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下兑上
随:元亨,利贞,无咎。
这卦辞是许为上者得人随之益,而戒其尽随人之道。元亨是得众可以大有为的意思,利贞是当以正道感人来随的意思,无咎是无淫朋比德之非。这卦为随者,卦变刚来下柔,卦德此动彼说,是为君的有德以致天下来随,而天下的人,以分而随乎君者自不能已,故名为随。文王系辞说,既得人来随,则合力协谋,何所为而不成,何所往而不济,固元亨。然义理的正道,犹王道所以为大者,必其所以致人随者出于义理之感动而非私情所系,则无有淫朋。无有此德,而内不失己,外不失人,何咎?设若所随不正,则虽大亨,亦不免于咎。
《彖》曰: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
这一节是以卦变卦德解那随的名义。刚是强毅的德,下柔是就恭顺的贤臣,动是人君有所鼓动,说是民心感说。孔子说,卦名为随者,盖人君于臣,本有一德相交的道,今卦变刚来而下柔,是大君以发强刚毅的德而下那贤臣,既足以致臣之随,而臣皆恭顺以随乎君者,不容已也。人君于民本有一体相爱的义,今卦德此动而彼说,是大君以鼓舞振作的方,而动那万民,既足以致民之随,而民皆和乐,以随乎君者,不可解也,皆有卦义。故卦名为随。
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
这一节是即众心比从解卦的辞,而因替其义。随时的时字作之字看,时义即是义理之贞,大就得天下皆随上见。孔子说,那随固可以得元亨,然必利于贞乃得无咎者。何也?盖天下的人不同,而所同者心;天下的心不同,而所同者正吾之所以为随。果皆出于义理之正,则远有望,近不厌,而所随尽天下之人,何咎之不可得乎?夫天下至大,惟得所随之正,斯致天下之随,随的时义不其大哉!为人所随者,其可不以正哉!
《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这《大象》是言卦有随时休息的象,君子有随时静养的道。向晦是当日暮的时,入是居内,宴息是安养的意思。孔子说,泽中有雷,随时休息,这是随之象。君子以终日乾乾,夫固有不息的工夫,然非入无以养其出,必向晦入宴息无为以凝其神。主静以适其天,维夙夜匪懈,固君子所以存心。然昼焉有为者,必宵焉而有养斯已矣。不然,夕而或援于私,将牿其平旦的气,岂君子知静养的学哉!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
这一爻是因初九偏主随人,必示其以正而广其以公。官是主,渝是变其大公的常度,贞是虽偏随却是道义之交,吉是德业有成,出门交是交得广不偏主随人的意思。有功是德业益广。周公系初爻辞说,一无所随者君子大公的心。初九以阳居下,为震之主,是主于随人者也。既有所随,则有所偏主,而此心廓然大公的常度,却有所渝变。然物不容以终绝,顾其所随的道何如?必所随以正,则因不失亲,而德业因之以有成,吉。又必有随以公而乐多贤友,而德业因之以益广,有功何如?
《象》曰:“官有渝”,从正吉也;“出门交有功”,不失也。
这《小象》是申言随人的道当以正以公的意思。孔子说,心有所主,固不容不变其常;然必所从者正,而后可以得吉。六二失丈夫,六三失小子,皆有所失。今出门交有功,则友一乡的善士,友一国的善士,友天下的善士,不失其善也。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这一爻是言六二不事君而附党,致失所随之人。系是迷恋的意思,小子指初六,丈夫指九五。周公系二爻辞说,初阴在下,才德未成,有小子的象;五阳在上又为正应,有丈夫的象;是二所当随者,在五而不在初。而二以阴柔不能自字,是以系恋乎初,而遂遗乎五,非理所宜,故其占凶咎,不言可知。
《象》曰:“系小子”,弗兼与也。
这《小象》是申言邪正之交不容并立,有勉人从正意。孔子说,六二“系小子”,何以遂“失丈夫”?盖人所随得正,则远邪从非则失是。二既系初,则必失正,其势不得兼与。然则随人者岂可不一于从正哉!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
这一爻是言六三所随得正,而因戒其势利之交。丈夫指四,小子亦指初,求是把那平日所蕴蓄的去求他,得是得九四信从,居贞是守己的正道。周公系三爻辞说,四为丈夫,初为小子,三近四而失于初是知大臣者,吾道所赖以行藏者也,故定之为纳交之愿。而那淫凶的小人,则不为他所牵系。然四阳当任而己随之,则凡那经纶的谟略,悉形之于敷陈者,他则无不听纳而信从。岂有求而不得哉!但四非正应,不免有邪媚之嫌必利居贞,以道自处,以礼自防,辅他以义,责他以善,不可以求得之故,而阿意以取容。不然,所随固得其人,而失吾所随的正道奚可哉!
《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这《小象》是申言六三志在从正的意思。孔子说,三之从正而曰“系丈夫”者,岂独是势之弗兼与?盖他的取舍之极定于中,其志在从四,而因舍乎初之下也。不然,乌能决择有定如此哉!
九四,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这一爻是因九四势迫于君而必进以诚正之道的意思。随有获是权在我,任己所为的意思;贞是所为系国家的正务,凶是有僭通之疑。有孚是心尽诚,在道是行尽道,以明就是知得当尽诚尽道的意思,何咎是无失臣职的意思。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居大臣的位而近五,是君臣一德者也。占者以是而随君,则天下的事,惟吾所欲,而无有不可为者。但势陵于五,虽那所为尽出于正,却也不免为君所疑而凶。君子当此,将何以处置?大抵君心我疑者由我心未孚,必所存者,务皆忠君爱国之诚;君心我忌者,由我行非道,必所发者务皆履正奉公之道。这等,是灼见尊卑有定分而不敢逾,惟孚诚之当尽;真知上下有定等而不敢僭,惟正道之当行;是之谓既明且哲者也。由是上而君心安,虽威挟震主而不疑其迫,下而众心从,虽位极人臣而不忌其专,何咎之有?
《象》曰:“随有获”,其义凶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这《小象》是申言九四不免有逼君之嫌,惟尽诚尽道斯得明哲保身之益。孔子说,九四“随有获”者,势陵于君,其义当得乎凶?有孚在道者,由其明哲,斯有保身之功。苟非至明,必不能以诚结君,以道律身矣。
九五,孚于嘉,吉。
这一爻是言人君诚信任贤,以致君臣同德之效的意思。孚是任之诚,嘉是有德的贤者,吉是治效已臻。周公系五爻辞说,六二柔顺中正,嘉美的贤者,九五以阳刚中正应之,岂知遇深而信任笃,无一毫疑贰的心,有孚于嘉之象。占者这等,则上下交孚,有以植那建中表正的体,而亨嘉之治可成,何吉如之!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这《小象》是推本六五成任贤之治,由他有任贤的纯德。位是居正,中是所性之德。孔子说,九五“孚于嘉吉”者,岂无其自哉?盖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五中有正的德,可嘉之道在我。故能知二是个柔嘉的人而信任他,以我的刚正,而契彼的柔正;以我的刚中,而契彼的柔中。自极其孚信之至,其吉固宜。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
这一爻是言上六极诚之道可以结君,亦可以享神的意思。拘是执,系是羁,乃是更;维是束缚,总是固结不可解的意思。西山是山川之神。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居随极而下随乎五,是其以诚而效君,相知之深,相信之笃,始终无间,有如物之拘系之,更从而维之焉。然人臣以诚而结君,犹王者以诚而格神,王者用这诚意,享那西山,而西山的神,亦随之以克享。盖鉴这诚于承祭之余者,却犹鉴这诚于媚兹之际者矣。
《象》曰:“拘系之”,上穷也。
这《小象》是推言上六事君之诚,根于由衷的意思。上是居卦之上,穷是极。孔子说,上六所说“拘系”者,盖以其居卦之终,处随之极,则是尊君的念,极于盈缶之孚,随之固结而不可解,这所谓拘系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