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思

【作者小传】

（约250—约305）字太冲，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人。家世儒学，官秘书郎。然出身寒微，仕进失意，对世族门阀多有不满。加之貌陋口讷，不好交游，遂专以闲居著作为事。晋泰始八年（272）前后，其妹左芬被选入宫，遂举家迁入洛阳。并于元康年间（291—299）入权贵贾谧文学集团，为“二十四友”之一。贾谧被诛后，左思退居宜春里。太安二年（303年），河间王司马颙部将张方纵暴掠洛阳，左思移居冀州，数年后病卒。原有集，已佚，后人辑有《左太冲集》。

蜀都赋 [1]

左 思

有西蜀公子者，言于东吴王孙，曰：盖闻天以日月为纲，地以四海为纪 [2] 。九土星分，万国错跱 [3] 。崤函有帝皇之宅，河洛为王者之里 [4] 。吾子岂亦曾闻蜀都之事欤 [5] ？请为左右扬搉而陈之 [6] 。

夫蜀都者，盖兆基于上世，开国于中古 [7] 。廓灵关以为门，包玉垒而为宇 [8] 。带二江之双流，抗峨眉之重阻 [9] 。水陆所凑，兼六合而交会焉；丰蔚所盛，茂八区而菴蔼焉 [10] 。

于前则跨蹑犍牂，枕輢交趾 [11] 。经途所亘，五千余里 [12] 。山阜相属，含谿怀谷 [13] 。岗峦纠纷，触石吐云 [14] 。郁葐蒀以翠微，崛巍巍以峨峨 [15] 。干青霄而秀出，舒丹气而为霞 [16] 。龙池&?棁Y@瀑&?椦D@其隈，漏江伏流溃其阿 [17] 。汩若汤谷之扬涛，沛若蒙汜之涌波 [18] 。于是乎邛竹缘岭，菌桂临崖 [19] 。旁挺龙目，侧生荔枝 [20] 。布绿叶之萋萋，结朱实之离离 [21] 。迎隆冬而不凋，常晔晔以猗猗 [22] 。孔翠群翔，犀象竞驰 [23] 。白雉朝雊，猩猩夜啼 [24] 。金马骋光而绝景，碧鸡倏忽而曜仪 [25] 。火井沈荧于幽泉，高&GF9A3飞煽于天垂 [26] 。其间则有虎珀丹青，江珠瑕英 [27] 。金沙银砾，符采彪炳，晖丽灼烁 [28] 。

于后则却背华容，北指昆仑 [29] 。缘以剑阁，阻以石门 [30] 。流汉汤汤，惊浪雷奔 [31] 。望之天回，即之云昏 [32] 。水物殊品，鳞介异族 [33] 。或藏蛟螭，或隐碧玉 [34] 。嘉鱼出于丙穴，良木攒于褒谷 [35] 。其树则有木兰梫桂，杞櫹椅桐，椶枒楔枞 [36] 。楩柟幽蔼于谷底，松柏蓊郁于山峰 [37] 。擢修干，竦长条 [38] 。扇飞云，拂轻霄 [39] 。羲和假道于峻歧，阳乌回翼乎高标 [40] 。巢居栖翔，聿兼邓林 [41] 。穴宅奇兽，窠宿异禽 [42] 。熊罴咆其阳，雕鹗&?櫀?@其阴 [43] 。猿狖腾希而竞捷，虎豹长啸而永吟 [44] 。

于东则左绵巴中，百濮所充 [45] 。外负铜梁于宕渠，内函要害于膏腴 [46] 。其中则有巴菽巴戟，灵寿桃枝 [47] 。樊以蒩圃，滨以盐池 [48] 。蟞蛦山栖，鼋龟水处 [49] 。潜龙蟠于沮泽，应鸣鼓而兴雨 [50] 。丹砂赩炽出其阪，蜜房郁毓被其阜 [51] 。山图采而得道，赤斧服而不朽 [52] 。若乃刚悍生其方，风谣尚其武 [53] 。奋之则&GF9AD旅，玩之则渝舞 [54] 。锐气剽于中叶，蹻容世于乐府 [55] 。

于西则右挟岷山，涌渎发川 [56] 。陪以白狼，夷歌成章 [57] 。坰野草昧，林麓黝倏 [58] 。交让所植，蹲鸱所伏 [59] 。百药灌丛，寒卉冬馥 [60] 。异类众伙，于何不育 [61] ？其中则有青珠黄环，碧砮芒消 [62] 。或丰绿荑，或蕃丹椒 [63] 。麋芜布濩于中阿，风连莚蔓于兰皋 [64] 。红葩紫饰，柯叶渐苞 [65] 。敷橤葳蕤，落英飘飖 [66] 。神农是尝，卢跗是料 [67] 。芳追气邪，味蠲疠痟 [68] 。

其封域之内，则有原隰坟衍，通望弥博 [69] 。演以潜沫，浸以绵雒 [70] 。沟洫脉散，疆里绮错 [71] 。黍稷油油，粳稻莫莫 [72] 。指渠口以为云门，洒滮池而为陆泽 [73] 。虽星毕之滂遝，尚未齐其膏液 [74] 。

尔乃邑居隐赈，夹江傍山 [75] 。栋宇相望，桑梓接连 [76] 。家有盐泉之井，户有橘柚之园 [77] 。其园则林檎枇杷，橙柿梬楟 [78] 。榹桃函列，梅李罗生 [79] 。百果甲宅，异色同荣 [80] 。朱樱春熟，素柰夏成 [81] 。若乃大火流，凉风厉 [82] 。白露凝，微霜结 [83] 。紫梨津润，樼栗罅发 [84] 。蒲陶乱溃，若榴竞裂 [85] 。甘至自零，芬芬酷烈 [86] 。其圃则有蒟蒻茱萸，瓜畴芋区 [87] 。甘蔗辛姜，阳蓲阴敷 [88] 。日往菲薇，月来扶疏 [89] 。任土所丽，众献而储 [90] 。

其沃瀛则有攒蒋丛蒲，绿菱红莲 [91] 。杂以蕴藻，糅以&GF8E5蘩 [92] 。总茎柅柅，裛叶蓁蓁 [93] 。蕡实时味，王公羞焉 [94] 。其中则有鸿俦鹄侣，振鹭鹈鹕 [95] 。晨凫旦至，候雁衔芦 [96] 。木落南翔，冰泮北徂 [97] 。云飞水宿，哢吭清渠 [98] 。其深则有白鼋命鳖，玄獭上祭 [99] 。鳣鲔鳟鲂，鮷鳢鲨鲿 [100] 。差鳞次色，锦质报章 [101] 。跃涛戏濑，中流相忘 [102] 。

于是乎金城石郭，兼帀中区 [103] 。既丽且崇，实号成都 [104] 。辟二九之通门，画方轨之广涂 [105] 。营新宫于爽垲，拟承明而起庐 [106] 。结阳城之延阁，飞观榭乎云中 [107] 。开高轩以临山，列绮窗而瞰江 [108] 。内则议殿爵堂，武义虎威 [109] 。宣化之闼，崇礼之闱 [110] 。华阙双邈，重门洞开 [111] 。金铺交映，玉题相晖 [112] 。外则轨躅八达，里闬对出 [113] 。比屋连甍，千庑万室 [114] 。亦有甲第，当衢向术 [115] 。坛宇显敞，高门纳驷 [116] 。庭扣钟磬，堂抚琴瑟 [117] 。匪葛匪姜，畴能是恤 [118] ？

亚以少城，接乎其西 [119] 。市廛所会，万商之渊 [120] 。列隧百重，罗肆巨千 [121] 。贿货山积，纤丽星繁 [122] 。都人士女，袨服靓妆 [123] 。贾贸墆鬻，舛错纵横 [124] 。异物崛诡，奇于八方 [125] 。布有橦华，麫有桄榔 [126] 。邛杖传节于大夏之邑，蒟酱流味于番禺之乡 [127] 。舆辇杂沓，冠带混并 [128] 。累毂叠迹，叛衍相倾 [129] 。諠哗鼎沸，则哤聒宇宙 [130] ；嚣尘张天，则埃壒曜灵 [131] 。阛阓之里，伎巧之家 [132] 。百室离房，机杼相和 [133] 。贝锦斐成，濯色江波 [134] 。黄润比筒，&GF9A4金所过 [135] 。

侈侈隆富，卓郑埒名 [136] 。公擅山川，货殖私庭 [137] 。藏镪巨万，&GF9AC摫兼呈 [138] 。亦以财雄，翕习边城 [139] 。三蜀之豪，时来时往 [140] 。养交都邑，结俦附党 [141] 。剧谈戏论，扼腕抵掌 [142] 。出则连骑，归从百两 [143] 。若其旧俗，终冬始春 [144] 。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御嘉宾 [145] 。金罍中坐，肴槅四陈 [146] 。觞以清醥，鲜以紫鳞 [147] 。羽爵执竞，丝竹乃发 [148] 。巴姬弹弦，汉女击节 [149] 。起西音于促柱，歌江上之飉厉 [150] 。纡长袖而屡舞，翩跹跹以裔裔 [151] 。合樽促席，引满相罚 [152] 。乐饮今夕，一醉累月 [153] 。

若夫王孙之属，郤公之伦 [154] 。从禽于外，巷无居人 [155] 。并乘骥子，俱服鱼文 [156] 。玄黄异校，结驷缤纷 [157] 。西逾金堤，东越玉津 [158] 。朔别期晦，匪日匪旬 [159] 。蹴蹈蒙笼，涉&?槴?@寥廓 [160] 。鹰犬倏眒，罻罗络幕 [161] 。毛群陆离，羽族纷泊 [162] 。翕响挥霍，中网林薄 [163] 。屠麖麋，翦旄麈 [164] 。带文蛇，跨雕虎 [165] 。志未骋，时欲晚 [166] 。追轻翼，赴绝远 [167] 。出彭门之阙，驰九折之阪 [168] 。经三峡之峥嵘，蹑五屼之蹇浐 [169] 。戟食铁之兽，射噬毒之鹿 [170] 。皛貙氓于葽草，弹言鸟于森木 [171] 。拔象齿，戾犀角 [172] 。鸟铩翮，兽废足 [173] 。

殆而朅来，相与第如滇池，集于江洲 [174] 。试水客，舣轻舟 [175] 。娉江婓，与神游 [176] 。罨翡翠，钓鰋鲉 [177] 。下高鹄，出潜虬 [178] 。吹洞箫，发棹讴 [179] 。感鱏鱼，动阳侯 [180] 。腾波沸涌，珠贝氾浮 [181] 。若云汉含星，而光耀洪流 [182] 。将飨獠者，张帟幕，会平原 [183] 。酌清酤，割芳鲜 [184] 。饮御酣，宾旅旋 [185] 。车马雷骇，轰轰阗阗 [186] 。若风流雨散，漫乎数百里间 [187] 。斯盖宅土之所安乐，观听之所踊跃也 [188] 。焉独三川，为世朝市 [189] ？

若乃卓荦奇谲，倜傥罔已 [190] 。一经神怪，一纬人理 [191] 。远则岷山之精，上为井络 [192] 。天帝运期而会昌，景福肸飨而兴作 [193] 。碧出苌弘之血，鸟生杜宇之魄 [194] 。妄变化而非常，羌见伟于畴昔 [195] 。近则江汉炳灵，世载其英 [196] 。蔚若相如，皭若君平 [197] 。王褒&GF9AB晔而秀发，杨雄含章而挺生 [198] 。幽思绚道德，摛藻掞天庭 [199] 。考四海而为儁，当中叶而擅名 [200] 。是故游谈者以为誉，造作者以为程也 [201] 。至乎临谷为塞，因山为障 [202] 。峻岨塍埒长城，豁险吞若巨防 [203] 。一人守隘，万夫莫向 [204] 。公孙跃马而称帝，刘宗下辇而自王 [205] 。由此言之，天下孰尚 [206] ？故虽兼诸夏之富有，犹未若兹都之无量也 [207] 。

《蜀都赋》是西晋文学家左思《三都赋》中的一篇。在赋成之时，就受到晋代著名文士的推崇，于是名门权贵争相传抄，有了“洛阳纸贵”的美誉。

《蜀都赋》是描写蜀都地区的一篇赋体作品。由西蜀公子言于东吴王孙引起，按照空间地理位置布局。起笔即以鸟瞰之势，指点蜀都江山：“廓灵关以为门，包玉垒而为宇，带二江之双流，抗峨眉之重阻。”然后分写前、后、东、西四个方位：前则“跨蹑犍牂，枕輢交趾”；于后则“却背华容，北指昆仑。缘以剑阁，阻以石门”；“于东则左绵巴中，百濮所充。外负铜梁于宕渠，内函要害于膏腴”；“于西则右挟岷山，涌渎发川”。叙其自然物候，铺排其山川锦绣。尔后集中描述成都城市的崇丽，商贸的繁荣，百工技巧的精擅，尤其是蜀都富豪财富之多、游乐之盛，展示蜀都地区生活之安乐和声色之华美。最后，述说蜀都天象分野，地灵人杰，远古传说，近世人文。所谓“远则岷山之精，上为井络，天帝运期而会昌，景福肸飨而兴作。碧出苌弘之血，鸟生杜宇之魄”，“近则江汉炳灵，世载其英。蔚若相如，皭若君平。王褒) 晔而秀发，杨雄含章而挺生”。兼之蜀都山河险阻，“一人守隘，万夫莫向”，足以为英雄割据，称霸一方，历史上即有“公孙跃马而称帝，刘宗下辇而自王”的史事。称说蜀都可称“兼诸夏之富有”，成大事之凭借，“若兹都之无量也”。

《蜀都赋》不仅在我们面前展示了一幅完整的蜀都地区的画卷，而且递次地展现了不同地区独特的地形地貌孕育的风光物象、生活习俗。我们看“其前”的犍为、牂牁，“经途所亘，五千余里。山阜相属，含溪怀谷。岗峦纠纷，触石吐云”的高原，其风光则“郁葐蒀以翠微，崛巍巍以峨峨。干青霄而秀出，舒丹气而为霞”，而所生草木“邛竹缘岭，菌桂临崖。旁挺龙目，侧生荔枝。布绿叶之萋萋，结朱实之离离”。因其南方的气候相对温和，所以“迎隆冬而不凋，常晔晔以猗猗”，而栖息的鸟兽“孔翠群翔，犀象竞驰。白雉朝雊，猩猩夜啼”。而“其后”则“却背华容，北指昆仑。缘以剑阁，阻以石门”，其树木又与南方不同，“则有木兰梫桂，杞櫹椅桐，椶枒楔枞。楩柟幽蔼于谷底，松柏蓊郁于山峰”，鸟兽则是“熊罴咆其阳，雕鹗* 其阴。猿狖腾希而竞捷，虎豹长啸而永吟”。而蜀都之东，仍为山陵，蜀都之西则为平原，又另是一番丰饶富庶的水乡景象：“其封域之内，则有原隰坟衍，通望弥博。演以潜沬，浸以绵雒。沟洫脉散，疆里绮错”。水利资源丰富，因而“黍稷油油，稉稻莫莫”，“尔乃邑居隐赈，夹江傍山。栋宇相望，桑梓接连。家有盐泉之井，户有橘柚之园”。所以“百果甲宅，异色同荣。朱樱春熟，素柰夏成”。由于季节分明，则白露凝霜，草木瓜果，飞鸟水禽又另成一道风景。

蜀都的中心是成都，它的景象不在帝王之都的高贵，豪门权势的显赫，宫廷的瑰玮，而在都市的繁华，蜀人生活的优游自得。所谓“既丽且崇，实号成都”。它有规模帝都的建构，“辟二九之通门，画方轨之广涂。营新宫于爽垲，拟承明而起庐。结阳城之延阁，飞观榭乎云中”，“内则议殿爵堂，武义虎威。宣化之闼，崇礼之闱”。《华阳国志·蜀志》载“（张）仪与（张）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高七丈”，“成都县车治赤里街。（张）若徙置少城。内城营广府舍，置盐铁市官并长、丞。修整里阓，市张列肆，与咸阳同制。”但是，因为建立在四川盆地上的都市，所以“开高轩以临山，列绮窗而瞰江”。尤其是它的商贸的繁荣昌盛，《蜀都赋》极尽铺排：

亚以少城，接乎其西。市廛所会，万商之渊。列隧百重，罗肆巨千。贿货山积，纤丽星繁。都人士女，袨服靓妆。贾贸墆鬻，舛错纵横。异物崛诡，奇于八方。布有橦华，面有桄榔。邛杖传节于大夏之邑，蒟酱流味于番禺之乡。

成千上万的货源，百重千列的商铺，货物如山一般堆积，纤丽精美如繁星闪烁。奇珍异品，琳琅满目。行销天下，有邛杖布于大夏之国，有蒟酱流味于番禺之乡。集市上车来人往，商贾过客的喧嚣，张天曜日，《蜀都赋》的描述，更显示了赋家张扬夸饰的本色：

舆辇杂沓，冠带混并。累毂叠迹，叛衍相倾。喧哗鼎沸，则咙聒宇宙。嚣尘张天，则埃壒（堨）曜灵。

《蜀都赋》描写虽不免张扬夸饰，但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真切的生活气息。这或许与左思的赋学思想有关，主张作赋“贵依其本”，“宜本其实”。宣称“其山川城邑，则稽之地图，其鸟兽草木，则险之方志，风谣歌舞，各附其俗”。这在他的赋中不少都可以得到证实，虽然，并不可能一一考证翔实，所谓“词赋之逸思放言于志乘之慎稽详考，各有所主”。恰好正是他的赋家之笔，才更让我们感受到了其中生活的独特，它们只能是蜀都的，也只能是蜀人的：

若其旧俗，终冬始春。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御嘉宾。金罍中坐，肴槅四陈。觞以清醥，鲜以紫鳞。羽爵执竞，丝竹乃发。巴姬弹弦，汉女击节。起西音于促柱，歌江上之飉厉。纡长袖而屡舞，翩跹跹以裔裔。合樽促席，引满相罚。乐饮今夕，一醉累月。

蜀中人聚会宴饮，特别突出了“终冬始春”吉日良辰，丰盛的菜肴，醇美的佳酿，丝竹弹唱，长袖起舞，宾主的情谊都在其中展现，而且特别的酣畅淋漓，“乐饮今夕，一醉累月”。此或可验之地理方志，我们看元人费著《岁华纪丽谱》的记载：“成都游赏之盛，甲于西蜀。盖地大物繁，即俗好娱乐。凡太守岁时宴集，骑从杂沓，车服鲜华。倡游鼓吹，出入拥导，四方奇技。幻怪百变，序进于前，以从民乐，岁既有期，谓之故事。”

游乐，也是蜀中风气。他们的田猎，不是皇家林苑。只在“西逾金堤，东越玉津”，或“出彭门之阙，驰九折之阪。经三峡之峥嵘，蹑五屼之蹇浐”。更无天子“驾雕轸，六骏驳”，率“五军六师”，既不是为了“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灵而讲武事”，所以也不称颂“皇恩溥，洪德施”。不讲究礼制时节，而是“朔别期晦，匪日匪旬”，这就是蜀中富豪的自我娱游：

若夫王孙之属，郤公之伦。从禽于外，巷无居人。并乘骥子，俱服鱼文。玄黄异校，结驷缤纷。蹴蹈蒙笼，涉寥廓。鹰犬倏眒，罻罗络幕。毛群陆离，羽族纷泊。翕响挥霍，中网林薄。

所猎也并非奇禽异兽，无非蜀中物产：“屠麖麋，翦旄麈。带文蛇，跨雕虎”，“戟食铁之兽，射噬毒之鹿。皛# 氓于葽草，弹言鸟于森木”。田猎之后，他们又于水上行乐：

殆而朅来，相与第如滇池，集于江洲。试水客，舣轻舟。娉江婓，与神游。罨翡翠，钓鰋鲉。下高鹄，出潜虬。吹洞箫，发棹讴。感鲟鱼，动阳侯。

他们在水上行舟，似有江斐神女的伴游，捕水鸟，钓江鱼，发讴吹箫，足以使群鱼涌动，江波作浪，显现蜀都“斯盖宅土之所安乐，欢听之踊跃”中蜀人的优游自得。或许正是西蜀公子的口吻，《蜀都赋》流露了蜀人的情感角色意识，展现蜀都的山川锦绣和人文风貌，虽着力发挥赋的铺采摛文的本色，造语中也不乏诗歌意象似的创设。赋中描写蜀都牂牁、犍为一带：“山阜相属，含溪怀谷，岗峦纠纷，触石吐云”。大小山岭依偎相连，岗峦起伏，纵横交错，“触石吐云”，写出高峻的山势层云舒卷的生动，而“含溪怀谷”表现了广阔的高原的宏大与宽容。叙其蜀都山河的险阻，以“一人守隘，万夫莫向”形容地势险要，虽化用了《淮南子》和张载《剑阁铭》的用语。写蜀锦制作，“阛阓之里，伎巧之家。百室离房，机杼相和。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机杼相和”不仅写出了制作的繁荣，更以其声相和写出有如乐章般悦耳的欢乐。而展示蜀锦色彩，以贝锦形容其光泽瑰丽，以江波形容其色泽的纯美，凸显了蜀中锦江之水特有的天然资源。写水中游鱼，“差鳞次色，锦质报章。跃涛戏濑，中流相忘”，以鱼鳞的闪射，既写出了江水的清澈澄明，又写出了鱼的游动戏跃，自由自在，借《庄子》的典故，似乎寄寓了忘怀得失的乐趣，或许是对蜀人闲适自得的人生体会。不过，《蜀都赋》是《三都赋》的第一篇，开头有了西蜀公子言于东吴王孙的引言，而至终篇都无照应，当然就为《吴都赋》的展开、《魏都赋》的烘托埋下伏笔，西蜀公子也就最终完成了他陪衬角色的使命。

（熊良智 牟 歆）

注　释

[1].《蜀都赋》：左思《三都赋》之一。蜀都：指以成都为中心蜀汉所辖地区。所以李善注说：“刘备都益州，号蜀。”《三国志·蜀书·先主传》：“即皇帝位于成都。”

[2].公子、王孙：赋中假设人物。盖：句首语气词。纲、纪：即法度、准则。

[3].九土：九州，相传古代九个行政区划，《书·禹贡》作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星分：古代将天上的星宿分别对应九州相应的区域。错跱（zhì）：跱同峙，交错杂立。

[4].崤（xiáo）函：即崤山和函谷关。崤函以西为关中，西周、秦、西汉皆在关中建都。河、洛：黄河与洛水。东周、东汉、西晋皆在洛阳建都。所以称“帝皇之宅”“王者之里”。

[5].吾子：赋中对东吴王孙的敬称。

[6].左右：称东吴王孙的左右下属，以示尊敬，旧时交谈不直呼对方。扬搉（què）：粗略，举其大概。

[7].兆基：开始奠基。上世：上古。开国：立国建都。扬雄《蜀王本纪》载，从蜀王的祖先蚕丛开始，到蒲泽开明，前后有三万四千岁，所以曰“兆基于上世”。秦惠王（前337年—前311年）灭蜀，封蜀王公子通为蜀侯，惠王二十七年，使张若与张仪筑成都城，后置蜀郡，以李冰为蜀郡守。故曰“开国于中古”。

[8].廓：开拓。灵关：山名，在成都西南。包：据有。玉垒：山名，在成都西北。宇：屋檐，引申为边界。

[9].带：江水如带，环绕成都。二江：郫江与检江。郫江由宝瓶口至郫县北分流向南，过成都。检江，又名走马河，亦自宝瓶口，分水东南，流至成都东南，与郫江合。抗：举起，形容峨眉山势高峻。峨眉：山名。重阻：形容山高谷深，重重险阻。

[10].凑：会和。水陆交通，会聚四面八方。六合：天地上下四方。丰蔚：草木繁茂，物产丰饶。八区：八方，包括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菴蔼（ānái）：形容茂盛。

[11].前：此指蜀都南面。跨蹑（niè）：跨越。犍（qián）：犍为郡，西汉武帝设置，治所在鄨县（今贵州遵义市西），后有迁徙。牂（zāng）：牂牁郡，汉武帝设置，治所在故且兰（今贵阳附近）。枕輢（yǐ）：凭倚，靠近。交趾：交趾郡，汉武帝时设置，治所在羸&GF8D5（今越南西北）。

[12].亘：从此端直到彼端，绵延横贯。

[13].阜：大山。相属（zhǔ）：相互连接。含谿怀谷：谿同溪。《文选》李善注曰：“水注川曰谿，注壑曰谷。”指蜀都以南直达交趾，有许多溪谷。

[14].岗峦：山圆背者为岗，长狭者为峦，此处泛指群山。纠纷：形容重叠交错。触石吐云：指山间水气、蒸气等撞击石头而生出云雾的景象。

[15].郁：繁茂的样子。葐（pén）蒀（yūn）：即氛氲，形容云气飘荡的样子。翠微：山气轻飘的样子。崛、巍、峨：均为描写山势高峻的样子。

[16].干：冲上。青霄：青天。秀出：指云气升上天空时的秀丽挺拔。舒：伸展、舒展。丹气：红色的雾气。

[17].龙池：池名，古犍为郡境内有朱（shú）提（shí）山，山南数十里有龙池，在今宜宾市西南。&?棁Y@（xuè）瀑（bào）：泉水沸涌，水沫飞腾。&?椦D@（pēn）：水势从下往上涌起。隈：山崖及水的弯曲处，此指龙池岸边的山崖。漏江：江水名。《文选》李善注：“漏江在建宁，有水道，伏流数里复出。故曰漏江。”伏流：指江水潜入地下流动。溃：冲决。阿（ē）：大山丘。此处指江边的大堤岸。

[18].汩（gǔ）、沛：均为水流迅疾之貌。汤（yáng）谷：神话中日出之处。濛(méng)汜（sì）：神话中日落之所。《楚辞·天问》：“出自汤谷，次于濛汜。”即是说日出东方汤谷之中，而暮入西极濛汜之涯。

[19].邛竹：即筇竹，心实节长，可做手杖。菌桂：又名肉桂、月桂，可入药。缘岭、临崖：均形容满山遍野生长的样子。

[20].龙目：即龙眼，俗称桂圆。

[21].萋萋：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离离：形容果实繁多，杂错垂挂的样子。

[22].晔（yè）晔：光亮华美的样子。猗（yī）猗：繁茂美好的样子。

[23].孔、翠：即孔雀和翡翠鸟，皆南方名贵之鸟。据《华阳国志·南中志》所载，翡翠、孔雀、犀、象均为永昌郡（今云南保山一带）特产。

[24].雉：野鸡。雊（gòu）：野鸡鸣叫。

[25].金马、碧鸡：均为西南地区传说中的神物。《汉书·王褒传》：“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宝，可祭祀致也。”骋光而绝景（yǐng）：指金马驰骋，其速如光，而不留下任何踪影。“景”同“影”。倏（shū）忽而曜（yào）仪：指碧鸡瞬间飞过，显现出了它的仪态。倏忽：形容极快。“曜”同“耀”，显现。仪：仪态，仪表。

[26].火井：天然气井。《赞宁物类相感志》二：“临邛（今四川邛崃）有二井，一火井，一盐井。取盐井水，井火煮之，一斛水得盐四五斗，家火不过一二斗矣。”沉：投入、沉入。荧：明火，小火光。幽：深。&GF9A3（yàn）：火焰。煽（shān）：火势猛烈。天垂：天边、天际。这句的意思是说，将明火投入火井幽深的泉水中，烈焰就从会腾空而起，烧红天际。

[27].其间：泛指蜀都以南地区。虎珀：即琥珀，松柏树脂的化石，可入药，亦可作为饰品。丹青：朱砂和青雘（wó），两种可作颜料的矿物。江珠：琥珀的别名。瑕英：赤色之玉。《说文》：“瑕，玉小赤也。”

[28].金沙、银砾：指可以淘洗出金银的矿砂。《华阳国志·南中志》：“西山高三十里，越得兰沧水，有金沙，洗取融为金。”符采：珠宝的光彩。彪炳：文采焕发的样子。晖丽灼烁：《说文》“灼烁，明珠色也”，故此亦是指珠宝光彩艳丽的样子。

[29].于后：指蜀都北部地区。却背：背靠。华容：水名，在今四川江油之北。昆仑：山名。

[30].缘：沿着。剑阁：古栈道名，在今四川剑阁县东北大剑山与小剑山之间，川陕间的重要通道，亦军事要地。阻：阻隔。石门：山名，其山两边石壁相对，望之如门，故曰石门。在今陕西勉县东北，也是蜀道险关。

[31].流、汉：流溪与西汉水。流溪即今之流江，西汉水即今之嘉陵江。汤（shāng）汤：水势浩大的样子。惊浪雷奔：形容水势汹涌澎湃，涛声如雷霆。

[32].回：旋转。即：靠近。昏：昏暗。

[33].水物：水中的产物。殊品、异族：均指种类不同。鳞：鱼类。介：甲。指龟、蚌等带壳的水生动物。

[34].或：指示代词，此处指有的地方。蛟：传说中的一种龙，有鳞，能发洪水。螭：传说中的一种龙，无角。隐：藏。碧玉：水中宝玉。

[35].嘉鱼：蜀地特产的一种美鱼。《北堂书钞》引任豫《益州记》：“嘉鱼生丙穴，蜀人谓之拙鱼，从石孔随泉出，大者五六尺。”丙穴：地名，在今陕西略阳县东南。攒（cuán）：聚集。褒谷：古时连接汉中与关中的主要通道，长四百七十里。南口在今陕西勉县褒城镇北，称褒谷。北口在今陕西眉县西南，称斜谷，又称褒斜道，谷中盛产良木。

[36].木兰：又称杜兰、林兰，状似楠，质似柏，为造船良木。梫（qǐn）桂：即木桂，一种皮厚的桂。杞（qǐ）：杞柳，枝条有韧性，可编制器物。櫹（xiāo）：一种落叶乔木，其叶似楸（qīu）。椅：又名山桐子、水冬瓜，其木可做家具。桐：梧桐。椶（zōng）：同“棕”，棕榈树。枒（yā）：椰子树。楔（xiē）：似松柏而有刺。枞（cōng）：木名，《说文》：“枞，松叶柏身。”其干高数丈，可作建筑材料。

[37].楩（pián）：即黄楩木，一种南方大木。柟（nán）：同“楠”，楠木，高大坚固，为建造良材。幽蔼、蓊（wěng）郁：均为形容浓密、茂盛的样子。

[38].擢、竦：均指高高耸起。修干：长长的树干。

[39].扇：扇动。霄：浮云。

[40].羲和：神话中为太阳驾车的神。假道：借路，此处指绕路。峻歧：形容树杈极高。意即羲和驭日至此，也碍于高树绕路而行。阳乌：神话中太阳里的三足乌。回翼：掉转方向，往回飞。高标：形容山大树高。意说阳乌也会被这里高大的树梢挡住飞行的道路。

[41].巢居：指飞禽。聿（yù）：句首语气词，无实义。兼：同时具有，指离不开。邓林：神话中夸父逐日，所弃手杖化作的树林。

[42].穴宅：住在洞穴中。窠：鸟巢。

[43].罴：似熊而大。咆：猛兽的怒吼。阳：山南水北为阳，此处指山的南面。雕鹗（è）：雕和鹗，皆似鹰。&?櫀?@（yù）：鸟疾飞的样子。阴：山北水南为阴，此处指山的北面。

[44].狖（yóu）：一种黑猿。腾希：指猿猴在树木稀疏处跳跃。竞捷：比赛敏捷。永吟：长叫。

[45].于东：指蜀都东部地区。绵：延续、连接。巴中：地名，在四川东北部。百濮（pú）：濮为古代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因部族众多，故称百濮。充：充满。

[46].负：背负、背靠。铜梁：山名，在今重庆合川县南，连亘二十余里。宕渠：宕渠郡，刘备分巴西郡所设，治所在宕渠（今四川渠县东北）。函：包括。要害：险要的关隘。膏腴：肥沃富饶的土地。

[47].巴菽（shū）：又名巴豆，可入药。巴戟：即巴戟天，一种草药。灵寿：木名，一名椐（jū），可做杖。桃枝：竹名，可以织席，亦可做杖。

[48].樊：同“藩”，藩篱，此处用作动词，竖起藩篱。蒩（zū）：草名，即鱼腥草，可食用，亦可入药。圃：园地。滨：水边，此处用作动词，水边的地方都是盐池。盐池：即盐井。

[49].蟞（biē）蛦（yí）：即山鸡，雄性色斑，雌性色黑，为巴东特产。栖：栖息，居住。鼋（yuán）：大鳖，背青黄色，头有疙瘩，俗称癞头鼋。水处：处于水，即生活在水中。

[50].潜龙：潜伏未飞的龙。蟠（pán）：盘曲而伏。沮泽：水草所聚的低洼水泽。应鸣鼓而兴雨：传说巴东水泽中有神龙，一听到鼓声便兴云布雨。

[51].丹砂：朱砂，一种可作颜料的矿物。赩（xì）炽：色红如火。阪（bǎn）：山坡。蜜房：蜂巢。郁毓（yù）：繁多的样子。被（pī）：通披，覆盖，布满。阜：山地。

[52].山图、赤斧：均为传说中的得道仙人。采、服：均指采食。得道：成仙。不朽：长生不老。

[53].若乃：至于。刚悍：刚猛剽悍。方：地方。此泛指蜀都东部地区。风谣：歌谣。尚：崇尚。武：勇武的精神。

[54].奋：奋击、格斗。&GF9AD（còng）旅：&GF9AD为古代巴地（今重庆一带）的少数民族，&GF9AD旅就是&GF9AD人的军队。玩：玩乐、娱乐。渝舞：渝地（今重庆一带）的歌舞，又称巴渝舞。

[55].锐气：刚猛之气，即勇武的精神。剽（biāo）：通标，标志。中世：指西汉极盛之时。意思是说这种勇猛的精神成了汉朝极盛时代的标志。蹻（jiǎo）容：雄壮英武的舞姿。世：继承、传世。乐府：汉代管理音乐的机构。据应劭《风俗通》所载，汉高祖刘邦喜观巴渝舞，后令乐府习之。意思是说这种雄壮英武的舞姿保存在了汉乐府之中得以传世。

[56].于西：指蜀都西部地区。挟：从旁边钳住，此处指倚靠。岷山：山名，古又称汶山，在四川西部，绵延陕、甘两省边境。涌、发：均指河流发源。渎、川：均指河流。岷江即发源于岷山。

[57].陪：陪同、伴随。白狼：古代西南少数民族。夷歌成章：夷歌就是少数民族的诗歌。此处指汉明帝时，白狼王归附汉朝，献上歌颂汉朝功德的诗歌三章。《后汉书·西南夷传》：“今白狼王唐蕞（zuì）等，慕化归义，作诗三章。远夷之语，辞意难正。”

[58].坰（jiōng）野：遥远的荒野。草昧：草木茂盛幽深，引申为人迹罕至，尚未开化。林麓：长满树木的山脚。黝（yǒu）倏：浓密茂盛的样子。

[59].交让：蜀地特有的一种树木。据《文选》李善注，两树相对生长，一枯一荣，每年枯荣交替一次，既不同枯，也不同荣。蹲鸱（chī）：一种根茎很大的芋头，像蹲伏的鸱鸟一样。伏：芋头长于地下，所以叫伏。

[60].百药：各种药用植物。灌丛：灌木丛生。寒卉冬馥：寒冬时节开花，散发香气。

[61].异类众伙：指品种各异，种类繁多。于何不育：有什么不能生长，即无不生长。

[62].青珠：草名，又名石珠、青琅玕，可入药，亦可作饰物。黄环：草名，又名陵泉、大就，可入药。碧砮（nú）：即碧青石，一种可作箭头的青绿色石头。芒消：即芒硝，一种矿物，可入药，亦可制作火药。

[63].丰、蕃：皆用作动词，指植物生长茂盛。绿荑：即辛夷，一说为香草，一说为香木。丹椒：即红花椒，可调味，亦可入药。

[64].麋（mí）芜（wú）：即蘼芜，一种香草。布濩（hù）：散布。中阿（ē）：山中转弯处，山坳。风连：一种中草药。莚（yán）蔓：绵延生长的样子。兰皋（gāo）：长有兰草的水边高地。

[65].红葩（pā）：红色的花。紫饰：紫色的果实。柯：树枝。渐苞：不断滋长丛生。

[66].敷：散开、遍布。橤（ruǐ）：同“蕊”，花。葳（wēi）蕤（ruí）：形容草木生长茂盛，枝叶下垂的样子。落英：落花。陶渊明《桃花源记》：“落英缤纷。”飘飖（yáo）：即飘摇。

[67].神农是尝：神农是传说中的上古帝王，相传曾尝百草以治疾病。卢、跗（fū）是料：古代名医扁鹊和俞跗在这里制作药剂。扁鹊虽为郑国人，但家于卢国，故又称卢医。

[68].芳、味：二者互文见义，均为香气，代指药物。追：驱除。气邪：中医理论中认为能致人生病的不正之气。蠲（juān）：除去、免除。疠（lì）：瘟疫。痟（xiāo）：头痛病。

[69].封域：指蜀都所辖境内。原：平原。隰（xí）：低湿之地。坟：水边高地。衍：山坡。通望弥博：形容一眼望不到边际。

[70].演：水在地下潜流。潜、沫：潜水和沫水。潜水当为今嘉陵江广元以上河段。沫水为岷江支流，即今之大渡河。浸：浸润、灌溉。绵、雒（luò）：绵水和雒水，均为今之沱江，绵水为上游，雒水为下游。

[71].沟洫（xù）：沟渠。脉散：形容沟渠纵横，像血管分布全身。疆里：疆界，此指田畴，即划分田地的界埂。绮错：纵横交错的样子。

[72].黍（shǔ）：小黄米。稷（jì）：高粱。油油：油亮光洁貌。粳（jīng）稻：黏性强的大米。莫莫：茂盛状。

[73].渠口：指都江堰拦堵江水的堤坝。云门：云雨之门，比喻渠口为兴云作雨之门。《华阳国志·蜀志》云：“秦孝王以李冰为蜀守，冰乃壅江作堋（péng），穿郫江、检江，别支流，双过郡下，以行舟船。又灌溉三郡，开稻田，于是蜀沃野千里，号位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堵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滮（biāo）池：形容都江堰像流动的水池。陆泽：在陆地蓄水以为灌溉田地之用。此句意为都江堰就像流动的水池一样可以为灌溉提供便利。

[74].虽：即使。星毕：即毕星，二十八宿之一。滂遝（tuò）：遝通沱。滂沱，形容大雨。传说毕星靠近月亮，就会天降大雨。齐：并列、等同。膏液：指都江堰等水利工程蓄积的江水。意思就是即使是天降滂沱大雨，也比不上这些水利工程蓄积的江水。

[75].尔乃：于是。邑居：百姓聚居的城邑。隐赈：繁盛富庶。夹江傍山：沿江两岸，临近山林。指城邑依山傍水而建。

[76].栋宇：栋为房屋的脊檁（lǐn），宇为屋檐，此处代指房屋。桑梓：桑树和梓树，因栽种在宅边，故可代指故乡或村庄。此处指村庄。

[77].盐泉之井：即盐井，盐井涌出时，盐水如泉喷涌，故称盐泉。

[78].林檎（qín）：又名花红、沙果。枇杷：果树，蜀地特产，其实可食，色黄，味甘酸。梬（yǐng）：又名梬枣、软枣、羊枣。楟（tíng）：山梨。

[79].榹（sī）桃：山桃，又名毛桃。函列：成行成列。罗生：排列生长。

[80].甲宅：即甲坼（chè），指外壳裂开。异色同荣：百花盛开，光彩照人。

[81].朱樱：朱红色的樱桃。素柰（nài）：白色的沙果，柰与林檎相似。

[82].若乃：至于。大火流：火星向下（偏西方向）移动。火星下移，暑热消退。所以《诗经·豳风·七月》说“七月流火”。凉风厉：冷风凛冽。

[83].白露凝，微霜结：白露凝结成霜。

[84].紫梨：结紫色果实的梨树。津润：即滋润，指果实成熟。樼（zhēn）栗：即榛栗，一种坚果，又名榛子。罅（xià）发：指榛栗成熟，果壳裂开。

[85].蒲陶：即葡萄。乱溃：指葡萄熟透之后到处散落。若榴：石榴。竞裂：指石榴成熟后争相裂开，纷纷裂开。

[86].甘至：果实熟透，甜到极点。自零：自行掉落。芬芬：香气，芳香。酷烈：浓郁。

[87].圃：菜园，果曰园，菜曰圃。蒟（jǔ）蒻（ruó）：俗称鬼头，为蜀地特产的一种草药。茱（zhū）萸（yú）：一种落叶乔木，生于山谷，味香，可入药。畴、区：不同农作物种植的界限和区域。瓜畴芋区就是指瓜和芋在园圃里都有自己的栽种区域。

[88].辛姜：姜味辛辣，故称辛姜。阳蓲（qū）阴敷：阳蓲即温暖和煦，阴敷即布满荫凉。甘蔗喜阳，辛姜喜阴，就是说各种农作物的生长都各得其所。

[89].日往、月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菲薇、扶疏：均指草木枝叶茂密的样子。

[90].任土所丽：根据土地的特点生长不同的植物。丽：附着，此处指生长。众献：指结出的瓜果品种众多。储：储备。

[91].沃瀛（yíng）：肥沃的水泽。攒（cuán）、丛：聚集。蒋：一名菰（gū），即茭白，俗称高笋，一种水生蔬菜。蒲：蒲草，浅水植物，可食用，亦可制席。菱：一名芰，即菱角，可食用。莲：荷花，也指莲藕。

[92].杂、糅：均指掺杂。蕴（yùn）、藻、&GF8E5（pín）、蘩（fán）：均指水草。

[93].总茎：根茎丛聚。裛（yì）叶：枝叶缠绕。柅（nǐ）柅、蓁（zhēn）蓁：均为草木茂盛的样子。

[94].蕡（fén）实：果实多而大。《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时味：时鲜食品，一种食物叫一味。王公：泛指贵族。羞：同“馐”，此处用作动词，指享用。焉：兼词，即于是，代指果实。

[95].鸿：大雁。鹄（hú）：天鹅。俦、侣：伴侣。因大雁、天鹅多群飞，所以称俦侣。振：挥动翅膀，此处指奋飞。鹭、鹈（tí）鹕（hú）：均为食鱼的水鸟。

[96].凫（fú）：野鸭，因其常常在早晨飞翔，故称“晨凫”。旦：早晨。候雁：大雁为候鸟，春天北飞，秋天南归，依时节迁徙，故称“候雁”。衔芦：芦为芦草。《淮南子·修务训》：“雁衔芦而翔，以备缯（zēng）缴（zhuó）。”缯缴：猎取飞鸟的射具。就是说大雁衔着芦草飞翔，是为了自卫。

[97].木落：树叶凋零，指天气转寒。南翔：往南方飞。冰泮（pàn）：冰雪消融，指天气变暖。北徂（cú）：往北方飞。

[98].云飞水宿：在空中飞，水边宿。弄吭（háng）：吭为喉咙，弄吭即指鸣叫。清渠：清水。即在清水中鸣叫。

[99].其深：指深水处。白鼋命鳖：命，呼告，呼应。相传鼋鸣叫，鳖则呼应。玄獭（tǎ）上祭：水獭，皮为黑色，故称“玄獭”。其捕鱼，先陈列水边，而后再食用，犹如祭祀，故称“上祭”。

[100].鳣（zhān）：鲟鳇鱼的古称。鲔（wěi）：鲟鱼。鳟（zūn）：赤目鱼，体扁，略似鲑（guī）鱼。鲂（fáng）：与鳊（biān）鱼相似。鮷（tí）：同“鳀”，鲇（nián）鱼。鳢（lǐ）：乌鱼。鲨：吹沙鱼，亦称鲨&GF9AA（tuò）、&GF9AA，是一种生活在溪涧的小鱼。鲿（cháng）：黄颡（sǎng）鱼。

[101].差（cī）鳞次色：即鳞色差次，指各种不同颜色的鱼在水中次第依排列。锦质：织锦的质地。报章：织布时往返而成的花纹。此处指各色的鱼类体形、色彩的美观。

[102].跃涛戏濑（lài）：指鱼在浪涛中嬉戏。濑：流得很急的水。中流相忘：指鱼在水中悠然自得。《庄子·大宗师》说由于泉水干涸，两条鱼被迫相互呵气，以口沫濡湿对方来保持湿润，于是它们发出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感叹，都怀念昔日在江湖中悠然自得的生活。

[103].于是乎：介词短语，在这里。金城石郭：形容有金石般坚固的内外城墙。兼：一并。帀（zā）：同“匝”，环绕。中区：指成都的城区。

[104].既……且……：既……又……，又……又……。丽：壮丽。崇：高大。号：名称。

[105].辟：开辟。二九通门：十八道城门。汉武帝元鼎二年（前115年），立成都十八门。据《成都记》记载，有大城九门，少城九门。画：筹划，引申为修筑。方轨：两车并行。广涂：宽阔的道路。“涂”通“途”，道路。

[106].营：营造，营建。宫：宫室。爽垲（kǎi）：指明亮干燥的地方。拟：模仿、仿造。承明：承明庐，在西汉长安未央宫内，为文人学士待诏之处。庐：官员值班时的住处。起：修建。

[107].结：连结。阳城：成都城门之一。延阁：从属于主体建筑的小楼。阳城门楼阁相连，气势非凡。观（guàn）：宫门前的双阙。榭：建在台上的房屋。飞……乎云中：形容各种高大建筑其势如飞，直插云中。

[108].高轩：高门。临：面对。绮窗：雕有花纹的窗户。瞰（kàn）：俯视。

[109].内：宫内。议殿：议事之所。爵堂：授官之处。武义、虎威：均为成都城内宫门名。

[110].宣化、崇礼：亦均为成都城内宫门名。闼（tà）：小门。闱（wéi）：古代宫室两侧的小门。

[111].华：华美。阙（què）：皇宫门前两边供瞭望的楼阁。邈：本义为远，此处当指高。洞开：大开，敞开。

[112].金铺：以金为饰的衔着门环的兽形铺首。玉题：以玉为饰的椽头。交映、相晖：交相辉映。

[113].轨躅（zhú）：本义为车轮碾过的痕迹，此处引申为道路。里闬（hàn）：里门。

[114].比：并列，挨着。甍（méng）：屋脊。庑（wǔ）：堂下周围的走廊、廊屋。这句的意思就是说房屋众多。

[115].甲第：豪门贵族的宅邸。当、向：面对着。衢（qú）：四通八达的道路。术：城邑中的道路。《说文》：“术，邑中道也。”

[116].坛：用土筑的平台。宇：屋檐，代指房屋。显敞：明亮宽敞。纳：容纳。驷：四匹马驾的车。

[117].扣：敲击。抚：弹奏。钟、磬、琴、瑟：皆为贵族乐器。这句是描写贵族的生活。

[118].匪：非。葛、姜：诸葛亮和姜维（蜀汉大将军）。畴：谁。是恤：指居住在这里。

[119].亚：其次。少城：成都城内的小城。秦代筑成都城，本有大城，有少城。汉代扩建成都城，少城即被包含在新的成都城中。接乎其西：指少城本在大城以西。

[120].市廛（chán）：集市。会：聚集。商：商品。渊：渊薮，人或物的集聚之处，此处指商品的集聚之处。

[121].列隧：排列的街道。罗肆：排列的店铺。巨千：过千、上千，形容极多。

[122].贿货：财货。山积：堆积成山。纤丽：精巧华丽。星繁：多如繁星。

[123].都人士女：都城中的男男女女。袨（xuàn）服：华美的衣服，盛装，此处用作动词穿着华美的衣服。靓（jìng）妆：妆饰艳丽，此处作动词讲。

[124].贾（gǔ）：商人。贸：贸易，交易。墆（zhì）：同“滞”，此处指贮存，囤积。鬻（yù）：卖出。舛（chuǎn）错纵横：杂乱交错。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商人们进行贸易时，囤积起来等待卖出的货物很多，杂乱交错地堆积在那里。

[125].异物：珍奇的东西，稀有的东西。崛诡：即谲诡，奇特，出乎寻常。奇于八方：奇当作动词讲，称奇，即称奇于四面八方。

[126].布有橦（tòng）华：橦为木棉树，华就是花，即有用木棉树的花织成的布。据《华阳国志·南中志》载，木棉树的花柔软如丝，可以织布。麫（miàn）有桄（guāng）榔（láng）：“麫”同“面”。桄榔：又名砂糖椰子，花可制糖，茎可制淀粉。此句意为有用桄榔做成的面粉。

[127].邛杖传节于大夏之邑：邛杖：邛竹手杖。大夏：古国名，在西域。据《汉书·张骞传》记载，张骞在大夏时见过邛竹杖和蜀布。邛竹杖以节长心实为奇，故称“传节”。蒟（jǔ）酱：蒟子可做酱佐味，故称“蒟酱”。《史记·西南夷列传》说唯独蜀地产有蒟酱，经由夜郎而行销南越。流：传播。番禺：即今广东番禺，古时属南越之地。

[128].舆辇（niǎn）：车轿。杂沓：众多的样子。冠带：帽子和腰带，指代缙绅，即官宦、士人。混并：混杂在一起，形容人多。

[129].累毂（gǔ）：车子一辆接一辆。毂本为车轮轴上的圆木，此处代指车辆。叠迹：车子辗过的辙印重叠在一起。叛衍：即漫衍，连续不断。相倾：相互超越、排挤。与“叛衍”一起，都是形容车多拥挤的样子。

[130].諠哗鼎沸：“諠”即“喧”，形容人声嘈杂。哤（máng）聒（guō）：喧闹声杂作。宇宙：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此句意谓即指喧闹声响彻天地。

[131].嚣尘：喧闹扬起的尘土。张天：漫天，布满天空。埃壒（ài）：尘埃，此处指遮蔽。曜灵：太阳。

[132].阛（huán）阓（huì）：阛：指环绕市区的墙。阓：指市区的门。古时，市道就在墙与门之间，所以通称市区为“阛阓”。里：里巷。伎（jì）巧：即技巧，此处指工匠作坊。

[133].百室：指作坊众多。离房：指房屋各不相同。机杼（zhù）：织布机，此处指织布时发出的声音。相和（hè）：相互唱和。

[134].贝锦：织有花纹的锦。斐（fěi）成：花纹相错而成。濯色江波：据谯周《益州志》所说，锦织成之后，放到江中濯洗，可使色彩更加艳丽。

[135].黄润：蜀地特产的一种细布，因在特粗的竹筒中纺织而成，又称筒中布。故称“黄润比筒”。&GF9A4（yíng）金所过：&GF9A4：筐笼一类的竹器。过：超过。即是说一筒黄润，价值超过一筐金。所以扬雄《蜀都赋》说“筒中黄润，一端数金”。

[136].侈（chǐ）侈：繁盛、繁多的样子。隆富：盛富，巨富。卓、郑：卓王孙，即卓文君之父和程郑，汉代蜀地的两位大富商，皆善于经营冶铸业。《史记·货殖列传》说他们家中童仆至八百人之多，“田池涉猎之乐，拟于人君”。埒（liè）名：等名，齐名。

[137].公：公然，公开。擅：占有，拥有。货殖：聚集财物，经营生利，指经商。私庭：私家，因其私人经营冶铸业，与公家相对而言。

[138].镪（qiǎng）：钱串。&GF9AC（pī）、摫（guī）：扬雄《方言》：“梁、益之间裁木为器曰&GF9AC，裂帛为衣曰摫。”即是指伐木做器和制衣。兼呈：一并呈送，指百姓将做成的器物、衣料呈送给他们。

[139].以：凭借，依靠。雄：动词，称雄。翕（xī）习：威盛貌。边城：指卓、郑所居的临邛，因其为蜀郡边县，故称“边城”。

[140].三蜀：指蜀郡、广汉郡和犍为郡。秦灭蜀国为蜀郡，后来汉高祖刘邦又分蜀郡置广汉郡，到汉武帝刘彻通西南夷，又分置犍为郡，故称“三蜀”。

[141].养交：交游。结俦（chòu）附党：指结成党羽。

[142].剧谈戏论：指高谈阔论，嬉笑戏言。扼腕、抵掌：扼腕指手握其腕，抵掌即拍手，均形容谈论得兴奋热烈。

[143].连骑（jì）：一人一马叫一骑，连骑即指人多势众。从：跟从，跟随。两：通“辆”，指车。

[144].旧俗：习俗。终冬始春：指岁末年初。

[145].御：服务，款待。

[146].金罍（léi）中坐：金制大型酒器放在桌子中央。古时饮酒，以大酒器盛酒放在中央，然后舀进小杯中饮用。肴槅（gé）：装满食物的盘子。四陈：摆放在桌子四周。

[147].觞：酒杯，此处指喝酒。清醥（piǎo）：清醇的酒。鲜：鱼脍（kuài），此处指尝鲜。紫鳞：鱼。

[148].羽爵：古代的一种酒杯，一说形如鸟雀，一说插羽毛于杯中，催人速饮。执竞：指频频举杯，争相痛饮。丝竹：管弦乐器，此处泛指音乐。乃：于是。发：演奏，指音乐声起。

[149].巴姬、汉女：均指蜀地美人。节：一种乐器。

[150].起：弹奏。西音、江上：应为《西音》《江上》，均为古乐曲名。促柱：急弦。飉（liáo）厉：激越，嘹亮。

[151].纡（yū）：弯曲，回旋。屡舞：频频起舞。翩、跹（xiān）、裔：均指舞蹈轻盈，舞姿婀娜的样子。

[152].合樽：指斟满酒。促席：座位靠近。引满相罚：举起装满酒的酒杯相互劝酒。

[153].乐饮：开怀畅饮。今夕：今晚。累月：累积满月。

[154].若夫（fú）：句首语气词。王孙：即卓王孙。郤（xì）公：蜀地的一个豪侠。属、伦：类，辈。

[155].从禽：追逐禽兽，指打猎。巷无居人：巷内空无一人，指大家都去观看打猎。

[156].并、俱：都，一齐。乘：骑。骥子：良马。服：佩戴。鱼文：指箭袋，以鲨鱼皮做成，故称“鱼文”。

[157].玄黄：黑马和黄马。异校（xiào）：分列两队。校本指军中队列。结驷：用四匹马并辔驾一辆车。缤纷：形容众多。

[158].逾（yú）、越：越过、超过。金堤、玉津：均指游猎之地很远。金堤在成都以西。玉津即璧玉津，在犍为郡东北，即成都以东。

[159].朔：每月初一。期：相会。晦：每月最后一天。月初出发，月末返回，就叫“朔别期晦”。匪日匪旬：不是一天一旬，指时间长。

[160].蹴（cù）蹈：踩踏。蒙笼：草木茂盛的样子，此处指平原。涉&?槴?@（liè）：同涉猎，经过。寥廓：空旷辽远的样子，此处指山谷。

[161].鹰犬：猎鹰和猎犬。倏眒（shēn）：迅疾的样子。罻（wèi）罗：捕捉鸟兽的网。络幕：布设张开的样子。

[162].毛群：指野兽。陆离：分散的样子，即四散奔逃。羽族：指飞禽。纷泊：纷纷惊飞。

[163].翕（xī）响、挥霍：均指迅疾的样子，顷刻之间。中（zhòng）网：触网、落网。林薄：草木丛杂的地方。

[164].屠：宰杀。麖（jīng）：马鹿。麋（mí）：麋鹿。翦（jiǎn）：同剪，斩断，此处指杀。旄（máo）：牦牛。麈（zhǔ）：似鹿而大，其尾可作拂尘。

[165].带：用带子捆缚。文蛇：有花纹的蛇。跨：骑，此处指捕缚。雕虎：花斑虎。

[166].志未骋，时欲晚：指意犹未尽，天时将晚。

[167].追：追捕。轻翼：指飞鸟。赴：奔向。绝远：极远的地方。

[168].彭门：地名，即天彭门，在岷山下，有两峰相对如阙，故称“阙”。九折之阪：地名，即九折阪，在邛崃山。

[169].经：越过。三峡：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合称“三峡”。峥嵘：山势高峻的样子。蹑（niè）：踩、登。五屼（wù）：山名，在今峨眉山市西南。蹇（jiǎn）浐（chǎn）：崎岖难行的样子。

[170].戟（jǐ）：合戈、矛为一体的兵器，此处指刺杀。食铁之兽：即貊（mó），毛黑，白胸，似熊而小。噬毒之鹿：吃毒草的鹿。据《华阳国志·南中志》：“云南郡有熊食山，上有神鹿，一身两头，食毒草。”

[171].皛（xiǎo）：疑当为拍，拍击。&?冦8@（chū）氓：亦作&?冦8@甿（máng），又称&?冦8@人，怪兽。张华《博物志》云：“江汉有&?冦8@人，能化为虎。”葽（yāo）草：茂盛的草。弹（tán）：用弹弓射。言鸟：能言之鸟，即鹦鹉之类。森木：森林。

[172].戾（lì）：通“捩”，扭转，拗折。

[173].铩（shā）：使伤残。翮（hé）：翅膀。废：使残废。

[174].殆：通怠，倦怠，疲乏。朅（qiè）：去。这一句意思是说王孙、郤公等人打猎困乏回来。相与：相随。第：且，将要。如：到，赴。滇池：在今云南昆明市西南。集：聚会。江洲：即江州，今重庆市。

[175].试水客：试作水上的旅客。舣（yǐ）轻舟：船靠岸叫“舣”，此处指准备好船。

[176].娉（pìn）：通“聘”，访问，寻访。江婓（fēi）：即江妃，传说中的神女。神：即指神女。

[177].罨（yǎn）：捕鸟的网，此处指捕鸟。翡翠：翡翠鸟。鰋（yǎn）：鲇鱼。鲉（yòu）：似鳝鱼。

[178].下：射下。高鹄：高空中的天鹅。出：捉出。潜虬：传说中潜伏在水里的一种有角的龙。

[179].发：唱。棹（zhào）讴：行船时所唱的歌。汉武帝《秋风辞》：“箫鼓鸣兮发棹歌。”

[180].鱏（xún）鱼：即鲟鱼。阳侯：传说中的波涛之神。

[181].沸涌：河水腾涌。珠贝：含珠之贝。氾（fàn）浮：同泛浮，即浮出水面。

[182].云汉：天河。洪流：波澜壮阔的水流。

[183].飨（xiǎng）：犒劳，用酒食招待人。獠（liáo）者：猎人。张：张设，布置。帟（yì）幕：小帐幕。会：开设宴会。

[184].酌：饮。清酤（gū）：清酒。割：切肉。芳鲜：鲜香的鱼肉。

[185].饮御酣：指酒足饭饱。宾旅：宾客。旋：回。

[186].车马雷骇：形容车马之声如雷响。轰轰、阗（tián）阗：均为象声词，指车马之声。

[187].若风流雨散：像风流动、雨散落一样。漫：遍。

[188].斯：此，这。盖：大概，表示推测原因。宅土：居住的地方。观听：指看到和听到蜀都情况的人们。踊跃：欢欣奋起，争先恐后的样子。这两句的意思就是说蜀都是当地人的安居乐业之处，也是外地人都想到来的地方。

[189].焉独：哪里只有。三川：指魏都洛阳，因处黄河、洛水、伊水交汇之地，故称“三川”。为世朝市：作为天下的争名争利之地。朝市：指争名争利之地，《史记·张仪列传》：“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

[190].若乃：用于句首，表示另起一事。卓荦（luò）：卓越，出类拔萃。奇谲（jué）：奇异怪诞。倜（tì）傥（tǎng）：洒脱不羁。罔（wǎng）已：不止。

[191].经神怪、纬人理：经、纬本义为织物的纵线和横线，此处当是贯通、连结之义。就是说这些卓越奇异的事情一些与神怪相连，一些与人理相通。

[192].岷山之精，上为井络：传说岷山精灵升天后变为井星。

[193].运期：按期，定期。会昌：盛大聚会。景福：大福。肸（xī）飨：也作肸蚃，指云集。作：起。意思就是天帝按期在此举行盛大的聚会，由于神灵感应，常常会有大福降临。

[194].碧出苌（cháng）弘之血：苌弘为春秋时周大夫，在晋公族内讧中被周人所杀，传说其血三年化为碧玉。《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化为碧。”鸟生杜宇之魄：杜宇，古蜀王，称望帝，后归隐，化为子规，即杜鹃鸟。

[195].妄：虚幻。非常：不合常理。羌：句首发语词。见（xiàn）伟：显现出伟大。畴昔：过去，从前。

[196].江汉：盖以长江和西汉水即嘉陵江代指蜀地。炳灵：英灵显赫。载：生。英：英杰。

[197].蔚：文采华美。相如：司马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代表作有《子虚赋》《上林赋》。皭（jiào）：洁净，此指品行高洁。君平：严君平，即西汉隐士严遵。汉成帝时，曾在成都为人占卜，日得百钱，足以自养，便闭门读老、庄，著述十余万言，终生不仕。

[198].王褒：西汉辞赋家，今四川资阳人，代表作有《洞箫赋》《九怀》。&GF9AB（wěi）晔（yè）：文采焕发的样子。秀发：状貌出众。杨雄：即扬雄，西汉学者、辞赋家，成都人，代表作有《长杨赋》《河东赋》《甘泉赋》《羽猎赋》《太玄》《方言》等。含章：包含文采。挺生：形容出类拔萃。

[199].幽思绚道德：此句是说扬雄等人的文章中所包含的深邃思想可与老子《道德经》争辉，是针对扬雄《太玄》《法言》而言。摛（chī）藻：铺排辞藻。掞（yàn）：光芒，此处指照亮。天庭：天子所居之处。此句是针对司马相如、王褒、扬雄等人的赋作分别得到了汉武帝、汉元帝的称赞和赏识而言。

[200].考：考察，比较。四海：天下，指全国。儁：同“俊”，才智出众的人。当：处在……时候。中叶：中期，此处指汉朝鼎盛期。擅：拥有。名：名望。意思就是说上述诸人就算放到全国来看，在汉朝的鼎盛时期也是首屈一指的人才。

[201].是故：因此。以为誉：以他们为誉，将他们引为荣耀。造作者：写文章的人。以为程：将他们的文章当作典范。

[202].至乎：至于。临：面对着。塞：关隘，关塞。因：依靠。障：屏障。

[203].岨（jū）：同“砠”，山。塍（chéng）：田埂，堤防。埒（liè）：等同。豁：深。吞：包含，引申为宽广。巨防：战国时齐国的一条长水道，与长城同为险塞。

[204].隘：险要的关口。莫向：不能接近。

[205].公孙：即公孙述，汉代扶风（在今陕西）人。跃马：策马腾跃，指起兵。王莽时，为导江卒正，后起兵，占据益州，自立为帝。刘宗：即刘备，涿郡（在今河北）人，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因其为汉室宗亲，故称“刘宗”。辇：帝王乘坐的车子。汉献帝建安中，益州牧刘璋，迎刘备入益州，使攻汉中张鲁。刘备遂进围成都，刘璋出降。刘备后自立为汉中王，汉献帝禅位于曹丕，刘备遂在成都登帝位。

[206].孰：哪一个。尚：超过，比过。

[207].虽：即使。兼：合并。诸夏：指中国。兹都：指蜀都。无量：言财富之多，无法计算。

白发赋

左 思

星星白发，生于鬓垂 [1] 。虽非青蝇 [2] ，秽我光仪。策名观国 [3] ，以此见疵。将拔将镊，好爵是縻 [4] 。

白发将拔，惄然 [5] 自诉：“禀命不幸，值君年暮。逼迫秋霜，生而皓素。始览明镜，惕然 [6] 见恶。朝生昼拔，何罪之故？子观桔柚，一暠一晔 [7] ，贵其素华，匪尚绿叶。愿戢子之手，摄子之镊。

咨尔白发：“观世之途，靡不追荣，贵华贱枯。赫赫阊阖 [8] ，蔼蔼紫庐 [9] 。弱冠来仕，童髫献谟 [10] 。甘罗乘轸 [11] ，子奇剖符 [12] 。英英终贾 [13] ，高论云衢。拔白就黑。此自在吾。”

白发临欲拔，瞑目号呼：“何我之冤，何子之误！甘罗自以辩惠见称，不以发黑而名著。贾生自以良才见异，不以乌鬓而后举。闻之先民，国用老成。二老归周 [14] ，周道肃清。四皓 [15] 佐汉，汉德光明。何必去我，然后要荣？”

咨尔白发：“事各有以 [16] ，尔之所言，非不有理。曩贵耆耄 [17] ，今薄旧齿。皤皤荣期 [18] ，皓首田里。虽有二毛 [19] ，河清难俟 [20] 。随时之变，见叹孔子 [21] 。”

发乃辞尽，誓以固穷。昔临玉颜，今从飞蓬 [22] 。发肤至昵，尚不克终。聊用拟辞，比之国风。

左思才华出众而家世寒微，又“貌寝，口讷”（《晋书·文苑传》），不善交游权贵，在门阀森严的晋朝始终不得重用。他虽有“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的气魄和“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的志向，然而现实却是“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咏史》）。长期怀才不遇的苦闷和强烈的自尊心交互作用，使他不能不牢骚满腹，借诗文一展胸中郁结。《白发赋》是一篇抒愤之作，作者假借自己与白发的辩论来抨击轻薄世态，嬉笑怒骂、且嘲且谑，抒发了仕途坎坷、才高命蹇的苦涩和郁闷。

《白发赋》采用辞赋中传统的对话体，以“我”和白发的争论贯穿始终。首句点题，“我”因为白发生于鬓角，生怕它像苍蝇一样玷污仪表，妨碍“我”仕途上进、求取“好爵”，因此打算把它拔去。“青蝇”出自《诗经》，本来指蝇营狗苟之小人，在这里却跟白发联系在了一起。“策名”出自《左传》，“观国”出自《易经》，严肃堂皇的用词透出无尽的讽刺意味，而接下来的“将拔将镊，好爵是縻”更是辛辣。“好爵”一词出自《易经·中孚卦》，“我有好爵，吾与尔縻之”，历来认为只要修身立德，自然会有好的运气，然而“我”为了求取官爵而不惜毁损身体发肤，抛弃操守，完全违背了君子之道。开篇短短三十二个字，已经奠定了全文的讽刺基调。接下来白发和“我”的争论是全篇的主体。白发不甘被拔，先是动之以情，“惄然”陈诉，表明白发的出现是因为自然规律，并非白发自己的错误，何罪之有？再比如桔柚，人们也总是喜欢白花多过绿叶，可见白色并非低贱，希望“我”能够停手，不要拔它。而“我”不以为然，以世人皆爱荣华富贵为由，举出甘罗、子奇、终军、贾谊等人少年得志的例子，一定要拔除白发。“我”既如此坚决，无法动之以情，白发继而晓之以理，反驳说甘罗、贾谊等人是因为自身的才华而受重用，跟年少与否根本毫无关系，而且比起少年得志，老成持国、大器晚成的例子更多，因为想要追求荣华富贵而拔除白发，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白发虽然振振有词，然而“我”举出现实作为例证。世异时移，现在老成之人早就不受爱戴，要想等到出人头地，恐怕等一千年也未必如愿。孔子尚且有“随时之变”，知道与时俱进，何况是“我”呢？白发遂哑口无言，只能发誓自己宁肯固守贫困也不愿随波逐流，结束了这场争论。

这段辩论充满了讽刺意味，所谓“赫赫阊阖，蔼蔼紫庐”，其中奔走的不过都是些“靡不追荣”的浅薄庸俗之人，这些庸人倒果为因，把甘罗、贾谊等人得志的原因归结为“发黑”“乌鬓”，争相竞荣，蔑视真正的才能与德行，何其荒唐！作者一腔激愤，借荒唐之言而指斥现实，更故意扭曲孔子的“随时”之义来把这种荒唐的谬论推向极端。白发之可悯可敬、“我”之可笑可耻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在会心一笑之外感受到不平与抑郁。

作者卒章显志，以“发肤至昵，尚不克终”敲响警钟。头发自是人身小事，然而关乎体面与尊严，更关乎内心的操守，那些抛弃自我尊严、蝇营狗苟于富贵荣华之人连最亲密的发肤都不能有始有终，又何况是事君治国呢？“聊用拟辞，比之国风”，《白发赋》不仅刺世，更表达了那些在门阀制度之下难以实现自我价值的寒微士人的无力与悲哀。

（孔燕妮）

注　释

[1].鬓垂：鬓发下垂处，即鬓角。

[2].青蝇：苍蝇。《诗经·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

[3].策名：留名于策，指出仕。观国：参与国事。

[4].縻：本义为拴牛的绳子，引申为牵系。好爵是縻：求取高官厚爵。

[5].惄然：忧虑，伤痛。

[6].惕然：忧惧。

[7].暠：通“皓”，洁白。晔：光亮。

[8].赫赫：显著盛大。阊阖：皇宫正门。

[9].蔼蔼：众多。紫庐：指皇宫。

[10].献谟：献策。

[11].甘罗：战国楚人，十二岁乘车出使赵国，说服赵王献城，被秦王封为上卿。

[12].子奇：春秋齐国人，十六岁奉齐王命治理阿县。剖符：古时君王把符节剖为两半，与使臣各执其一。

[13].终贾：终军和贾谊。

[14].二老：伯夷叔齐。

[15].四皓：秦末隐居商山的四个隐士，即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和夏黄公。

[16].以：原因。

[17].耆耄：六十为耆，八十为耄，泛指老人。

[18].皤皤：形容白发。荣期：荣启期，春秋时隐士，年九十而鹿裘带索，鼓琴而歌，为孔子所赞。

[19].二毛：头白有二色。

[20].河清难俟：传说黄河千年一清，比喻时间久远难以等待。

[21].“随时”句：相传孔子所作《彖辞》中有：“随时之义大矣哉。”

[22].飞蓬：飞散的蓬草。《诗经·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