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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 纲
【作者小传】
(503—551) 即梁简文帝。字世缵,小字六通,南兰陵(治今江苏常州西北)人。南朝萧氏一门风雅,萧纲的父亲梁武帝萧衍以及哥哥、主编《文选》的昭明太子萧统都颇有文名。梁简文帝本人也雅好诗赋,有着很高的文学造诣。他与当时许多文人都有交往,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很强的势力,号称“宫体文学”,在文学史上有着深远的影响。昭明太子去世后,萧纲被立为皇太子,于太清三年(549)即帝位。在位二年后,被叛将侯景所杀。原有集,已佚。明人辑有《梁简文帝集》。
梅花赋
萧 纲
层城之宫 [1] ,灵苑之中 [2] 。奇木万品 [3] ,庶草千丛 [4] 。光分影杂,条繁干通。寒圭变节 [5] ,冬灰徙筩 [6] 。并皆枯悴,色落摇风。年归气新,摇云动尘。梅花特早,偏能识春。或承阳而发金 [7] ,乍杂雪而披银 [8] 。吐艳四照之林 [9] ,舒荣五衢之路 [10] 。既玉缀而珠离,且冰悬而雹布。叶嫩出而未成,枝抽心而插故。摽半落而飞空 [11] ,香随风而远度。挂靡靡之游丝,杂霏霏之晨雾。争楼上之落粉,夺机中之织素 [12] 。乍开华而傍&?櫹e@,或含影而临池。向玉阶而结采,拂网户而低枝 [13] 。于是重闺佳丽 [14] ,貌婉心娴。怜早花之惊节,讶春光之遣寒。裌衣始薄,罗袖初单。折此芳花,举兹轻袖。或插鬓而问人,或残枝而相授。恨鬟前之大空 [15] ,嫌金钿之转旧。顾影丹墀,弄此娇姿。洞开春牖,四卷罗帷。春风吹梅畏落尽,贱妾为此敛蛾眉。花色持相比,恒愁恐失时。
梅花历来都是我国文人墨客争先吟咏的对象,风雅的梁简文帝当然也为梅花倾倒,留下了多篇与梅花相关的篇章。用赋体对梅花进行尽态极妍的刻画,自然是他的擅胜。
在如仙乡一般美妙的灵苑之中,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但是寒冬降临,它们纷纷摇落枯悴,呈现出一片凋零景象。而冬去春来,在季节交替之际,作为“东风第一枝”的梅花,可谓得风气之先,在百花还沉醉在寒冬之梦的时候,她已经作为春花的先锋,率先绽放。无论是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之下,还是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之下,她宜晴又宜雪,都能焕发出照人的异彩。或傍山临池,或依阶低户,梅花娇美的身影可谓无所不在。当然,人们欣赏梅花不只是因为她的疏影横斜,还有暗香浮动。即便是飘零飞落,她的香味依然能够随风远扬。爱美的佳人从重门深户里走出来,在春寒料峭的时节,看到如此美丽的花朵,岂能不大加叹赏?折花在手,“一枝剩欲簪双髻”,但是头上没有与之相称的首饰,即使金钿也显得那么的陈旧!又一阵风吹过枝头,又有片片梅花飘落。佳人不由娥眉颦蹙,谁能解她的心思呢?原来她是在为梅花担忧,生怕它如此下去,终有一天会枝头空空。梅花如此,而韶光流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刹那间红颜老去,花非昔日之花,人也非昔日之人了!
梁简文帝嗜吟咏,耽艺文,也是李后主、宋徽宗一类的风流皇帝。他的作品大都绮巧艳丽,格调不是很高,是所谓“宫体文学”的代表人物,既是倡导者,也是身体力行者。“宫体文学”往往以柔弱为美,歌咏的对象不外乎名花美女,大都流连光景,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意义,但是在雕章琢句等修辞方面却达到了了不起的艺术高度。这些特点在本篇中也有所显露。当然,有人提出梁简文帝《度关山》《从军行》等作品的兴象意境都与“宫体文学”迥异,这当然是平实之论。但是梁简文帝对当时、对后世最有影响力的毕竟还是在“宫体文学”方面,这却是毋庸置疑的。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年代久远,《梅花赋》在流传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异文,我们这里采用的是《汉魏六朝百三家集》的版本。在《艺文类聚》等版本中,“拂网户而低枝”一句之后还有两句,“七言表柏梁之咏,三军传魏武之奇”。这两句我个人认为与全篇不甚相称,尤其是“三军传魏武之奇”,讲的是曹操望梅止渴的故事,已经是果实梅子而非梅花了,并且不是春天的景色,与后文佳人“怜早花之惊节,讶春光之遣寒”不能衔接,所以还是不插入的为妙。
(冯永军)
注 释
[1].层城:古代神话中昆仑山上的高城。《文选·思玄赋》:“登阆风之层城兮,搆不死而为牀。”李善注:“《淮南子》曰:‘昆仑虚有三山,阆风、桐版、玄圃,层城九重。’”后人也用来泛指仙乡。
[2].灵苑:对苑囿的美称。
[3].万品:万种。
[4].庶草:众草。
[5].圭:古代测日影的器具。
[6].冬灰:古代之人把芦苇燃烧的灰放置于不同的律管之中,以此种方式来占物候。冬至降临,黄钟律管之内的陆委会便会飞出。筩:竹子制作的律管。
[7].承阳而发金:在太阳的照射下绽开金黄色的花。
[8].杂雪而披银:落雪时绽开白色的花。
[9].四照:光彩照耀四方。
[10].五衢:指梅花枝丫横斜五出。
[11].摽:落。《摽有梅》是《诗经》里的名篇,“摽有梅,其实七兮”。
[12].织素:古人用织布机把丝织为绢。
[13].网户:镂刻有网状花纹的门户。
[14].重(zhòng)闺佳丽:住在深宫内室里的佳人。
[15].恨鬟前之大空:嫌头上没有装饰物。
悔赋并序
萧 纲
夫机难预知,知机者上智;智以运己,迷己者庸夫 [1] 。故《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又曰:“悔吝者,忧虞之象也。” [2] 《传》云:“九德不愆,作事无悔。” [3] 是以郑国盗多,太叔之恨表 [4] ;卫风义失,宣公之刺彰 [5] 。无将咏兴,垄事书作 [6] 。季文再思而未可,南容三复而不暇 [7] 。余以固陋之资,慎履冰之诫 [8] ,窃服楚王之对,每征后稷之诗 [9] 。触类而长,乃为赋曰:
默默不怡,恍若有遗 [10] 。四壁无寓,三阶寡趣 [11] 。月露澄晓,风柳悲暮。庭鹤双舞,檐乌独赴。岸林宗之巾,凭南郭之几 [12] 。玄德之眊聊萦,子安之啸时起 [13] 。静思悔吝,铺究前史,吊古伤今,惊忧叹圮 [14] 。成败之踪,得失之理,莫不关此。令终繇乎谋始 [15] 。弃夸言于顿丘,重前非于蘧子 [16] 。迹夫覆车之人,岂止一途而已 [17] 。
至如秦兼四海之尊,握天下之富,混一车书,鞭笞宇宙 [18] ,胡亥之寄已危,万代之祀难构 [19] 。阿衡失责成之所,赵高秉栋梁之授 [20] 。拒谏逞刑,戮宰诛守 [21] 。矜上林之戏马,嘉长杨之射兽 [22] 。嗫呫禁中之言,欺侮山东之寇 [23] 。及其祠祟泾水,作衅夷宫 [24] 。徒希与妻子伍,下愿与黔首同 [25] 。信歼绝于凶丑,何前谋之不工 [26] !
至如下相项籍,才气过人,拔山靡类,扛鼎绝伦,声驾盛汉,势压余秦 [27] 。钜鹿有动天之卒,辕门有屈膝之宾 [28] 。既刓有功之印,亦疑奇计之臣 [29] 。唱鸡鸣于垓下,泣悲歌于美人 [30] 。抱乌江之独愧,分汉骑之余身 [31] 。郭君失位,徒驭而亡。尚悲残糗,独饮余浆。枕畚空卧,伏轼怀伤,魂飘原野,骨饵豺狼 [32] 。楚王刻鹤,播徙南地,铙管徒鸣,才人空置 [33] 。岂辎车之足荣,匪射猎之娱意。幽泉斯即,白日何冀 [34] 。宁喜纳君,恃功肆宠 [35] 。卫侯厌黩,忠臣愤勇 [36] 。昏迷靡悟,败不旋踵 [37] 。商君被执,李斯赴收 [38] 。身居阙下,命厄秦囚 [39] 。追伤用法之弊,还思不谏之尤 [40] 。亦何解于今酷,终无追于昔谋 [41] 。伯卓跋扈,豺目为辅 [42] 。弑君鸩子,诛李害杜 [43] ,鬻恩贩宠,怨庶虐人 [44] 。蔽朝政之聪察,害上书之烈臣 [45] 。荣暱子于阿尹,肆贪浊之淫威 [46] 。树奸党于宫禁,察人主之纤微 [47] 。卒其膏&?欋?@润钺,置&GF8F0逢徽 [48] 。
壮武英逸,才为时出,陆离儒雅,照烂文笔 [49] 。江东启吞并之筹,幽州著怀远之术 [50] 。运钟毁冕,时属倾颠 [51] 。镝鸣水阔,日黑山迁 [52] 。刘卞之谋不决,忠良之戮已缠 [53] 。台耀之灾虽启,鹪鹩之赋徒然 [54] 。士衡文杰,绰有余裕,气含珠璧,情蕴云雾 [55] 。志阙沉隐,心耽进趣,握兹猛众,临此劲兵 [56] 。抗言孟玖,肆此孤贞,笺辞已切,墨幔徒萦 [57] ,形殒河上,心忆华亭 [58] 。若夫杨恽狂言,灌夫失志,卒其殒命埋躯,伤形属吏 [59] 。周君饮后,裴子酣狂 [60] 。靳固纪瞻之妾,眠卧季伦之房 [61] 。亦足以魂惊神爽,悔结嫌彰 [62] 。
已矣哉!波澜动兮昧前期,庸夫蔽兮多自欺 [63] 。不远而复幸无嗤,建功立徳有常基 [64] 。胸驰臆断多失之,前言往行可为师 [65] 。
本赋的写作时间,当在太清三年(549)至大宝二年(551)之间。太清二年八月侯景起兵,次年三月攻陷台城,萧衍、萧纲等成了侯景掌中的傀儡。侯景本是北朝胡人,叛变北朝后投降南朝;梁武帝开门揖盗接纳侯景,终于酿成了祸患。侯景之乱彻底摧垮了梁朝的统治,萧衍、萧纲也未能幸免于难。
本文的主旨是抒写对梁朝末年政治决策中重大失误的悔恨之情,以及对侯景残暴杀戮、犯上凌下、专权跋扈的批判,同时也表达了勉励自己战胜困难、坚信国家中兴的信心。这样的创作主旨也使得《悔赋》在萧纲的作品中显得十分特殊,因为现存萧纲的诗赋几乎都是咏物、唱和以及描写风花雪月,这些作品都作于侯景之乱前;而作于侯景之乱后的,只有一首诗(《被幽述志诗》)和两篇赋(其中《围城赋》仅存十句),因此,《悔赋》就显得弥足珍贵。如果仅从艺术形式方面来看,《恨赋》《别赋》《悔赋》在当时都是很平常的赋题,而且江淹的《别赋》早已驰名南北,后来的作者要在写作思路和规模上超越是很难的,萧纲也不例外。但是,如果联系侯景之乱中作品留存极少的现实,联系萧纲等宫体作家乱前赋作描写风花雪月的现实,则本赋的意义是显然的。
赋文序言引用《周易·系辞》和乾卦爻辞,借用《诗经·大雅·生民》“庶无罪悔”之意,旨在警惕自己“慎履冰之诫”,一定要谨小慎微,以应对当前的艰难处境。
正文第一段以轻淡的笔墨写作者“静思悔吝,铺究前史”,似乎表明作者只是要一般性的总结历史,“迹夫覆车之人,岂止一途而已”。但是,我们会问:总结历史会有多种思路,可萧纲为什么偏偏只总结“覆车之人”?“覆车之人”史上多见,萧纲为什么主要总结那些飞扬跋扈的权臣,尤其是哪些旋起旋灭的权臣?联系起侯景之乱中萧纲的遭遇,我们以为,《悔赋》主旨还是以影射侯景的可能性为大。另外,萧纲身陷囹圄,处于侯景的严密监视之中,他作文肯定不能太直露地影射侯景,所以,这段他用淡墨写出,是出于掩饰的需要。
赋文主体部分是二、三两段。两段中,萧纲大量借用典实,这些典实集中指向了兴亡成败的主题,其中尤多权臣、跋扈之臣、残暴之臣,通过写这些人的旋起旋灭来反思历史。如秦朝的赵高、秦末的项羽、东汉的楚王刘英、春秋时期卫国的宁喜、东汉后期的外戚梁冀等,梁冀尤似侯景,他专权跋扈,废立皇帝,诛戮大臣,淫乱后宫,侯景与之如出一辙,所以萧纲给梁冀以最多的批判。显然,这是萧纲在思考侯景暴乱的结局,最终他认为,侯景会像历史上所有的跋扈之臣一样必将迅速覆灭。文句如“亦何解于今酷”,“今酷”即萧纲面临的艰难国运;“运钟毁冕,时属倾颠”,“毁冕”语出《左传·昭公九年》,本是周王使者责问晋国将领的话,义正词严,说如果晋国不顾周晋一家的事实、目无天子的话,那戎狄将更无视周王室的存在了。萧纲引用此典大有深意:侯景乱起后,连萧姓藩王都目无王室、见死不救,更何况是北方胡人的侯景呢?应该说这是审慎精准、言简意赅的用典,体现出了萧纲高超的写作技巧。
赋文第四段主要写陆机的败亡,以及杨恽、灌婴因张狂被杀,周,、裴楷因饮酒而失礼等事;石崇(字季伦)纳纪瞻之妾事不详。萧纲用这几个典实的目的就是告诫自己小心谨慎,深思熟虑,而不能“志阙沉隐”“狂言”“失志”。对此,姑作如是解释:萧纲要影射侯景,如果每个典故、史实都写与侯景相近的权臣,那侯景会明白萧纲的初衷,其结果肯定对萧纲不利,所以,萧纲得用部分其他事例来隐晦、遮掩其真实用心,于是就出现了这些典故。另一方面,从萧纲批判侯景、总结经验、鼓励自己坚持斗争的角度出发,萧纲在赋文最后用几个事例来告诫自己谨小慎微,应付侯景,以赢取最终的胜利,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赋的结尾,萧纲用《周易·复卦》的义理来表达对这场灾难的思考,用“不远而复”来寄寓自己勘定战乱、中兴国家的期望。
在写作手法上,萧纲现存文章无文不骈,本赋也如此。另外,本赋截句成词的用典手法堪称典型,如“每征后稷之诗”引用《诗经·大雅·生民》的典故,《生民》本为农事诗,可萧纲引用的只是其中“庶无罪悔”之意,是偏用;如“运钟毁冕”用《左传》的典故,“毁冕”本意是形容诸侯与周天子反目,它包含着诸侯目无天子的含义,萧纲用截句成词的手法反讽了梁朝诸侯“坐观国变,以为身幸”的现实;再如“鸡鸣”一语,用以反映国家风云动荡的现状,等等。
总体来看,本赋感情强烈,用典精深,寄寓深刻。可以假设,如果本赋作于乱前,也许萧纲又会写出几多儿女情长的悔恨,但是,正因为它作于乱后,所以才使本赋有着强烈的感情和深刻的人生寄托。从这个角度来说,萧纲的《悔赋》可看作是梁朝赋风转变的风向标。这也证明,萧纲此前的宫体赋风之所以靡弱,不是其本性所致,而是生活所限;当生活转变时,萧纲也能像庾信一样创作出感情沉痛、寄寓深刻的作品。遗憾的是,萧纲没能走出侯景之乱,他还没有来得及将那天纵的才华与深广的生活结合起来,即匆匆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另外,《悔赋》反映出的萧纲乱前、乱后创作的天壤之别,也足以引起我们对宫体作家评价的重新审视。虽然由于战乱,当时作于战乱期间的作品基本都没有保存下来,但可以肯定,战乱中的作品必然不会再去描写风花雪月与宫女们的笑靥,必定会转向描写社会的乱离和作家的沉痛感情。从这个角度来说,萧纲《悔赋》的文学史意义,就不仅仅在于六朝辞赋史,更在于整个六朝文学史,尤其对于反思宫体文学,有着深刻的启示意义。
(杜志强)
注 释
[1].机:时机,运气。运己:与“迷己”相对,指能把握或掌控自己的命运。庸夫:平凡的、不高明的人。
[2].“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语出《周易·系辞下》,意思是有变动才有祸福吉凶、悔恨得失等的出现。吉凶:指得失。悔吝:指担忧。“悔吝者,忧虞之象也”:语出《周易·系辞上》,意思是“悔吝”是担忧的表现。虞:担忧。
[3].“九德不愆,作事无悔”:语见《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是化用了《周易·乾卦》爻辞的意思。《乾卦》爻辞云“上九,亢龙有悔”,意思是事物在其最盛大的时候就会有小的悔吝;《左传》化用后的意思是如果事物具备了上九的纯阳之德且无任何过错,那么就不会有悔吝产生。九德:指“上九之德”,“上九”表示阳气最大最盛时。愆(qiān):过失,过错。
[4].郑国盗多:郑国在郑庄公时曾称霸中原;但由于祭仲专权以及由此引发的权臣专权、国君更换频繁、诸卿尾大不掉等原因,国力很快衰落,失去“小霸”的地位。太叔之恨表:太叔指子大叔,郑国世卿之一,《左传·昭公二十四年》载,子大叔辅佐郑伯到晋国见晋国执政范献子,谈论到周王室的事,子大叔对答说:“《诗经》中说‘酒瓶里的酒已经空了,而酒缸却还满着,这是酒缸的耻辱’;现在周王室中衰,而晋国却强大而稳定,这也是晋国的耻辱。”萧纲用此典与原意略有出入,但其目的在于影射侯景乱起后,作为藩王的萧氏兄弟见死不救;典故中的“周王室”当指梁朝;周室衰微而晋国强大,影射梁朝衰微而藩王强大。
[5].卫风义失:卫国后宫淫乱,卫宣公与其庶母私通并立之为夫人,后来又将本是给太子娶的女子宣姜据为己有,宣公死后,其庶子又与宣姜私通。宣公之刺:指《诗经·邶风·新台》《鄘风·墙有茨》等篇,均为讽刺卫国后宫秽事的诗。彰:显扬。
[6].无将:语气词,表示揣测。咏兴:产生诗歌以歌咏。垄事:这里当也是语气词。
[7].季文:指季文子,鲁国大夫。《论语·公冶长》:“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这是孔子讥讽季文子的话,季文子为鲁国权臣,孔子意思是思考两遍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思考三遍呢。言下之意,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吧。南容:孔子的弟子。《论语·先进》:“南容三复白圭。”意思是南容一天将《诗经·大雅·抑》中的“白圭”数句重复了三遍。《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是说白玉上的瑕疵还可以磨掉,但说出的话一有漏洞就难以弥补了;表示警戒自己出言谨慎。不暇:顾不上。
[8].余:我。固陋:见闻不广。履(lǚ)冰之诫:指《诗经·小雅·小昊》:“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表示极度谨慎。
[9].楚王之对:不详。征:取,引用。后稷之诗:指《诗经·大雅·生民》“后稷肇祀,庶无罪悔”句,这里截取其中两个字,而表达“庶无罪悔”之意。
[10].怡:高兴,快乐。恍若有遗:恍恍惚惚似乎丢失了什么。
[11].四壁:这里代指官衙。寓:寄托。三阶:古代建堂,四面都有阶梯,其中南面三阶,其他三面两阶,共九阶。按照《礼记·明堂》的记载,南面三阶为三公的位置,是仅次于皇位的尊位。萧纲是梁朝太子,地位仅次于皇帝,所以“三阶”可能代指东宫。
[12].岸:即岸帻,把头巾掀起露出前额,表示洒脱的态度。林宗:指郭泰,字林宗,太原人,汉末清流,有重名。郭泰路上遇雨,头巾顶上塌陷一角,当地人看见后就群起仿效,称为“林宗巾”。凭:依靠。南郭:指庄子虚构的高人南郭子綦。《庄子·齐物论》:“南郭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嗒焉似丧其偶。”几:几案。
[13].玄德之眊(mào):典故不详。子安之赋:子安指成公绥,西晋辞赋作家,有《啸赋》。
[14].悔吝:忧患得失。铺究前史:打开以前的史书进行探究。吊:悼念。惊忧叹圮(pǐ):惊叹于前代之兴衰成败。圮:毁坏,坍塌。这里指国家衰落。
[15].此处疑有脱漏。令终:善终。繇(yóu):古同“由”。谋始:《周易·讼卦》象辞:“君子以作事谋始。”
[16].弃夸言于顿丘:典故不详。顿丘:地名,春秋时属卫国,汉置顿丘县,在今河南清丰西南、浚县一带。重前非于蘧子:《庄子·则阳》:“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庄子在讲“道”,说蘧伯玉年将六十,六十年中与时而化,已经分不清六十岁时所认为正确的,是不是即他五十九岁时所认为错误的。蘧子:蘧伯玉,名瑗,卫国大夫。
[17].迹:追踪,探寻。覆车:翻车,比喻失败的教训。
[18].秦:秦朝。兼:同时拥有。四海、天下、宇宙:均指国家。混一车书:秦统一六国后,进行了统一文字和度量衡的工作,即“车同轨,书同文”。鞭笞(chī):鞭打,这里指统治。
[19].胡亥:秦二世,秦始皇死时本遗诏传位给公子扶苏,但是赵高、李斯、胡亥篡改诏书,立胡亥。胡亥即位后,杀戮诸公子,不理朝政,陈胜、吴广起义,所以说“胡亥之寄已危”。万代之祀:将一姓皇室的祭祀传之万代。秦始皇确立了封建皇室世代相传的理论,故称。难构:难以构建、维持。
[20].阿衡:伊尹,名阿衡,商汤的宰辅,是古代贤相,曾辅佐汤成就王业。这里代指李斯。责成之所:已经被指定好的职位,此指李斯被免职、杀害。赵高:秦始皇时的车府令,秦二世胡亥即位后,赵高为丞相,先后诛杀李斯、胡亥,立子婴。后被子婴处死,灭三族。秉栋梁之授:指掌握着国家的大权。
[21].拒谏逞刑,戮宰诛守:指秦二世胡亥专任赵高,拒绝李斯等人的进谏,实行严刑峻法,大肆杀戮宗室,株连甚广等事。
[22].矜:骄矜。上林:秦始皇后期在长安之西开始建设的皇家园林。嘉:喜好。长杨:皇家宫殿名,在陕西周至县,宫中有射熊馆。
[23].嗫(niè)呫(chè):附耳轻语。禁中:皇帝居住的地方。《史记·秦本纪》:“二世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其后公卿希得朝见。”“禁中之言”当即指此。山东之寇:指陈胜、吴广起义军。因其发动起义在崤山东边,故称。“欺侮山东之寇”,是指在陈胜起义后,丞相李斯等劝谏二世停止营建阿房宫,二世却说:“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二世之语有自欺欺人之嫌,故云“欺侮”。
[24].祠祟(suì):禳灾,祈祷、祭祀以消灾。泾水:发源于甘肃,流经陕西与渭水合。衅(xìn):古代祭祀仪式,用牲畜的血涂在器物上。夷宫:又名望夷宫,秦宫名,在咸阳东南,泾水边上。《史记·秦本纪》:“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沉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这也是赵高杀二世的前奏。
[25].徒:只。黔首:平民。二世胡亥在被赵高女婿阎乐杀死之前,乞求“为王”“为诸侯”“为黔首”,均不得。
[26].信:确实。歼绝:这里指被杀死。凶丑:指赵高等人。
[27].下相:秦时县名,今江苏宿迁县西,为项羽故乡。项籍:即项羽,“羽”是其字。拔山:项羽有歌云“力拔山兮气盖世”。靡类:没有可类比的,即没有匹敌。扛鼎:据《史记·项羽本纪》,项羽“力能扛鼎”。
[28].钜鹿:地名,在今河北平乡西南。动天之卒、屈膝之宾:《项羽本纪》载,巨鹿之战中,“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
[29].刓(wán)有功之印:即大封功臣;项羽在进入咸阳后,分封诸侯凡十八王,另封自己为西楚霸王。疑奇计之臣:指项羽怀疑、猜忌其谋臣范增;陈平使用反间计,使得项羽不信任范增。
[30].唱鸡鸣于垓下:指垓下之战中项羽军队被汉军重重包围后,夜半听到汉军营中大声传来楚歌,以为汉军已尽得楚地,遂军心涣散,彻底失去了战斗力。鸡鸣:《诗经·郑风·风雨》有“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句,这里借“鸡鸣”一词来指代“风雨如晦”,比喻项羽当时四面楚歌的窘境。垓下:地名,今安徽灵璧县南陀河北岸,为楚汉战争最后决战的地点。泣悲歌于美人:项羽有爱妾虞姬,四面楚歌时,项羽慷慨悲歌,虞姬泣声唱和。
[31].抱乌江之独愧:项羽东渡乌江时,乌江亭长建议项羽渡江伺机再战,但项羽以为江东子弟兵均已战死,自己无颜见江东父老,遂自刎。分汉骑之余身:这句为了对仗而颠倒了语序,应该是“汉骑分其余身”;项羽死后,汉军将领王翳、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五人分割其尸以邀赏。
[32].数句典出不详。《左传·哀公十一年》有陈辕颇被国人驱逐奔郑、族人进献“稻醴、粱糗(qiǔ)、腶脯”之事。
[33].楚王:指东汉刘秀之子刘英,封楚王,好游侠,佞黄老、方士,以谋反被贬丹阳,至丹阳后自杀。刻鹤:《汉书》卷七十二载:“(刘)英后遂大交通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以为符瑞。十三年,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案验,有司奏英招聚歼猾,造作图谶,……大逆不道,请诛之。”播徙南地:指刘英被废楚王,贬谪往丹阳事。铙管徒鸣:刘英前往丹阳途中,明知末日临近,所以与随行伎女方士一起“极意自娱”。才人空置:指刘英为谋逆而自己委任的许多官吏。
[34].“辎车”两句:刘英南行途中,带领的伎女方士均“乘辎軿,持兵弩,行道射猎”。辎车:有帷盖的车子。“幽泉”两句:谓刘英已经命近黄泉,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幽泉:即黄泉,阴间。
[35].宁喜:卫国权臣。纳君:卫献公无道,宁喜的父亲宁惠子驱逐卫献公,另立公子剽,卫献公逃亡到齐国。后来宁喜执政,杀死公子剽,迎接卫献公回国,所以称为“纳君”。
[36].卫侯:指卫献公。厌黩(dú):这里指厌恶武力争执。卫侯厌黩、忠臣愤勇:指宁喜专权,卫国群公子请求杀掉宁喜,但卫献公举棋不定,于是群公子等私下两次进攻宁喜,终杀宁喜。
[37].“旋”:严可均《全梁文》作“虐”。按:作“旋”于义似更顺畅。靡:不,没有。旋踵:比喻很快到来。卫献公最后出奔晋国。
[38].商君:商鞅,在秦国主持变法,后被处以车裂之刑。执、收:均指囚禁。李斯:秦丞相,在秦统一六国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后被赵高处死。
[39].阙:泛指帝王宫殿或住所。厄:困顿。
[40].尤:罪过,过错。
[41].两句言这些都无法解决今天所面临的严酷现实,也无法追回往日策略的错误。
[42].伯卓:梁冀,字伯卓,东汉中后期的外戚,专权跋扈,废立皇帝,诛杀忠臣,荒淫至极。豺目:长得像豺狗的眼睛。据《后汉书》本传载,梁冀“鸱肩豺目”。跋扈:专横暴戾,欺上压下。这里用梁冀来借指侯景,侯景也是“豺目”,也专横暴戾。
[43].弑君:指梁冀杀死冲帝。鸩子:指梁冀毒死质帝。李:指太尉李固。杜:指前太尉杜乔。李固、杜乔因抵制梁冀而被诬杀害。
[44].鬻(yù)、贩:贩卖。据《后汉书·梁冀传》:“冀一门前后七封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怨庶虐人:怨恨、虐待普通百姓。
[45].蔽朝政之聪察:指梁冀当权,朝臣的上书、谒见均必须先经过梁冀。害上书之烈臣:指梁冀杀死吴树事。吴树上书指责梁冀所用非人,梁冀鸩杀之。
[46].“荣”字疑有讹误,不可解。暱子于阿尹:指梁冀与汉顺帝之弃妇私通,生子而不敢公开事。暱:通“匿”,隐匿。阿尹:当指汉顺帝弃妇友通期。肆:毫无顾忌。贪浊:贪婪而污秽。
[47].两句言梁冀在宫禁之中安插亲信。《后汉书·梁冀传》:“宫卫近侍,并所亲树,禁省起居,纤微必知。”虽写梁冀,但实是写侯景。
[48].卒:最终。膏&?欋?@(fū)润钺(yuè):指被杀头后血染斧钺。&?欋?@:古同“斧”。钺:古代兵器之一种,像斧而较大。置&GF8F0(mò)逢徽(huī):指被囚禁起来。&GF8F0:两股线合成的绳索。徽:三股线合成的绳索。
[49].壮武英逸:形容人才阳刚、健壮、洒脱。才为时出:人才的出现是因为适应特殊的时运。陆离:色彩繁杂。儒雅:学问深湛,气度雍容。照烂:辉映。
[50].两句言汉末三国形势,但不言魏与蜀,其目的在影射南北之间的战争。江东:代指孙权。孙权割据江东。吞并之筹:吞并天下的谋略。幽州:古地名,在今河北北部和辽宁南部一带。这里代指袁绍。袁绍为大将军,都督冀、青、幽、并四州军事,他也曾图谋立幽州牧刘虞为帝。著:显露。怀远:安抚边远之地,这里指统一中国。
[51].运、时:均指时运。钟:集中。毁冕:《左传·昭公九年》:“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源,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这是周王使者责问晋国将领的话,大意是如果晋国真的不顾周、晋本一家的事实,目无天子的话,那么,戎狄等将更无视于周王室的存在了。萧纲这里用“毁冕”,大有深意。侯景乱起后,连萧姓藩王都见死不救,那更何况是少数民族的侯景呢!属:适逢。倾颠:指社会倾荡、王室颠覆。
[52].“镝”原作“铺”,据《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改。两句写自己身处环境险恶,动荡不安。镝(dí)鸣:箭射出后与空气摩擦发出响声。
[53].“刘”原作“留”,据《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改。刘卞:字叔龙,西晋忠臣,官太子左卫率,贾后欲废太子,刘卞积极奔走企图挽回,被贾后发觉,遂自杀。用刘卞之典,暗示自己地位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废杀的可能。忠良之戮:字面上指刘卞被杀,其实是影射萧会理被杀事。萧会理被萧纲(实际是被侯景)任命为尚书令,曾两度谋诛侯景,失败被杀。
[54].台耀之灾:不详。鹪(jiāo)鹩(liáo)之赋:西晋张华有《鹪鹩赋》。该赋主要哀悯小鸟(鹪鹩)容易遇害,但同时说“言浅可以托深,类微可以喻大”。萧纲引此典,意思是自己写了类似《鹪鹩赋》一样的文章,希望能幸免于难,但很可能只是徒然。
[55].士衡:指陆机,字士衡,西晋文学家。绰有余裕:言陆机文采源源不竭。气含珠璧、情蕴云雾:两句当从陆机《文赋》“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化出。
[56].“握”原作“倔”,据《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本改。阙:古同“缺”。沉隐:深沉稳重。耽:沉溺。握:掌控。猛众:指军队。八王之乱中,陆机他统帅二十万大军进攻洛阳,结果兵败,被成都王司马颖杀害。
[57].抗言:出言抵制。孟玖:成都王司马颖的宦官。孟玖希望司马颖任用其父为邯郸令,但因陆云的抗言抵制而不成,因此,陆机、陆云与孟玖、孟超结仇,在孟氏兄弟的谗言下,二陆被杀。抗言孟玖者为陆云,非陆机。孤贞:少有的忠贞。笺:书信;陆机临死前给司马颖写信,今只存数句。切:恳切。墨幔:黑色的帐幕。据《晋书·陆机传》,陆机被捕前一晚梦见黑幕绕车。
[58].形:身体。殒(yǔn):死。河上:指河桥,即黄河富平津桥,在洛阳北边黄河以北,二陆被处死之地。华亭:地名,在今上海松江区,陆逊封地所在,陆机的故乡。陆机临刑前说:“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59].杨恽:司马迁外孙,轻财好义,喜言人过,张狂不羁,被免官后心怀不服,作《报孙会宗书》以泄愤,汉宣帝看见后大怒,下狱死。灌夫:汉初将军,粗犷直率,在平定七国之乱中立有大功,后免官家居,在丞相田蚡的婚宴上使酒骂座,被下狱死。伤形:毁坏形体,指被杀头。属吏:交给官吏治罪。
[60].周君:指周&?欟?@,东晋初年吏部尚书,嗜酒如命,君臣宴集,晋元帝酒酣后说:“今日名臣共集,何如尧舜时邪?”周&?欟?@趁醉厉声说:“今虽同人主,何得复比圣世!”元帝大怒。裴子:指裴楷,西晋时任侍中,狂傲有才气。石崇与人饮酒时被轻慢,于是想弹劾使其免官,裴楷指责说:“足下饮人狂药,责人正礼,不亦乖乎!”酣狂:醉酒后无所顾及。
[61].靳固:魏晋南北朝时的习语,表示吝啬、不大方。纪瞻:秣陵人,出东吴望族,为东晋初期名臣,与王导同为辅佐司马睿登基的功臣。季伦:石崇,字季伦,喜好奢华,多储歌妓,曾官荆州刺史。萧纲此言石崇纳纪瞻之妾的事,似于史无闻。石崇死于永康元年(300),而纪瞻出仕最早早不过此年,陆机与纪瞻同为吴人,极力荐举纪瞻,因此,纪瞻用不着给石崇贡献女人才能出仕。这可能只是当时的传闻,或另有所指。
[62].爽:清醒。悔结嫌彰:后悔之情郁结于心,对以前所作所为的嫌恶之心也就显现出来。
[63].两句意思是,前路茫茫,变化多端,就像波澜一样动荡不安。庸夫目光短浅,受蒙蔽于巧言,所作所为乃自欺欺人而已。萧纲此语在斥责侯景之狂妄自欺。
[64].不远而复:《周易·复卦》“初九”爻辞:“初九,不远,复,无祗悔。”意思是所做之事虽有背正道,但也背离不远,很快就会复归于正道,没什么大的后悔。无嗤:没什么可被嘲笑的。常基:常理。萧纲用复卦卦意来勉励自己战胜困难,希望国家能恢复、中兴。
[65].胸驰臆断:凭主观推测、想象做决断。驰:向往,这里指推测、思考。失:过失,错误。师:效法,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