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题解】
本章直承首章所提出的“道”的范畴,并根据其“道不可离”的涵义,论述了中庸之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时时处处,无所不在之意。
“君子之道费而隐”是全章的宗旨,以下即围绕第一章中的“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的论点进行阐发。中庸之道既广大又精微,既具有普遍性又具有特殊性。从广大方面来说,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充满天地之间,能够作用于万事万物;从精微方面来说,它又是极高深精妙的道理,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学会,不是很容易就能持守,需要加强品德的修养,努力向它靠近;从普遍性来说,它是人人都可以学习的,可以实践的,匹夫匹妇,普通男女,在日常生活居处中都离不开它;从特殊性方面来说,它的高深,即使连圣人也不能穷尽。正因为中庸之道具有“费而隐”的特点,所以应该针对各种不同档次之人的具体情况,提出不同的修道要求。只有这样,中庸之道才能够得以切实推行。
本章是以下八章的纲领。以下从第十三章到第二十章,均是围绕着“道不可离”这一观点进行论述的。
【原文】
君子之道,费而隐[1]。夫妇之愚[2],可以与知焉[3],及其至也[4],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5],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6]。故君子语大[7],天下莫能载焉;语小[8],天下莫能破焉[9]。
《诗》云[10]:“鸢飞戾天[11],鱼跃于渊[12]。”言其上下察也[13]。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14],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注释】
[1]费而隐:广大而精微。费,广泛、广大的意思。隐,隐蔽、精细而微妙的意思。
[2]夫妇:匹夫匹妇,指普通的男女老百姓。
[3]与(yù):同“预”,参与。
[4]至:极,最,此处指最高深而精妙的境界。
[5]不肖(xiào):即不贤的意思;这里指普通的无所作为的匹夫匹妇。
[6]憾:遗憾,指思想上有不满足的地方。
[7]语:此处用作动词,即说话的意思。大:指宏观之道而言。
[8]小:指微观之道而言。
[9]破:解析,剖析。
[10]《诗》:指《诗经》,这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收有西周到春秋时期的诗歌三百零五篇,包括《国风》《小雅》《大雅》《颂》四部分。这里所引的诗,见《诗经·大雅·旱麓》篇。
[11]鸢(yuān):鸟名,一种鹰类的凶猛的鸟。戾(lì):至,到达的意思。
[12]渊:较深的水塘。
[13]察:洞察,观察。
[14]造端:开始,开端。乎:于。
【译文】
君子所恪守的中庸之道,用途广大,无穷无尽;而其本体却又精细隐微,无处不在。就其浅显处说,即使是普通的匹夫匹妇那样愚昧,也可以知道一些有关中庸之道的内容;至于中庸之道的最高深、最精妙的道理,即使是大智大慧的圣人,也有不能领悟的地方。就其浅近处说,即使是普通的匹夫匹妇那样无所作为,也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符合中庸之道的事情;至于中庸之道的最高深、最精妙的境界,即使是才能超迈的圣人,也有不能达到的地方。
天地那么广大公正,然而人们对它仍有感到不满足的地方。所以,有道德的君子,若从中庸之道的宏观方面而言,那么天下没有人能够承担它;若从中庸之道的微观方面而言,那么天下没有人能够剖析它。
《诗经·大雅·旱麓》篇说:“鹞儿飞腾上青天,鱼儿跳跃入深渊。”这两句诗可以比喻中庸之道上达于天,下至于地,都可以洞察贯彻。君子所恪守的中庸之道,是从普通的匹夫匹妇都可以知、可以行的浅近的道理开始的;至于达到中庸之道的最高深、最精妙的境界时,就可以洞察贯彻于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