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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
【经】
【原文】
23.1 二十有三年春王二月癸酉朔[1],日有食之[2]。
23.2 三月己巳[3],杞伯匄卒[4]。
23.3 夏,邾畀我来奔[5]。
23.4 葬杞孝公。
23.5 陈杀其大夫庆虎及庆寅。
23.6 陈侯之弟黄自楚归于陈[6]。
23.7 晋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
23.8 秋,齐侯伐卫,遂伐晋。
23.9 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7]。
23.10 己卯[8],仲孙速卒[9]。
23.11 冬十月乙亥[10],臧孙纥出奔邾。
23.12 晋人杀栾盈。
23.13 齐侯袭莒[11]。
【注释】
[1]二十有三年:鲁襄公二十三年当周灵王二十二年,前550。癸酉朔:初一。
[2]日有食之:此为前550年1月5日之日环食。
[3]己巳:二十八日。
[4]杞伯匄卒:杞孝公去世。
[5]邾畀我来奔:畀我是庶其同党,同样有窃邑叛君之罪,所以逃奔鲁国。
[6]陈侯之弟黄自楚归于陈:襄公二十年公子黄出奔楚国。
[7]雍榆:古地名。在今河南浚县西南、滑县西北。
[8]己卯:初十。
[9]仲孙速卒:鲁国孟庄子死。
[10]乙亥:初七。
[11]齐侯袭莒:攻打晋国之后又侵袭莒国。
【译文】
鲁襄公二十三年春周历二月初一,发生日食。
三月二十八日,杞孝公匄去世。
夏,邾国畀我投奔我国。
安葬杞孝公。
陈国杀他们的大夫庆虎和庆寅。
陈哀公的弟弟黄从楚国回到陈国。
晋国栾盈又回到晋国,进入曲沃。
秋,齐庄公讨伐卫国,接着攻打晋国。
八月,叔孙豹领兵救援晋国,驻扎在雍榆。
初十,孟庄子去世。
冬十月初七,臧孙纥出逃到邾国。
晋国杀了栾盈。
齐庄公袭击莒国。
【传】
【原文】
23.1 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卒,晋悼夫人丧之[1]。平公不彻乐[2],非礼也。礼,为邻国阙[3]。
【注释】
[1]晋悼夫人:晋平公母亲,杞孝公的姊妹。丧之:为杞孝公服丧。
[2]彻乐:撤除音乐。
[3]礼,为邻国阙:按照礼仪,邻国有丧,诸侯应不举乐。晋平公与杞孝公为甥舅关系,不撤除音乐,竟连邻国关系都不如。
【译文】
鲁襄公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去世,晋悼公夫人为他服丧。平公竟然不撤除音乐,这是不合乎礼仪的。按照礼仪,邻国有丧,应该撤除音乐。
【原文】
23.2 陈侯如楚[1],公子黄诉二庆于楚[2],楚人召之[3]。使庆乐往,杀之[4]。庆氏以陈叛。夏,屈建从陈侯围陈。陈人城[5],板队而杀人[6]。役人相命[7],各杀其长,遂杀庆虎、庆寅[8]。楚人纳公子黄。君子谓庆氏:“不义,不可肆也[9]。故《书》曰:‘惟命不于常[10]。’”
【注释】
[1]陈侯如楚:朝楚。
[2]公子黄诉二庆于楚:襄公二十年,陈庆虎、庆寅畏公子黄夺其政,诬其与蔡公子燮同谋叛楚,楚人以讨,公子黄奔楚自诉。
[3]楚人召之:楚国召二庆前往对质。
[4]使庆乐往,杀之:二庆不敢去,派庆乐去。楚国相信公子黄的申诉,杀了庆乐。
[5]陈人城:二庆筑城抗拒。
[6]板队而杀人:夹板坠落,二庆杀死筑工。板,古代筑城,两板夹土打夯,叫板筑。队,同“坠”。
[7]相命:互相传令,即秘密联络。
[8]各杀其长,遂杀庆虎、庆寅:二庆的暴虐激起役人反抗。
[9]不义,不可肆也:不可以放纵不义之心。肆,放纵。
[10]惟命不于常:引《书》见《尚书·康诰》。意思是有义则存,无义则亡。这里指二庆之罪当杀。
【译文】
陈哀公去楚国朝见,公子黄在楚国控诉庆虎、庆寅,楚国召二庆来对质。二庆派庆乐前往,结果被楚国杀了。庆氏便让陈国背叛楚国。夏,屈建跟从陈哀公包围陈国。陈国人筑城,夹板坠落,庆氏就杀了那个筑城工。民工们互相转告,各自杀死他们的领工者,并趁势杀死庆虎、庆寅。楚国送公子黄回国。君子认为庆氏:“行动不合道义,不能赦免。因此《书》说:‘天命不会长在。’”
【原文】
23.3 晋将嫁女于吴,齐侯使析归父媵之[1],以藩载栾盈及其士[2],纳诸曲沃[3]。栾盈夜见胥午而告之[4]。对曰:“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子必不免[5]。吾非爱死也[6],知不集也[7]。”盈曰:“虽然,因子而死,吾无悔矣。我实不天,子无咎焉[8]。”许诺。伏之而觞曲沃人[9],乐作,午言曰:“今也得栾孺子何如[10]?”对曰:“得主而为之死,犹不死也[11]。”皆叹,有泣者。爵行[12],又言[13]。皆曰:“得主,何贰之有?”盈出,遍拜之[14]。
【注释】
[1]齐侯使析归父媵之:派析归父送媵妾给晋女陪嫁。
[2]以藩载栾盈及其士:将栾盈及其武士一起藏于藩车中。藩,有篷的车。
[3]纳诸曲沃:此曲沃为栾盈封邑,可能是桃林塞,在今河南陕州区西南,并非山西闻喜之曲沃。
[4]栾盈夜见胥午而告之:栾盈要胥午共同发难。胥午,守曲沃大夫。
[5]子必不免:栾氏为天所弃,必定不能免于死。
[6]爱死:惜死。
[7]不集:不能成功。
[8]我实不天,子无咎焉:意思是我虽然不被天所助,你无过错,可因你行事。
[9]伏之而觞曲沃人:胥午藏匿栾盈而宴请众人。
[10]今也得栾孺子何如:胥午想让栾盈和众人见面,先行试探。栾孺子,即栾盈。
[11]得主而为之死,犹不死也:曲沃是栾盈封地,因此说为主而死,虽死犹生。
[12]爵行:互相举杯。
[13]又言:胥午再说此话,看众人是否真心。
[14]盈出,遍拜之:谢众人忠于自己。
【译文】
晋国将要把女儿嫁到吴国,齐庄公派析归父送陪嫁女子到晋国去,他就用篷车载上栾盈及其门下士,把他们安顿在曲沃。栾盈夜里去见胥午,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胥午回答:“不能那么做。上天所废弃的人,谁能使他兴起?你肯定免不了一死。我不是怕死,是明知事情不可能成功。”栾盈说:“尽管如此,依靠你而死去,我不后悔。我确实得不到上天的保佑,可是你没有错,也许可以靠你而成事。”胥午答应了。他把栾盈藏好后请曲沃人喝酒,音乐演奏起来。胥午说道:“现在栾盈要在这儿的话,各位会怎么办?”回答说:“找到主人而为他死去,虽死犹生。”都在叹息,有的还哭起来。酒过几巡,胥午又提起刚才的话题。大伙儿都说:“要是找到主人,还有什么三心二意的?”栾盈就走出来,对大家一一拜谢。
【原文】
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以昼入绛[1]。初,栾盈佐魏庄子于下军[2],献子私焉[3],故因之。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4],韩、赵方睦[5]。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6],而固与范氏和亲[7]。知悼子少,而听于中行氏[8]。程郑嬖于公。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9]。
【注释】
[1]因魏献子,以昼入绛:栾盈靠着魏舒进入绛。魏献子,魏绛之子魏舒。绛,晋国都城,在今山西侯马。
[2]魏庄子:即魏绛。
[3]献子私焉:二人相友善。
[4]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成公八年,赵庄姬谗害原同、屏括,栾氏为之作证,二人被杀。
[5]韩、赵方睦:襄公十三年,韩起让赵武将上军,二人因此和睦。
[6]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襄公十四年伐秦,栾黡违抗荀偃命令,说“余马首欲东”。
[7]而固与范氏和亲:范宣子佐荀偃于中军,二人相亲。
[8]知悼子少,而听于中行氏:知氏与中行氏同祖,因此听从中行氏。知悼子,知之子荀盈。
[9]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以上介绍两派力量,与栾盈为敌的有赵氏、韩氏、中行氏和智(知)氏、范氏及程郑等,支持者仅魏氏与七舆大夫。七舆大夫,晋国下军的将官。
【译文】
四月,栾盈带领曲沃的甲士,借助魏舒的帮助,白天进入绛城。起初,栾盈在下军辅佐魏庄子,与魏舒私交好,所以依靠他。赵氏由于赵原、赵屏被杀的事而怨恨栾氏,这时候韩、赵两方关系正和睦。中行氏因为讨伐秦国战役的事怨恨栾氏,他们本来就和范氏关系亲密。知悼子还年幼,听从中行氏的话。程郑得到晋平公的宠爱。因此唯有魏氏和七舆大夫亲附栾氏。
【原文】
乐王鲋侍坐于范宣子[1]。或告曰:“栾氏至矣[2]!”宣子惧。桓子曰[3]:“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4]。且栾氏多怨,子为政,栾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5]。既有利权,又执民柄[6],将何惧焉?栾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强取也[7]。夫克乱在权,子无懈矣。”
【注释】
[1]侍坐:范宣子坐,乐王鲋也坐侍。
[2]栾氏至矣:因为他是大白天进入绛地,所以人们得以知道。
[3]桓子:即乐王鲋。
[4]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把国君控制在自己手中就不要紧了。固宫,晋悼公的别宫。
[5]其利多矣:有利条件多。
[6]民柄:赏罚。
[7]而可强取也:可以用武力强迫魏氏为我所用。
【译文】
乐王鲋侍坐在范宣子旁边。有人来报告:“栾氏来了!”范宣子很害怕。乐王鲋说:“簇拥国君进入固宫,肯定没有危险。况且栾氏怨敌众多,您是执政,栾氏从外边来,您处在掌权的地位,有利的条件很多。既有利有权,又掌握着赏罚百姓的大权,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栾氏所能得到的支持,应该只有魏氏,而我们可以通过武力强迫他。平定叛乱凭的是权力,您不要懈怠。”
【原文】
公有姻丧[1],王鲋使宣子墨缞冒绖,二妇人辇以如公[2],奉公以如固宫。范鞅逆魏舒,则成列既乘,将逆栾氏矣[3]。趋进[4],曰:“栾氏帅贼以入,鞅之父与二三子在君所矣[5],使鞅逆吾子。鞅请骖乘。”持带,遂超乘[6]。右抚剑,左援带,命驱之出[7]。仆请[8],鞅曰:“之公[9]。”宣子逆诸阶,执其手[10],赂之以曲沃[11]。
【注释】
[1]姻丧:即上文所说晋悼公夫人服杞孝公之丧。
[2]王鲋使宣子墨缞冒绖,二妇人辇以如公:乐王鲋让范宣子装扮成晋悼公夫人的侍御,与二名妇人乘辇去见晋悼公。缞,粗麻丧服。冒,头巾。绖,腰带。
[3]成列既乘,将逆栾氏矣:魏舒已列好队,驾好马,做好迎接栾盈的准备。
[4]趋进:范鞅赶紧跑到魏舒车前。
[5]二三子:诸大夫。
[6]持带,遂超乘:范鞅抓住车上之带跳上魏舒的车。带,挽以上车的带子。
[7]右抚剑,左援带,命驱之出:以武力劫持魏舒离开行列。
[8]仆请:驾车的问去哪里。
[9]之:前往。公:指晋平公。
[10]宣子逆诸阶,执其手:迎接魏舒。
[11]赂之以曲沃:答应将栾盈的封地给魏舒,加以笼络。
【译文】
晋平公有姻亲去世,乐王鲋让范宣子穿着黑色的丧服,戴上麻巾,系上麻带,由二名妇人拉车去晋平公那里,簇拥平公到固宫。范鞅前往迎接魏舒,这时魏舒的军队已经排成行列,登上战车,准备去迎接栾氏了。范鞅赶快上前,说道:“栾氏率领叛乱分子进了城,我的父亲和各位大夫都在国君那里,派我来迎接您,请让我作为您的骖乘。”说着就拉住挽带,跳上魏舒的车。他右手拿剑,左手抓紧带子,下令驱车离开队列。车夫问到哪儿去,范鞅说:“到国君那儿去。”到了固宫,范宣子在台阶前迎接魏舒,拉住他的手,答应把曲沃给他。
【原文】
初,斐豹,隶也,著于丹书[1]。栾氏之力臣曰督戎,国人惧之。斐豹谓宣子曰:“苟焚丹书,我杀督戎。”宣子喜,曰:“而杀之[2],所不请于君焚丹书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闭之[3]。督戎从之。逾隐而待之[4],督戎逾入,豹自后击而杀之[5]。
【注释】
[1]斐豹,隶也,著于丹书:斐豹犯罪,没为官奴,其罪用红字记载在竹简上。
[2]而:你。
[3]乃出豹而闭之:让斐豹出宫后关上宫门。
[4]逾隐而待之:斐豹跳过短墙,藏在墙下等候督戎。隐,短墙,矮墙。
[5]督戎逾入,豹自后击而杀之:等督戎也跳墙过来,斐豹从后面击杀了他。按,劫持了魏舒,又杀死力士督戎,栾盈就孤立无援了。
【译文】
起初,斐豹因犯罪被罚为奴隶,用红字记载在竹简上。栾氏有一个力士名叫督戎,国内民众都怕他。斐豹对范宣子说:“如果烧掉带红字的竹简,我就杀死督戎。”范宣子大喜,说:“你要杀了他,我如果不请求国君焚毁那竹简的话,有当头的太阳作证!”便把斐豹放出宫而后关闭宫门。督戎跟踪在他后面。斐豹翻越一堵矮墙等待督戎,督戎也翻进墙来,斐豹从后面猛击他,杀死了督戎。
【原文】
范氏之徒在台后[1],栾氏乘公门[2]。宣子谓鞅曰:“矢及君屋,死之[3]!”鞅用剑以帅卒[4],栾氏退,摄车从之[5]。遇栾乐[6],曰:“乐免之。死,将讼女于天[7]。”乐射之,不中;又注[8],则乘槐本而覆[9]。或以戟钩之,断肘而死[10]。栾鲂伤。栾盈奔曲沃。晋人围之[11]。
【注释】
[1]台后:公台之后。
[2]乘:登。
[3]矢及君屋,死之:栾氏之箭如果射到国君的房屋,威胁到国君的安全,你就要死。
[4]鞅用剑以帅卒:用剑率领步兵迎战。
[5]摄车从之:乘车追赶栾氏兵。
[6]栾乐:栾盈族人。
[7]乐免之。死,将讼女于天:如果栾乐不战,可赦免他;要是栾乐战,范鞅战死,将向上天起诉栾乐,决不赦免其罪。
[8]注:箭上弦。
[9]则乘槐本而覆:栾乐的车轮撞上槐树根而翻车,不能射。
[10]断肘而死:栾乐死。
[11]晋人围之:包围曲沃。
【译文】
范氏手下人藏在台后,栾氏登上了宫门。范宣子对范鞅说:“箭要是射到国君的房屋,你就要去死!”范鞅用剑指挥步兵迎战,栾氏败退。范鞅跳上战车追赶,遇到栾乐,范鞅说:“栾乐,别抵抗了,不然,我死了也将向上天控诉你。”栾乐用箭射他,没射中;又搭箭瞄准,结果车轮碰上槐树根而翻车。有人用戟钩他,把他的手臂拉断而死。栾鲂受伤。栾盈逃往曲沃,晋军包围了曲沃。
【原文】
23.4 秋,齐侯伐卫。先驱[1],穀荣御王孙挥,召扬为右[2];申驱[3],成秩御莒恒,申鲜虞之傅挚为右[4]。曹开御戎,晏父戎为右[5]。贰广[6],上之登御邢公,卢蒲癸为右[7];启[8],牢成御襄罢师,狼蘧疏为右[9]。胠[10],商子车御侯朝,桓跳为右[11];大殿[12],商子游御夏之御寇,崔如为右[13];烛庸之越驷乘[14]。自卫将遂伐晋[15]。
【注释】
[1]先驱:前锋军。
[2]穀荣御王孙挥,召扬为右:穀荣、王孙挥、召扬都是齐国大夫。
[3]申驱:次于先驱的第二军。
[4]成秩御莒恒,申鲜虞之傅挚为右:成秩、莒恒、申鲜虞也都是齐国大夫。傅挚,申鲜虞之子。
[5]曹开御戎,晏父戎为右:曹开、晏父戎这两名齐国大夫任齐庄公的车御与车右。
[6]贰广:国君的副车。
[7]上之登御邢公,卢蒲癸为右:上之登、邢公、卢蒲癸也是齐国大夫。
[8]启:军的左翼。
[9]牢成御襄罢师,狼蘧疏为右:牢成、襄罢师、狼蘧疏都是左军将领。
[10]胠(qū):军的右翼。
[11]商子车御侯朝,桓跳为右:商子车、侯朝、桓跳是右军将领。
[12]大殿:后军。
[13]商子游御夏之御寇,崔如为右:商子游、夏之御寇、崔如是殿军将领。
[14]烛庸之越:也是殿军将领。驷乘:四人同乘一车。按,以上是齐国的兵力部署,齐庄公亲征。
[15]自卫将遂伐晋:先伐卫,目的在于伐晋。
【译文】
秋,齐庄公攻打卫国。先锋部队,穀荣为王孙挥驾驭战车,召扬为车右。第二队,成秩为莒恒驾驭战车,申鲜虞的儿子傅挚为车右。曹开为庄公驾驭战车,晏父戎为车右。庄公的副车,上之登为邢公驾驭战车,卢蒲癸为车右。左翼部队,牢成为襄罢师驾驭战车,狼蘧疏为车右。右翼部队,商子车为侯朝驾驭战车,桓跳为车右。后军,商子游为夏之御寇驾驭战车,崔如为车右,烛庸之越等四人共乘一车殿后。从卫国准备进攻晋国。
【原文】
晏平仲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济,国之福也。不德而有功,忧必及君[1]。”崔杼谏曰:“不可。臣闻之,小国间大国之败而毁焉,必受其咎[2]。君其图之!”弗听[3]。陈文子见崔武子[4],曰:“将如君何?”武子曰:“吾言于君,君弗听也。以为盟主,而利其难[5]。群臣若急,君于何有[6]?子姑止之。”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将死乎!谓君甚,而又过之[7],不得其死[8]。过君以义,犹自抑也,况以恶乎[9]?”
【注释】
[1]不德而有功,忧必及君:晏婴反对伐卫攻晋。
[2]小国间大国之败而毁焉,必受其咎:不能乘人之乱而攻之。间,钻空子。大国之败,指晋有栾氏之变。
[3]弗听:按,齐庄公有意与晋国为敌,先是抗命收留栾盈,继又暗送栾盈回晋国为乱,现在是要乘乱进攻晋国,以雪洗平阴大败的耻辱,因此不听晏、崔二人的劝阻。
[4]崔武子:即崔杼。
[5]以为盟主,而利其难:既以晋为盟主,就不能以其难为有利可图。
[6]群臣若急,君于何有:有急则顾不上国君了,暗中透露出将杀国君以取悦于晋国。
[7]谓君甚,而又过之:既认为齐庄公不应乘乱伐人,己又将乘此机会弑君,其罪更胜。
[8]不得其死:崔杼有不轨之心,必不得善终。
[9]过君以义,犹自抑也,况以恶乎:以义行超过国君,尚且要自己抑制,何况自己将行恶。按,这里为襄公二十五年崔杼杀齐庄公伏笔。
【译文】
晏平仲说:“国君凭借勇力去攻打盟主,如果不能成功,那是国家的福气啊。无德行而取得功勋,其忧患必然累及国君。”崔杼进谏说:“不能去攻打晋国。我听说,小国乘大国失利而以武力相加,必定会受到灾祸。还是请国君从长计议!”齐庄公不予采纳。陈文子去见崔杼,说:“打算把国君怎么办?”崔杼说:“我向国君进谏,他不听。我国奉晋国为盟主,却乘其危难谋取利益。群臣要是遇到国家有急难,又哪里还会顾及国君?您暂时就不要管这事了。”陈文子退出后,告诉他的随从说:“崔杼恐怕快要死了吧!觉得国君太过分,自己反而比他更甚,不会有善终的。推行道义超过了国君,尚且要自我抑制,更何况是做坏事呢?”
【原文】
齐侯遂伐晋,取朝歌[1]。为二队,入孟门,登大行[2]。张武军于荧庭[3],戍郫邵[4],封少水[5],以报平阴之役[6],乃还。赵胜帅东阳之师以追之[7],获晏牦[8]。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礼也[9]。
【注释】
[1]朝歌:古地名。在今河南淇县。
[2]为二队,入孟门,登大行:攻取朝歌后,兵分两路,一入孟门,一登太行陉。孟门,古地名。在今河南辉县西。大行,即太行陉,古地名。在今河南沁阳西北。
[3]张武军于荧庭:在此筑营垒。或曰,此是收晋尸而建表木。荧庭,古地名。在今山西翼城东南,西距晋都不过百里。
[4]郫(pí)邵:古地名。在今河南济源西。
[5]封少水:在少水堆积晋军尸体以作京观,炫耀武功。少水,即沁水,源出山西沁源。
[6]以报平阴之役:平阴之役见襄公十八年《传》。
[7]赵胜:赵旃之子,谥倾子,食采邑于邯郸,又称邯郸胜,邯郸午之父。东阳之师:指晋国太行山以东的军队。
[8]获晏牦:晋国由于栾盈之乱,未能大举反攻。晏牦,齐国大夫,晏婴之子。
[9]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礼也:盟主有难,鲁国出师相救,所以称之合于礼。
【译文】
齐庄公于是攻打晋国,占领朝歌。兵分两路,一路攻入孟门,一路登上太行陉。在荧庭筑起营垒,派人戍守郫邵,在少水集中堆积晋军尸体,用以报复平阴之役的耻辱,然后撤回。赵胜率东阳军队追击,俘获晏牦。八月,叔孙豹领兵救晋,驻扎在雍榆,这是合于礼的。
【原文】
23.5 季武子无適子[1],公弥长,而爱悼子[2],欲立之。访于申丰曰[3]:“弥与纥,吾皆爱之,欲择才焉而立之[4]。”申丰趋退,归,尽室将行[5]。他日,又访焉,对曰:“其然,将具敝车而行[6]。”乃止[7]。
【注释】
[1]適子:嫡妻所生之子。適,同“嫡”。
[2]公弥长,而爱悼子:二人都是姬妾所生。公弥,即公。悼子,名纥。
[3]申丰:季氏家臣。
[4]弥与纥,吾皆爱之,欲择才焉而立之:不立长而立少,择才只是借口。
[5]尽室将行:申丰知道季武子的意图,怕生事变,因此不答而退,打算全家出走。
[6]其然,将具敝车而行:果真如此,申丰将套车出走。其,如果。
[7]乃止:暂时不立悼子。
【译文】
季武子没有嫡子,庶子中公年长,但他喜爱悼子,想立他为继承人。他去征求申丰的看法,说道:“公和悼子,我都很喜欢,我想从中挑选有才干的人立为继承人。”申丰听后立即退出,回家后打算全家出走。过了几天,季武子又去问申丰的意见,申丰回答说:“果真如此的话,我将驾车离去。”季武子才暂停此事。
【原文】
访于臧纥,臧纥曰:“饮我酒,吾为子立之。”季氏饮大夫酒,臧纥为客[1]。既献[2],臧孙命北面重席,新尊洁之[3]。召悼子,降,逆之[4]。大夫皆起[5]。及旅[6],而召公,使与之齿[7]。季孙失色[8]。
【注释】
[1]臧纥为客:以臧纥为上宾。
[2]既献:向宾客献酒。
[3]臧孙命北面重席,新尊洁之:这一系列做法表明对来者极其尊重。臧孙,即臧纥。北面,是尊位。重席,铺二层席子。新尊洁之,用新的酒杯并加以洗涤。
[4]召悼子,降,逆之:然后召悼子,臧纥下阶迎接。
[5]大夫皆起:上宾既起,众宾也必须起来。臧纥特意以此造成悼子是合法继承人的印象。
[6]旅:按次序宾主互相敬酒酬答。
[7]而召公,使与之齿:让公与众人按年龄次序排列座位,表明只把他当作一般庶子。
[8]季孙失色:臧纥此举突然,季孙深感意外。
【译文】
季武子又去征求臧孙纥的意见,臧孙纥说:“招待我喝酒,我为你立悼子。”季武子请大夫们都来喝酒,尊臧纥为上宾。向宾客敬酒完毕,臧孙纥让在北面铺上二重席子,换上新酒尊并且洗涤洁净。然后召见悼子,他亲自走下台阶迎接他。大夫门见状也都起立迎候。到宾主互相敬酒酬答后,才召见公,让他和其他人按年龄大小排列座位。季武子感到很意外,脸色都变了。
【原文】
季氏以公为马正[1],愠而不出[2]。闵子马见之[3],曰:“子无然[4]!祸福无门,唯人所召。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无所[5]。敬共父命,何常之有[6]?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7]。奸回不轨[8],祸倍下民可也。”公然之。敬共朝夕[9],恪居官次[10]。季孙喜,使饮己酒,而以具往,尽舍旃[11]。故公氏富,又出为公左宰[12]。
【注释】
[1]季氏以公为马正:以此职安抚公。马正,大夫家的司马,主管土地、军赋。
[2]愠而不出:公因恼恨而不出任马正。
[3]闵子马:闵马父,鲁国大夫。
[4]无然:不要这样。
[5]不患无所:不怕没地位。
[6]敬共父命,何常之有:敬恭父亲之命,事物不会固定不变,而是会起变化的。
[7]季氏:这里专指悼子。
[8]奸回:奸邪。不轨:不合法度。
[9]敬共朝夕:对其父恭敬,早晚问安。
[10]恪(kè):谨慎。官次:官职,职位。
[11]季孙喜,使饮己酒,而以具往,尽舍旃(zhān):季孙让公招待自己饮酒,并带去酒器,喝过后把酒器全部留给公。具,宴饮的器物。旃,“之焉”的合音。
[12]故公氏富,又出为公左宰:公后来出任鲁公左宰,果然如闵子马所说的那样。
【译文】
季武子让公任马正,公因怨恨而不肯上任。闵子马见了,说道:“你不要这样!祸福无门,由人自召。当儿子的,怕的是不孝,而不怕没地位。你能恭敬地按父亲的要求去做,事情怎么可能固定不变呢?如果能够孝顺恭敬,可以远比悼子还富有。如果奸邪而不守规矩,祸患可能要远远大过普通百姓了。”公听从了他的话,早晚恭敬地问候请安,恪守自己的职责。季武子很高兴,让他招待自己喝酒,而带了宴会所用的器具前往,酒后把它们全部留给了公。因此公氏变得很富,又任命他当了鲁公的左宰。
【原文】
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1]。孟氏之御驺丰点好羯也[2],曰:“从余言,必为孟孙[3]。”再三云,羯从之。孟庄子疾,丰点谓公:“苟立羯,请仇臧氏[4]。”公谓季孙曰:“孺子秩固其所也[5]。若羯立,则季氏信有力于臧氏矣[6]。”弗应[7]。己卯,孟孙卒[8]。公奉羯立于户侧[9]。季孙至,入,哭,而出,曰:“秩焉在?”公曰:“羯在此矣[10]!”季孙曰:“孺子长[11]。”公曰:“何长之有?唯其才也[12]。且夫子之命也[13]。”遂立羯。秩奔邾[14]。
【注释】
[1]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因为臧孙助其立悼子,故季孙爱之。
[2]御驺:养马兼驾车之官。丰点:姓丰名点。羯:孟庄子庶子,孺子秩的弟弟。
[3]从余言,必为孟孙:将帮助羯立为孟孙氏继承人。
[4]苟立羯,请仇臧氏:臧孙用计使季孙废长立少,现在丰点也使孟孙废长立少,以报复臧氏。仇臧氏,报复臧氏。
[5]孺子秩固其所也:本当为孟氏继承人。
[6]若羯立,则季氏信有力于臧氏矣:季孙当时只是想舍公而立悼子,臧孙助其成,现在孺子秩已经定为继承人,季孙能废秩立羯,说明季氏力量比臧孙强。
[7]弗应:季孙不应答。
[8]孟孙卒:仲孙速死。
[9]公奉羯立于户侧:古代丧礼,死者尚在室内,丧主立于门边接受宾客吊唁。公以此姿态表示羯是孟孙继承人。
[10]羯在此矣:季孙问秩,说明仍以秩为孟氏后。公答以“羯在此”,则说明以羯为孟氏后。
[11]孺子长:意思是孺子秩年长,是继承人,应立于户侧。
[12]何长之有?唯其才也:这是用季孙立悼子时说过的话报复季孙。
[13]且夫子之命也:假称这是孟庄子的命令。
[14]秩奔邾:孺子秩不出逃,则有被杀的危险。
【译文】
孟庄子讨厌臧孙纥,但季武子却喜欢他。孟氏的御驺丰点喜欢羯,对羯说:“照我的话去做,一定能成为孟氏继承人。”他再三地说,羯听从了。孟庄子有病,丰点对公说:“要是立羯为继承人,就让他仇恨臧氏。”公对季武子说:“孺子秩本应立为继承人。但要立了羯,那么季氏就确实要比臧氏的实力大多了。”季武子不做回应。八月十日,孟庄子去世。公拥立羯站在门边接受宾客的吊唁。季武子到来,进门,哭吊毕,出门,问:“孺子秩在哪里?”公说:“羯在这里了!”季武子说:“孺子秩年长。”公说:“有什么年长不年长的?以才能为标准啊。再说这是他父亲的遗命。”于是立羯为继承权人。孺子秩出奔邾国。
【原文】
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1]。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2];孟孙之恶我,药石也[3]。美疢不如恶石[4]。夫石犹生我[5],疢之美,其毒滋多[6]。孟孙死,吾亡无日矣[7]。”孟氏闭门,告于季孙曰:“臧氏将为乱,不使我葬[8]。”季孙不信。臧孙闻之,戒。冬十月,孟氏将辟[9],藉除于臧氏[10]。臧孙使正夫助之[11],除于东门[12],甲从己而视之[13]。孟氏又告季孙。季孙怒[14],命攻臧氏。乙亥[15],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16]。
【注释】
[1]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孟孙厌恶你,你还如此悲哀。
[2]季孙之爱我,疾疢(chèn)也:季孙爱我,就如小病害人,没什么痛苦。疢,小病。
[3]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孟孙恶我如药石可治病。石,古代以石为针砭,用以治病。
[4]美疢不如恶石:没痛苦的病不如使人痛苦的药石。
[5]夫石犹生我:药石能治病,使我生。
[6]滋多:更多。
[7]孟孙死,吾亡无日矣:臧孙认为,孟孙恶我,可使我提高警觉;季孙爱我,将使我放纵。现在孟孙死了,我也将亡。
[8]臧氏将为乱,不使我葬:孟孙恨臧孙,以此陷害臧孙。
[9]辟:开掘墓道。
[10]藉除:借用开掘墓道的役夫。
[11]正夫:正徒,常备的徒卒。
[12]除于东门:在东门挖墓道。
[13]甲从己而视之:臧孙又带上甲士去视察。
[14]季孙怒:季孙得知臧孙带有甲士,以为是要攻自己,便相信了孟氏的话。其实臧孙只为防备孟氏。
[15]乙亥:初七。
[16]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臧孙砍断鹿门门闩出逃。鹿门,鲁国都城南城的东门。
【译文】
臧孙纥入门吊唁,哭得很伤心,流了很多眼泪。出门后,他的御者说:“孟庄子这么讨厌你,你却哭得这么伤心。要是孙武子死的话,又该怎么悲哀呢?”臧孙纥说:“季武子喜欢我,就像是无痛苦而有病;孟庄子讨厌我,则是治我病的药石啊。没痛苦而有病比不上治病的恶石。药石虽苦却能使我生存,无痛的疾病毒害更甚。孟庄子死了,我离灭亡的日子也不远了。”孟氏关起大门,告诉季武子说:“臧孙纥将要叛乱,不让我们下葬。”季武子不相信。臧孙纥听到风声,暗做防备。冬十月,孟氏准备开挖墓道,向臧氏处借人工。臧孙纥派出正徒相助,在东门开掘,自己则带领甲士前往视察。孟氏又对季武子说了臧孙纥的坏话。季武子发怒,下令攻打臧氏。十月初七,臧孙纥砍断鹿门的门闩出奔邾国。
【原文】
初,臧宣叔娶于铸[1],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侄[2],穆姜之姨子也[3]。生纥,长于公宫。姜氏爱之,故立之[4]。臧贾、臧为出在铸[5]。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贾,且致大蔡焉[6],曰:“纥不佞,失守宗祧[7],敢告不吊[8]。纥之罪不及不祀[9]。子以大蔡纳请,其可[10]。”贾曰:“是家之祸也,非子之过也。贾闻命矣。”再拜受龟。使为以纳请[11],遂自为也[12]。臧孙如防[13],使来告曰:“纥非能害也,知不足也[14]。非敢私请[15]!苟守先祀,无废二勋[16],敢不辟邑[17]!”乃立臧为。臧纥致防而奔齐[18]。其人曰[19]:“其盟我乎[20]?”臧孙曰:“无辞[21]。”将盟臧氏,季孙召外史掌恶臣,而问盟首焉[22]。对曰:“盟东门氏也,曰:‘毋或如东门遂不听公命,杀適立庶[23]。’盟叔孙氏也,曰:‘毋或如叔孙侨如欲废国常,荡覆公室[24]。’”季孙曰:“臧孙之罪,皆不及此。”孟椒曰:“盍以其犯门斩关[25]?”季孙用之。乃盟臧氏,曰:“毋或如臧孙纥干国之纪[26],犯门斩关。”臧孙闻之,曰:“国有人焉[27],谁居[28]?其孟椒乎[29]!”
【注释】
[1]铸:古国名,在今山东肥城南。
[2]继室以其侄:铸国女死,宣叔又以其妻之侄女为继室。
[3]穆姜之姨子也:其妻之侄女就是穆姜妹妹的女儿。
[4]姜氏爱之,故立之:臧纥被立为宣叔继承人,也是以庶出得立。按,以上是追述前事。姜氏,即穆姜。
[5]臧贾、臧为出在铸:二人住在舅家铸国。
[6]大蔡:大龟。杨伯峻指出,古代以龟为卜,龟越大,便以为越神灵。
[7]纥不佞,失守宗祧(tiāo):不能祭祀宗庙。
[8]不吊:不善。
[9]纥之罪不及不祀:是说臧孙氏应该有后嗣。
[10]子以大蔡纳请,其可:臧纥逃亡在邾,因此请臧贾献大龟而请立臧氏后嗣。
[11]使为以纳请:臧贾让臧为为自己请求立嗣。
[12]遂自为也:臧为不为臧贾请,而为自己请。
[13]防:臧孙封邑。
[14]知不足:指自己带甲氏巡视,正好给他们以诬告的把柄。知,同“智”。
[15]非敢私请:请立后非为自己,是为氏族。
[16]无废二勋:不废掉文仲、宣叔二人的功劳。
[17]敢不辟邑:如能立臧氏为后,臧纥愿意让出封邑他往。
[18]臧纥致防而奔齐:献出防地奔齐。
[19]其人:跟随臧纥出奔的人。
[20]其盟我乎:古代对于恶臣,有公布其罪恶、盟于诸大夫以为戒的做法。臧纥随从怕季孙也这样做。
[21]无辞:臧孙真正的罪过,是助季孙废长立少,但季孙不敢说此事,因此盟辞将不好写。
[22]季孙召外史掌恶臣,而问盟首焉:问盟辞如何写。恶臣,指逃亡在外之臣。盟首,盟辞。
[23]毋或如东门遂不听公命,杀適立庶:东门遂之罪是杀嫡立庶。他杀了嫡子恶而立宣公,事见文公十八年《传》。东门遂,即襄仲。
[24]毋或如叔孙侨如欲废国常,荡覆公室:叔孙侨如通于鲁成公母穆姜,欲去季氏、孟氏而取其室,穆姜为其言于成公,且以废成公威胁之。又向晋进谗使之执季文子,后晋人赦免季文子,叔孙侨如奔齐。事见成公十六年《传》。
[25]盍以其犯门斩关:宣布臧孙之罪是犯门斩关。
[26]干国之纪:触犯国家法纪。干,犯。
[27]国有人焉:国内有人才。
[28]居:同“欤”。疑问助词。
[29]其孟椒乎:臧孙知道以犯门斩关盟臧氏者一定是孟椒。孟椒,孟献子之孙子服惠伯。
【译文】
当初,臧宣叔娶铸国女子为妻,生下贾和为就死了。臧宣叔又将妻子的侄女娶为继室,她就是穆姜妹妹的女儿,生下纥,从小在鲁国公宫长大。穆姜很喜欢他,所以立他为臧宣叔的继承人。臧贾、臧为离开鲁国住在铸国。臧孙纥从邾国派人告诉臧贾,并且送上一只大龟,说道:“我不才,不能守祭宗庙,谨向您报告我的无能。但我的罪还不到绝祀的程度,您把这只大龟献上,请求立我们家族的继承人,大概能办成。”臧贾说:“这是我们家族的不幸,不是您的过错。我谨遵嘱咐。”二次行拜礼后收下大龟。他让臧为去代他传述请求立自己为臧氏继承人,臧为却请求立他自己。臧孙纥去往防地,派人来报告说:“我不是能伤害他人者,只是智谋不足。我不敢为一己之私而提出请求!如果能够保住先人的祭祀,不废二位先人的勋劳,我怎敢不让出封邑!”于是鲁国便立了臧为。臧孙纥献出防邑并奔往齐国。他的随从问:“将会为我们设立盟誓吗?”臧孙纥说:“盟会不好措辞。”季武子准备为臧氏写盟辞,召见掌管恶臣的外史,问他该怎么写盟辞。回答说:“照着盟东门氏那样写,说:‘不要有人像东门遂那样不听从国君的命令,杀嫡子而立庶子。’或是照着盟叔孙氏那样写,说:‘不要有人像叔孙侨如那样,想要废弃国家的常道,颠覆公室。’”季武子说:“臧孙纥的罪过都还没到这程度。”孟椒说:“何不归咎于他破坏门禁斩断门闩?”季武子采纳了这说法。于是为臧氏设盟誓,说:“不要像臧孙纥那样触犯国家法纪,破坏门禁斩断门闩。”臧孙纥听到盟辞,说:“国内有人才啊,会是谁呢?应该是孟椒吧!”
【原文】
23.6 晋人克栾盈于曲沃,尽杀栾氏之族党。栾鲂出奔宋。书曰:“晋人杀栾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1]。
【注释】
[1]不言大夫,言自外也:栾盈逃亡齐国后又回国作乱,于是不再视其为大夫。
【译文】
晋人在曲沃攻克栾盈,把栾氏族党斩尽杀绝。栾鲂出逃宋国。《春秋》记载说:“晋人杀栾盈。”不说他是大夫,是说他从国外回国发动叛乱。
【原文】
23.7 齐侯还自晋,不入,遂袭莒。门于且于[1],伤股而退。明日,将复战,期于寿舒[2]。杞殖、华还载甲夜入且于之隧[3],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4]。莒子重赂之,使无死[5],曰:“请有盟。”华周对曰[6]:“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7]?”莒子亲鼓之,从而伐之,获杞梁[8]。莒人行成[9]。
【注释】
[1]且于:当时是莒邑,在今山东莒县境内。
[2]寿舒:古地名。在今山东莒县境内。齐庄公与其军队约定在寿舒集中。
[3]杞殖、华还:都是齐国大夫。隧:隘道。
[4]蒲侯氏:古地名。靠近莒的城邑。
[5]莒子重赂之,使无死:莒犁比公遇到这二人,以重礼贿赂他们不要死战。按,二人率军夜自险道入莒郊邑,遇到莒子所帅的大军,势必拼死作战,莒子想要免战请盟,故使无死战。
[6]华周:即华还。
[7]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华还不同意免战。昏而受命,昨晚才接受的命令。
[8]获杞梁:杞殖战死。获,死获。杞梁,即杞殖。
[9]莒人行成:莒国仍然主动讲和。
【译文】
齐庄公从晋国回来,不入国境,就去袭击莒国。攻打且于城门,大腿受伤而退军。第二天,准备再去进攻,约好军队在寿舒集合。杞殖、华还用战车载着甲士乘夜进入且于的隘道,在莒都郊外宿营。第二天,先在蒲侯氏与莒犁比公相遇。莒犁比公送他俩厚礼,让他们不要死战,说:“愿意和你们订立盟誓。”华还回答说:“贪财而背弃君命,这也是国君您所憎恶的啊。昨晚刚刚接受命令,现在太阳还没到中天就抛弃了它,还凭什么去事奉国君?”莒犁比公亲自击鼓进攻齐军,并杀死杞殖。莒国主动与齐国媾和。
【原文】
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1],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2]?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3]。”齐侯吊诸其室[4]。
【注释】
[1]遇杞梁之妻于郊:杞梁战死,其妻郊迎灵柩。
[2]殖之有罪,何辱命焉:杞殖如果有罪,则不足以吊唁。
[3]下妾不得与郊吊:古代贱者才受郊吊,杞殖是齐国大夫,因此其妻不受郊吊。
[4]齐侯吊诸其室:到死者家里吊唁。按,杞梁之妻后来演变为孟姜女的故事。
【译文】
齐庄公回国,在郊外遇到杞殖的妻子,便派人向她吊唁。杞殖妻拒绝了,说:“如果杞殖有罪,岂敢劳驾国君派人吊唁?如果能够免罪,还有先人的破旧房屋在,下妾不能接受在郊外的吊唁。”于是齐庄公就到她家去吊唁。
【原文】
23.8 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1]。对曰:“多则多矣[2]!抑君似鼠[3]。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4],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5],宁将事之,非鼠如何[6]?”乃弗与田[7]。
【注释】
[1]与之言伐晋:齐庄公自夸伐晋之功。
[2]多:指战功。
[3]抑:但是。
[4]寝庙:宗庙。
[5]作:起兵。
[6]宁将事之,非鼠如何:趁人之乱而攻伐,是鼠窃狗盗的行为。
[7]乃弗与田:按,臧孙预料齐庄公将有难,有意以鼠讥笑他,激怒齐庄公而使他不给自己田地,以此保持与齐庄公的距离。
【译文】
齐庄公准备封给臧孙纥田地。臧孙纥听说了,去见庄公,庄公向他说起伐晋的事。臧孙纥回答道:“您的功劳确实很多!不过您就像那老鼠。老鼠白天潜伏夜里活动,但不在宗庙里打洞做窝,是因为怕人的缘故。现在您听说晋国动乱而乘机起兵,那不如去事奉他呢,您不是老鼠又是什么?”庄公就没给他封地。
【原文】
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1],而不容于鲁国[2],抑有由也[3]。作不顺而施不恕也[4]。《夏书》曰:‘念兹在兹。’顺事、恕施也。”
【注释】
[1]知:同“智”。
[2]不容于鲁国:臧孙能预知齐庄公将有难而使自己免于祸,但在鲁国却被逼逃亡在外。
[3]由:原由。
[4]作不顺而施不恕也:臧孙废长立少,这是做事不顺于事理,所为不合于恕道。
【译文】
孔子说:“要做个智者确实难啊。像臧武仲这样有智慧,却不容于鲁国,是有原因的。所作所为不顺于事理而且不合恕道。《夏书》说:‘想着这个就一心做这个。’这就是说做事要顺乎理合于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