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邓小平、胡锦涛关于重新评价毛泽东的谈话
十一届六中全会上对毛泽东在中国革命中的历史地位及功过的评价,是受到当时党内、社会上形势的局限的,部分历史是不实的。不少同志是违心地接受的。历史是我们走过来的,不能颠倒,不能改变。对毛泽东一生功过评价,一直是有争论的。我对彭(真)、(谭)震林、(陆)定一说了:你们的意见是对的,但要放一放,多考虑下局面,可以放到下世纪初,让下一代作出全面评价嘛!毛泽东的功过是摆着的,搬不掉,改不了。有人担心对毛泽东全面评价,会导致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功绩被否定,会损害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我看,不必担心。我建议,对毛泽东一生的评价,可以在我们这一代走后,作全面评价。到那时,政治环境会更有利,执着意见会少些。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对过去的错误、过失和违心、不完整的决议作出纠正,是共产党自信、有力量的表现,要相信绝大多数党员,相信人民会理解、会支持的。
----邓小平1993年1月15日在上海西郊宾馆召开的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
注:1993年1月15日,在上海西郊宾馆召开了一次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中共第十四届中央政治局全体常委江泽民、李鹏、乔石、李瑞环、朱镕基、刘华清、胡锦涛外,还有邓小平、陈云、彭真、万里、薄一波、杨尚昆、王瑞林。邓小平在会上作了关于若干年后对毛泽东历史地位和一生功过,要作出科学、全面评价的讲话。当时江泽民在会上提出,对小平同志这一谈话纪要及其它同志的发言纪要,作为一次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通过的议题存案。在会上曾举手表决,一致通过。
当年中央政治局和小平同志的意见、决议是存在的,我个人是理解的,迟和早要解决好的。这是建国后很主要的政治问题、党的组织问题。我们这一代人或许能在没有束缚的情况下处理好,当前工作千头万绪,待解决的问题、矛盾较多,如能在较和平的的政治气氛、环境下解决对毛泽东一生的评价,就能有较大的共识。
胡锦涛2004年7月与万里的谈话
序言:
功劳盖世罪恶滔天
李锐
本文提要:“在意识形态改革中,要以胡锦涛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为总纲,以马克思、恩格斯晚年的民主社会主义、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以及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基础,吸收社会民主党民主执政、廉洁执政和缩小三大差别(城乡差别、工农差别、脑体劳动差别)的治国经验,构建与世界民主潮流相和谐的意识形态,形成一套完整的、适宜国情的执政理论。这一理论体系应命名为民主社会主义理论,载入党章和宪法;从今以后,不再把任何人的名字列入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以消除个人崇拜的遗风和影响,建立改革派的话语权。中国共产党改名为中国社会民主党,参加社会党国际,以继承马克思、恩格斯所建立的社会民主党历史源流,确立改革派的历史正统地位,让国人耳目一新,让世界耳目一新。走了这一步,对于统一中华,对于改进中国与欧盟、美国、俄罗斯和一切民主国家的关系,将发生重大影响,为中华腾飞创造好的国际环境。”(《结束语》)辛子陵这些建言,属于党和国家发展的大战略。关于消除个人崇拜的遗风和影响,建立改革派的话语权问题,特别值得重视。
二十多年来的改革开放如同扭秧歌一样,不能一往直前地前进,究其原因,就在于“左”的干扰不断,总是有人说三道四,甚至兴风作浪,打着毛泽东的旗帜,攻击正确的路线和政策。辛子陵的《千秋功罪毛泽东》一书,根据邓小平遗言,把评毛引向深入,是改革开放以来在意识形态领域的重大突破,彻底打碎了毛泽东留下的所谓“反对修正主义道路”和“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两道唬人的紧箍咒,为改革派争得了话语权,争得了历史正统地位。从今往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理直气壮地推进改革开放事业,再也用不着打“左”灯往“右”拐了。作者的春秋史笔,兼有评论,尤其《导言》和《结束语》的理论阐述,极有说服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该书《结束语》明确指出:“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暴力社会主义的恶性发展。大跃进三年,全国有三千七百五十五万人被活活饿死。损失约一千二百亿元。文革十年,照叶剑英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的说法,整了一亿人,死了二千万人,浪费了八千亿人民币。如果再加上李先念(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在全国计划会议上)说的国民收入损失五千亿,浪费和减收共计一万三千亿人民币。从新中国成立到一九七六年毛泽东去世,没有内战,没有重大自然灾害,非正常死亡在五千七百五十五万人以上,经济损失一万四千二百亿元。近三十年国家基本建设投资总额为六千五百亿元,两次大折腾的损失,是我国前三十年基建投资总额的两倍多。就是说,本来可以用于建设国家和改善人民生活的宝贵资金,有三分之二以上被毛泽东折腾掉了。这就是毛泽东以阶级斗争为纲建设国家的总成绩单。”以这个“总成绩单”为依据,作者的结论是:毛泽东过大于功,倒三七开,是伟大的革命家,失败的建设者。
我一九七九年初回到工作岗位时,曾经说过:毛泽东功劳盖世,罪恶滔天。前者指革命,后者指执政。读者看本书第十八章《共产主义地狱》(上)、第十九章《共产主义地狱》(下),就会理解“罪恶滔天”所言非虚。毛泽东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一九四九年取得胜利。但这盖世的功劳,比起他执政后给国家和人民所造成的灾难来,只能是次要的,第二位的。
一九八○年,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第二个《历史决议》讨论会,我参加了这个会。对毛泽东的是非功过问题,四千多名高级干部中相当多的人是这个意见。邓小平作为一个党的老领导人,为了引导全党全国人民从个人崇拜的迷误中走出来,又避免党的分裂,他在讲话中肯定毛泽东的功劳是第一位的,要继续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建设社会主义。在这个认识的基础上,一九八一年六月,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作出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这个决议,对团结全党初步纠正毛泽东建国以后的错误,扭转原来的历史错误路线,使中国走上改革开放的正道,是起了历史性作用的。我曾经在文章中说过,这个《决议》是总结毛泽东晚年错误的开始。《决议》是邓小平主持通过的,只着重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没有从根本上否定毛泽东的空想社会主义路线。作者在书中记载,十二年以后,邓小平在上海会议上坦诚地说:十一届六中全会上对毛泽东在中国革命中的历史地位及功过的评价,是受到当时党内、社会上形势的局限的,部分历史是不实的。不少同志是违心地接受的。历史是我们走过来的,不能颠倒,不能改变。对毛泽东一生功过评价,一直是有争论的。我对彭(真)老、(谭)震林、(陆)定一说了:你们的意见是对的,但要放一放,多考虑下局面,可以放到下世纪初,让下一代作出全面评价嘛!毛泽东的功过是摆着的,搬不掉,改不了。有人担心对毛泽东全面评价,会导致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功绩被否定,会损害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我看,不必担心。我建议,对毛泽东一生的评价,可以在我们这一代走后,作全面评价。到那时,政治环境会更有利,执着意见会少些。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对过去的错误、过失和违心、不完整的决议作出纠正,是共产党自信、有力量的表现,要相信绝大多数党员,相信人民会理解、会支持的。
——邓小平一九九三年一月十五日在上海西郊宾馆召开的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
邓小平不认为十一届六中全会决议是对毛泽东的终评价,把重新评毛问题留给后代去解决。尽管《千秋功罪毛泽东》作者遵从邓小平的遗言,可能书中有关评述,仍会在中国政坛引起震动,有人会有石破天惊之感。这本书的问世,使我们又看到了那个荒唐、混乱和血腥的年代,对留恋毛泽东时代的极左思潮的遏制,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自有极大的意义。
本书在理论上有建设性的贡献。有关《共产党宣言》发表后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发展,在《结束语》中作了提纲挈领的梳理。作者认为马克思、恩格斯青年时代是共产主义者(空想社会主义理论加上暴力革命手段),而晚年是民主社会主义者。他们解散共产主义者同盟后,没有建立过共产党,在他们指导下建立的是社会民主党。“共产主义”是被他们晚年抛弃了的口号。列宁同第二国际的争论,第二国际是正确的。在社会主义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问题上,考茨基、卢森堡、普列汉诺夫对列宁的批评是中肯的。第二国际所属政党,百年来坚持马克思学说的正确方面,没有对资产阶级实行彻底的决裂,通过议会斗争、工人运动,走改良主义道路,从而推动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不断变化,在消灭三大差别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欧洲民主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正统。《共产党宣言》误导了列宁、斯大林、毛泽东这些伟大的使徒,这些伟大的使徒又把《宣言》中的空想和暴力发挥到极端,误导了第三国际和社会主义阵营各国的党和人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社会主义阵营的瓦解和失败,是因为“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道路从根本上就错了。一场以消灭私有制为结局的革命,一种以排斥先进生产力为特征的社会制度,无论以什么堂皇的名义,都是没有前途的。代表先进生产力的资产阶级和私有制,无论遭到多大误解,无论怎样被妖魔化,终都会被人类认同的。人类就是这样不顾平等、正义的呼喊,脱离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后,在科学、民主和法制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地走向文明的。资本家和知识分子代表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是不能消灭的,消灭了还得请回来。这是二十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失败留给后世的根本的教训。
新民主主义属于民主社会主义思想体系,可说是毛泽东思想的精华。坚持毛泽东思想,即珍视新民主主义。一九九一年由邓小平题写书名的《毛泽东选集》,只包括前四卷,而不包括第五卷以后的著作和讲话,就是这个意思。作者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马克思、恩格斯的民主社会主义思想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它将像今日欧洲那样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富裕文明、公正和谐的民主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向民主社会主义转变,是服膺马克思、恩格斯晚年遗教,继承新民主主义革命传统,彻底脱离苏联模式,回归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定位。”(《结束语》)这个“定位”为党和国家在意识形态上转轨舖平了道路: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社会主义“三面红旗”都没有丢,但又彻底摆脱了“左”的意识形态的羁绊,抛弃了误导中国三十年,给国家带来贫穷、动乱和专制,至今仍掣肘和否定改革开放的错误理论--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到毛泽东的极左教条。
作者建议:“在意识形态改革中,要以胡锦涛的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为总纲,以马克思、恩格斯晚年的民主社会主义、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以及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基础,吸收社会民主党民主执政、廉洁执政和缩小三大差别(城乡差别、工农差别、体脑劳动差别)的治国经验,构建与世界民主潮流相和谐的意识形态,形成一套完整的、适宜国情的执政理论。这一理论体系应命名为民主社会主义理论,载入党章和宪法;从今以后,不再把任何人的名字列入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以消除个人崇拜的遗风和影响,建立改革派的话语权。中国共产党改名为中国社会民主党,参加社会党国际,以承续马克思、恩格斯所建立的社会民主党的历史源流,确立改革派的历史正统地位,让国人耳目一新,让世界耳目一新。走了这一步,对于统一中华,对于改进中国与欧盟、美国、俄罗斯和一切民主国家的关系,将发生重大的影响,为中华腾飞创造好的国际环境。”(《结束语》)辛子陵这些建言,属于党和国家发展的大战略。关于消除个人崇拜的遗风和影响,建立改革派的话语权问题,特别值得重视。
关于改变党的名称问题,可能会引起惊骇。这是真正的与时俱进。孙中山领导推翻帝制的民主革命,开始叫同盟会,建立民国后为适应责任内阁的需要,与几个小党派联合改组为国民党,袁世凯篡国称帝,孙中山发起二次革命,改称中华革命党,护法战争中为强调正统又改称中国国民党。据曾在延安担任美军观察组成员的谢伟思回忆,一九四四年八月,毛泽东与他谈话说:“为了与美国的合作,共产党人还考虑过要不要改变自己的名称的问题。”1邓小平在晚年与高级干部谈话时也说过必要时改变党的名称。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的是社会民主党。发表《共产党宣言》时并没有共产党,这个文件本来叫《共产主义宣言》。2共产党这个名称是“腰河里发水”──一九一八年列宁与第二国际闹分裂才叫响的。既然消灭私有制的整个理论体系错了(详见本书《结束语》第一部分,这里不展开论述),目前我们经济中出现了私有制,在宪法中又有了保护私有财产的条款,作为执政党仍叫共产党就不合适了,还准备“共”的产呢?!
我常说,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从历史和实践来考察,马克思主义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我们过去是怎样执行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应当怎样发展,我们都搞清楚了吗?长期以来,假马克思主义大行其道,而真马克思主义却蒙上了“修正主义”的灰尘。这主要是文化专制主义在作祟,它来源于政治专制主义。一党专政导致思想意识形态定于一尊,而这个“一尊”,又是背离马克思主义的列宁主义、斯大林主义和毛泽东理论中的错误部分。理论界不少人在重新认识马克思主义,我又一次从辛子陵的书里找到了知音。原来我们在改革开放前所搞的穷社会主义,执行的是被列宁、斯大林、毛泽东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中错误的东西,是恩格斯晚年承认“只是一个幻想”3的那些理论和主张,而把它正确的东西当作“修正主义”批了几十年。尽管作者回答得有些简约,但抓住了问题的根本,给人们提供了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思考的线索。
在什么是社会主义和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上,我们曾长期“一边倒”,走苏联式的道路,实行暴力社会主义,消灭私有制,消灭资产阶级,越搞越穷,失败了;改革开放后,实际走瑞典式的道路,实行民主社会主义,保护私有制,团结资产阶级,取得了巨大成功。尽管政治体制改革没有同经济体制改革同步前进,导致腐败丛生等严重问题,但瑕不掩瑜,主流是好的,只要坚持走民主社会主义道路是不难解决的。这个成功表现在二〇〇三年创造了高于一九七八年三十三倍的劳动生产率。据国家统计局计算,一九七八年一年的劳动生产率相当于二○○三年十一天的劳动生产率。劳动生产率归根结底是新制度战胜旧制度、正确路线战胜错误路线、民主社会主义战胜暴力社会主义重要、主要的东西。
鉴于过去犯过的错误和今后应走的道路,我在近年来写的文章中,常谈必须弄清楚三个有关的问题:一是人类历史的发展、文明进步究竟依靠什么?载入宪法的马列主义等“理论领导”应如何认识?中国共产党在历史上起过的作用及其同国家的关系,党应当怎样执政?这本书的内容同这三方面的问题都有涉及或解答。交谈中辛子陵讲了个政治笑话:一个中国人去德国特利尔城参观马克思故居,问看门人:“你们德国出了马克思,为什么不信奉马克思主义?”看门人说:“马克思是大学问家,他留下两本经典,一本穷马克思主义,一本富马克思主义。听老辈人说,上个世纪,有个叫列宁的人很厉害,把那本穷马克思主义抢走了,而且撂下话,不许我们信马克思主义。我们只剩下一本富马克思主义,也不争什么正统,反正日子过好了,偷着乐吧。”这个故事很值得我们深思。我们应当信奉能促进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发展的富马克思主义--民主社会主义,而与穷马克思主义--列宁、斯大林、毛泽东建设社会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彻底告别。
2006年4月
序言:
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
谢韬
本文指要:无论在历史事实上,还是在意识形态上,这是一部在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问题上彻底完成拨乱反正的书。作者以精湛的马克思主义学识和丰富的历史知识,为改革开放争得了历史正统地位,建立了改革派在马克思主义领域的话语权。
列宁、斯大林、毛泽东才是大的修正主义者,他们把恩格斯摒弃的“1848年的斗争方法”当作旗帜挥舞,从“左”面修正了马克思主义。当马克思在天之灵看到列宁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帜要在小生产的经济基础上建设社会主义的时候,看到斯大林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专制独裁滥杀无辜的时候,看到毛泽东把祸国殃民的“文化大革命”说成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创造性的发展”的时候,马克思一定会气愤地说:“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81页)
我们要更加珍视、更加尊重、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的高成果----民主社会主义,而不要陷在被恩格斯否定了的旧理论体系的迷宫里寻章摘句找不到方向。
二十世纪是人类理论的高峰。各种思潮、各种主义都有一批信徒和追随者,打着他们所信奉的旗号登上历史舞台。这是一场评选优社会制度的“模特大赛”,供人类在较长时段内,听其言,观其行,通过理性的比较作出判断和选择。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法西斯主义灭亡了,帝国主义衰落了,世界上剩下三种社会制度展开了和平竞赛。第一种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制度,第二种是以苏联为代表的共产主义制度(辛子陵在本书中称之为暴力社会主义),第三种是以瑞典为代表的民主社会主义制度。竞赛的结果是民主社会主义胜利,既演变了资本主义,又演变了共产主义,民主社会主义正在改变世界。辛子陵在本书《结束语》中生动而深刻地讲述了这个历史发展过程: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是继承和发展的关系,而不是推翻和消灭的关系。这个真理已经为西欧民主社会主义的闪亮崛起和前苏联暴力社会主义的黯然消失所充分证明。二十世纪末,社会民主党以在大多数欧洲国家竞选执政、使欧洲和平进入民主社会主义的历史性成就,告慰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天之灵。欧盟十五国中英国、法国、德国、瑞典、芬兰、奥地利、葡萄牙、荷兰、意大利、丹麦、希腊、比利时、卢森堡等十三个国家是社会民主党或工党执政。社会党国际以红玫瑰为徽记,世人惊呼欧洲红潮涌动。二○○三年四月十六日,欧洲各国首脑云集希腊雅典。在卫城遗址见证下,欧盟成员国以及十个新成员国的国家首脑共同签署了一项入盟条约。从此,捷克、爱沙尼亚、塞浦路斯、拉脱维亚、立陶宛、匈牙利、马耳他、波兰、斯洛文尼亚和斯洛伐克等东欧国家加入了欧盟大家庭,宣告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西欧分裂局面的终结。一个经济繁荣、政治稳定和社会和谐的新欧洲的出现,给纷扰的世界平添了几分亮色。全世界那些企图保留他们国家的社会主义前途的改革者们,都把目光转移到民主社会主义运动上来。
社会民主党人对人类文明的历史性贡献是: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化解了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不共戴天的仇恨,化解了社会主义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不共戴天的仇恨,使社会主义运动成为和平的、理性的进化过程。社会民主党人成功地创造了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框架内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的道路。过去我们局限于暴力革命的狭隘经验,指责人家是“修正主义”,现在看来应给修正主义恢复名誉。因为社会民主党人不是对资产阶级没有斗争,不是单方面让步,不仅“修正”了社会主义,而且“修正”了资本主义。
一九六五年,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学习社会主义国家的长处,克服自身发展的困难,曾聚集美国费城召开过一次震撼全球的“世界资本主义大会”,并发表《资本家宣言》提出:“借鉴社会主义人民当家作主的经验,实现股份制的人民资本主义;借鉴社会主义福利制度的经验,实行从生到死包下来的福利资本主义;借鉴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经验,实行国家干预的计划资本主义。”
(卞洪登:《资本运营方略》,改革出版社一九九七年版,第二二七页)
我们习惯称之为发达资本主义的西方国家,都已成为新资本主义,不同程度地民主社会主义化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后,英、德、法、瑞典、挪威和美国纷纷出现全国性的劳资协调,以阶级妥协取代原先誓不两立的劳资对立,若干人士开始提倡用公共建设来解决失业问题,也就是说以国家的积极介入来解决市场经济失灵的危机。领导美国走出一九二九年世界经济危机的罗斯福总统就大胆引进了民主社会主义政策。以英国工党首相布莱尔和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为代表提出的“第三条道路”是修订版的民主社会主义。二○○○年六月三日,克林顿参加了在柏林召开的第三条道路(第三次)首脑会议,他在会上说:“我们要经济增长又要社会公正。我们不相信自由放任主义,但我们也不相信单靠政府能解决这些问题。”会议公报强调:我们相信市场经济必须同社会责任相结合,从而创造长期的经济增长、稳定和全面就业,而国家必须在宏观经济政策方面维持稳定,支持健全的公共财务措施,坚决制止通货膨胀;国家也应促进金融市场稳定,提高透明度和提倡公平竞争。”
(阮宗泽着:《第三条道路与新英国》,东方出版社二○○一年十二月第一版,第二九○~二九一页)
近点算结果,美国参众两院有六十一名议员(全是民主党)是“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会员。美国民主党的经济理念,植根于马克思和凯恩斯的经济思想,主张政府引导市场经济,适度的国有化,实行全民医疗保险,政府办学校,减免穷人税收,提高福利,提高低工资,更多地关怀弱势群体。共和党上台也不改变民主党的社会政策。民主社会主义把美国“赤化”了。
民主社会主义伟大的成就,就是在老资本主义国家通过生产力的大发展和调节分配,基本上消灭了城乡差别、工农差别和体脑劳动的差别,铸就了民主社会主义的辉煌。这一成就使苏联模式的暴力社会主义黯然失色。这是促成苏联和东欧国家“和平演变”的根本原因。社会民主党人用团结资产阶级发展先进生产力的办法,实现了差别日益缩小的共同富裕。在民主社会主义国家已经没有农村和农民了。据二○○三年九月一位旅行者随机采访的资料,在法国小城波尔多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普通市民月收入约一千五百欧元(欧元与人民币的比价为一比九),在郊区和乡间工作的人(原来的农民)月收入为一千至一千二百欧元,白领阶层月薪为一千八百至二千欧元,医生、律师、教授更高些,有的月薪达八千欧元,大企业的股东、上层管理人员、葡萄庄园主的收入则远远高于这个水平。随着知识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产业结构不断升级,产业队伍的构成也在改变,主要表现在以体力劳动为主的蓝领阶层急剧缩小,以脑力劳动为主的白领阶层迅速扩大。二十一世纪初,德国蓝领工人只占工薪阶层的百分之六。被《共产党宣言》当作革命主力军与资产阶级对峙的工人阶级变成少数了,这少数人的生活水平也超过了罗马尼亚总统。工人阶级用不着起来革命,随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就这样“解放”了。三大差别的缩小,不是寄托在资本主义的彻底灭亡上,而是寄托在资本主义的高度发展上。
中国没有在苏东巨变中垮台,这要归功于邓小平在这之前实行了改革开放政策。当改革开放路线得到大多数人支持取得主流地位以后,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邓小平和他的主要助手胡耀邦和赵紫阳顶住“复辟资本主义”的压力,解散人民公社,实行包产到户,废止近乎单一的公有制(一九七八年公有制比重占百分之九十九点一),实行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把资本家请回来了,把先进生产力清回来了。读者可以看到,这一系列新政策属于民主社会主义,但为了避免“修正主义”之嫌,我们称之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在江泽民主持下,又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废止计划经济,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二○○二年加入WTO,与世界经济接轨。胡锦涛主政伊始,二○○四年三月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保护私有制的重要条文载入宪法,这标志着中国走上了民主社会主义道路。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领导的改革开放取得了举世公认的巨大成就,这是足以统一全党和全国人民思想的“硬道理”。温家宝总理在世界扶贫大会上宣布:“改革开放以来,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发展,从一九七九年到二○○三年,国民生产总值由三千六百二十四亿元,增加到十一万六千九百亿元,扣除价格因素,增长了八点四倍;同期,全国居民消费水平年均增长百分之七;按现行汇率计算,二○○三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一千○九十美元,人民生活总体上达到小康水平。”
二○○三年,创造了高于一九七八年三十三倍的劳动生产率(据国家统计局计算,一九七八年一年的劳动生产率,相当于二○○三年十一天的劳动生产率)。劳动生产率归根结底是新制度战胜旧制度、正确路线战胜错误路线、民主社会主义战胜暴力社会主义重要、主要的东西。
无庸讳言,改革开放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是贪污腐败、国资流失和分配不公。特别是分配不公导致的两极分化,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浮动。由此引发了对改革开放的回顾和检讨。大多数人是怀着珍惜改革开放成果的善意献计献策,以期纠正偏差,发展大好形势。值得注意和警惕的是,党内“左派”空前活跃起来,他们利用部分群众对改革开放不满的形势,从根本上否定改革开放,鼓吹回到毛时代去。像文化大革命初期那样,先把知识分子推上祭坛,点名批判一些对改革开放建言献策、作出过贡献的“主流学者”,说他们推动市场经济的主张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又把领导主持改革开放的各级领导干部分成“资改派(资产阶级自由化改革派)”和“社改派”,鼓吹在党内外开展一场大斗争,向“资改派”夺权,打倒“资改派”。他们对国内政治形势是这样表述的:“即将到来的这场决战,实质上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资改派掌权还是社改派掌权、作美帝国主义附庸还是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的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生死搏杀。”
“左派”的外交主张掖很骇人听闻:“必须以社会主义国家为小核心,以中国、巴西、委内瑞拉、伊朗等第三世界国家为中核心,以中、俄、印为大核心,结成在某种程度上包括欧盟、加拿大等在内的广泛的反霸统一战线,同霸权主义进行不可避免得斗争,是我们党和国家外交路线的基轴。”(二○○五年十月张德勤网文:《庸俗发展观是“百病之根”》。以下未注明出处的引文均见此文)
当胡锦涛向世界宣示对内建设和谐社会,对外实行和平崛起的战略构想时,“左派”要通过第二次文化大革命改变中央的内政外交路线。他们认为现在的改革开放是改变社会主义方向,是和平演变。“是受到了老修正主义的'资本主义可以和平长入社会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的'新思维'之类谬论的影响”。
改革开放以来大的理论上的失误,是没有分清楚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是修正主义?马克思主义的正统究竟在哪里?“反修防修”的极左理论时时回潮,干扰改革开放,逼得执政者只能采取“打左灯,向右拐”的策略,改革开放是在政治上受保护、意识形态上受非议的状态下推行的。中央主要领导人,从邓小平、江泽民到胡锦涛,只有执政权没有话语权。“不争论”的政策只是取消了自己的答辩权,“左派”对改革开放的攻击和非难一天没有停止过。
今日极左理论大回潮,“左派”要发动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夺权,是二十七年来在意识形态上妥协退让的必然结果。
正当我“杞人忧天”之际,老友陈叔平教授(他是研究欧洲社会民主党的专家)向我推荐辛子陵的书稿《千秋功罪毛泽东》,我读了一些重要篇章,特别是画龙点睛的理论部分《导言》和《结束语》,兴奋不已。我们两个共同认为,无论在历史事实上,还是在意识形态上,这是一部在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问题上彻底完成拨乱反正的书。作者以精湛的马克思主义学识和丰富的历史知识,为改革开放争得了历史正统地位,建立了改革派在马克思主义领域的话语权。
首先,作者以令人信服的历史考证说明,马克思、恩格斯晚年是民主社会主义者,是“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首倡者,民主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辛子陵书稿的《结束语》指出:
一八六六年爆发世界经济危机。危机过后,资本集中有了惊人的发展。大规模投资银行和股份公司的出现改变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结构。随着一个新的银行制度的出现,资本积累不再依靠企业家个人的节俭、储蓄来自我筹集资金了,而是依靠全社会的储蓄。吸收社会的资金办企业,股份公司就应运而生了。在欧洲大陆,首先是钢铁工业,接着是化学工业、机器制造业和纺织工业,一个部门接着一个部门变成了股份企业。马克思非常看重这一变化,认为股份公司“在资本主义体系本身的基础上把资本主义的私有产业实行扬弃”。“这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以内的扬弃,因而是一个会自行扬弃的矛盾,那显然只是作为一个过渡点,以便进入到一个新的生产形式中去。”
(《资本论》第三卷,人民出版社一九六六年第二版,第五○四页)
资本家不再拥有私人企业,而只是拥有私人财产,这份私人财产是用货币量化的企业资产的一部分;他们不再是企业主,而只是企业的股东、公司利润中一定部分的合法债权人。股份公司造就了组织和指挥生产的经理、厂长阶层,使企业的所有权和管理权相分离。管理者阶层掌握着企业的经营权,使资产阶级的统治虚幻化。这一项分离是一场和平“革命”,使和平过渡到一种新制度成为可能。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指出:“在股份公司内,职能已经和资本所有权分离,劳动也已经完全和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和剩余劳动的所有权相分离。资本主义生产极度发展的这个结果,是一个必经的过渡点,以便资本再转化为生产者的所有,不过这时它已经不是当作一个一个分立的生产者的私有财产,而是当作共同生产者共有的财产,直接的社会财产。”
(《资本论》第三卷,人民出版社一九六六年中文版,第五○二页)
资本主义就这样完成了向社会主义的和平过渡.《资本论》第三卷推翻了《资本论》第一卷的结论,不再需要“炸毁”资本主义的“外壳”了。马克思心目中的曼彻斯特资本主义(原始的资本主义)灭亡了。其后资本主义在《资本论》的冲击下逐渐社会主义化。《资本论》第三卷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皓首穷经研究资本主义几十年的终结论,经恩格斯十年的编辑和修订,于恩格斯逝世的前一年——一八九四年六月出版。
马克思一八八三年逝世后,恩格斯继续领导国际工人运动达十二年之久,并于一八八九年成立第二国际。恩格斯具体指导德国社会民主党进行合法斗争,强调德国社会民主党在选举中获得成功对整个国际工人运动有很大的意义:“可以设想,在人民代议机关把一切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就能够按宪法随意办事的国家里,旧社会可能和平地长入新社会,比如在法国和美国那样的民主共和国,在英国那样的君主国。”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二卷第二七三页)
一八九五年三月六日,恩格斯在《〈法兰西阶级斗争〉导言》中对马克思主义的整个理论体系进行了后的反思和修正:
历史表明我们也曾经错了,我们当时所持的观点只是一个幻想。历史做的还要更多:它不仅消除了我们当时的迷误,并且还完全改变了无产阶级进行斗争的条件。一八四八年的斗争方法(引者注:指《共产党宣言》中说的暴力革命),今天在一切方面都已经陈旧了,这一点是值得在这里较仔细地加以研究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的程度……在一八四八年要以一次简单的突袭来达到社会改造,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旧式的起义,在一八四八年以前到处都起决定作用的筑垒的巷战,现在大都陈旧了。如果说在国家之间进行战争的条件已经起了变化,那么阶级斗争的条件也同样起了变化。实行突然袭击的时代,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无产阶级的一种崭新的斗争方式就开始被采用,并且迅速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原来,在资产阶级借以组织其统治的国家机构中,也有许多东西是工人阶级可能利用来对这些机构本身作斗争的。工人开始参加各邦议会、市镇委员会以及工商仲裁法庭的选举;他们开始同资产阶级争夺每一个由选举产生的职位,只要在该职位换人时有足够的工人票数参加表决。结果,资产阶级和政府害怕工人政党的合法活动更甚于害怕它的不合法活动,害怕选举成就更甚于害怕起义成就。在罗曼语国家里,人们也开始愈益了解到对旧策略必须加以修改了。德国所作出的利用选举权夺取我们所能夺得的一切阵地的榜样,到处都有人模仿;无准备的攻击,到处都退到次要地位上去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二卷第五九五、五九七、六○三、六○七页)说完这些话不到五个月,一八九五年八月五日他就去世了。如果盖棺论定,这是恩格斯对欧洲各国革命策略问题的后意见。他期待得是通过工人阶级的合法斗争取得政权,保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应该说,这是恩格斯对欧洲各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后遗言,是对《共产党宣言》“旧策略”的重要修改。
由此可见,不是伯恩施坦(1850~1932)“修正”了马克思主义的暴力革命理论,提出了和平过渡理论,伯恩施坦只是重复恩格斯的话,继承和发挥了恩格斯对马克思和他共同创立的革命理论的反思和修正。倒是列宁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在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共同胜利的思想,提出了在落后的东方国家一国建设社会主义的理论。列宁主义是布朗基主义的继承和发展。布朗基(1805~1881)是十九世纪法国秘密社团领导人,第一国际内的暴力革命派,巴黎公社的军事领袖。布朗基主义的要义是坚信:不管生产力的发展处于什么水平,只凭革命暴力就可以创造出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世界。
毛泽东没有读过《资本论》,没有读过恩格斯晚年的着作(恩格斯晚年重要的着作《〈法兰西阶级斗争〉导言》一九三○年才在苏联出版,一九五六年才在中国出版),他读得比较多的是列宁和斯大林的着作。“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的是列宁主义,而不是马克思主义。他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武装夺取政权,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是完全正确的;但建国以后,不顾中国生产力非常落后的国情,放弃新民主主义即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坚持要搞共产主义,所凭借的是手里有强大的国家机器,不怕民族资产阶级造反。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布朗基主义——列宁主义对他的影响。毛泽东走上暴力社会主义道路不是偶然的。
在马克思恩格斯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承认一八四八年的错误以后,保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平地长入社会主义,才是《资本论》的高成果,才是马克思主义的主题,才是马克思主义的正统。这个正统叫做民主社会主义。
在马克思恩格斯时代,社会民主党就是代表工人阶级利益、从事社会主义运动的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是列宁标新立异,一九一八年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改名为共产党,成立第三国际(共产国际),分裂了国际工人运动。列宁、斯大林、毛泽东才是大的修正主义者,他们把恩格斯摈弃的“一八四八年的斗争方法”当作旗帜挥舞,从“左”面修正了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原理是生产力的发展是整个社会进步的基础。差别、贫富和社会分化是生产力发展、社会财富增加的结果,因而总体说来是社会的进步;但同时又包含着退步,出现了剥削、压迫和阶级斗争。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统一体,这是人类告别野蛮时代进入文明门槛社会存在河发展的形式。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着眼点是前者,这是唯物史观的基石;过分强调后者的是空想社会主义流派。
社会财富分配的不均等,是调动社会成员积极性、推动社会进步的杠杆。操纵这个杠杆,有一个合理的“度”(现代经济科学称之为“基尼系数”),超过了这个“度”,社会就要爆炸;消灭了这个“度”,社会就失去了活力和前进的动力。其结果都是矛盾统一体的破裂,让位给新的王朝或新的制度。领导者或统治者的全部艺术就是掌握好、调控好这个“度”。共产党人为理想社会奋斗几十年,政策上大的误导就是企图消灭这个“度”,用“大锅饭”的办法“均贫富”,只要公平,不要效率,甚至以“均贫”而自豪,造成几十年来生产的停滞和衰退,所谓“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老也发挥不出来,砸了“社会主义”的牌子。
在小生产占优势、工业不发达的前资本主义国家,用变动生产关系将生产资料收归国有的办法建设社会主义,这是列宁以来共产党人背离马克思主义的根本错误。列宁在晚年认识了这个错误,并提出了新经济政策,他说:“既然我们还不能实现从小生产到社会主义的直接过渡,所以作为小生产和交换的自发产物的资本主义,在一定范围内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应该利用资本主义(特别是要把它引导到国家资本主义的轨道上去)作为小生产和社会主义之间的中间环节,作为提高生产力的手段、道路、方法和方式。”
(《论粮食税》,《列宁全集》第三十二卷第三四二页)
毛泽东在一九五六年十二月完成了他引为骄傲的“三大改造”之后,迅速认识到了这是个错误,提出过他的新经济政策。他说:“上海地下工厂同国营企业也是对立的。因为社会需要,就发展起来。要使它成为地上,合法化,可以雇工。现在做衣服三个月,合作工厂做的衣服袖子一长一短,扣子没有眼,质量差。好开私营工厂,同地上的作对,还可以开夫妻店,请工也可以。这叫做新经济政策。我怀疑俄国新经济政策结束得早了。只搞两年,退却转为进攻,到现在社会物资还不足。我们保留了私营工商业职工二百五十万人(工业一百六十万,商业九十万),俄国只保留了八、九万人。还可以考虑,只要社会需要,地下工厂还可以增加,可以开私营大厂,定条约,十年、二十年不没收。华侨投资的二十年、一百年不没收。可以开投资公司,还本付息。可以搞国营,也可以搞私营。可以消灭了资本主义,又稿资本主义。”
(《共和国走过的路——建国以来重要文献汇编》[1953~1956年]第三○八页)
这是毛泽东认识到了但没有勇气实行的一项政策。这些对自己错误的反思仅停留在嘴上,正确思想的火花一闪很快就熄灭了。现在我们要把毛泽东认识到但没有勇气改正的错误改正过来,实行他的新经济政策。不要因噎废食。看到资本主义经济的蓬勃发展,就惊呼:“大事不好,资本主义在中国复辟了!”没有古代的奴隶制,就没有近代的欧洲。没有资本主义所创造的物质财富,社会主义在这个永远是空想,永远是“大锅饭”的水平。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各种生产力的发展,更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更有利于一个高级新社会形态所需的各种要素的创造。“(《资本论》第一卷,一九六六年人民出版社版第九六二页)
如果把第二国际(社会党国际)和第三国际(共产国际)所建立的社会制度比作两种类型的社会主义实验的话,后者的失败是必然的,因为它没有资本主义的充分发展这样一个条件,而且连资本主义的萌芽都消灭了。正如辛子陵所说:“一场以消灭私有制为结局的革命,一种以排斥先进生产力为特征的社会制度,无论以什么堂皇的名义,都是没有前途的。”由此可见,苏联解体,东欧巨变,中国走上改革开放道路,都是“左”倾修正主义的失败,是马克思主义的胜利。而社会民主党人所作的那个实验,以瑞典模式为代表,影响了整个西方工业国家,改变人类历史的方向。我们要更加重视、更加尊重马克思主义的高成果——民主社会主义。
其次,辛子陵以令人信服的历史考证说明,恩格斯晚年放弃了所谓“共产主义”的高理想。他在《导言》里指出:没有什么“共产主义”大目标,这是一个被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早年提出来晚年抛弃了的命题。一八四七年十月恩格斯写了《共产主义原理》一文,勾画了这位二十七岁的青年对未来理想社会的憧憬。一八九三年五月十一日恩格斯七十三岁时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发表谈话,否定了年轻时设计的未来社会模式。
恩格斯说:“我们没有终目标。我们是不断发展论者,我们不打算把什么终规律强加给人类。关于未来社会组织方面的详细情况的预定看法吗?您在我们这里连它们的影子也找不到。”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二卷第六二八~六二九页)
前苏共总书记勃列日涅夫的侄女柳芭发表回忆录,其中谈到,勃列日涅夫当年曾对自己的弟弟说:“什么共产主义,这都是哄哄老百姓听的空话。”前苏联领导人的错误不在于放弃共产主义目标——一旦发现这是不能实现的空想自然应该放弃——而在于拿自己不再相信的理论继续作为官方意识形态欺骗人民。一个带领人民前进的政党必须像恩格斯那样与时俱进地对自己的奋斗目标作出调整,并郑重地告诉人民。
设置终极奋斗目标是基督教的文化传统。相信耶稣基督降生后一千年,基督要复活,要在世界上建立天国。共产主义的终目标是从这里衍化而来,是基督教天国理念的现代版。黑格尔和马克思、恩格斯都相信,人类社会的进化不是无限连续,永无止境,而是要达成一个终极目标,完成一个社会形态。在这一点上,黑格尔和他的弟子马克思、恩格斯都违背了辩证法。对黑格尔而言,这是自由国家;对马克思、恩格斯而言,则是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成了乌托邦的旗帜。当伯恩施坦主张扎扎实实地改良社会,切切实实地为工人谋福利,提出“终目的是微不足道的,运动就是一切”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成了高举共产主义旗帜的列宁的敌人。
建立天国的想法,表现了科学尚不昌明时代人类对具体地改善处境、提高生活质量的无奈,把现实中实现不了的事情推向遥远的未来。所谓“共产主义”大目标在各个历史时代是不同的,是具体的,变化的。马克思说“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时候,不会想到人人需要一部电脑;恩格斯曾说人人都住上有暖气的房子就是共产主义了。我们在延安时代理想中的共产主义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事实上,我们今天所拥有、所享受的物质文明,早已超过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想象,超过了他们所制定的共产主义标准。
用所谓“长远利益”否定“当前利益”,用未来共产主义天堂的幸福生活安抚人民,叫人民忍受现实的饥饿、贫穷和苦难,是空想社会主义者欺骗人民的把戏。这一切都应该收场了。
反“右派”以后仍然没有停止思考的中国知识分子的优秀代表顾准说:“我对这个问题琢磨了很久,我的结论是,地上不可能建立天国,天国是彻底的幻想;矛盾永远存在。所以,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进步。”
(《顾准文集》,贵州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第三七○页)
我常常想,德国人是不是应该比我们更懂得马克思,俄国人是不是应该比我们更懂得列宁,就像我们比外国人更懂得孔夫子一样。为什么德国人扬弃了的马克思主义不适合现实生活的部分,为什么俄国人抛弃了的列宁主义,我们要当作神物供奉着?当作旗帜高举着?
民主社会主义剔除了马克思主义中的空想成分,使马克思主义由空想变成了现实。作为活着的马克思主义,在工人运动中生根的马克思主义,是给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带来高工资、高福利的民主社会主义,而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乌托邦。当代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上写的是民主社会主义。坚持马克思主义就是坚持民主社会主义。社会民主党人既代表工人阶级的利益,又代表全社会的共同利益,有广泛的阶级基础和群众基础。不是挑起阶级冲突,激化社会矛盾,而是把社会各阶级团结起来,促进经济的发展,在社会财富总量的不断增加中,调节分配,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共同富裕不是让有产者变成无产者,而是让无产者变成有产者;不是让富人变成穷人,而是让穷人变成富人。这是社会民主党人治理国家的总的思路。这个崭新的思路比毛泽东的“阶级斗争”劫富济贫的思路高超百倍,前者是共同富裕,后者是共同贫穷。
就在暴力社会主义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民主社会主义在西北欧取得了极大的成功。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富裕+专制腐败也不是社会主义。普通民众的富裕和政府官员的廉洁是民主社会主义的两大亮点。民主社会主义寄托着人类的希望。
辛子陵从历史大视角回顾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为批了多年的所谓“修正主义”翻案,为民主社会主义正名,为中国共产党向民主社会主义转变扫清了障碍。他指出,瑞典社会民主党的执政经验对我们度过难关、解决面临的棘手问题有重要参考价值: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唐刘禹锡:《陋室铭》)瑞典虽是小国,瑞典社会民主党虽是小党,但它是民主社会主义的典范,它的经验具有普世价值,是对人类文明的伟大贡献。在民主宪政框架内,瑞典社民党依靠自己政策的正确,代表了广大人民的利益,得以连选连任、长期执政的经验;在经济建设中把效率和公平统一起来,实现同向分化、共同富裕的经验;正确处理劳资关系,调动工人和企业家两个积极性,实现劳资双赢的经验;有效地防止特权阶层出现,杜绝官员以权谋私、贪污受贿,长期保持廉政的经验,为我们在改革开放中坚持社会主义方向,走民主社会主义道路,提供了成功的范例。
(辛子陵新书《结束语》)
构成民主社会主义模式的是民主宪政、混合私有制、社会市场经济、福利保障制度。民主社会主义核心是民主。没有民主的保障,其它三项都会异化和变质。“四大法宝”我们学了后面三样,就是不学民主宪政。
晚清以来,中国学习西方文明有一条祖训:“西学为用,中学为体。”学工业,学科学,学教育,这是所谓“用”的部分;至于“体”,即政治体制,那是祖宗家法,不能变的。祖宗传下来的专制独裁,是好的政治体制,改进一下都不行,君主立宪都不行,结果清朝亡了。
孙中山创立民国,有了宪法,有了国会,但蒋介石强调一个党,一个领袖,党在宪法国会之上,领袖在党之上,还是专制独裁。
毛泽东取代了蒋介石,各党各派,全国人民,希望毛泽东兑现延安时的民主诺言,成为中国的华盛顿,开民主国家新纪元。住进中南海,毛泽东变了脸,宣称他是“马克思+秦始皇”,而且比秦始皇还要厉害一百倍,成为不穿龙袍的皇帝。他设计的权力结构和政治制度是保证和不妨碍毛泽东乾纲独断的一种制度。由于不受任何制约,不听任何反对意见,三年大跃进,饿死了三千七百五十万人,成为古今中外大的暴政。
有人说我们的制度好得很,决不学西方民主、三权分立那一套。一个制度好不好,不是个理论问题,而是个实践问题。实践是检验真民主和假民主的唯一标准。我们的制度不能阻止把五十多万知识分子打成右派,不能阻止公社化和大跃进的疯狂发动,当法西斯式的文化大革命废止宪法、停止议会活动的时候,我们的制度没有任何反抗。说这个制度在保障民主、保障人权、保卫宪法尊严方面,形同摆设,丝毫不起作用,难道不符合事实吗?
二○○四年胡锦涛在法国国民议会的演讲,郑重昭告世界:“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我们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我们明确提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我们积极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完善社会主义民主的具体制度,保证人民充分行使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监督的权利。”给中国的民主政治带来了新的希望。
政治体制改革再也不能拖延了。企图保留毛泽东模式的政治体制,只在经济上改革开放,会重蹈蒋介石国民党在大陆走向灭亡的官僚资本主义道路。只有民主宪政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执政党贪污腐败问题。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现在正在酝酿通过党内三权分立(将决策权、监督权和执行权分离:党的代表大会及其常设委员会行使决策权,党委会行使执行权,纪律检查委员会行使监督权)、实现领导体制民主化,作为政治体制改革的突破口,并在一些地区试点。由绝对排斥到结合实际地探索三权分立的实现形式,这是政治体制改革指导思想的突破。
要造成这样一种政治局面:作为党的领导人错了,在党内能够得到有效抵制和纠正;作为执政党的官员错了,能够得到国家权力机关——人民代表大会的有效抵制和纠正。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运作方式要作根本的改变,要在宪法之下活动,而不是高居宪法之上。要让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切实行使民主国家议会的职权,在政权体系中建立防止独裁、防止腐败、防止失误的纠错机制。有意识地设置和强化这样一个对立面,将保证我党成为民主决策、清正廉洁、领导正确的执政党。
从执政党领导体制的改革到国家政治体制的改革,这种两步走的战略,可能是中国特色的宪政道路。
我的入党介绍人张友渔在一九九四年弥留之际曾对我说:“抗战胜利后,我们目睹国民党专制独裁贪污腐败,终失尽人心丢掉政权。我们这些老同志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党也走上这样一条路。”当时相对唏嘘,并无良策。读了辛子陵的书,兴奋之余,写下了上面一席话,算是执行张老的临终嘱托。耿耿救党之心,同志朋友亮察。
2006年4月
谢韬简介:1921年生,四川自贡市人。金陵大学毕业。1945年在中共南方局任重庆《新华日报》记者,后任新华社编辑、政策研究室研究员。1948年秋华北大学成立任社会科学系党支部书记、哲学教员。1950年中国人民大学成立,任马列主义教研室副主任,1954年高等教育部授予教授职称。1955年在胡风文字狱中受株连。1980年平反。1979年调中国社会科学院任编审,编辑出版《中国社会科学》杂志,后担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党委书记兼常务副社长。1982年出任中国人民大学常务副校长。1986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第一副院长。曾担任浙江大学、东南大学、西南财经大学兼职教授,中国共产主义学会副会长、中华孔子学会第一副会长。是资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教育家。
导言:伟大的革命家失败的建设者辛子陵
本文摘要:在机遇期内必须采取的一个重大步骤是重新评毛。尊毛的意识形态,反毛的经济政策,这种“打左灯向右拐”的机会主义组合可以苟安于一时,但早晚要翻车。当今领导人须知:你们在意识形态领域毛泽东旗帜举得越高,在经济政策上的“错误”则越大,政治上的“左”凸显了经济上的“右”。真要以毛的是非为是非,你们就是“正在走的走资派”。如此尊毛是头顶石头砸自己的脚。在意识形态领域必须确立改革开放路线的正统地位。改革派只有行政权没有话语权是不行的。在当今中国,所谓“话语权”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承袭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搞改革开放,必然阻力重重,反对声浪不断。在野的反对改革开放的人气壮如虎,在朝的主持改革开放的人胆怯心虚,于是逼出个“打左灯向右拐”的策略来。只有改革开放的经济政策,没有保护这一经济政策的意识形态不能成事,刘少奇就是在这里失足的。他的“三自一包”(注:自留地、自由市场、自负盈亏和包产到户)政策,既挽狂澜于既倒,救了百姓,救了国家,却成了自己的紧箍咒,犯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所谓错误。被他救了驾的“伟大领袖”就是念着这个紧箍咒将他置于死地的。如今“三自一包”的继承者们尽管把改革开放搞得有声有色,但在旗帜网上天天受到批判,当局敬畏的正统意识形态视他们为“资改派”(资产阶级自由化改革派)。当务之急是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向人民群众特别是年轻一代说清楚毛泽东的空想社会主义错误的来龙去脉,回头看一看那个“左”祸肆虐、生灵涂炭的时代,揭穿毛泽东的假马克思主义、夺回话语权,使毛泽东的空想社会主义在中国彻底失去号召力。这就是邓小平留下话若干年后要重新评价毛的深谋远虑。本书就是要完成这样一个历史任务。
本书是拙作《毛泽东全传》(1993年香港利文出版社初版,1997年出新订本)的续篇,充实了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史料,并增加了评论的分量,意在为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所允诺的在他的任期内重新评价毛泽东提供支持。
毛泽东一生,开国有功,建设有过,文革有罪。这是以讲真理不讲面子在中共党内深受敬重的元老陈云说过的话。这个认为毛泽东过大于功的评价是有群众基础的。1994年中共中央宣传部、中央政治研究室、社会科学院政策研究室和国家教委联合搞了一次民意测验,就把两个问题进行问卷调查,第一个问题是:毛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第二个问题是:毛泽东热是否正常?调查的结果如下:(1)高级干部:37%认为毛过大于功,30%认为功大于过,33%不回答;(2)高级知识分子:67%认为毛过大于功,8%认为功大于过,25%不回答;(3)记者和理论工作者:48%认为毛过大于功,18%认为功大于过,34%不回答;(4)教职员工和学生:40%认为毛过大于功,34%认为功大于过,26%不回答。总的概念是过大于功。至于毛泽东热的问题,63-72%的人认为不正常(《你怎么看毛泽东?》《中国聚焦》(Chinascope),1994年英文版第二卷第一册第三页)
不回答的人实际上是认为过大于功,但明确表态有风险。如果把不回答的人列入过大于功行列,认为毛泽东过大于功者,高级干部占70%,高级知识分子占92%,记者和理论工作者占82%,教职员工和学生占66%,四部分认为毛泽东过大于功者平均数是77.5%。所谓过大于功就是倒三七开,三分功劳,七分错误。这是个总的概念。
毛泽东是伟大的革命家,失败的建设者。建设失败了,革命并没有搞错。肯定和发展他缔造的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功劳,否定和纠正他使国家陷入空想社会主义迷途的错误,是我们的历史责任。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的统治,创建了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毛泽东作为一个使受尽压迫和欺凌的中国人民在全世界面前抬起头来、挺起腰来的历史人物,将受到世世代代中国人民的纪念。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是毛泽东革命事业的光辉顶点,也是毛泽东思想的光辉顶点。这些业绩在《毛泽东全传》中用了三卷的篇幅记录在案,本书不再重复。本书将要记述毛泽东由空想社会主义者到封建社会主义者发展过程。封建社会主义当然也是空想社会主义,但它比空想社会主义更落后、更反动,它是打着社会主义的幌子搞专制独裁,搞世袭制和家天下。笔者将要根据自己掌握的史料,赤裸裸但绝无夸张地揭露毛泽东的暴力社会主义的种种错误和罪行,并着重分析他铸成种种大错的历史根源和理论根源,是非常必要的。
1945年4月24日,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上的口头政治报告中说:
我们这样肯定要广泛地发展资本主义,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对于这个问题,在我们的内有些人相当长的时间里搞不清楚,存在一种民粹派的思想。这种思想,在农民出身的党员占多数的党内是会长期存在的。所谓民粹主义,就是要直接由封建经济发展到社会主义经济,中间不经过发展资本主义的阶段。
(《毛泽东文选》第三卷)
历史的遗憾是毛泽东取得政权以后,背离了自己正确的东西,走上了民粹主义道路。1953年6月15日毛泽东主持制定了中国共产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他抛弃了新民主主义建国纲领。废止了受到各阶层人民广泛拥护的新民主主义建国纲领—起临时宪法作用的《共同纲领》,急于废除私有制,推行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使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所有制成为我国国家和社会的唯一的经济基础。”一个左转弯,中国走上了以暴力为后盾的空想社会主义大实验,酿成了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悲剧—饿死3755万人。研究毛泽东晚年的错误,要抓住这个重大历史事件。这是破解毛泽东之谜的一把钥匙。毛泽东晚年的种种政治举措,都是为了掩盖这个空前绝后的大错误,推卸自己的责任。所谓“反修防修”、“防止和平演变”和“防止资本主义复辟”,那是为了把饿死人的空想社会主义神圣化;所谓“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揪出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则是要主动出击,打倒那些采取务实的经济政策,领导国家走出危机、救人民于水火的领导人。为此,他悍然发动所谓“文化大革命”作破釜沉舟地一搏。没有三年大跃进的错误,就不会有十年文化大革命。他打接班人这副牌,将刘少奇迫害致死,提拔林彪又逼走林彪,起用邓小平又打倒邓小平,选一个“没有能力”的华国锋,给华的密诏是“你办事,我放心;有问题,找江青。”其实终目的是要把班交给江青。他披着现代、革命的理论外衣,做着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六百多年前干的事情:为了让江青顺利接班,通过“文化大革命”,他把勋臣宿将几乎全收拾了。十年浩劫,政治舞台上的人物像接力赛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绕这么大的弯子,就是为了一棒一棒地把“大王”传到江青手里,在毛晏驾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接班。毛泽东搞家天下的阴谋一曝光,将善良的知识分子对他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崇高动机的种种猜测彻底粉碎了。如果没有三年大跃进的错误,他不一定出此下策。他传位给江青,带有一点儿无奈,他并没有万世一系的信心,他盘算只要有两代人(江青一代、毛远新一代)的时间,就能根本改写这一段历史,赖掉他饿死3755万人的历史责任。这段历史是不能抹掉也不能修改的。要用浓墨重彩在这里做一个标记。中国人用规模大、时间长、牺牲多的惨痛代价,证明“共产主义”行不通,这个实验是对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坐标,这是空想社会主义在中国、在世界、在人类文明史上彻底失败的坐标。这个坐标的正面意义就是,让后世那些憧憬大同世界(马克思主义的术语是共产主义)的中外仁人志士们到此骇然止步!让世界不再发生由于道路选择的错误几百万、几千万饿死人的事情。
没有什么“共产主义”大目标,这是一个被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早年提出来晚年抛弃了的命题。1847年10月恩格斯写了《共产主义原理》一文,勾画了这位27岁的青年对未来理想社会的憧憬。1893年5月11日恩格斯73岁时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发表谈话,否定了年轻时设计的未来社会模式,他说:我们没有终极目标,我们不打算把什么终规律强加给人类。关于未来社会组织方式的详细情况的预订看法吗?您在我们这里连他们的影子也找不到。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二卷第628-629页)
前苏共总书记勃列日涅夫的侄女柳芭发表回忆录,其中谈到,勃列日涅夫当年曾对自己的弟弟说:“什么共产主义,这都是哄哄老百姓听的空话。”前苏联领导人的错误不在于放弃共产主义目标—一旦发现这是不能实现的空想自然应该放弃—而在于拿自己不再相信的理论继续作为官方意识形态欺骗人民。中国共产党必须像恩格斯那样与时俱进地对自己的奋斗目标作出调整,并郑重地告诉人民。
恩格斯在1890年9月写的一封信中指出:“根据历史唯物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和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书信选集》,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466页)资本主义在出世之前就创造了高于封建制度的劳动生产率,所以资本主义制度所向披靡地战胜了封建制度;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暴力社会主义制度经过七十多年拼死努力,只苏联和中国为发展经济赶超资本主义国家就付出了饿死五千万人的代价(苏联饿死1300万,中国饿死3700万),在“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方面也没有赶上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的暴力社会主义制度使出浑身解数也创造不出高于资本主义的劳动生产率来,理所当然地被历史所淘汰,其高级阶段共产主义自然也就幻灭了。
人类历史自然演进的趋势不是资本主义,也不是共产主义。现代资本主义吸收了社会主义政策而发生了自我改良,在所有制上走向了混合经济。社会主义通过改革吸收了资本主义的政策,也从单一的公有制走向了混合经济。这种混合经济叫新资本主义,又叫民主社会主义,在欧洲,在俄国,在中国和许多发达国家都出现了。
美国学者W.E.哈拉尔在《新资本主义》一书中说:
混合经济:一种沟通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世界秩序。超越现有的“旧资本主义”和“旧社会主义”的僵化意识形态。两种制度都在向共同的目标前进;利用自由企业有吸引力的特点,来避免寡头垄断资本主义和中央集权国家社会主义的种种弊端。
(《新资本主义》,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第2版,第392、397页)
法国经济学家让?拉佛(他和雅克?勒卡莱合著《混合经济》)也指出:“在大多数发达国家,整个国民经济都成了混合经济,以致看来已经成为一种特定的社会组织制度。混合经济作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混合模式’,从理论上正是针对计划经济中全面国有化的明显失败和自由主义思潮鼓吹国家退却解除管制、实现全面私有化的弊端而提出的具有双重意义的补救措施。”
他还指出:“根据1982年世界发展年报,19个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制度都是混合型经济。因此若以经济实践,而不是以空洞的承诺来讨论哪一种制度更能解决问题,那么毫无疑问地,以市场为中心的混合经济是一种较优良的制度。”
英国在1951年和1971年两次实行国有化,将包括英格兰银行在内的一大批企业收归国有,使英国经济成为典型的私人经济和国有经济相结合的混合经济。法国的国有经济比英国的有过之而无不及。1944年至1946年法国根据第一个国家计划,对煤炭、电力、运输部门以及法兰西银行和四家全国性大商业银行实行国有化。上世纪80年代初,法国再度实施国有化,国有化的企业不仅涉及基础部门而且还扩大到某些竞争性很强的尖端工业部门,如达索飞机公司、马特拉军火公司等,德国、意大利等其他欧盟成员国也都不同程度地实行过国有化。
混合经济并不是一种人为设计的制度,而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制度互相影响演化的历史产物,历史自然形成的制度才是合理的和长存的。混合经济是民主社会主义制度的经济基础。
民主社会主义道路正在成为人类共同认可的道路,将人类带入一个和平发展的新世纪。
中国27年改革开放大的意义是脱离了毛泽东的以暴力为后盾的空想社会主义道路,逐步汇入世界主流文明,成为国际大家庭一个受尊敬的成员。由中国、前苏联以及东欧等国汇聚而成的这次社会转型过程,是从空想社会主义迷途回归民主社会主义,是自西方现代文明诞生以来人类社会的第二次大进步。改革开放是对空想社会主义的全盘否定。“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暗中恢复新民主主义。与其暗中恢复,不如公开打出新民主主义旗帜。毛泽东在创立新民主主义理论时说,新民主主义就是新资本主义。从这里接轨,向民主社会主义前进,就彻底解决了改革开放的合法性和正统性问题。27年来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为中国共产党执政的合法性奠定了基础。重弹“左”的高调是自己否定自己。维护毛泽东的错误,与“左派”寻找共同语言,经济政策的“右倾”,意识形态的“左倾”,只能证明自己27年来搞错了,不能加强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只能削弱共产党的执政地位;不能给改革开放带来合法性,只能给反对改革开放的政治主张带来合法性。对中共执政地位形成挑战的,不是远在天边的西方势力,是“萧蔷”之内把毛泽东的错误当做旗帜挥舞的本党“左派”。看看旗帜网上那些蛊惑人心、杀气腾腾的言论吧!《只有毛泽东思想才能救中国》一文说:“不是文化大革命错了,而是邓小平把文化大革命完全否定了。。。。。。他的继承者搞的是一套修正主义货色,而这正需要再发动文化大革命以革除之。”(2003年11月1日,作者马宝)邓小平临终留言:“要警惕右,主要是反‘左’。”实在是具有深邃的历史眼光。企图与“左派”共同维护毛泽东的错误以换取他们对改革开放的支持是不可能的,只能助长他们反对改革开放的气焰,“打左灯向右拐”的策略已走到了尽头。
2004年3月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将保护私有制度重要条文载入宪法,与1949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接轨,标志着中国历经曲折以后回到了那个正确的出发点,走上了民主社会主义道路。
20世纪末以苏联为首的华沙条约各社会主义国家出现整体性失败、制度性失败后,“民主社会主义仍然是推动进步的历史运动,然而,这是这样一种进步,他当旧的道路不再继续向前或者干脆引向谬误时将采取新的道路。民主社会主义的运动承担着为新型的进步充当辩护人和组织者的历史任务。”(社会党国际前主席维利?勃兰特:《民主社会主义的未来》)
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马克思、恩格斯晚年的民主社会主义思想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它将像今日欧洲那样把这个建设成一个富裕文明、公正和谐的民主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向民主社会主义转变,是服膺马克思、恩格斯晚年遗教,继承新民主主义传统,彻底脱离苏联模式,回归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这是中国特色的历史定位。
改革开放之初,为了发展多种经济成分,改革派把国有经济占主体地位写进宪法以“安抚”左派,如今作茧自缚地把自己套住了,“左”派要出来“护宪”,拿着宪法叫板,在2006年3月“两会”期间,某政协委员质问:“我国宪法第六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即全民所有制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1992年,国有经济在我国国民经济中占48%。现在,国有经济在我国国民经济中还占多大比重?这些年,国有经济被大量地廉价卖给私人,或改制为私人所有,这是否违犯宪法?应当追究的责任?”政府自觉理亏,无人敢出来应对。改革开放以来各届各级领导人是拼命想保持国有经济的主体地位的,因为这是是后一块“社会主义阵地”。尽管出现了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外资企业也进来了,改革派手里必须保留“国企占主要地位不动摇”这张牌,以应付那些以“毛主席革命路线捍卫者”自居的“左”派。但这个体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国企实在是不争气,年年亏损。于是由国家和地方财政无偿划拨,用农民和私营企业交上来的国税养国企;国家实在养不起了,就推给了银行,银行每年发放贷款约一万五千亿元,贷给国企的占70%;由于国企只贷不换,欠下天文数字的呆账,一旦爆发金融风潮,势必国本动摇。于是又把国企推到了证卷市场。前些年的上市公司几乎是清一色的国企。股民们发财心切,被圈走了一万五千亿元,为国企输血作了奉献。就是这样,也没把国企救活。“据辽吉黑三省经贸委负责同志介绍,有的企业机器一开,煤、电、水等费用进去了,可职工工资、贷款利息和税后利润几乎一样也干不出来,只好冲减净资产维持职工生存;有的通过贷款支付职工工资和银行利息,有的设备、厂房等逐渐贬值,账面统计实际成了‘虚拟资产’了;有的企业利润率只有1-3%,与五年期的国债收益基本持平,有的甚至还低。”(据2003年2月21日《中国青年报》报道)为了把国企“激活”,改革方案一个个制定,管理机构一次次整合,搞了20年还是一个亏损。于是才有了股份制、私有化改革方案。
中共十五大以后国企改革的路子是“抓大放小”,大企业引进私人资本和外国资本,实行股份制;小企业实行私有化。现在中央仅管辖1200家(原来是9000家)关系国家命脉的大型国企。这种做法和世界先进国家类似。世界发达国家实行混合经济制度的都有国有企业,主要是必须由国家垄断的企业(如铁路、航空、银行),私人无力兴办的企业(如核电站、石油、天然气),以及公益性企业(如城市公共交通、邮政、自来水、电力),这些企业不以赢利为主,有些就是补贴性企业,带有全民福利性质的,要靠国家投资和补贴。但它在国民经济的比重不能大,更不能为主,大约占国民经济的15-20%。据国际金融公司公布,1996年中国有11万4千家国有企业,2005年这个数字下降到27000家,77%的公司部分或全部私有化,国有经济的比重下降到23%,接近发达国家的比例关系,这本是由不正常变为正常,在“左”派看来,这是动了社会主义的命根子。
西谚有云:“如果几何公理违背了人们的利益,人们也会把它推翻的。”因此,必须修改宪法。其理由是1978年中国国有经济比重比主体还大得多,占99.1%,但全年国内生产总值仅为3624亿元;今年国有经济不占主体地位了,全年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了182,300亿元。我们面临这样的选择:是要178,676亿财富呢?还是要那个“主体”地位的虚名?不要把那个比例关系看得那么重,如今,新资本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已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都是实行混合经济制度,我们应该从自己制造的国企占主导地位的枷中解放出来。
毋庸讳言,国企改制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诸如大量工人下岗,弱势群体看病难、上学难、养老难,官员贪污腐败,特别是分配不公导致的两极分化,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浮动。
国企改制,基本上都是由各级政府主持。政府参与设计公司管理机构,为国企作价,甚至承担部分债务。由于较大的国企资本存量大难以卖掉,就干脆由主事的官员将其从“全民所有制”“界定”为内部人所有,在内部人中又指定改制后的“经营者持大股”。这种类型的改革被称为“界定”式的改革。所谓“界定”,说穿了就是行政划拨,这就给官商勾结发“改制财”留下了广阔的运作空间。如果主持者是个贪官,为了国企脱困提高经济效益而改制的这本“经”就被彻底念歪了,在巨大的利益唾手可得的诱惑下,官员们是很难洁身自好的,只要在领导集团内部按权力大小把利益摆平,政府、党委和人大一路绿灯通过,大家既有了资本,又有了政党;既合乎政策,又合乎法律。于是形成了受现行制度和政策法律保护的所谓“利益集团”的问题。
国企改制发生的那些问题在民主社会主义国家都曾经发生过。他们不是退回去让国企继续亏损“化”掉,而是以民主私有化反对权贵私有化,私有化的方向道路不变。什么叫“权贵私有化”?就是官商勾结,攫取国家和人民的财富,实行市场经济没有政治民主化配套,必然要产生官商勾结,想给改制国企怎么估价就怎么估价,想把国有资产给就给,想把工人推向社会就推向社会,这就是官僚资本主义的厉害。假如我们启动民主进程,进行政治改革,把宪法规定的民主权利真正给予工人,支持国企工人监督改制,用民主去争取公平和正义,维护自己的权益,问题是不难解决的。这里需要强调指出的是:一定不是党和政府代表工人去主持公平和正义,你再派一个纪委或检察院的干部去监督主事官员,一旦被拉下水,就变成了另一只更为强大有力的黑手。怎样支持工人呢?例如允许工人组织独立工会、新闻自由等等。只要有新闻自由,及时把瓜分国企的黑箱操作曝光,就能斩断借改制攫取国家财富的黑手。以“稳定压倒一切”为借口不让工人参与和知情,控制媒体,实际上是为官员坐地分赃保驾护航,引发工人举着毛泽东的画像游行示威,造成更大的不稳定。只有政治改革才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是关心中国稳定与民主、市场化与公正、自由与秩序的人们希望的好的结果。
由于政治改革没有跟上,凸显了改革开放的消极面,使反对改革开放和对改革开放不满的人数迅速增加。1979年到1982年,全国上访的数量是二万起,去年(2005年)全国上访的数量是三千万起,增加了1500倍。这就是说我们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加了1500倍。有些“左”派分子认为这是可以利用的形势,在网上煽风点火,兴风作浪,蒙蔽群众,拢络青年,他们认为“国退民进”是走了资本主义道路,鼓吹退回到毛泽东时代去,挑起了又一轮姓“资”姓“社”的争论。
“左”的理论一旦掌握了这些群众,就会转化为巨大的破坏力量。文化大革命的干柴在聚集着。“左”派兴风作浪还是文革的老套路,打起反对“资本主义道路”的旗帜,先把知识分子推上祭坛,点名批判一些对改革开放建言献策,作出过贡献的“主流学者”,说他们推动建立市场经济的主张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又把领导主持改革开放的各级领导干部分成“资改派”(资产阶级自由化改革派)和“社改派”,鼓吹在党内外开展一场大斗争,向“资改派”夺权,打倒“资改派”。特别值得警惕的是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综合处处长张勤德擂响了第二次文化大革命的战鼓。他宣告:“即将到来的这场决战,实质上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资改派掌权还是社改派掌权、作美帝国主义的附庸还是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的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生死搏杀。”(2005年10月张勤德文:《庸俗发展观是“百病之根”》)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动向。文化大革命的野蛮性、残酷性、专制性和乌托邦特色,对现存的一切可以进行玉石俱焚的彻底破坏。一旦民众被“左”派煽动组织起来把解惑和寻求出路的视线投给毛泽东幽灵,并且以毛泽东教给的方式去发泄自己的不满,打起当局不敢反对还作秀支持的毛泽东旗帜,揪斗“资改派”,局面就不好收拾了。这是中国未来十年大的隐患,只有实行认真的而不是敷衍的政治改革,包括意识形态的改革和政治体制的改革,才能避免一场新的浩劫。不实行民主宪政。迟早要引发第二次文化大革命。
历史的教训是,政治改革的“机遇期”是不容易抓住的。执政者在他们自己认为有力量控制局势的时候,往往是顽固地拒绝改革,或优柔寡断掉以轻心,直到大势已去,才想起政治改革来,但这时危机已经爆发,他们已经失去主导政治改革的资格,只能被历史的潮流席卷而去了。例如1945年下半年至1946年上半年是蒋介石国民党的机遇期,蒋如抓住国共两党共商国是的机会,不打内战,进行政治改革,放弃一党独裁,与共产党组织联合政府,则不致被赶出大陆,坏的情况是两党轮替,有时侯国民党执政,有时候共产党执政,为要争取选民,都要往好处做,也不敢胡来,中国就此建立起了良性循环的民主制度。再如1961年是刘少奇的机遇期,那时候,大跃进惨败,饿死几千万人,毛泽东在世界面子丢光,在国内人心丧尽,在七千人大会上敦促毛泽东下野的力量一度占了优势,那是毛泽东政治上脆弱的时刻,刘少奇如趁势召开九大,团结全党,彻底清算空想社会主义路线,总结饿死几千万人的惨痛教训,给毛安排荣誉职务养老,废除个人独裁的政治体制,实行民主宪政,与民更始,可以使改革开放提前20年。国家避免一场浩劫,刘本人也不至于是那样一个悲惨结局。刘少奇当断不断,等到毛泽东缓过神来准备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才想召开九大;等到他在中南海被造反派揪斗的时候,他才想起了宪法。
因此在机遇期内必须采取一个重大步骤是重新评毛。尊毛的意识形态,反毛的经济政策,这种“打左灯,向右拐”的机会主义组合可以苟安一时,但早晚要翻车。当今领导人须知:你们在意识形态领域毛泽东旗帜举得越高,在经济政策上的“错误”则越大,政治上的“左”凸显了经济上的“右”。真要以毛的是非为是非,你们就是“正在走的走资派”。如此尊毛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意识形态领域必须确立改革开放路线的正统地位。改革派只有行政权没有话语权是不行的,在当今中国,所谓“话语权”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承袭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搞改革开放,必然阻力重重,反对声浪不断。在野的反对改革开放的人气壮如虎,在朝的主持改革开放的人胆怯心虚,于是逼出“打左灯向右拐”的策略来。只有改革开放的经济政策,没有保护这一经济政策的意识形态不能成事,刘少奇就是在这里失足的。他的“三自一包”(注:自留地、自由市场、自负盈亏和包产到户)政策,挽狂澜于既倒,救了百姓,救了国家,却成了自己的紧箍咒,犯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所谓错误。被他救了驾的“伟大领袖”就是念着这个紧箍咒将他置于死地的。如今“三自一包”的继承者们尽管把改革开放搞得有声有色,但在旗帜网上天天受批判,当局敬畏的正统意识形态视他们为“资改派”(资产阶级自由化改革派)。当务之急是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向人民群众特别是年轻一代说清楚毛泽东的空想社会主义错误的来龙去脉,回头看一看那个“左”祸肆虐、生灵涂炭的时代,揭穿毛泽东的假马克思主义,夺回话语权,使毛泽东的空想社会主义在中国彻底失去号召力。这就是邓小平留下话若干年后要重新评价毛的深谋远虑。本书就是要完成这样一个历史任务。
为了雅俗共享,笔者采用生动活泼的写作形式,使政治家看了不觉得浅薄,大学生看了不觉得艰深,历史事件和背景材料都是有根有据的。滔滔60万言,就是要用毛泽东的历史性错误警示后人:空想社会主义道路走不得,走不通,那个想像中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共产主义天堂”,是一个饿死过3755万人的人间地狱。走了这一步,才能从根本上打败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极左教条,改革派和他们的路线才能摆脱“打左灯,向右拐”的扭秧歌状态,站稳历史的脚跟。
笔者行年七十,经历了中国空想社会主义年代,是反右派、三大改造、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的亲历者,长期在高等军事学府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思想历程是紧跟毛泽东的,否则不可能经历那么多政治运动而不被淘汰。毛泽东是我青年时代的偶像,在讲课和撰文中都曾真心实意地鼓吹过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鼓吹过他所推行的空想社会主义;甚至曲解马克思主义,为毛的错误作辩护,把这看作是一个理论工作者的天职,一个共产党人的党性。在颂毛的浪潮里也有我的浪花。从这个意义上说,对本党的错误,我也有一份责任。甚于这种负疚感,我愿意把我经历的真实历史告诉后辈,不要像我年轻时侯那样狂热了。对毛泽东重新评价将是21世纪的一个重大话题。许多重大事件的历史档案尚未解密,这是本书无法超越的历史局限性,史实的迷误和评论的不当在所难免,作为抛砖引玉,欢迎各界的朋友指教。
辛子陵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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