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函人

1．函人为甲¹。犀甲七属²，兕甲六属，合甲五属³。犀甲寿百年⁴，兕甲寿二百年，合甲寿三百年。

【注释】

¹函人为甲：函人，用革制作铠甲的工匠。函，铠甲。甲，护身的战服，材质有皮革、金属片两种，本书指皮革质的甲。按，殷商时期皮甲是整片型的，后来发明了连缀大小不同的革片制成的皮甲，穿着便利，防护性能好。春秋战国时期风行车战，皮甲胄亦大量使用。

²犀甲七属：犀，及下文兕，皆兽名。用它们的皮做的甲衣，分别名之为犀甲、兕甲。属（zhǔ），连接，连缀。《说文》曰：“连也。”七属，甲的上衣、下裳（即上旅、下旅）均由七札甲片连缀而成。郑《注》曰：“谓上旅、下旅札续之数也。革坚者札长。”按，甲衣用甲片连缀而成，甲片是皮革裁成的方形或三角形，甲片的一片谓之一札。其连缀之法，皆下札交压于上札之下，如鳞片然，经连缀后一片谓之一属。犀甲的上衣、下裳皆由七札相续连而成，故曰七属。

³合甲五属：合甲，削去残留在皮革表皮内侧的肉质部分，取两张表皮叠合数层而制成的甲，是甲中最坚韧者。因合甲坚韧，甲片在连缀时可不必重叠过多，则甲片间距加长，即郑《注》所谓“革坚者札长”，所需连属的甲片也相应减少，五属即可。江永曰：“犀甲、兕甲皆单而不合，合甲则一甲有两甲之力，费多工多而价重。”按，牛皮革的生胶质纤维分为恒温层和网状层两部分，平滑的恒温层较为坚牢、耐磨。合甲的两面皆为恒温层，故十分坚牢。近期考古发掘所得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皮甲实物，时代较晚者多为合甲。

⁴寿：使用年限。

【译文】

函人制作甲衣。犀甲的上衣、下裳都是由七片甲片连缀而成，兕甲的上衣、下裳都是用六片甲片连缀而成，合甲的上衣、下裳都是用五片甲片连缀而成。犀甲可以使用一百年，兕甲可以使用二百年，合甲可以使用三百年。

2．凡为甲，必先为容¹，然后制革。权其上旅与其下旅²，而重若一。以其长为之围³。

【注释】

¹容：模型与模具。一说，贾《疏》指人体的大小高低。姑从前说。按，设计甲胄要先做出与实体等大的模型，采用样板下料，每种甲片制造成形都有个体模型及专用模具。（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技术室《试论东周时代皮甲胄的制作技术》，《考古》1984年第12期）

²权其上旅与其下旅：权，衡量，称量。上旅，谓腰以上，此指甲的上衣。下旅，谓腰以下，此指甲的下裳。郑司农曰：“上旅谓要以上，下旅谓要以下。”按，要，同“腰”。旅，通“膂”。本义脊骨。

³以其长：以甲的长度。甲长，是上旅加下旅的长度。

【译文】

凡是制作甲衣，一定要首先量度人的体形而设计出模型，然后裁制革片。称量甲衣的上旅和下旅的革片，而二者的重量要务必相等。用甲衣的长度作为甲的腰围长度。

3．凡甲，锻不挚则不坚¹，已敝则桡²。凡察革之道：视其钻空，欲其惌也³；视其里，欲其易也⁴；视其朕，欲其直也⁵；櫜之，欲其约也⁶；举而视之，欲其丰也⁷；衣之，欲其无齘也⁸。视其钻空而惌，则革坚也；视其里而易，则材更也⁹；视其朕而直，则制善也；櫜之而约，则周也¹⁰；举之而丰，则明也¹¹。衣之无齘，则变也¹²。

【注释】

¹锻不挚则不坚：制作时锻治不周到，甲衣就不坚固。锻，锻治，以锤捶击。挚，精致，周到，周遍。此外有异说，可备参考：孙诒让曰：“谓椎击皮革使纯孰也。”又曰：“《论语·雍也》皇《疏》云：‘质，实也。’锻不挚，亦谓锻之不实，故不坚也。”后德俊则认为，“锻革”就是指用模具压制甲片。“挚”即是指皮革经模压后定型，甲片的中部呈凸起或呈弧形，否则甲片的防护能力就不大，即“不坚”（后德俊《楚文物与<考工记>的对照研究》，《中国科技史料》1996年第1期）。

²已敝则桡：已，谓锻治过分。敝，谓革理受损伤。桡，曲，起翘，不平整。

³“视其钻空”二句：钻空，穿线连缀革片的孔眼。惌（wǎn）：孔眼很小的样子。郑司农曰：“小孔貌。”

⁴“视其里”二句：里，指皮甲内面。易，修治平滑、细致。

⁵“视其朕”二句：朕，皮甲缝合处，衣缝。江永曰：“谓甲之缝也。”直，指皮甲连缀缝针脚笔直，无弯曲。

⁶“櫜之”二句：櫜（ɡāo），盛甲衣或弓箭的袋子。约，少，小。又有屈曲义。此指宜于收放、体积小。《楚辞·招魂》：“土伯九约。”《注》：“约，屈也。……其身九屈。”

⁷丰：大，丰满。此谓甲衣有光耀，使人看起来似乎很宽大丰满。

⁸欲其无齘（xiè）：无齘，此谓革片不互相磨擦，则穿时贴身合体。王聘珍曰：“谓札叶（甲片）不欲相磨切，如人之怒而切齿也。”齘，本义牙齿相磨切，引申为物体相接处参差不密合。

⁹更：此谓好，优良。郑司农曰：“善也。”

¹⁰周：郑《注》曰：“密致也。”

¹¹明：郑《注》曰：“有光耀。”

¹²变：此谓革甲缝合紧密无空隙，则穿甲者行动变换自如、合体便利。郑司农曰：“随人身便利。”

【译文】

凡甲衣，如果皮革锻治不细致周到，甲衣就不坚固，而如果锻治过分致使革理损伤，就会使甲衣易于曲折不平而不强韧。凡观察甲衣质量好坏的的方法：看看甲片上为穿丝绳连缀甲片钻的孔眼，孔眼要小；看看甲片的内面，要刮治得平整而光滑；看看甲衣的缝，要上下对得很直；把它卷起装进袋子里，要体积小；把它举起而展开来看看，要显得宽大丰满；穿到身上试试，要甲片间不相互磨切。看到甲片上的钻孔很小，就知道甲衣很坚固；看到甲片的内面平整而光滑，就知道甲衣的材料优良；看到甲衣上的缝笔直，就知道做工精良；卷起来装进袋子体积小，就知道缝制精致紧密；举起来展开显得宽大丰满，甲表就一定很有光彩；穿到身上甲片不相互磨切，穿甲者就能行动自如合体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