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下坎下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这彖辞是言人君两尽处需之道,而各有其效的意思。需是须待的意思,有孚是存心信实也;光亨是此心光明,不为利欲所蔽的意思;贞是行事正大,吉是事无不顺;利涉川是险无不济。卦名为需者,盖以乾刚遇坎阴,则德行当易以知险,而有从容能待之休,故名需。文王系辞说,人君处需,内而存心,外而制事,皆不可以无其道。这卦九五,坎体中实,阳刚中正,而居尊位,为有孚得正之象。坎水在前,乾健临之,将涉水而不轻进之象。故人君于天下当需矣,而所需不本于中心之安,非能需者,必本于至诚,心所存者,莫非实心。这等则信理者无是非,信心者无顺逆虽险中,而此心的孚,自足以宁一。盖不惟遇变而不忧,殆且忘忧而不觉,其光亨何如?心既能需,而所行不合于当然之正;非能需者,必守那正道,而事之所履者,莫非正事。这等则定守者,有持重的谋;贞固者,有纾徐的道。虽临大难,而吾事的贞自足以镇静。盖不惟不陷于险,而且出乎险,其占利涉大川何如?
《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
这一节是以卦德解需道得之于刚健的意思。须是待;险指坎在前,就在上言刚健是有定见,能知险者;不陷是不冒进的意思,不困穷即是不陷于险。孔子说,卦名需者,有须待的义。何所取哉?卦德坎在上,乾在下,是险难在前,若难免那困穷。然以那乾健来临之,则沉毅不苟,从容有待,而不遽进以陷于险;以义来揆度,当自不困穷。卦有能待的义,这样故名为需。
“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这一节是释孚贞利涉之义,本于中正的意思。位是居天位,是势;中正是德;有功是能出险。孔子说,需辞言“有孚,光亨,贞吉”者,何所取哉?盖人君当天下之难,必德位兼隆者,而后能有所待。今卦体九五阳刚中正而居尊位,则是正己南面。既有以为恭己无为之地,德备中正又有以妙从容能待之休;不徒有其位,尤且无反无侧,纳这身在皇极之内,但见纾徐以待天下自治,见小欲速的私欲不维于外;不徒有其势,且尤不偏不倚,钦这心于精一之中,但见久道以俟天下自化,好大喜功的私念不萌于内。夫惟位天位而得正,则所说贞而吉者在是;惟位天位而得中,则所说“有孚,光亨”者在是矣。又说“利涉大川”者,若以二体的象来言之,则乾有利涉的象,坎有大川的象。以那乾的刚健,遇那坎的险陷,则沉毅不苟,从容有待。此所以不入于险,而有不犯难的功也。
《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
这《大象》是言人君体需以泽民的意思。饮食是养其气体,宴乐是娱其心志。孔子说,坎象为云,乾象为天,云上于天,无所复为,必待阴阳和洽而后成雨,需之象也。君子体这象将何如?亦惟饮食宴乐而已。盖事之所当需,就如雨有所待而降者,君子以效不可急趋。惟安以待他,而不责效于旦夕,其恭己无为,亦若需之无所复为者一般以功不可遽就;惟静以俟他,而不期功于目前,其优游待治,亦犹云之待其自雨者一般。这待,则内有孚外守正,乃居易以俟命,涵养以待时,即此饮食宴乐之间,而能需之道尽于此矣。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这一爻是初九未仕于朝,虽当国难宜远去而守常的意思。郊是旷野之地,恒是安常守固的意思,无咎是祸不及身。周公系《需》初爻说,初九去险尚远,则是朝廷事变方殷,而我但优游于亩亩,不冒险以前进,有需于郊之象。然阴柔不能固守,而初九阳刚,又能恒于其所之象。占者能安于义命,有孚以待之,居贞以俟之,而不汲汲于功名。“利用恒”这等,则不降不辱,全名全节,世难无自而及。何咎之有?
《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这《小象》是言初九得远害之道。犯是冒,常是处需的常道。孔子说,初九“需于郊”,言他去险尚远。故得超然于时事外,付理乱于□如,置是非于不闻,知难而退。又言“利用恒,无咎”者,盖处需的□□□久为常,久于其所,则不失其常,故“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这一爻见九二有德而终能远害。沙是近险的地,小有言是见讥于人的意思,终吉终不陷于险的占。周公系二爻辞说,九二渐上于坎,欲进不安退不可,故迟回观望以有待,为需于沙的象。这待则虽未有及身的祸,而群小见讥,不以我为不能洁身,则必以我为不能济险,却始小有言语之伤。而九二刚中能需,刚则有能耐的操,中则有善处的术。占者这样,是见险能止,终不为那险所困,知危能戒,终不为那危所伤,故吉也。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吉终也。
这《小象》是申二有刚中之德故得远害。衍是宽,即求字,凡江河水在中而沙在边,则衍在中者,言水中中央也。孔子说,九二“需于沙”,固近乎险,然能以宽居中,存诸心者,安处优游,而无欲速的念,且见诸事者,行无所事,而无作为之扰,乃能需而不进。故虽小有言语所伤,却竟能脱然于祸害之外,而以吉终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这一爻是言九三近险而不能避,由无德而自致。泥是陷入之地,致是自取的意思,寇是伤害的象。周公系三爻辞说,九三之阴愈近,是将陷于险,则所以需而不进者,必赖于刚中的德。九三又过刚不中,吾知行险侥幸,适取祸败,其象为“需于泥,致寇至”,求如那初的无咎,二的终吉,乌可得耶!
《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这《小象》是因三之近险,而戒以当尽预防之道。外是目前,敬慎是此心戒惧,不败是不陷于险。孔子说,九三“需于泥”者,言其灾难,只在外卦,与己相去甚近。又说“致寇至”者,盖由过刚不中,而不能需,是以寇害所至。自我致的,使他能敬慎而不妄动,则虽需于泥,亦可以不至于败。君子勿谓近险地,便无可救之术也。故占不言凶。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这一爻是六四当国步艰难,而德足以靖难。血是坎之象,穴是险陷之地。周公系四爻辞说,六四交坎体已入乎险,则是身之所处,已在那患难不测的地,有需于血的象。然柔得其正,需而不进,是危行言逊,其默足以有容。故终可以潜身远害,而免冒险之祸,为“出自穴”之象。古者若在那险地而能这等,则虽无济国的谋,而却有得那保身的法矣。
《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这《小象》是原六四德足以需的意思。顺即是柔正,听即是能待的意思。四虽需于血,然柔得其正,需而不进,韬晦静守,以听于时,所以免于乱世而出穴也。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这一爻是言九五德位兼隆,自恭己而成化的意。酒即坎水之象,食即兑中之爻之象,“需于酒食”是言安乐的意思。贞即是固守那无为之道,吉是治化自成之效。周公系五爻辞说,九五阳刚中正需于尊位,夫居这位而有这德则所以修德祀天□□□民者,已无不至。但天命或未定。则躬玄默以凝之,人心或未来则修文德以来之,凡那恭己于南面者,莫非安于宴乐之常而已,不为需于酒食的象乎?这等处需,固人君的正道,则欲速不足以累他的心;而其所养者必深,见小不足以动他的志而其所成者必大,天命由此而永凝,人心由此而永戴。故占者有是贞,亦有是吉也。
《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这《小象》是原九五有能需之德。中是心之无偏,正是事之无邪。孔子说,五言酒食贞吉者,盖五居上卦之中,得阳位之正,中则敛这心于精一,而无计功谋利的心,正则纳这身于皇极,而无好大喜功的事。夫惟有能需的德,故能得需之效耳。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这一爻见上六虽陷于险而得众共济以出险的意思。入穴是居险陷之极的象,不速是不去速他来的意思,三人指下三爻言;敬是虚心待他,之字指三人,吉是出险的效。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阴居险极,无复有需,惟陷入于穴。夫既陷于险,宜无可为。然当这险、难的时节,惟阳刚的人,足以共济而不可以必得,幸其下应九三,三与下二阳,需极并进,是皆同事于需。而有志出险者,卒然遇之,为不速的客,三人来之象。然居险得人,固出险之一机,而所以使他乐为我用者,惟在我能敬之。上六柔不能御,而能顺之,有敬之的象。占者当陷险中,得非意之来,乃虚己以应他,则始虽才力不足,固有入于穴之危,终得阳助,自有出穴之吉。
《象》曰:“不速之客来,敬之终吉”,虽不当位,未大失也。
这《小象》申上六虽无德而却得亲贤之道。位者阴柔居险极,失是失处需之道。孔子说,上六有“不速的客来,敬之终吉”,不当位是阴柔居险极,而不当位则才与时左,不能无失,赖人以济,失中终得贤而能敬,于那处需的道,究无大失。占者若不知权变,又能保其无大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