立师驻青溪,向浔坞、安远游击。

4、赣州独立师仍驻大田市、洛口墟,对桃江水西岸之敌警戒,并监视其动态。

5、各独立团位置和任务如前。

我的工作,很快的全部展开了。我在一个星期之后,即亲自出茅店,然后沿桃江水东岸、龙布、塘村墟、青溪、水口江前线巡视一次,检查前线防御工事及慰问前线指战员,经过会昌、瑞金回云都。我的工作便告一段落了。

在我这次出巡中,最使我激动的是二十二师指战员,他们知道我出巡,到达小坌时,即派员和我联络,当我到塘村墟时,他们全师集合举行全师指战员叙餐大会,来欢迎我;因为该师是模范团扩编的,我是他们的老指挥员同志,相隔别了一年,人人都想接近我,将我抬起来;他们流露出那种内心的欢喜情形,使我感动得流下泪来!

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尽管共产党用尽方法去消灭人性,用尽方法去制造人与人之间的仇恨,但人性的感情仍旧常在不觉中流露出来。二十二师的指战员对我如此;我对朱德、项英、叶剑英、张云逸等的感情又何尝不是仍旧保存着哩!这种情形,是共产党的教育失败吗?还是共产主义不适合于中国人民?这要留待历史来证明了。

八月初旬的一天下午,我正在读五万份一的军用地图,研究湘粤边境的地形,忽然特务员跑来报告:“毛主席来了!”我连忙放下地图,毛泽东带着两个特务员刚在门外下马,我便请他到我的办公室休息,他那时面色发黄,形容憔悴!我问他:“主席不舒服吗?”他回答道:“是的,近来身体固然不好,精神更坏。你近来好吗?我有个多月没有到总司令部去,也有个多月没见到你了!”

我招呼他洗过脸,抽着烟,他接着说道:“我现在来云都督导苏维埃政府工作。在此将有相当的时间住,我们在一起,一切问题可随时谈谈。我住的房子,最好是离你不远,那就更方便了”。这时云都县的负责同志跑来报告:“请主席到后面园里休息,那里是一幢独立房子,还有半亩园地,一切已安顿好了”。

毛泽东便随着那同志去了,临行时要我有空暇便到他的住处谈天。

第二天晚上,我和刘伯坚去看毛泽东。他的爱侣贺子珍也来到云都,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几年不见,她已经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变为一个沉静的少妇了!我们谈了一小时。毛泽东问起我赣江上游沿岸情况,及红军二十二师、二十四师的位置。我一一告诉了他。

我们告别时,毛泽东握着我的手,诚恳微笑地说:“我们是井岗山的老同志,希望你晚上有空时便来谈谈,我还有许多问题和你商量呢?”因此,我在晚间有空的时候,便到他家中去谈谈各种问题。毛泽东是很健谈的。贺子珍更为我们弄些可口的食品宵夜。三个人一面谈谈笑笑,一面喝酒抽香烟,常常谈到深夜十二时才返回司令部。

毛泽东住在云都这段时间,除了云都县的地方同志常向他请示工作之外,则没有其他的领导同志来过,他亦似很安闲,但精神上则常流露出抑郁和凄凉的神态!

九月间的一个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谈到我一九三三年八月被开除党籍一年这件事,他愤然说:“这件事完全是周恩来搅的,不过在我们党内越肯负责的同志则越易遭到处分!我自一九二七年以来至今年(一九三四年),曾受过三次开除中委和八次严重警告,比如这次十九路军福建人民政府之失败,本来是秦邦宪等几个党中央领导人,不信任福建人民政府,认为是国民党内部的斗争,与我们革命无重大关系;为围攻苏区北面的国军移向福建十九路军进攻时,仍认为是国民党内部的战争,不主张红军积极援闽,后来见十九路军情势危急,才派一、三两军去援闽,但时间太迟了,我们的援军末到,十九路军已彻底失败,致红军中途撤回,这个不积极援助十九路军以致失败的错误,明明是他们几个中央领导同志应该负责的。伹现在第三国际追究责任,却反说我不肯援闽,给我一次严重处分。这种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他们既没有实际斗争经验,又不肯接受我们老同志的意见,将来还会继续下去,真是革命的损失!”

他说到这里喟然长叹!跟着说:“龚同志,现在不是我们井岗山老同志的世界了!我们只好暂时忍耐吧!”说至此,他竟凄然泪下!这时他有些轻微的咳嗽,脸部瘦削而枯黄,伴着一盏黯淡的豆油灯,更显得他的凄凉和沮丧!但他的说话语气,却坚定而有力。我当时见他那种充满悲愤的表情,回想到我自己被开除党籍时内心的痛苦,很自然的对他发生无限的同情!

十月初旬,红军已决定西窜,毛泽东才由云都返回瑞金与中央政府人员随野战军突围。

在后来的突围行程中,沿途遭受国军的追击截堵,红军损失甚大,许多干部都表示不满和动摇。当他们逃到贵州遵义时,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便召开了一次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

这便是那有名的“遵义会议”。

善用策略的毛泽东,利用着他与红军老干部长期斗争的历史关系,来检讨这次“突围”决策的错误,将这一错误的责任,加在当时中共中央总书记秦邦宪等人头上,以打击留俄归国学生派。这个会议虽仅仅是撤了秦邦宪的总书记职,而以张闻天接任总书记,但毛泽东在党中央的重要性又恢复了,由于毛泽东的湖南同乡任弼时、彭德怀、滕代远、刘少奇等的协助和大部红军老干部的拥护,由遵义北窜后的党政军一切大权,又重新回到毛泽东的手中了。

五次围剿苏区北面的战争形势,自五月十三日红军退出建宁后,集结在福建之宁化、江西之石城以北地区。第五军团的十五师担任守备广昌以南之头陂街,白水镇之线,六月,这一个月是双方对峙的胶着状态。那时,闽、浙、赣区已被国军在资溪、铅山之线隔开,成为两个区,一个是赣东北的信江上游区(今之浙赣铁路线上饶、横峰线上)由方志敏率领的十九师为主力。一个是闽北区(武夷山、福建崇安县西北地区)由邵式平领导,这两个区与中央苏区亦已被隔离。七月间由福建编成的一个师,号称第七军团,由萧劲光指挥,携带中央派遣方志敏为第一抗日先遣队总司令的命令,及全部行动计划,从福建之清流,沿武夷山脉通过闽北区,绕道浙江边至信江区,与方志敏会合,将中央的命令及计划交与方志敏。并将新编第七军团与十九师合编为第十军团,约有一万八千人,由方志敏、粟裕率领,号称中国红军抗日第一先遣队,于七月中开始向皖、浙边区挺进。萧劲光仅率少数特务员沿原路回江西苏区。

这个抗日先遣队,挺进至浙江之衢州,因受国军追击围剿,辗转于浙、皖、赣边,至一九三五年一月在玉山附近被国军击溃,方志敏被俘(是年七月在南昌被杀),残部由粟裕率领退回闽北武夷山区与邵式平会合。

萧克、任弼时率领第六军团之抗日先遣队约六千人,于八月八日亦遵照中央命令向桂东突围,辗转流窜于湘桂边境,损失重大,剩下约有一千人,于十二月在贵州省东部地区与贺龙会合,合编为第二方面军。

这两个抗日先遣队的派遣,无论在政治影响上,军事行动上,均无补于红军主力的突围,徒然分散了兵力,招致重大的损失而已。

七月和八月两个月是红军和国军在广昌以南、石城以北之地区进行决战的阶段,经过了广昌县属之头陂战斗、白水镇战斗、贯桥战斗、大岭战斗,双方均伤亡惨重,特别是大岭战斗,国军先头一个师伤亡殆尽,至驿前战斗,红军集中三、五两军团由八月廿九日至卅一日,苦战两日,才放弃这个战地。退守石城及以北之小松市。红军自经过这两个月的决战,已知不能继续在内线作战的形势下战胜敌人。于是立即加紧进行突围准备,当时中央政治局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为适应以后作战要求,便利主力突围,决定新的兵团编组及作战计划如下:

一、红军主力编为野战军,由赣州以南突围西进,转移至湘西地区,然后向湖南国军外围采取攻势作战。

二、以红军之一部,及地方独立师,独立团之大部,编为中央军区守备军,留守中央苏区继续作战,以牵制国军,掩护红军主力突围。

三、红军一、三、五、九四个军团编为野战军(总共兵力约十万人),中央党部及苏维埃中央政府各机关,均随野战军行动。

四、红军廿四师、三十四师、红军野战炮兵团、江西独立师、福建独立师、红军干部学校、军事委员会特务团(总共兵力约三万七千人)编为中央军区守备军。

五、福建、江西两省地方部队除动员参加红军,充实野战军外,概编为独立团,分由江西、赣南、福建各军区司令部指挥。

六、闽、浙、赣边区方志敏部,归中央军区司令部指挥。

七、高级人事调整如下

军事委员会主席周恩来

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

野战军总司令朱德

政治委员周恩来(兼)

参谋长叶剑英(后改任学生军团长,以刘伯承任参谋长)

政治部主任王稼祥

中央军区司令项英

政治委员项英(兼)

参谋长龚楚

政治部主任陈毅

国家政治保卫局分局长谭震林

野战军总司令部设六局,第一局主管作战(办理野战军各兵团作战业务),第二局主管情报,第三局主管教育,第四局主管后勤,第五局主管通讯,第六局主管游击作战(办理并指导二、四军团及各地区游击作战业务)。

十月中旬,红军主力向赣州以南大庾、信丰间地区突围西进,沿湘、粤、桂边区转向湘黔边境北进;国军以何键、薛岳、周浑元各军向野战军追击。并从新调整继续进攻中央苏区部署。

红军主力突围后,国军即分路衔尾追击;而沿途各地的国军,亦分头截堵、袭击;红军损失惨重,且无停留集中的机会;而预定以萧克部建立湘西新根据地的企图,亦因湘西各地方反共民团的反抗和国军的进剿而失败。

于是红军主力不能不放弃预定的作战计划,继续向黔川西北逃窜。以后几经艰验,才经西康、青海而到达陕北。这一段长途的逃窜,便是中共自诩为是“世界军事史上的奇绩”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第一章 国军对苏区的第五次围剿第三章 凋零、凄怆的中央苏区

第二章 突围|第八编 中央苏区的末期|龚楚将军回忆录|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