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菽园
九月朔日信并复奏稿,望日接到,即复一函由兰老处寄上,越数日而廿八、初五两信始到。兹将应复各情,条列于右:
一、保商局事,非公度不敢任。其中阻之故,弟八月间曾有信言及,想未到,故有此疑。孝廉某与紫瀛同族,然人甚鄙琐。其兄亦巧宦,所作诗全是模仿前人佳构,无真气贯串,久为公度所呵,然其补官乃诗力,亦可怪也。公度两弟,一在烟台,一在家,无出洋者。即查其群从,亦无出洋者。来书所言公度之弟,决系赝鼎。公度向来颇以名士气高己卑人,为乡里所嫌,所为或有不满人意,然何至如某某所云。其人才气开展,办事极有条理,为近时开新中不可多得之人。弟与交在十年以前,去年过潮未见,近频有书来往,似可信其胆气尚在也。紫瀛竟不知行抵何处,前书曾询及,此间不得其消息,竟与尊处同也。
二、近日在潮倡设岭东同文学堂,已有成议。其序及章程,此间已发刊,兹将稿寄上,希登贵报,以慰海外同志之望。内地阻压两力均大,不能如海外办事之自由。呼应不灵,阻抑百出,虽有胆气者为之束手,保商局之不能切实办事者以此。若今所议设之同文学堂,则以同志数人为主,不经由官绅;若办成,似比保商局收效为速。计筹款集,明春即可开设也。
三、今人朋友之义不讲,而喜结盟兄弟,官场尤多,此恶习也。弟结髮□交朋友,至今却未与人换帖。任甫邀集同志,此自非寻常换帖之比。然百人以上,则必龙蛇虎鼠杂糅其间。四海同志皆曰兄弟,一有界限,且恐示人不广,此事鄙意颇不谓然。远公社中,灵运不得入,而渊明不入,固不以此见绝远公也。何如?何如?
四、弟本不愿作诗人,然今则竟不能[不]姑作诗人。承兄过爱其诗,故不能藏拙,竟敢和盘托出。尊论谓诗贵清、贵曲,弟再参一语,曰贵真。自《三百篇》以至本朝诗,其可传者,无论家数大小,皆有真气者也。诗之真者,诗中有人在焉。弟诗不可谓工,但不肯作假诗耳。公度谓弟诗在两当轩、师水斋之间,不敢谓然。又谓已造到大家分位,但喜用小说家言,则不免坠落名家。弟谓吾诗不诣大家、名家,但自成吾家耳。兄以为何如?喻譬诗多伤时,不宜编入集中,极是;细检直言时事者尤多,望为删定,留作百年后诗史可乎?语多自矜,非兄,不敢口发狂言也。乙、丙、丁、戊稿目录一纸抄上。仲迟所刊拙稿,不妨就现所有而兰史选定者刊之,此与兄所拟□刊“五友诗”,系选本,与全集不同,似不必定次全稿也。
五、晓沧题兄《看云图》诗一首寄上。其诗向系王孟一派,去年至今忽变悲壮苍凉,则当系染于弟之劣习也。其《鹧鸪村人稿》经弟删定,近方措赀欲付刻,已函属其先抄一本寄上,以备“五友”之选。闻其在汀颇寂寞,欲来潮。上杭有本家果园孝廉,来潮谈旬日,诗笔亦顿变,有赠弟四诗,颇可观。杭邑本在万山中,少闻见,来此,予报册使阅,竟欣然购《清议》《知新》两报而去。龛字崎有门下士大埔温生廷敬亦作五首,尚稳,容续寄。
六、来示言迁都、练军、改律、设捕诸节,极是伟论。弟乙未在台第三次电奏即有请迁都之说,尊论谓宜迁湖北,极是。练陆军为今首务。去岁六七月间,弟作《经武十书》,即皆言练军之事,方将以为新政之助,并拟身任此责。设巡捕则公度在湘保卫局章程颇详;监狱新章亦改刑律之先声。总之,不变法则此等事今日皆属托之空言者也。
七、此间闻兄义声,同志倾慕殊甚。潮阳萧生寿仁,能诗亦能画,即为弟作《东山寻秋图》者也,现拟作画寄赠,以表远忱。温慕柳太史亦云欲书联额奉赠。今年兄在星洲设学堂、开学会、祀孔子、建孔庙、祝万寿、请圣安,所成实多,弟呆住在此,可愧也!
八、有妥人往星,寄上映像一方,冀兄得识其尘容俗状。此人现尚在汕候船,计不日可到也。
九、恭请圣安之举,内地闻之,人心为之一震。内地不能有此,以电局皆由官主,决不肯代发商民电奏,非督抚代奏,总署亦不敢收译也;督抚亦无肯代奏者。阅邸抄,见九月初八日上谕,有特褒海外商民忠义之语,当系电奏到后所发。天坛祈雨,圣主竟得同往,当亦两宫渐和之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