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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趼呓外编 - (清)吴趼人 >
- 卷二
购 料
物料者,成器之巧拙,制造之精粗,实所系焉,不可不考察也。能自有者,自无求于市肆;而非所自有者,则不得不购求之。使所购之物而适于用,用之可也;购之而不适于用,亦姑用之,则其成器可想矣。购物之适用与否,则系于购物之人。若是乎,其人之不得不审度而后用也。
今之总持制造者,深居寡出,其于市肆之情形,绝无所闻见焉。其始也,特派一采办之人购办物料。凡制器所须者,请于总办,总办付之采办,采办求诸市肆,择其适用者购之。使此采办而得人,法原甚善也。乃缘是而中众人之妒焉,谓其营私也,谓其中饱也,而此人遂不足以自立。于是改弦更张,别筹他法:凡制器所须者,榜之于门,置筒其下,使市肆之辈投阄报价,则贱者购之。谓今而后,法诚尽善矣。乃未久,而市侩互为联络,自昂其价,而俵分其利,而法以不行。然后别委司员,另设处所,聚众市人于一室,凡所须用者,咸面议货值。犹恐一二司员易于舞弊,必多委数人。意若曰:此互相牵制之法,使之不得不一秉至公也。不知窳朽货物,即由是而多矣。盖司员非习于市道者,制器者偶须一物,列其名以来,恒有耳目所未经者。物名且如是,遑问其价值,于是为市侩所朦者有之。数人之互相牵制,而深讳此营私之名,又无所适从也,不得不择贱者购之。价贱而得良物者,为天下必无之事。于是以伪者、次者来,制器之处以为不适于用也,返之使更易。则诿之曰:“更无良者矣。”此则市侩之长技也。于是不得不姑用之。使必不能用则再议再购,而制器之处已停工以待,废时失事,其得失之相较,果孰为轻重也哉?叫号争论,终朝而退,所辩之事如此。
预预为购备,斯左矣。如肥皂、洋油、各色漆料、洋烛、梓油、豆油、棉纱、麻丝等,均为逐日须用之物。凡出自外洋者,何不径自达函往各国定购?凡一年约须几何,即定购几何。棉纱、麻丝等出自本土者,访俟市价平时,多为购备,盖亦节省之一道,且免次货之为患也。夫市肆之物,亦都来自外洋,而来价、关税、栈租、行用,莫非取偿于货值。使我径行函购,此中之裨益固于大局无关,然为一局计,似尚为千虑之一得也。推之而铁板、铜板、烟管、汽管、铜条、铁条、钉、砧等物,虽各有大小厚薄之殊,未能一律,而常用之尺寸可考而得之,均可自为购办者也。
煤为制器之要物,亦为常用之大宗。物之美恶,价之贵贱,毫厘之差,千里之谬,此尤宜考求者也。余曾见筹备煤斤,为久远计,而转以玷清名者,为市侩所朦,价略昂故也;亦曾见购买废铁,堆积满库,十年不得铢两之用,而人无所可否者,亦为市侩所朦,价稍贱故也。价昂者,为市侩所朦,人或信之;至价贱亦云为市侩所朦,则人无信之者。不知其不谋制器之用,惟图其值贱而购之,是亦不朦之朦也耳。之二事者,皆出诸总理之人,而人言犹复如是。则采办之难于审用,购料之难筹善法也,从可想矣。亦惟相安如故而已,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