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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两千年来人们一直活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这二三十年里却一下子掉入一个社会的万花筒。不知是生活的变化诱使每个人去求变,还是每个人的求变加速了生活的疾变和巨变。这是一个各种欲望都可能变为现实的时代。于是,所有城市都在疯狂地成长壮大,每个人拥有的物质都在无限度地膨胀,物欲使人们馋涎欲滴。于是,拜金成了一种惑乱人心的社会“宗教”。
谁能想象画坛中,八十年代开的花,九十年代全结了果——所有绘画都可以按平方尺用一沓沓货币来结算了。在艺术史上,艺术家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尽享自己果实的,外国人是毕加索和罗丹,中国人是齐白石。大多数画家包括更伟大的八大和凡·高,都是穷困潦倒。人们如果真的懂画,爱艺术,爱才,为什么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没人搭理他们?现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时代,只要你愿意,你肯干,你手段多,你的画便立竿见影地化为锦衣玉食、富贵荣华。这一来,画坛中的千军万马,全都如醉如痴地陷落在市场里了。
市场又是神鬼莫测的。它能把你点石成金,叫你陡成巨富,也能对你冷若冰霜,拒你于千里之外,叫你得不到半点好处。它奥妙,离奇,诡秘,莫测。就像演员,人长得周正,演技也好,未必能够成名,歪瓜裂枣,旁门左道,也许能成为明星。成了明星才有人追星,才有广告费、代言费、出场费,滚滚财源和财源滚滚。可是要想成为明星,一是要深谙市场里的弯弯绕,一边还得有超人的智谋,这就逼着画家们各显其能了。
近五年来,城中画价排第一位的是画梅花的唐三间。楚云天认为他的梅花画得不错,玉骨冰肌,枝干老辣,瓣蕊光鲜。他还能变化出各种情境来,有的繁华满树,有的横斜几枝。鸿幅巨制咫尺斗方扇面镜心,花样百出。红梅墨梅绿梅白梅素梅,无所不能。他的画把人的胃口吊足了,画价自然就由着他了。他这几年使出一个高招,每年大年初一都把自己每平方尺的画价向上提升五万元。今年如果不买,明年画价更高。他的画量大,很多人手里有他的画,人人都盼着他的画升值,这样一来,他的画价眼瞅着像大年夜里的烟火一样向上蹿升。
比起唐三间,更厉害的一位楚云天也认识,就是那位画案上放一壶酒,一边饮酒一边作画的屈放歌。屈放歌瞧不上天津的市场,他说留着这一亩三分地给唐三间玩,他的战场主要放在北京和香港。开始给他捧场的人是一些台湾和新加坡的藏家,那时内地的书画市场刚刚起步,这些富有的海外藏家就把他的画价高位确定下来。随着内地热钱大量涌入书画市场,水涨船高,他的拍品时时出现天价。画价对于画家也是一种兴奋剂,他眼里渐渐只有自己。
有一次楚云天去电视台录制节目,正巧屈放歌从里边刚刚做完一个访谈节目出来。屈放歌一人仰面朝天,旁若无人地走在前边,后面跟着三四个人,好似随从,气派很大。楚云天与他恰好正面相遇,谁料他好像没有看到云天,傲然而去。这一瞬间,又叫楚云天想到十多年前去看洛夫参加的现代艺术展,在咖啡厅门口与几个狂妄至极的当代艺术家遭遇的那个场面。原来市场和金钱能如此改变一个人。
余长水说:“当今没人比他更牛了。上个月在香港他一幅《扬州八怪图》卖了七千万!”
楚云天说:“什么画能值一个工厂?”
余长水说:“《扬州八怪图》确实是精品,可是他的话太狂了。他说他和陈老莲中间再没有别人。还说他上边是陈老莲,陈老莲上边是吴道子。”
楚云天大笑起来,说:“这不是疯话吗?一千多年,中国绘画史的人物画家只有三个?再说,绘画史也不能由他说了算!我看他叫自己那个画价弄昏了,画价简直是一种毒品。”
余长水说:“可是现在世道变了,你画得再好,价钱低,没人关注你。”
“画价是活的。经济大萧条时,什么画也没人要,画价绝不是艺术标准。”
“可是艺术标准在哪里呢?谁说了算?一人一个标准。”
“你好好读一读绘画史就会明白。”
谁料到余长水说:“绘画史是过去,现实是拍卖市场。现在画家们比谁高谁低,全看拍卖市场的排行榜。”
云天听了一怔,心想这个整天在自己身边的有才华的年轻人是不是也被市场绑架了?他把这疑惑说给肖沉。肖沉笑道:“甭说外边,就说咱画院,画家们天天奔命的还不都是画价?长水已是市场的既得利益者,你看他现在开的是什么牌的车?人家正和女朋友合计在深圳买一套公寓房呢。”
云天说:“他会不会到深圳结婚,离开了咱们?”他似乎有点担忧,“深圳那边的商业气氛就更浓了。”
肖沉说:“你忧虑的太多了。高宇奇只有一个,有一个就不错了。你也别把自己的理想主义放在别人身上,有你这么一个理想主义者也很不错了。”
楚云天已经热闹了很多年。早期巨大的成就使他有资本我行我素,但现在他明显有了一点孤独感。孤独感是无形的,是一种身在其中,四周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在市场时代,如果你想获利,你就要抓住很多东西很多人,如果你获得了利,又会有很多手来抓住你。你会很热闹,不会孤独。可是如果你无利可求,你对别人无用,谁会来关心你?谁会成为你的知音?只有孤独为伴了!
如果你选择了孤独,就必须坦然面对它。习惯孤独,这不容易。
最近,楚云天常常想起七十年代,怀念昔日的三剑客那个小沙龙。但他只能说给隋意,发些感慨。可是,有一天,一个意外,叫他连这个怀旧的情绪都无处安放了。
那天,他开车跑到图书大厦看看新书,买了几本。在回来的路上,由于堵车,他绕到电台道侧面的小街上。忽见道边有个小画廊,门脸不大,倒很清爽。画廊的名字很特别,叫作街边画廊。不故作高深,不求高雅,叫人轻轻松松推门就进去,这也是一个生意经。云天在这画店门前停车下来,推开门进去了。窄窄一条横向的屋子里挂满大大小小的画,都是油画,风格题材不同,一看便知全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画家寄卖的,价钱非常便宜。他看到一幅只有十六开纸大小的油画,画的是一些船在水中的倒影,光影、色块、笔触,都很好,才卖二百元。他问店主:“这画真卖二百元吗?”
“是。”店主说。店主是个中年男子,背对着他,后背挺结实。
“你能给我摘下来看看吗?”他问。
“你自己摘吧,随便。”店主说,还是没有回过头来,不知在干什么。
“好,我要了。”云天说,“请给我包一下。”
店主不能不回过身来,待转过身,云天看到一个吊着一双小眼睛、朝他微笑的面孔。他绝想不到的一个人:罗潜!他绝对想不到罗潜会做这样的事:开店,卖画!
云天禁不住说:“怎么是你?”
罗潜的回答更叫他意外:“为什么不能是我?”
云天不知下边的话从哪儿说。罗潜却对他说:“你记得当年咱们去徐老师那儿,有一个黑黑的,鼓眼睛,很自负,对人也不客气的人吗?”
云天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咱们去见唐尼那天,他一直坐在那儿没动地儿。听说是徐老师的一个学生,画得挺好。”
“这幅小画就是他画的。他拿来求我帮他卖。”
“怎么这么便宜?”
“我也不知道,没名吧。愈便宜就愈没人买。不是有句老话‘一赶三不买,一赶三不卖’吗。市场有市场的规律。你只要进了市场,就得顺从它的规律。”
“除非远离市场。”
“远离市场可以,前提是不缺钱用。为了生存,或生活得好一些,最终还得服从市场。”
罗潜已经把自己为什么开店卖画的缘由说出来了。云天与他多年的朋友,太知道他生存的哲理了,因此他惊讶至极。像罗潜这样一个精神至上、傲视一切的人,居然也向现实功利低下他顽石一般的脑袋!
更让云天惊讶的是,罗潜领他到画廊另一端,那里有个小门,推开门是一间小屋,很黑。罗潜打开灯,照亮了墙上的六幅画,有横幅也有竖幅,全是静物,瓶花、水果、玻璃水杯和一些陶艺品等等。画得很美,幽雅沉静,色彩与笔触都很讲究,但都是商业画,一种挂在客厅里的装饰画。但这几幅画绝非出自一般画家之手,画家应具备很好的素养。云天走近再看,忽然看出这几幅商业画的背后站着同一个人,就是罗潜!他太熟悉罗潜的笔触与气质了。尽管他这幅画的题材、调子、内涵,全都不同以往,但依旧是罗潜。使云天十分不解的是,他开画廊,是为了谋生,那么他画商业画呢?这就一定要在艺术观上颠覆自己。是什么原因,使他丢弃自己原先信奉的艺术宗旨,而到市场来强颜欢笑了?当今的罗潜,也加入了唐三间、屈放歌、于淼、洛夫等等这支商业画的大军了吗?
云天感到一阵寒凉。他没有把事情捅破,没说他看出这些画是罗潜的画,只说这里屋的画比外屋的强,便告辞了。
离开了街边画廊,他后悔刚才走这条小街。他希望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切。现在,现实告诉他,过去那个可尊敬的孤傲的罗潜已经不存在了。他有点不甘心,这么容易就失去一个源远流长、情深意厚、精神至上的朋友?
人生的朋友,不一定他离开了你,你就失去了他,彼此各在天涯海角,情谊依然地久天长。可是如果他改变了,改变了信仰、追求、品质,改变了你们曾经赖以相依的共同的东西,你自然就失去了他。
这一天对于楚云天真糟糕。
他回到家,没等他把今天悲哀的心情告诉隋意,隋意就焦急地告诉他,一个小时前,郝俊来电话说,下周洛夫有三幅画在北京嘉和拍卖。郝俊给洛夫找到几个有财力的买家,打算现场竞买造势,把画价推上去。谁知这事叫于淼知道了,于淼立刻给嘉和送去一幅超级现实主义作品,画风极其精细逼真,又是他那种在市场极受宠的民国女人题材的画,题目叫《春风得意》。画中几个时装女人仪态万方地在街头散步,逼真得好像个个都能从画中走出来,这无疑是在市场上一件十分抢手的拍品。郝俊给洛夫找来的这几位买家,恰好都是于淼作品的藏家。可是于淼这件作品一出来,这些藏家肯定都会甩掉洛夫,争着去买于淼的画。这就使洛夫极其为难了。如果洛夫撤画,不参加拍卖,等于甘拜下风,以后别想再超越于淼。如果不撤,必败无疑,明摆着叫于淼一棒子打翻在地!
“于淼怎么能这么干?这等于故意把洛夫置于死地。”云天说。
“郝俊说了,他们两人早就打得你死我活。洛夫天天想在画价上压过于淼,这次送拍的三幅都是憋足劲儿画出来的,他输不起。”隋意说,“洛夫先是气得大喊大叫,摔东西,想打人,这两天不吃不喝,整夜睡不着觉,也不说话。郝俊怕他神经出毛病,急得找你。”
“我对卖画的事一窍不通啊。”云天想了想说,“要不叫郝俊再找找那几位买家?”
“都找了,买家口头上都说会帮忙。可是,买画卖画都为了钱,谁能信谁。”
两人都没办法,都没话说。过一会儿,云天忽然站起身说:“我有个办法。”
隋意说:“你去劝洛夫?”
“谁能劝得动那头犟牛。”云天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去找于淼,劝他撤拍。我请他看我面子,让洛夫这一次。”
隋意一听就笑了,说:“你真有好办法。你怎么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来呢?”
楚云天没去过于淼家,找人打听到地址,直接去了。他不敢先用电话联系,怕于淼猜到他要去拜访的意图,推说有事把他挡了。
在城东一片有树有水、风景宜人的别墅区里,云天找到了于淼的住宅。一片红钢砖、形式简约、看上去很坚实的建筑,于淼的房子在这片别墅区是最大的,院子也大,栽了一些很大的树,都是从山里移植来的百年老树。反正现在有了钱什么奢侈的想法都能实现。
乍一看于淼,云天差点认不出来,人居然胖了,爱主动说话了,说起话来指手画脚,难道财富连人的性格也能改变?他的客厅,论气派之大,装修之精,陈设之考究,都远远在洛夫那个亲水别墅之上。只是在这之中,也同样散发着一种人暴富起来之后不自主想炫耀一下的劲儿,叫云天不大舒服。爱美是自己的一种天性,但炫耀是对别人的一种强加,不是人人都分得清楚的。
于淼请云天坐下,饮茶。不等云天开口,于淼便说:“您楚老师尽管与我相识多年,来往不多,今天您肯屈尊来我寒舍,我诚惶诚恐。不过您一定有事找我,让我想想——”
他这开门见山地一说,云天反而不好说明来意。谁料于淼精明得很,也爽快得很。他问云天:“您为下周那场拍卖会来的吧?您为洛夫说情来的吧?”
在云天的印象里,于淼是个偏狭又较真的人,很难把话听进去。没想到今天他变了一个人,说话单刀直入,虽然有点财大气粗的劲儿,但还爽快。云天接过话说:“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过去许多大画都是你们共同完成的,你们谁也离不开谁……”
于淼大笑,摇着手说:“您快别说这话,洛夫早就不认头了。自从他画了那幅《五千年》,就说我只能给他打下手。我们现在已经是冤家对头。”说到这儿,他好像有一股气上来。但他把自己这气压了下去,换了一种口气说:“楚老师,我是敬重您的,无论是画品还是人品,您都德高望重。既然您为这事来了,您说吧,您想叫我怎么办?”
云天看得出他说话是算话的,既然话已说到这儿,他也直说了:“我请你这次让了他吧。你的画到哪儿也都有人争。”
于淼一听立时高兴起来。他说:“您是明白人。我这幅画要是拿到香港去,卖价起码再加上去一倍!您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敬重您。今天我听您的了,楚老师——”于淼一挥手叫道,“我撤拍了!一会儿就打电话告诉嘉和。”
“太好了!”云天顿时感到绑在自己一身的石头呼啦一下全掉在地上。他激动地说:“你叫我十分感动!”
但是,于淼说:“您告诉他,我只让他一次,而且是冲着您!”
这叫云天深深感到,如今洛夫与于淼关系糟糕到何等地步!特别是在充满功利博弈的市场里,真是另一种你死我活。
他回到家里,把这个结果告诉隋意,隋意含着笑流下眼泪来,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跟着就打电话告诉郝俊。
一会儿,洛夫打来电话。云天在话筒里只听洛夫喊了两声:“云天——”就没声音了。云天再呼他,话筒里便传出一阵低沉的哽咽声。云天再呼他,电话挂了,响着忙音。
当晚,云天把白天在电台道侧面的“街边画廊”撞见罗潜的事告诉给隋意。隋意也大惊不已。她见云天郁郁寡欢,她的话便是对云天的劝慰了。她说:“他毕竟不像当年,单身一人好坚持自己的想法,现在背着一个家庭,说不定有孩子了呢,他有责任让全家过好日子,不卖画还有什么办法?你不能用昨天的原则去衡量今天,也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强求别人。人生哪能没有遗憾!”
“很可怕,生活居然可以彻底改变了这个人,连艺术观都变了。”云天感慨地说。
隋意说:“你没和他多聊聊?”她想把他从陷进去的话题中拉出来。
云天说:“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话都不问我。我和他说了一个艺术的话题,他一边笑一边摇手,不想和我说,好像那是遥远童年的事。”
隋意不再说话,听着云天的感慨:
“今天我一连失去了两个朋友。这两个原本都是充满理想和才气的,本来现在他们应该展翅飞翔的时候,却都折戟沉沙。一个被画价逼到绝境,一个顺从了适者生存的道理。他们没有迷失在荒原大漠里,却被金钱收买了艺术的良知。金钱太不可抗拒了,现实太残酷了,我很怕自己也沉沦下去。”
隋意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心里的话,云天刚刚全说出来了。
一天,余长水来了,他刚参加北京嘉和那场拍卖会回来。他满面春风,今年他送拍的两幅画都卖得不错。据说他那种藏画风格的画作已经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收藏圈子。他的画价虽属中等,但有个固定的收藏群体更重要。就像栽花种木,有了土壤才能生根长大。他打算把在深圳的房子再换大一些的。
他说,这次拍卖会上洛夫那三幅画卖价虽然不高,但总算都卖出去了,没有流拍。余长水并不知道云天去找于淼撤拍的事,他挺神秘地告诉云天:“原先有于淼一幅,很精,很漂亮,下的功夫很大,很多藏家都奔着于淼这幅去的,但不知为什么,于淼临时忽然撤拍了。如果于淼不撤,洛夫的画放在那儿一比,就没人买了。于淼一撤,算救了洛夫。洛夫的画现在愈来愈不行了,精气神全没了,技术能力也到头了。”他说着,把一本这次拍卖的图录给了云天。
云天翻一翻,里边依然有于淼那幅撤拍的《春风得意》,画得确实十分精致逼真,底价极高。但在云天眼里,于淼的画再下功夫也是商品画,他没兴趣。洛夫的三幅也在图录上,的确已经江郎才尽。他从《五千年》的时代,突然跳到流行一时的抽象主义,跟着投身到标榜现代的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现在重新被郝俊硬拉到商品画上来,目标乱了,方寸也乱了,哪条道都行不通了。原本多么生气勃勃,才华横溢,只因为追名逐利,最终在喧嚣的名利场里耗尽了自己的精力,像一棵半枯的树,再生不出生气勃勃的绿叶来。艺术是纯个人的事,谁也没有办法救谁。
云天翻到图录的最后一部分,一幅画忽然跳到他的眼中。朦胧,温柔,含蓄,熟悉——白夜!画的题目是《春天的记忆》。他禁不住说:“她也送拍了?”
幸好,此时隋意没在家。
余长水说:“是啊。她这次还来到北京,也去拍卖现场了呢。”他笑了,还说了三个意味深长的字,“她很行。”
“怎么叫‘很行’?”云天问。
“很活跃,很会办事呗!她上拍不过两三次,现在居然一些藏家就挺认她的了。”长水说。
这时,云天还在看白夜的画页,他看到关于白夜的文字介绍中有一句话:“著名画家、美协副主席和艺委会主任楚云天说:白夜的模糊美是具有开创意义的审美语言,堪比朦胧诗。”
余长水站在他身边说:“这是您给她写的吗?”
云天说:“怎么会?这是我在上海研讨会上发言时说的,这也不是原话。”
余长水说:“我说她行吧?她拿您给自己做广告了。”
云天笑着支应一句:“那我得找她要广告代言费了。”同时,他心里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