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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贾母:爱与美的幸运之神
六、审美情趣与生活雅兴
贾母不仅欣赏少女之美,更欣赏艺术的精妙与大自然的风光景致,绝不是对大自然的美丽奥妙视而不见的一般俗人。那些为了生计而劳累工作的人已经没有力气看大自然一眼,至于暴发户也只懂得看金光闪闪的名牌珠宝,贾母则是在贵族世家的审美品味涵养之下,处处流露出高雅精致的美感情趣,甚至必须说,在贾府所有的成员里,贾母其实是最懂得欣赏各种美的一位。
(一)自然之美
正如罗丹(Auguste Rodin, 1840—1917)所说的,“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1]。既然世界自古以来就从来没有失去过色彩,那么,只要保有优雅的心灵和清明的眼睛,无论在什么年纪都能发现美,甚至创造美。对于拥有优雅心灵的老人而言,看见春花时虽然不再痴迷,却更能超越花落的感伤而领受蓬勃的生机;同时也一样会雀跃地等待冬雪,感受晶莹剔透的纯洁与一尘不染的静谧。第三十九回就透过宝玉说道:
老太太又喜欢下雨下雪的。不如咱们等下头场雪,请老太太赏雪岂不好?咱们雪下吟诗,也更有趣了。
喜欢下雨下雪的老太太,确实真是不多见啊!尤其下雨下雪的美似乎是专属于诗人的,无论是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之一)、李贺的“依微香雨青氛氲”(《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四月》)、张志和的“斜风细雨不须归”(《渔父歌》)、杜牧的“多少楼台烟雨中”(《江南春绝句》)、温庭筠的“霏霏雾雨杏花天”(《阳春曲》)或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江雪》)、李商隐的“如何雪月交光夜”(《无题》),雨和雪都因为诗人的笔触而留下幻梦般的画境,不再是造成不便的生活困扰。从这个角度来说,贾母简直拥有一颗不老的诗心,像个文艺少女一样对于周遭的美好无比敏感多情,不但喜欢下雨下雪,当她带领刘姥姥逛大观园时,一行人到达探春所居之秋爽斋,贾母隔着纱窗往后院内看了一回,因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第四十回)可见贾母连对少有人懂得欣赏的树形树姿,都别有一番眼光,比起欣赏春花是更高一层,因为花朵的缤纷本来就比较能引起注目,被春花吸引其实并不特别。当然贾母更赏花爱花,因此当她瞒着凤姐突如其来,到了众人赏雪联句的芦雪庵,一进入室中,第一眼就先看到宝玉从妙玉栊翠庵求来的红梅花,并且立刻笑着赞美:“好俊梅花!你们也会乐,我来着了。”(第五十回)对于能够凑巧地躬逢其盛感到十分喜悦,显示出对红梅花的欣赏完全不亚于宝玉与金钗们。
如此一来,对于一年中最美丽的月亮当然不会错过,第七十五回写时序来到中秋月圆时,贾母认为“赏月在山上最好”,因命往那山脊上的大厅上去,众人随之到达凸碧山庄,举家团圆。山上视野开阔,中天皓月更可以精华尽现,朗照无边月色清光,这正是赏月的极致。
(二)音乐之美
当然,贾母所欣赏的美不只是大自然,更包括人为的艺术表现,尤其是音乐。小说中对这一点描写的例子也一样多,就在第七十六回阖家于中秋赏月时,
贾母因见月至中天,比先越发精彩可爱,因说:“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因命人将十番上女孩子传来。贾母道:“音乐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远远的吹起来就够了。”……只听那壁厢桂花树下,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地净,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都肃然危坐,默默相赏。听约两盏茶时,方才止住,大家称赏不已。……众人笑道:“实在可听。我们也想不到这样,须得老太太带领着,我们也得开些心胸。”贾母道:“这还不大好,须得拣那曲谱越慢的吹来越好。”……只听桂花阴里,呜呜咽咽,袅袅悠悠,又发出一缕笛音来,果真比先越发凄凉。大家都寂然而坐。
这里所表现的品味并非热闹恶俗之流,而是一种极简主义之下的纯净饱满,尤其在慢速的节奏下更让一缕笛音充分演绎,产生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动人效果。并且贾母不只是让笛子的声音之美藉由独奏的方式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更懂得利用其他的方式让音乐的美感收到加倍的效果,例如第四十回描写刘姥姥逛大观园时,贾母一行人至探春所居之秋爽斋,忽一阵风过,隐隐听得鼓乐之声,贾母闻知是家中梨香院的那十来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便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他们也逛一逛,咱们可又乐了。”便命她们进来,“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众人都说那里好。接着第四十一回承所说,“不一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正值风清气爽之时,那乐声穿林度水而来,自然使人神怡心旷”,果真所言不虚。贾母当然不了解这是物理学上的“声学”原理所致,但却从相关经验中学到了“借着水音更好听”的品位,使她懂得主动安排演奏场所,透过水音的清亮提升了音乐的审美效果,不愧为行家。
这样深厚的音乐素养与高雅的艺术品位,当然使贾母无法忍受嘈杂喧嚣的噪音。第五十四回写元宵夜宴听戏时,贾母因为“刚才八出《八义》闹得我头疼,咱们清淡些好”,因此建议“弄个新样儿的。叫芳官唱一出《寻梦》,只提琴至管箫合,笙笛一概不用”,再“叫葵官唱一出《惠明下书》,也不用抹脸。只用这两出叫他们听个疏异罢了”,通过改变艺术表现之媒介而产生前所未见的新味别趣,果然上台搬演之后让众人听得鸦雀无闻——
薛姨妈因笑道:“实在亏他,戏也看过几百班,从没见用箫管的。”贾母道:“也有,只是像方才《西楼·楚江晴》一支,多有小生吹箫和的。这大套的实在少,这也在主人讲究不讲究罢了。这算什么出奇?”指湘云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节,他爷爷有一班小戏,偏有一个弹琴的凑了来,即如《西厢记》的《听琴》,《玉簪记》的《琴挑》,《续琵琶》的《胡笳十八拍》,竟成了真的了,比这个更如何?”众人都道:“这更难得了。”贾母便命个媳妇来,吩咐他们吹一套《灯月圆》。
由这段描写可见,贾母的音乐素养确实是从小培养出来的,而且是在贵族世家有经济能力、也有钻研兴趣的环境下,对艺术精益求精的结果。其中财富固然是不可或缺的条件,这些戏班的畜养所费不赀,一般的富裕人家根本养不起;但所谓的“富贵”,关键在于“贵”字,“贵”的精神涵养才能使富有不落入暴发户的浅俗喧哗,而能有一份优雅、精致、沉静所带来的脱俗,耐人寻味。
这种“豪华落尽见真淳”的淡雅品味,还表现在茶道上。第四十一回叙写贾母带着刘姥姥一行人到了妙玉的栊翠庵,与出面亲自待客的妙玉有一番对话:
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贾母接了,又问是什么水。妙玉笑回:“是旧年蠲的雨水。”贾母便吃了半盏。
其中,产于安徽省六安霍山地区的六安茶,以茶香醇厚闻名,属于明清时期最为人所称道的六品之一,与虎邱茶、天池茶、阳羡茶、龙井茶、天目茶并列,“入药最效,但不善炒,不能发香而味苦,茶之本性实佳”[2];但贾母所爱的却不是这些名品,反倒接受茶味较为高爽淡雅的“老君眉”,并且用以烹煮的是“旧年蠲的雨水”,在年月的沉淀净化之下水质更为甘醇,能与淡雅的“老君眉”相衬,于是才吃了半盏。剩下的便递与刘姥姥尝尝,刘姥姥一口吃尽后,心得是:“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更好了。”贾母和众人都笑起来。可见这种茶是以“淡”为韵,必须细细品味始能感受其耐人寻味之美,不以强烈浓郁的感官刺激为重,因此不能为刘姥姥所领略,这也是“清淡些好”的“雅致”表现。
(三)色彩之美
在音乐审美上“清淡些好”“音乐多了,反失雅致”的淡雅之美,也同样体现在“又大方又素净”的居家布置上。第四十回写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段,当众人来到宝钗所住的蘅芜苑时,贾母对其中“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的居家环境,摇头说:
“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摆?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得。我最会收拾屋子的,如今老了,没有这些闲心了。他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收拾的好,只怕俗气,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他们还不俗。如今让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净。我的梯己两件,收到如今,没给宝玉看见过,若经了他的眼,也没了。”说着叫过鸳鸯来,亲吩咐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案:即原来吊挂的青纱帐幔)也换了。”
遥想蘅芜苑重新布置后的场景,显然贾母并未破坏原来素净简单的基调,因此所增换之物项也都是以黑白为主色的装饰品,但却因为精细不俗的造型与质地,以及摆放位置能与周遭的整体均衡协调,便产生高贵雅致的美感,为空空如也的房间画龙点睛,创造出水墨画般的灵动气韵而不会流于累赘与俗艳,完全不同于暴发户“有好东西也摆坏了”的俗气。这也落实了贾母所自称“让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净”的高雅境界,诚然并非夸口。
当然,贾母的美学品位是能淡雅也能娇艳,尤其在配色上,有黑白的淡雅也有红绿的娇艳。同样在第四十回中,贾母也为林黛玉的潇湘馆重新布置一番,其配色的观念十分新颖不俗,所谓:
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来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明儿给他把这窗上的换了。……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明儿就找出几匹来,拿银红的替他糊窗子。
这一幅新糊上的银红色“霞影纱”,就是将来宝玉作“芙蓉女儿诔”后所修改的“茜纱窗下,我本无缘”(第七十九回)这两句中的“茜纱”,以致让黛玉感到与宝玉无缘的不祥而变了脸色。至于原来潇湘馆的整体色彩,乃是一片绿色竹荫中配上绿窗纱,难免流于没有层次变化的单调,因此贾母才会说“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于是在没有红艳桃杏的衬托之下,就通过窗纱的颜色来创造立体层次,而因应竹子的绿选用了霞影纱的红,形成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境,也在清幽中增添了生气,在寒冷里加入了温暖。
小说中,红与绿这两种原色的组合,也鲜明地体现在怡红院的植物安排上,其庭院中“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颗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因此宝玉认为:
此处蕉棠两植,其意暗蓄“红”“绿”二字在内。若只说蕉,则棠无着落;若只说棠,蕉亦无着落。固有蕉无棠不可,有棠无蕉更不可。……依我,题“红香绿玉”四字,方两全其妙。(第十七回)
这样红绿兼备的色彩设计与命名原则,到了元妃回来省亲时,宝玉奉命为四大建筑作诗,在《怡红快绿》这一首里,仍然一再突显红绿的对比并存,说道: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于是怡红院的蕉棠两植、红绿两全,就在“红香绿玉”的题名与“绿蜡红妆”的题诗上充分展露。不只如此,小说家的“物谶”设计中,有一组就是袭人的松花汗巾与蒋玉菡的大红色茜香罗,通过宝玉的牵引交换,用来缔结袭人与蒋玉菡的宿命姻缘,恰恰也是“松青大红”的红绿组合。
事实上,《红楼梦》中的红绿相配是很常见的视觉景象,尤其在衣饰上,诸如:第三回“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一个丫鬟”,第二十四回“鸳鸯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第二十六回袭人“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第四十五回宝玉“里面只穿半旧红绫短袄,系着绿汗巾子,膝下露出油绿绸撒花裤子”,第六十三回“宝玉只穿着大红棉纱小袄子,下面绿绫弹墨夹裤”,芳官“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是水红撒花夹裤”,又第七十回晴雯“只穿葱绿院绸小袄,红小衣红睡鞋”,芳官则是“红裤绿袜”。这些都和怡红院的“红香绿玉”“绿蜡红妆”类似,而与潇湘馆的“绿竹红纱”一样,展现出第三十五回所揭示的色彩美学:
莺儿道:“大红的须是黑络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颜色。”宝玉道:“松花色配什么?”莺儿道:“松花配桃红。”宝玉笑道:“这才娇艳。再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
莺儿是巧手慧心的工艺配色专家,贾宝玉则是追求新雅不落俗套的审美专家,两人一致认可“大红配石青”“松花配桃红”的配色原则,正是因为由此能够达到“这才娇艳”的美感效果,在在可见全书中的配色原则与色彩美学。早在五代时期(9世纪)荆浩就在《画说》中印证了这一点:
红间黄,秋叶堕。红间绿,花簇簇。青间紫,不如死。粉笼黄,胜增光。[3]
如此一来,岂非证实了贾母也同样具备画家的审美眼光,让潇湘馆的外观从平面化为立体,从单调变成娇艳?
也因为如此之逼近画家的敏锐,第五十回描写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四面粉妆银砌的山坡上遥等,后面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的如画景象,贾母看了喜得忙笑道:
“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他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像个什么?”众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双艳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那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
这正是著名的“宝琴立雪”,这幅绝色图画融入了优美的诗歌意境,脱化自唐代元稹《酬乐天雪中见寄》所歌咏的:
石立玉童披鹤氅,
台施瑶席换龙须。
……
镜水遶山山尽白,
琉璃云母世间无。
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诗情画意的具体呈现。可是,当时却也只有贾母以独特的镜头映现出来,提醒在场的其他人一起发现美,注意到这一幕非凡的人物风光,这岂非突显了她的独具慧眼?尤其是,宝琴立雪的美感更胜于明代仇十洲(仇英)所画的《双艳图》,原因就在于:仇英虽然名列“明四家”中,与唐伯虎齐名,也擅长人物画,特别是仕女图,可是他出身工匠,早年做过漆工,属于第二回贾雨村所谓“生于诗书清贫之族”的“逸士高人”,缺乏公侯富贵之家的阅历眼界,因此即使技艺高超,仍然画不出宝琴那有如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之美,更画不出他所没有见过的珍贵超凡的凫靥裘,于是名画《双艳图》反倒大为失色了。
(四)创新形式
从前面那些“弄个新样儿”的种种例子中,其实已经展现出贾母不落入陈套的创新精神与脱俗品味,也因此她索性改良各种生活中的既定形式,以增加更鲜活风雅的生活情韵。
如第四十回,提到贾母和王夫人商量着给史湘云还席时,宝玉建议道:“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别致。”贾母听了,说“很是”,随即便命依样置办酒席。
同样在第四十回中,又写到贾母这位配色专家充满了尝试创新的能动性,对府中所藏的十分轻软厚密的软烟罗,她说:“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后来我们拿这个作被作帐子,试试也竟好。”而当刘姥姥认为糊窗子未免暴殄天物,应该用来做衣裳才不浪费时,贾母立刻又道:“倒是做衣裳不好看。”显然是娴熟已极的经验之谈,而这些经验都来自于创新的尝试,把软烟罗的各种表现潜能都开发出来,所以才能知道用来做帐子很美,做衣裳则是黯淡无光,这么一来就能让软烟罗不仅物尽其用,也能物尽其美,在最恰当的用途上展现出最精彩的效果。
另外,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一段写凤姐过生日,贾母别出心裁想出另一种庆生方式,说道:“我想往年不拘谁作生日,都是各自送各自的礼,这个也俗了,也觉生分的似的。今儿我出个新法子,又不生分,又可取笑。……我想着,咱们也学那小家子大家凑分子,多少尽着这钱去办,你道好顽不好顽?”这种扮家家酒式的乐趣,化解了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把行礼如仪的常规融入游戏成分,不但是一种创意的表现,也使贵族家庭的呆板生活轻松活泼得多。
整体而言,贾母在世家才德、母权施展、慈悲宽柔、审美情趣与生活雅兴上,都达到了儒家的最高理想。可以说,贾母是“富而好礼”“守礼而仁”的最佳典型,因此在玉帛礼制的框架内往往以温暖的人情给予滋润;又完全达到“知乐而仁”的境界,让钟鼓齐发的时候,能有清畅悠然的性灵感动人心,是贵族之“贵”字所代表的精神性的高度体现者。如谷川道雄所强调,“贵族之所以为贵族的必要资格,在于其人格所具有的精神性”[4],如此一来,贾母正是曹雪芹用来表彰贵族价值的人物典范。
[1] 〔法〕罗丹著,沈琪译:《罗丹艺术论》(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页62。
[2] 见(明)屠隆:《考盘余事》,卷3,收入《丛书集成新编》第50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页339。
[3] 见(五代)荆浩:《画说》,收入(明)唐志契编著,王伯敏点校:《绘事微言》(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卷3,页82。
[4] 参〔日〕谷川道雄著,马彪译:《中国中世社会与共同体》(北京:中华书局,2004),页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