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兑上
革:已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这卦辞见人心不易孚,而革道当尽善。已日,变革了的日子,乃孚是人心方信从,元亨是必要革道大通方好,利贞是必要革道大公方好,悔亡是始而不信的悔已亡。这卦名革者,取变革的义。盖这卦先天水火异物,互相灭息,革之见于物理也;后天中少二女,志不相得,革之见于人情也;故为革。文王系辞说,人心可与乐成,难于虑始。方革而欲其孚,不可得;必已革的日真知其有利于吾民而后孚。然事苟当革,亦何恤其初之未孚哉!要在于革之当耳。惟卦德内而文明,则灼义理而不苟革;外而和悦,则顺时势而不骤革。故有所变革,必推无不准,动无不化,而大亨。又必利于守正,不先时而有革,不后时而不革,这便是所革皆当,而不信不通的悔亡矣。
《彖》曰: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
这一节是以卦象解卦的名义。息是灭息,不相得是乖离的意思。孔子说,卦为革者,先天水火二物,火燃则水干,水决则火灭,各相灭息,有变革的义;后天二女少则志在艮,中则志在坎,各不相得,有变革的义;故为革。
已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
这一节是以卦德解卦辞。革而信之是已革日,人方信其当革;文明是精见乎义理,以说是和顺乎时势;革而当是所革皆当乎理。孔子说,革必“已日乃孚”者,盖人情不可以虑始,而可乐成。故当初革时,人未遽信,必已革的日,然后信其为利夫国,而非病夫国,益夫民而非扰夫民。又言“元亨利贞悔亡”者,盖卦德内文明而外和悦,革道尽善。故其所革者,推无不准,行无不利,可以达之天下,顺天理,当人心,无不合乎道义,大亨以正。这等则所革皆当,而人无不信,事无不通,“其悔乃亡”。
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
这一节是极言革道而赞其大。天地革就寒暑相变迁言,四时成谓阴往阳来成春夏,阳往阴来成秋冬;革命是变更那易姓受命的命,时指当革之时言。孔子说,又以革道而极言之,天地一气流行,宜无事于革。然必寒极而革以暑,暑极而革以寒。此所以一元之通,而为春为夏;一元之复,而为秋为冬;四时于是乎成焉。圣人行所无事,宜无事于革。然必汤革夏的命而为殷,武革殷的命而为周。此所以上顺天道之正,下应人心之公,世道于是乎成焉。使天地不革,则岁功不成,造化或几乎息矣;圣人不革,则治功不成,王化或几乎息矣。时至于革,天地圣人皆不能违者,革之时岂不大矣哉!
《象》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这《大象》是君子尽革道之大者。治历是推步其日月星辰的缠次,而纪之于书;明时是因这书数,以明春夏秋冬的次序,晦朔昼夜的时候。孔子说,泽中有火,言水盛则火灭,火盛则水灭,有相变革的象;君子体之,以四时变革,乃革之大者。使不治历以明之,何以若昊天而授人事哉!于是推步那日月星辰的躔次,以明春夏秋冬的代序。由是在上者,得以敬天而勤民;在下者,得以因时而起事;为政首务,孰加于此!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这一爻是固守己德而不肯轻变法者。巩是固;这革是皮革,坚固的物,非变革之义。周公系初爻辞说,初九当革时,有阳刚之才,若可以革;然居初位卑,则无改革之权,上无应与,则无共事之人。故未敢遽有所革,惟以中顺的道自守,安常守分,无所变更,其象如巩用黄牛之革焉。
《象》曰:“巩用黄牛”,不可以有为也。
这《小象》是申言初九时势不可轻举妄动。孔子说,初九固守中顺而不轻于变革者,盖居初无应,时势未可以辄有所革也。
六二,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这一爻是能慎重于变革而革无不善者。已日慎重不骤革的意思,征是去革,吉是有利于国,无咎是无害乎民。周公系二爻辞说,六二柔顺中正而为文明的主,是有德以立制作的本;上有九五之应,有势以运制作的权,可以革。然革非得已者,化可更,而无以善治,未可也;变可通,而无以宜民,未可也;必从容详审,已日然后革之。由是以往,则其革为便民,为利国,斯有大亨之吉,而无轻变妄动之咎矣。
《象》曰:已日革之,行有嘉也。
这《小象》是申言六二革道可行于天下的意思。嘉是嘉美。孔子说,六二已日而后革,谓上应九五,则详审精密。由是而行可以革天下的弊,新天下的治,有嘉美之功也。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这一爻是伤于躁动,圣人教他尽稽谋之善的意思。征是率意去妄动,凶是事败而人败,贞是虽法所宜革,厉是拂庶人情的意思。革言三就是议革的言,详审几翻然后就事;有孚是人心信从。周公系三爻辞说,九三过刚不中,居离之极,遇暴过察,躁动于革者。占者以是而往,则事有不通而人有不信凶。虽所革者固所当革,而得其正,却也不免有纷更的弊而厉,其谁信之?然时所当革所病者不能审耳。至于革言三就,将利害可否,熟思审处,则亦足以取信于人,而可革矣。
《象》曰:“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这《小象》是申言九三议革已审。又何之是言何必再去审的意思。孔子说,九三议革的言,至于三就,则利害悉而可否明,事无乖理而致审已极,又何复有所之?盖已审而可革也。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这一爻是善革前人之弊者,而圣人又教他当无协诸民心而后革。悔亡是积弊尽革的意思,有孚是当乎理而信乎民的意思,改命即是革,吉是治法明备天下乐成的意思。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以阳居阴,是当那积弊后不免有通变之艰,宜若有悔。然当革时,而刚柔不偏,又革之用,是其所革者,变而得中,而悔可亡。然在我虽有可革,而在人或未能信,则亦未可遽革,必其所革,质诸理无不当,而验诸人皆协从。然后举政令未善者,而尽革去,则可以消前事的弊,而收维新之功,无纷更的患,而有乐从之愿,吉。
《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这《小象》是推原九四革道之善,由先得那民心乐从。志是九四变革的志,信是天下臣民信从。孔子说,九四“改命吉”者,盖四欲革的志,本在于利天下。今上焉谅其有更化善治的心,而非徒欲纷纷于制作;下焉信其有通变宜民的念,而非徒欲屑屑于更张,是以吉。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这一爻是大君有新命之治,圣人原其必先得民心者。大人是圣人在天子之位者,虎变是天下文明的象,未占是未卜之先,有孚是民心已协从的意思。周公系五爻辞说,九五阳刚中正,为革的主,则大人自新新民之极,而适当顺天应人之时,制礼作乐,修政明刑,举天下而成维新的治,其象如那虎变,焕然有文而莫掩。然此岂易得哉?必其未占的时节,民心已信,然后可以当。苟非其时非其人,而民或不与,其何以有此!
《象》曰:“大人虎变”,其文炳也。
这《小象》是申表九五革道维新于天下。炳是焕然一新的意思。孔子说,九五“大人虎变”者,盖圣人在天子之位,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变牺牲,而礼乐明备,其文炳然而不可掩也。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这一爻是当革道已成,不可更起纷更之扰者。君子是有德的人,豹变是威仪文辞之美,小人是无德的人。革面是长法而顺君之治的意思,征是又去变更法度,凶是纷扰天下,居贞是安守旧章,吉是天下宁一的意思。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当革道已成,正化成俗美之时,在君子则克养完粹,而凡根心而生色者,莫不灿然其一新,有如那豹之变焉。在小人,虽不能遽革其心,亦能遵道遵路,而革面以从君的化。革道至此,则天下的化已成,而不必更有所事,况上六又无有为的才。故占者当这时,使好大喜功,而必欲革焉,适以起纷更的弊而凶,惟率由旧章而安于贞焉,自享乎有道之长而吉。
《象》曰:“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
这《小象》是申言上六革道之成已征于君子小人。蔚是一身之文,详密可观;顺以从君是勉强从君的政令。孔子说,“君子豹变”,盖君子以忠信的质而加以文明,其文蔚然而可观;小人虽未必中心能革,亦顺以从君的治,而囿于文明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