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族客福史序

按：此文原载《潮州文概》，蒙陈万捷先生提供刊稿复印件。

世而大同也，民胞物与，何辨乎种？然世未进大同，而又值由国家竞争进而为种族竞争时代，则不能不辨其种，尤不能不辨其族。辨之维何？盖将联其同族，结乃团体，振乃精神，以与异族竞争于优胜劣败之天耳；非然者，自分畛域，猜忌分离，同族已为鹬蚌之相持，异族必为渔人之得利。以汉族处今日竞争集矢之秋，凡属同族，同德同心，尚难免于劣败之列；若稍存畛域，则种绝族灭之祸，旋踵即至，每一念及，为之悚然。

溯汉族辟土开疆，奠定中原以还，始而播衍于中国，继而扩殖于南洋，虽地居不同，语言各别，初不过转徙有前后，变化有钜微，其同为汉族则一也。否则如苗瑶黎侗之异族[36]，自汉族繁殖之后，即有存者，自为风俗，成历史之遗物耳，何至于与汉族混哉？乃近有著作，竟贸然不察，以客家、福老语言之差异乎广音，遂以客家、福老为非汉族；且以“老”作“狫”，更有一二著作，以“客家”作“哈加”，抑何其傎哉！

夫以“老”作“狫”，只见一书，谬妄人所共知；以“客家”作“哈加”，则始见于屠寄《中国地理》初二版。其后一二讲授家，遂依此编讲义。屠寄之致误，不过译西书之音所致，而西书之有此名词，则以其见中国南方，有称后来之北人为“客家”，遂以为汉族之外另有一种。屠寄译书，未察由来，将“客家”之音译为“哈加”，遂致此误。其后已自知之，故三四版时，经自行删改。今以平心论之，在此等著作之初心，谓其有意自分畛域，蹈兄弟墙，当亦所无，而无稽之语，稍有识者见之，亦当不值一笑，实不容稍为之辩；然恐以讹传讹，万一流于互相歧视，互相离异，至演成种灭族绝之祸，则涓涓之塞，又岂能已哉？此邹、张二子，所以据历史，考经典，而编成此《汉族客福史》也，即所以辨其为同者。结乃转体，振乃精神，与异族竞争于优胜劣败之天也。然则此编之旨，既合同族以与异族竞，则凡非同族者，皆在排拒之列乎？是又不然。盖他族与汉族，久已相安，利害相共者，非特无外视之心，且有同忾之切，是则本书之旨也。

书成，求序于余，余以此编出于辨明汉族联合汉族不得已之苦心，有合乎阳明先生六经皆圣贤不得已之言，故乐为之序。但据编者云，学识已浅，此编之成又在旅行中，书籍复少考据，简略脱漏之处，原所自知。是则望于高明之士，引而进之矣。是为序。

原编者辉东按：光绪末年，香山黄晦闻所编《广东乡土历史教科书》，有《客家福老非汉种》一课，经潮梅人士反对，《岭东日报》抨击，卒毁其版。又，邹、张二子，即邹鲁、张煊。

一九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