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下震上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这卦辞是言恐惧致福之道。震是动摇不安的意思,亨是有通达之理的意思,震来是言平时常若有危变来的意思,虩虩是恐惧惊顾的模样,笑言哑哑是举动间安乐自如的象。震惊百里是卒然变临的象;匕是匙,以棘为之,长三尺,荐则升于俎上;鬯是以秬黍酒和郁金以灌地降神;不丧匕鬯是存主有定的象。这卦名震者,盖震以一阳始生于二阴下,震而动者,在人则植天下的变,而震动不安,故名震。文王系辞说,人所以不亨者,惟其不能震惧耳。震则自有亨道何如?盖安不生于安生于危,人能于平时安不忘危,常若震来,其心虩虩然,恐惧惊顾不敢以自宁,则日用间,举动自有成法,而一笑一言,皆哑哑自如。虽或非常的变,生于卒然之顷,有如震惊百里,亦将有备无患,可以从容临之。而此心的主一无适者,不至丧失,不犹那主祭者,不丧匕鬯乎?信乎震有亨道矣。
《彖》曰:震,亨。“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
这一节只是申解卦辞之义。恐是恐惧,福即是安乐意;则是法,言有弭变的则法。孔子说,震而系以“亨”者,盖危者使平,震则必亨也。又言“震来虩虩”者,非徒惧而已。盖人惟常能恐惧,则祗畏至,而生全出于忧患之后;敬惧深,而和乐生于寅畏之后,自可以致福也。又言“笑言哑哑”者,非幸致而已。盖人能先事本惧,观变已精,而曲尽那经画的道,虑事已周,而素定那弥变的方,此所以“笑言哑哑”也。
“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这一节是申解卦辞,见人君有主敬之德自可为祀典之主。惊是动于处,惧是畏于中;出是出而守宗庙,出而守社稷;可以是许之之辞。孔子说,所谓“震惊百里”者,盖言国家大变卒临,人人皆为之摇动,如雷震而远近皆惊惧也。当这时而有长子的责者,乃能泰然处之,不失其所主,则那持重的心,足以荷天下的重器;出而守宗庙,则宗庙以之巩固,可以为宗庙的祭主矣;出而守社稷,则社稷以之奠安,可以为社稷的祭主矣。
《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这《大象》是君子畏天的学。洊是再,恐惧是存敬畏的心,修省是行敬畏的事。孔子说,雷声洊至,天之变,而未必非天心仁爱所在,君子将何以格天耶?亦惟以德之不修,此天所以示变。于是内存恐惧,而此心兢惕,罔敢有一毫怠忽的念;外务修省,而此身捡束,罔敢有一事苟且的行。这等,则修德足以格天,而天变于是乎可弭矣。
初九,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
这一爻亦是恐惧致福能先事而戒者。周公系初爻辞说,初为震主,居震初,是能常存恐惧的人。占者得此,平时若能常如那震惧的事来,乃虩虩然恐惧,则后可以无惧,而笑言哑哑,安乐自如,不亦吉乎!
《象》曰:“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
这《小象》是申言初九先忧后乐,亦非幸致者。孔子说,初九“震来虩虩”者,非徒畏;言恐惧,则既存肃然之戒,必获安然之休,可以致福。“笑言哑哑”者,非幸得;言其恐惧后,处事的权已定,宰物的机已熟,必有处震的法则也。
九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这一爻是迫于强暴之人但有自守的德,终可以获安者。震来是当侵迫的患来时,厉是其势危;亿是大,丧贝是心失其所主的象;跻是升,跻于九陵是行失常度的象;勿逐是惟自守而不妄动的意思,七日得只是后得所主的意思。周公系二爻辞说,六二阴柔,又乘初九的刚,天下的大患,二不能当其来,何危如之!六二智不足以善谋,才不足以敢当,仓卒间,中心丧其所主,而行止失其常度,其象如大丧其货贝,跻于九陵一般。然智力虽不足以应变,而柔顺的德,却能畏惧自守而始之,丧其所有者,终则可以复其所有,又有勿逐,七日得的象焉。
《象》曰:“震来厉”,乘刚也。
这《小象》是推本六二敬惧之由。乘刚是下乘初九的刚。孔子说,六二“震来厉”者,以其乘初九的刚,力不相敌故震来厉也。
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
这一爻是无德而危益甚者,圣人教他改过以免难。苏是甦,下初之震动将尽,而上四之震动复生,上苏下苏,故曰苏苏;震行是因震惧而能改图的意思,无眚是无苏苏之失。周公系三爻辞说,六三以阴居阳,当震时而居不正,是当危难而行险,则难当益深。故不胜其惊惧的心,而精神散失,不有眚乎?若以此惧心而能震行,以去那不正,则难处中,却有善处的术,危不终于危,惧不终于惧,苏苏者,易而为哑哑,何至于眚?
《象》曰:“震苏苏”,位不当也。
这《小象》是推本六三危惧之由。位是居;不当指以阴居阳言,是所行失正的意思。孔子说,“震苏苏”者,由他不中不正,处位不当,般乐怠傲,是以不能自主,而至于苏苏也。
九四,震遂泥。
这一爻是溺于宴安之私,而不振拔有为者。震是震惊,遂泥是陷溺不振的象。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处柔,失刚健的道,居四无中正的德,陷溺于二阴之间,入阴益深,则其震也,遂于泥而不复起矣。
《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这《小象》是申九四终不得出光明之地的意思。未光是沉溺昏昧的意思。孔子说,当震时而能奋发有为,乃为有光。今震而遂泥则所为皆邪僻之私,终于暗昧而已,始非光明之道也。
六五,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
这一爻是人君当国难之冲而德,足以自守有为者。震往来厉是当震时,而无时不危惧的意思;亿是大,无丧是社稷未至沦没;有事是犹可修集政事以图治的意思。周公系五爻辞说,当震时,惟有阳刚的才足以当之;六五以阴柔而当天下的难,吾知智不足以观变,才不足以靖邦,往来皆厉,无时不危。然以其得中,才虽不足以济时,而中德犹足以自守。故能国祚不至于分崩,宗社未至于危亡,而君德自此可修,王化自此可振,故大无丧而犹能有事也。
《象》曰:“震往来厉”,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丧也。
这《小象》是申言六五因无才而致危,因有德而成功。危行是所行往来皆危的意思,在中是有中德在的意思,大无丧是明其可转乱为治。孔子说,六五“震往来厉”者,言其以柔弱的才,值国家的变,其所行皆危厉也。盖所行皆危厉,而犹能以有事者,以其中德也;在中德而能有事,故无大咎。
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这一爻是身弱不足以当祸难之冲,圣人教他当防于早。索索是志气消沮的形状,“矍矍”是瞻视徬徨的形状,征凶是往御事而先自乱的意思;震不于其躬是不堤防于祸已及身的时候,于其邻是修省于祸在邻的时候,总是防之于早的象;无咎就是无索矍的咎;婚媾是至亲谊无毁议者,有言是不免有所毁议,总是有不测之变的象。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阴柔,既无自守的操处震极,又当事变之冲,是有所恐惧而不得其正。故当震来,而索索然,神气消沮;矍矍然,瞻视徬徨;视那笑言哑哑的气象大不同。以是而行,则方寸先自乱,而无以御事的变,其凶必矣。所以然者,由处震极,不能图于早。苟于震未及身,而方邻的时,恐惧修省,预为防备,则弭患有方,应变有道,自不至于索矍之凶,而可以无咎。然以阴柔处震极,虽能预备,亦不免于意外的变,未能相安于无事之天。婚媾有言是时所当然,亦君子所不惜也。
《象》曰:“震索索”,中未得也;虽凶无咎,畏邻戒也。
这《小象》是申言上六有危疑之心,而又推其能存戒备之心。中未得是中心危惧,畏邻戒是畏慎于邻人戒备的时节。孔子说,“震索索”者,由以阴处震极,中心危惧而不能以自安,若中有主,则必不至如此,虽凶而又得无咎者。盖天下的事,防于未然者易为力,制于已然者难为功。今震方在邻,乃邻人所戒而我就畏备,则有备无患,可以无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