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季裕

宋小说家。名绰，字季裕。清源（今山西清徐）人。建炎间知鄂州。作有小说集《鸡肋编》等。

米 元 章

庄季裕

米芾元章，或云其母本产媪，出入禁中，以劳补其子为殿侍，后登进士第。善书，尤工临模，人有古帖，假 [1] 去，率多为其模易真本。至于纸素 [2] 破污，皆能为之，卒莫辨也。有好洁之癖，任太常博士，奉祠太庙，乃洗去祭服藻火 [3] ，而坐是被黜。然亦半出不情 [4] 。其知涟水军日，先公为漕使，每传观公牍，未尝涤手。余昆弟访之，方授刺 [5] ，则已须盥矣。以是知其为伪也。宗室华源郡王仲御家多声妓，尝欲验之。大会宾客，独设一榻待之，使数卒解衣袒臂，奉其酒馔，姬侍环于他客，杯盘狼藉，久之，亦自迁坐于众宾之间。乃知洁疾非天性也。然人物标致可爱，故一时名士俱与之游。其作文亦狂怪。尝作诗云：“饭白云留子，茶甘露有兄。”人不省“露兄”故实，叩之，乃曰：“只是甘露哥哥耳。”大观中，至礼部员外郎知淮阳军卒。

本篇出自《鸡肋篇》。

米芾，字元章。《宋史》有传，记载了他三方面的事迹：一，他是宋代有名的金石书画家，对金石书画非常痴迷，见到喜欢的就会千方百计收归己有；二，在服饰和行为方面，喜欢特立独行。“冠服效唐人，风神萧散，音吐清畅，所至人聚观之。而好洁成癖，至不与人同巾器”；三，说话、作文幽默、诙谐，常常被人传笑。

这篇小短文也叙述到了米芾的这三方面的特点，其中对他“好洁”的记载比较有特色。六朝轶事小说，如《世说新语》，“记言则玄远冷峻，记行则高简瑰奇，下至谬惑，亦资一笑”（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总之，目的是为了突现某些言论或行为，效果多近于怪诞。而宋人的笔记多求征实，征实有时会损害文学的虚构性、形象性，但有时也恰恰增强了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复杂性，使人物形象变得有血有肉，反而更符合艺术的真实性原则。短文中记载米芾的“好洁”正体现了这一点。米芾有洁癖，短文在记述时并没有一味地去渲染、夸张他的洁癖，而是从日常的事件中观察和证实他的“好洁”：先是记述传闻，米芾“洗去祭服藻火，而坐是被黜”，行事如此不合乎常情，使人人皆知其有洁癖，表现了他好洁的极端方面；“传观公牍，未曾涤手”，可是有人拜访他，他刚刚拿到人家的名帖，就要去洗手。大约是因为有闲暇，所以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洁癖，而伪装“好洁”。这是作者对比亲戚的见闻，说明米芾的洁癖有时是在伪装，显示了他性格中矫情、做作的一面；在酒宴上，主人为了验证米芾的洁癖，为他单独设席，但他却不知不觉混迹于姬侍和众宾中间，把“好洁之癖”抛到了九霄云外，身边杯盘狼藉也毫不介意，这又显示了其性格中自然率真的一面。通过方方面面的展示，米芾可笑又可爱、可厌而不可憎的形象便跃然纸上了。

（宁俊红）

注　释

[1].假：借。

[2].素：写字用的丝绸或纸张。

[3]. 藻火：海藻、火焰，是古代官吏绣在官服上的图案。

[4].不情：不合乎常理。

[5].刺：名帖，相当于后来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