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夜起

舟中夜起[1]

微風蕭蕭吹菰蒲，開門看雨月滿湖[2]。舟人水鳥兩同夢[3]，大魚驚竄如奔狐。夜深人物不相管[4]，我獨形影相嬉娱。暗潮生渚吊寒蚓，落月掛柳看懸蛛[5]。此生忽忽憂患裏，清境過眼能須臾？鷄鳴鐘動百鳥散，船頭擊鼓還相呼[6]。

[1]元豐二年（1079）赴湖州途中作。

[2]〔微風二句〕紀批（卷一八）：“初聽風聲，疑其是雨；開門視之，月乃滿湖。此從‘聽雨寒更盡，開門落葉深’（按，此釋無可《秋寄從兄島》詩句）化出。前《雪後書北臺壁二首》其一：“黄昏猶作雨纖纖，夜静無風勢轉嚴。但覺衾裯如潑水，不知庭院已堆鹽。”亦同用“錯覺法”。

[3]〔舟人句〕謂人鳥相忘，同爲一夢。

[4]〔人物〕指人和物。

[5]〔暗潮二句〕上句謂潮水暗漲，其聲低咽，似如寒蚓蠕動之音；下句寫落月掛在柳條之下，猶如懸在絲端的蜘蛛。

[6]〔鷄鳴二句〕鷄鳴鐘動，用韓愈《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猿鳴鐘動不知曙”語，指天亮。紀批結二句云：“有日出事生之感，正反託一夜之清吟。”

【評箋】　查慎行《初白庵詩評》卷中：“極奇極幻極遠極近境界，俱從静中寫出。”

方東樹《昭昧詹言》卷十二：“空曠奇逸，仙品也。”

陳衍《宋詩精華録》卷二：“水宿風景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