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下兑下
大过:栋桡;利有攸往,亨。
这卦辞是言君子当时事之过,才弱者不足以济事,大才者方可以当大任。大过是时有极天下的大事。栋是屋上梁脊木,有重任的象;栋桡是才不足以胜重任的意思。利往亨,是德可以建非常之功。卦名大过者,盖四阳居中过盛,是事之大者,过乎常,故为大过。文王系辞说,凡天下大过人的事,必有天下大过人的才,可以当卦的二阴上下,才弱何以堪此,所以栋桡。然天下无难为的事,顾所以处之者何如?四阳虽过,二五得中,内巽外说有可行的道,以是而往,则可以当天下的大事,建非常的大功,故亨。
《彖》曰:“大过”,大者过也。
这一节是以卦体解卦的名义。大者指四阳。孔子说,所谓大过者,卦体四阳居中过盛,是时事之大者过乎常,所以名大过。
“栋桡”,本末弱也。
这一节复以卦体解卦的辞。孔子说,栋桡者何?卦体初上皆阴柔,则是委靡的资,不足以当天下的重寄;柔弱的质,不足以负天下的重任,所以有栋桡的象。
刚过而中,巽而说行,利有攸往,乃亨。
这一节是又以卦体卦德解卦的辞。刚过是刚果过人的意思,中是处事得时中之宜,巽是心思精密,说行是行事和顺。孔子说,二阴既不足以任事,则所以任之者,非有天下的大才德者不可;卦体刚过而中,强毅过人而出之以时,巽而悦行,思虑情研,而行之以和。这样的人,固不至于太刚则折,亦不至于浅虑妄行,以这才德处大过的事,诚足以达天下的权宜,建非常的功业,所以利有攸往而亨。
“大过”之时大矣哉!
这一节是深叹其大过之事为难处。时是任大事的时节。孔子说,当大过的时,必有大过人的才,如那刚中巽说者,而后乃有济。这等可见大过之时,所以立非常的事业,兴不世的功勋者,固非智小者所能谋也,非力小者所能任。其时义不亦大哉!
《象》曰: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遯世无闷。
这《大象》是言君子体大过的象,而立大过人的行。独立是挺然自立的意思,不惧是略无疑惧的意思,遯世是穷居,无闷是略无怨悔之意。孔子说,泽水的大过浸灭乎木,大过的象;君子观这象而有以立大过的行,有见于那道之所在,挺然以身任之。虽至于独立而无倚,自守益笃,有举世所不敢言者,而我独肯言;有举世所不能为者,而我独肯为;天下非他,他也不顾;威武临侧,他也不惊;不以无倚而有惧也;有见于那道之所在,毅然以身安之。虽至于遁世而莫知,自信益深,能困吾的身,而不能困吾的心;能屈吾的名,而不能屈吾的道;仰焉而无怨于天,俯焉而无尤于人;不以莫知而有闷也,这正是有大过人之才。岂常人所可及哉!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
这一爻是言人臣任国事而能过于畏慎,自无偾事的咎。藉是赖;白茅是洁净的物,是以这洁净的茅,包裹那物,置之于安,恐有危败的意思。周公系初爻辞说,初六当大过的时,以阴柔居巽下,则是以那至慎的心,当天下的事,必置诸安而后已;有如物措于地,而又藉用白茅焉。占者这等,则精详可以无愆,敬慎可以不败,于那大过人的事,一敬以处之而有余矣。又何咎哉?
《象》曰:“藉用白茅”,柔在下也。
这《小象》是推本初六处事能慎,以他素有巽慎的德性。柔是性质谦巽,在下是处事慎密。孔子说,初六“藉用白茅”者,以其阴柔居巽下,是本我卑顺退让的资,而处以深潜缜密的行。此所以过慎至于如此。
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
这一爻是言大臣任刚明之资而又得柔顺者助他,故有以成济世之功的意思。枯杨是老杨,稊是根之旁出者,女妻是女之未嫁者,枯杨老夫是阳过的象,生稊妇妻是少阴有生育的象,无不利是可成济过之功。周公系二爻辞说,二当阳过之始,而比那初阴,资他的柔,济已的刚,这正是刚过而中;大臣以是而当那生民憔悴的时,则根本可培,而元气日固;取象于物,为枯杨生稊,而能复其发生的性;取象于人,为老夫得其女妻,而能成那生育的功。占者这等,则高明柔克,犹可以成天下的大事,而无不利。
《象》曰:“老夫女妻”,过以相与也。
这《小象》是表九二刚明之资,而得柔克之善。过是阳过,相与是得阴相助。孔子说,“老夫女妻”者,言九二阳过之始,而得初阴以相与,刚未至于其极,而有柔以济他。这便是刚而不过,可以有为矣。
九三,栋桡,凶。
这一爻是言大臣过于刚暴,适以偾天下的事。栋是当大任的象,凶是败乃事的意思。周公系三爻辞说,九三当天下的大任而惟刚愎自用,一任己的才力所为,而不知人有所不堪者,徒自取桡败而已,故不制重如栋桡也。占者这等,则事每失于主张太过,适以坏天下的事,凶何如也!
《象》曰:“栋桡之凶”,不可以有辅也。
这《小象》是推原九三挟才自专,所以不免有偾事之危。孔子说,“栋桡凶”者,盖九三既过刚,则自足,而不可以有辅,故象桡而占凶。
九四,栋隆吉,有它吝。
这一爻是言大臣有刚正之德,足以胜国事之重,因戒他不可复过于柔以比匪人。隆是特起的模样,栋隆是足胜大任的象,吉是有济时的功,有它是复济之以柔的意思,吝是覆败之羞。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以阳居阴,过而不过,是大臣刚柔合德,可以负荷天下的大任,而不桡屈,故有栋隆的象,而其占则吉。然济大事,以刚为主,过刚而济以柔则可。今九四非过刚者,而复以初六藉用白茅者济之,则反至于委靡,不足以成天下的事,是则可吝也。
《象》曰:“栋隆之吉”,不桡乎下也。
这《小象》是申言九四刚正之德,足以胜国家之重任。孔子说,太刚则折,栋之所以桡;桡乎下,则不隆于上。今九四言栋隆吉,正言其刚柔相济,未始过刚,以桡乎下也。
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无咎无誉。
这一爻是言以那过刚的君,而比那过柔的臣,终无辅不能立事的意思。华是枝之旁出者,士夫是丈夫之未妻者,无咎是虽无败事的咎,无誉是终无济事的誉。周公系五爻辞说,九五刚过之极,既不可以有辅,而比那上六过极的阴,则又不能辅他;故虽欲振天下的神气,而实索天下的元气,其象为枯杨生华,无益于枯,老妇士夫,终不能育。占者这等,虽不至败事,又何补于天下之治,故言无咎无誉。
《象》曰:“枯杨生华”,何可久也?“老妇士夫”,亦可丑也。
这《小象》是申言过刚者,而比那过柔者,终无成功的意思。孔子说,“枯杨生华”,本实先拨,终无发生的机,而不能久;“老妇士夫”,配偶非宜,终无生育的道,而亦可丑。然则上六之过柔,岂能为五之助哉?
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这一爻是言人臣以身徇国者事虽不济,而心无可咎的意思。过涉是勇以济难的象,灭顶是舍生捐躯的象,凶是杀身无济的意思,无咎是成仁全节的意思。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处过极的地,时不可为,他则尽心竭力不避艰险,而勇往肯为;但阴柔才弱,不足以济天下的事,而徒死天下的事;故其象为过涉灭顶,而其占则凶。然君子于天下所可尽者此心,而成败利钝非我所必,上六事虽不济,要之杀身足以成仁,舍生足以取义,又何咎?
《象》曰:“过涉之凶”,不可咎也。
这《小象》是申言人臣能死国难,人不得以无功非他。孔子说,人臣于天下,幸而能成天下的事,君子固当论其功,不幸而能死天下的事,君子尤当谅其心;上六虽有过涉的凶,即其心,则足以自靖自献,而愧那天下后世为人臣之不忠者,果孰得而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