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铎
【诗人小传】
（？—1213） 字宣叔，冀州（今河北衡水市冀州区）人。明昌三年（1192）为左三部司正，累官右拾遗、右补阙、翰林修撰、侍御史、景州刺史。泰和六年（1206）召为翰林待制兼知登闻鼓院，除孟州防御史。贞祐初，蒙古军陷孟州，投沁水死。史称路铎“为人刚正，历官台谏，有古直臣之风。为文尚奇，尤长于诗，诗风温润精致”。著有《虚舟居士集》，已佚。元好问《中州集》卷四选存其诗二十六首。《金史》卷一〇〇有传。
襄城道中 [1]
路 铎
禾黍低风汝水长 [2] ，迟迟驿骑困秋阳 [3] 。
病躯官事交相碍，梦雨行云肯借凉？
尽说秋虫不伤稼，却愁苛政苦于蝗。
诗成应被西山笑 [4] ，已炙眉头尚否臧 [5] 。
【赏析】
金中叶以后，国势由盛转衰，兵连祸接，战乱频仍，加之自然灾害频繁，官吏乘机侵暴，人民生活痛苦不堪。有识之士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忧患填膺，写下了一些反映民生疾苦的优秀诗篇。路铎的这首诗便是反映地方长官横征暴敛的作品。史称路铎为人“刚正，历官台谏，有直臣之风”（《金史》卷一〇〇本传）。本诗题下诗人自注云：“有言长官暴横者。”表明这是一首谏书式的作品。身为监察御史的诗人在一个久旱不雨气候闷热的秋天出访民情，首联写汝水两旁的庄稼由于久旱而长势不佳，禾黍在秋风中可怜地低着头；而自己一行也由于驿站信使传送公文迟缓而被困于襄城道中。颔联写由于气候闷热身体不适加之心理压力大，诗人生病了，但公事又是如此地繁忙，令诗人恼恨不已；他希望老天下一场透雨使气候凉爽，更希望皇帝颁布一道恩旨，以救生民于疾苦之中。腹联“尽说秋虫不伤稼，却愁苛政苦于蝗”，是金诗的名句。诗人经过脚踏实地地深入考察，将百姓的意见集中起来，敏锐地指出一个关键问题：苛政之害甚于蝗虫之害，百姓的疾苦主要来自人祸而不仅仅是天灾。昔年孔子率徒过泰山，曾深有感触地说：“苛政猛于虎也！”（见《礼记·檀弓》下）今日诗人的感慨同孔子又何其相似乃尔，足见“苛政”是数千年中国封建社会的老大难问题。诗人也深知靠自己的微薄之力要想解决“苛政”问题谈何容易，所以尾联便以自责自嘲的语气作结。自己的诗固然写成了，但它是否能上达天听，产生良好的效果？对此，诗人并无把握。反之，自己却可能会被隐士们取笑：已经火烧眉毛了，百姓的痛苦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极限，你还在那里写诗批评，难道会起什么作用吗？只不过空忙、白忙、瞎忙一阵子罢了！
我们今天当然不会同意“西山”隐士们的看法，我们认为，诗人敢于替百姓大声疾呼，勇于为百姓的痛苦自责自嘲，正是其诗具有高度人民性的生动体现，也是其诗社会认识价值之所在。据《金史·章宗纪》载，承安二年，“比以军须，随路赋调，司县不度缓急，促期征敛，使民费及数倍，胥吏又乘以侵暴”。本诗为此提供了一个形象化的佐证。
（沈时蓉）
注 释
[1].襄城：金原属南京路汝州，泰和七年改隶许州，今属河南。
[2].汝水：今河南北汝河，流经襄城。
[3].驿骑（jì）：驿站传递公文的信使。
[4].西山：首阳山，此代指隐居首阳山的伯夷、叔齐一类隐士。
[5].否臧：批评和褒奖，此偏指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