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书吏主案牍
各部司官,不习吏事,堂官无论已,一切案牍皆书吏主之。故每办一案,堂官委之司官,司官委之书吏,书吏检阅成案比照律,呈之司官,司官略加润色,呈之堂官,堂官若不驳斥,则此案定矣。然堂官久于其部者,能有几人?即久于其部,而能于此部成案条举历历者,更有几人?下及司官,罔不如是。而祖孙父子世代相传者,惟吏耳。虽有三年退卯之制,而屡更其名,无从稽考也。或退卯而逗留,所更者,非子侄即弟子也。
司官欲检一案,每以属书吏,必援例,必检例案。而例案之堆积,高与屋齐,非熟手,末从得一纸。书吏皆世业,窟穴其中,牢不可拔,辄执例以制司官,司官末如之何,乃遂藉以售其奸,而皆得致富。都中有东富西贵之谚,盖若辈多居正阳门东与崇文门外,恒多华宅,司官则居宣武门外者为多也。
书吏称司官曰某老爷,司官称书吏曰某先生。至司堂,侍立白事,司官辄起而与言,虽偶怒,亦必不敢开罪于书史,惧掣肘也。
户部书吏最盛,有千余之多,吏部、兵部次之。文武补官,必请命于部,书吏因缺之肥瘠以索贿,贿不至,非驳斥,即延阁,故外官得缺,必须到部打点,质言之,即行贿也。至于选缺,则后先之序,有年资限之,书吏则按籍以求索焉。易以他途,所费尤钜。有时为例所缚,不能通融,即亦无如之何。若循年资而得者,亦百不一觏。
吏、兵二部书吏之索贿,及于文武补官而止,不及户部之甚也。盖各省款项之核销,户部主之,称阔书办者必首户部。军费报销之出入,辄百数十万,凡核销一案,有往返驳辩至数年之久者,故必预计打点之费,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掌印主稿之司官,恒听命于书吏,藉以分润,堂官亦间有染指者。他若发饟拨款,亦必假手于书吏,故皆有所沾溉,是以户部书吏之富,可埒王侯。
工部事较简,然遇大兴作,书吏辄大获利。
礼部向以穷署着称,然当会试或大婚、国丧之年,吏乃大忙,而书吏亦欣欣然以从事矣。
刑部书吏之私幸窃冀者,外省有大案之发生也。
光绪癸卯之裁书吏,实长沙张文达公百熙倡之。时张为吏部尚书,择新到司官,使代任书吏之事,他部起而效之。至户部裁书吏,而各部之吏遂无一存。
庚子拳祸,文武百官皆出走,而书吏犹在京。及回銮,德宗以有人建言例案太繁宜悉焚毁者,乃命陈雨苍尚书璧至户部,择而毁之,时陈方为御史也。陈往,书吏陈列诸例案,高与大堂之檐齐,启陈,请徧阅,陈瞠目不知所答。有顷,令择要存之,书吏以无一非要仍请自择为言。陈至是穷于术,惟使毁其残缺不全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