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个勾连紧密的小整体

一九四一年八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烛虚》,收散文和文论各四篇。散文分别是《烛虚》《潜渊》《长庚》《生命》,内容和写法上都与沈从文以前的散文有极大的变化。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至翌年一月,沈从文在《当代评论》分三次发表《绿·黑·灰》,二月改以《绿魇》为题在《当代文艺》发表,这是“魇”系列散文的第一篇;此后又有《白魇》和《黑魇》在一九四四年、《青色魇》在一九四六年发表。这四篇散文,承接《烛虚》等四篇的风格,将沈从文的变化进一步放大和显明。

这八篇散文,互相勾连得很紧密,可以当作一个小整体,强烈而集中地表达了沈从文昆明时期思想、心绪等方面细致入微的复杂状况。因为是对充分个人化、内心化的精神状态的“捕捉性”描述,文风自然不同,蒙蒙不明处难免。所谓蒙蒙不明,不仅指读者对作品的理解,而且指作者对自己的精神思绪的追踪,及其对这个追踪过程的文字叙述,都有力所不逮的感叹。

更为纠结的是,这里所说的个人化、内心化,绝不是与社会和外界相隔绝的结果和形式,反而是直接置身和体会纷乱芜杂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并且以一己之心,对这个巨大的社会现实进行考量,与它发生剧烈的摩擦;因此而生的切身的精神痛苦,与在对待世界和现实时抽去了个人和内心的方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一系列的“魇”,[133]沈从文在其中一篇的校样上题识,说是“从生活中发现社会的分解变化的恶梦意思”,[134]即表明个人精神状况与社会现实之间难解难分的关系。

既然把这八篇散文看作一个勾连紧密的小整体,那么,读其中任何一篇,都需要拿其他几篇来参照,否则的话就不容易明白。我们取《黑魇》,参照其他几篇,再辅之以同时期的几篇文论,来了解这一时期沈从文的思想重心、感触接点、精神踪迹和文学理解。


第五讲 《黑魇》:精神迷失的踪迹和文学理解的庄严二、“人类生命取予形式的多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