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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趼呓外编 - (清)吴趼人 >
- 卷二
译 书
中国去欧洲之远,将及全球之半,故书不同文,政治异法,黄白异种。而制器尚象之术,体察民隐之道,与乎臻强致富之法,于中国则皆有所长。苟欲仿其法术,则非通其语言文字不可。然而中人以上之资,其读我中华古圣之书者几何年,复从而学其语言文字者几何年,而后得攻其艺术之书,盖已晚矣。故欲知政治之得失,艺术之机窍,非译书不为功。
一一时人才蔚起。至我世祖章皇帝,遂手定天下,抚有环宇。此虽祖宗之神圣,然文明之治,实有以佐之。
然而译书又未易言也。风气之开,已不自今日始。翻译之什,时有其书。即上海制造局而论,已不下数十种。曾购读之,盖开卷茫然者,十常八九。尝考其故,厥有三端:
条理不贯也。西国文字,与中华固别,即其文法,亦往往不同。汉文之顺行者,彼或逆施;汉文之简捷者,彼或冗赘。颠倒次第之间,在在歧异。故译者但就其逐字译成汉文,而见者卒不可解。使得炼字成句之法,而逐句译之,而炼句成章,犹不免疵;即使尽炼字成句、炼句成章之能事,而词不达意之病,又或不免。此条理所由而不贯也。
一曰命名无定也。西国物名,每多中国亘古所未有,致无以名之。乃即以西音之首字,译作汉文,各从其类,加以偏旁,法原甚善,而又遵行不一。有同是一物,而两书各具一名者。如《化学鉴原》之“碘”,在《指南》为“”;《鉴原》之“钠”,在《初阶》为“鏀”。遂致初学者目迷五色,不知所从矣。
一曰义理不明也。器物之名,致用之理,洋洋千言,非不明且晰也。而于论器物致用之外,戛然顿止,于制造之工夫,推求之要窍,一无所及。是将使读是书者,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也。
凡此三者,谓译人之于西文未加深考欤?非也;谓其故欲隐藏,含而不露欤?亦非也。大抵西国之学,各从其类,故文字亦各从其类而变化。使素非其专门之学,虽西儒视之,亦不解者,盖有之矣。
况今之译书者,西人执西书口译之,华人提笔而记之。口译西书之人,已非译其专门之学,则其译也,亦惟就书言书,就事论事而已。而笔述者,尤非其所素习,惟据口译者之言以书之耳。如是而欲其条理贯通,义理明晰,盖难乎为力矣。
谓译书之法,宜就西人具有专门之学者,各从其类延致之。别使精通西国言语文字者,代为传译华语。而执笔记录之人,亦必求于所译之学,素所解识者;倘有疑义,使译人为之反复详问。庶几译一书,得一书之用,即读者亦无开卷茫然之憾乎?
化学、电学,中土人士多习之者,故其译书也,亦以此二种略为详明。至于声、光二学,则学者绝少,而明其理者遂亦乏人。于是译成之书,遂亦多不条贯、不明畅之处。斯可为余言之印证也。至若工艺、算学之书,则每若表然,可为知者道,而不能导不知者使之知,斯亦一大憾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