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 肃
【诗人小传】
字舜元，京兆人，侨居和众县（今辽宁凌源）。承安进士，历赤县及幕官，入为监察御史，迁治书，出为通州刺史。泰和八年（1208），坐与蒲阴令大中私议朝政，受杖刑，谪靖难军节度副使。大安初，召为中都路转运副使，超户部正郎，复坐镌降同知汾州，卒官。元好问称其“作诗精致有理，尤善用事，古赋亦奇峭”。著有《澹轩遗稿》，已佚。《中州集》卷五选存其诗三十首。
春 雪
史 肃
丰年不救两河饥 [1] ，腊尽才看小雪飞。
谩说春来膏泽好，其如垄上麦苗稀。
空花只解惊愁眼，湿絮宁堪补败衣。
颇笑西台瘖御史 [2] ，日斜骑马踏泥归。
【赏析】
黄河流域的百姓历来靠天吃饭，丰年一般能勉强得到温饱；但金末战乱年间，徭役赋税沉重，丰年也难免饥寒，故诗人劈头落下沉重的一句：“丰年不救两河饥！”试想，如果丰年尚不能救饥，那么灾年民何以堪？这首诗便是写的一个即将来临的灾荒年。
北方土地干旱，冬天播下的麦种需要下雪覆盖，才能保暖抗旱、杀死病虫，保证来年发芽出土。可是这年前的整个冬天，老天一直没有下雪，直到腊月的尽头，才纷纷扬扬地下起一场小雪。身为御史的诗人踏雪出巡，他全然没有赏雪的兴致，却为庄稼的长势忧心如焚。农谚常说：“春雨贵如油。”春天下雪可以滋润土壤，促进麦苗生长，本来是件好事。但是由于年前没有下雪，大部分种子在地里旱死、冻死了，冒出土的只有稀稀落落的零星麦苗，春雪显然无济于事。诗人的忧虑凝结成一联惊心动魄的诗句：“空花只解惊愁眼，湿絮宁堪补败衣？”意思是说：你这空空洞洞的雪花，只会使百姓的愁眼更加惊恐；你这貌似棉絮的雪花，怎能为百姓缝补破衣！责怪不通人性的雪花，当然无理之极。但诗人在愁极、怨极、恨极之际，常常推愁于物、怨天恨地；读者只要深入体察此情此景，往往能够感受到这种无理的表达法反而可以传达出某些难以言传的理性内涵。我们在阅读这两句诗时，难道不也体悟出了诗人关心民生疾苦的一片苦心、痴心吗？其实，诗人本人也知道怨雪之无益，最后，他只能自责自嘲虽然身为御史，却如同聋子哑巴，无力救民于水火之中，只能耷拉着脑袋、无可奈何地骑马踏泥回家。这里说“踏泥”而不说“踏雪”，也是有深意的———可见这场“小雪”，并未能铺盖大地，早就融入泥水了。看来，“空花”、“湿絮”，虽是画饼充饥，但不久，连画饼也要没了！元好问说史肃是学佛的诗人，“尝欲弃官学道”（《中州集》卷五），这恐怕是他对现实无望之后而产生的逃避心态的反映。
（沈时蓉）
注 释
[1].两河：指黄河流域之河北、河东（今山东）地区。
[2].西台：御史台。瘖（yín）：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