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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
【经】
【原文】
16.1 十有六年春[1],齐侯伐徐[2]。
16.2 楚子诱戎蛮子杀之[3]。
16.3 夏,公至自晋[4]。
16.4 秋八月己亥[5],晋侯夷卒[6]。
16.5 九月,大雩。
16.6 季孙意如如晋[7]。
16.7 冬十月,葬晋昭公。
【注释】
[1]十有六年:鲁昭公十六年当周景王十九年,前526。
[2]齐侯伐徐:齐景公攻打徐国。
[3]戎蛮子:蛮氏部落首领嘉。戎蛮,在今河南汝南。
[4]公至自晋:鲁昭公从晋国回来。
[5]己亥:二十日。
[6]晋侯夷卒:晋昭公夷去世。晋昭公,前531年即位,共在位六年。
[7]季孙意如如晋:季平子到晋国参加昭公葬礼。
【译文】
鲁昭公十六年春,齐景公攻打徐国。
楚平王诱使戎蛮国君嘉前来,并把他杀了。
夏,鲁昭公从晋国回来。
秋八月二十日,晋昭公夷去世。
九月,举行盛大的求雨雩祭。
季平子到晋国去。
冬十月,安葬晋昭公。
【传】
【原文】
16.1 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晋,晋人止公[1]。不书,讳之也。
【注释】
[1]晋人止公:仍然因为鲁国攻打莒国夺取郠地事,晋国扣留鲁昭公。
【译文】
鲁昭公十六年春周历正月,鲁昭公在晋国,晋国扣留鲁昭公。《春秋》没有记载,是为了隐讳这件事。
【原文】
16.2 齐侯伐徐[1]。
【注释】
[1]齐侯伐徐:此条当置于“二月丙申”下。
【译文】
齐景公攻打徐国。
【原文】
楚子闻蛮氏之乱也与蛮子之无质也[1],使然丹诱戎蛮子嘉杀之,遂取蛮氏。既而复立其子焉,礼也[2]。
【注释】
[1]蛮氏:即戎蛮,居住于今河南一带的少数民族部落。无质:无信,不讲信用。
[2]既而复立其子焉,礼也:又立蛮子嘉儿子,复蛮氏。按,杨伯峻指出,楚平王杀戎蛮子嘉及复立其子事,应另是一《传》,当置于下段“其是之谓乎”后,但错简已久,所以不复移订。
【译文】
楚平王听说蛮氏发生动乱,而且蛮国国君没有信用,就派然丹诱骗戎蛮国君嘉前来并杀了他,于是占领了蛮氏。不久又立嘉的儿子为戎蛮国君,这是合于礼的。
【原文】
二月丙申[1],齐师至于蒲隧[2]。徐人行成[3]。徐子及郯人、莒人会齐侯,盟于蒲隧,赂以甲父之鼎[4]。叔孙昭子曰:“诸侯之无伯,害哉[5]!齐君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6],无伯也夫[7]!《诗》曰:‘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8]。’其是之谓乎[9]!”
【注释】
[1]丙申:十四日。
[2]蒲隧:古地名。在今江苏睢宁西南。
[3]行成:求和。按,此段本应与“齐侯伐徐”相衔接。
[4]甲父:古国名,在今山东金乡。
[5]诸侯之无伯,害哉:诸侯没有盟主,是小国的祸害。伯,盟主,霸主。害,成为小国之害。
[6]“齐君之无道也”五句:晋霸衰落,齐国侵犯小国,和三国相会,并盟于蒲隧,没有谁敢于抗御。会之,和三国相会。有成而还,盟于蒲隧。亢,同“抗”。抵抗,抗御。
[7]无伯也夫:这是由于没有霸主的缘故。
[8]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引《诗》见《诗经·小雅·雨无正》,意思是周朝已趋向衰亡,纷乱不止,没有可以栖身处。执政大夫都逃散,有谁知我(百姓)辛劳。宗周,今本作“周宗”。戾,安。肄,劳。
[9]其是之谓乎:意思是晋霸衰落,诸侯无霸,就如宗周被灭的时候一样。
【译文】
二月十四日,齐国军队到达蒲隧。徐国请求讲和。徐国国君和郯国人、莒国人一起和齐景公相会,在蒲隧结盟,送上甲父之鼎作为礼物。叔孙昭子说:“诸侯没有盟主,危害太大了!齐君无道,兴师攻打远方国家,相会并订立盟约后回国,没有谁能和他抗御的,这都是由于没有盟主的缘故啊!《诗》说:‘周朝已趋向衰亡,没有可以栖身处。执政大夫都逃散,有谁知我百姓辛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原文】
16.3 三月,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1]。”孔张后至[2],立于客间[3],执政御之[4];适客后,又御之;适县间[5]。客从而笑之。事毕,富子谏曰[6]:“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几为之笑[7],而不陵我[8]?我皆有礼,夫犹鄙我[9]。国而无礼,何以求荣?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10],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11],狱之放纷[12],会朝之不敬,使命之不听[13],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14],罪及而弗知,侨之耻也[15]。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16],执政之嗣也[17]。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立于朝而祀于家[18],有禄于国,有赋于军[19],丧、祭有职[20],受脤、归脤[21],其祭在庙,已有著位[22],在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23],侨焉得耻之[24]?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25]。子宁以他规我[26]。”
【注释】
[1]苟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kè):凡参加享礼者,不要发生不恭敬之事。共恪,恭敬。
[2]孔张后至:主宾都到齐后,孔张才到。孔张,即公孙申,字子张,子孔孙子。
[3]立于客间:此以晋韩起为主客,其随从为一般宾客。子张为郑臣,应就其原有之位。
[4]执政:主持享宴典礼者。御:阻止。
[5]县:钟磬等悬乐器。
[6]富子:郑国大夫。
[7]几:同“岂”。
[8]而不陵我:怎么会不被欺凌。陵,欺凌。
[9]夫:代词,指韩起等晋人。鄙我:贱视我。
[10]衷:恰当。
[11]颇类:偏颇不顺。
[12]放纷:放纵纷乱。
[13]使命之不听:下不服从上命。
[14]罢:使疲惫。
[15]侨之耻也:如有上述事情发生,是我子产的责任。
[16]昆:兄。按,孔张的祖父子孔是郑襄公的哥哥。
[17]执政之嗣也:子孔曾为郑国执政。
[18]立于朝:在朝中有官爵。祀于家:家有祖庙,所以说“祀于家”。
[19]有禄于国,有赋于军:得到国家的爵禄封邑,战争时负担国家的军赋。赋,指大夫采邑所应出的军赋,即战士、军器等。
[20]有职:有自己的职责。
[21]受脤(shèn):国君祭祀,将祭肉赐予大夫。脤,祭肉。归脤:大夫家祭,献祭肉给国君。
[22]其祭在庙,已有著位:辅佐国君在宗庙里祭祀,已有规定的位置。
[23]忘其所:忘记自己应处的位子。
[24]侨焉得耻之:子产认为孔张失位,是自取其辱,不是自己的责任。
[25]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产意谓辟邪之人自应用刑罚,不应都由执政负责。
[26]宁:宁可。他:其他的事。规:纠正。
【译文】
三月,晋国韩起到郑国聘问,郑定公设享宴招待他。子产告诫说:“只要在朝廷上有位子的官员,都不要做出不恭敬的事来。”孔张后到,站立在宾客中间,主持典礼者加以制止;又站到宾客后面,又阻止他;他便站到悬挂的钟磬间。宾客由此而嘲笑他。享礼完毕后,富子谏劝子产说:“对大国的人,不可不谨慎,哪有被他们嘲笑而不欺凌我们的?我们都对他们有礼,尚且鄙视我们。国家如果无礼,凭什么求得光荣?孔张没站到他应站的位置,是您的耻辱啊。”子产发怒道:“发出命令不适当,命令发出而不能执行,刑罚偏颇不顺,案件放纵纷乱,会朝不恭敬,使命没人听从,从而被大国所欺凌,让人民疲惫而无功,罪过上身而不知道,这才是我的耻辱。孔张是国君兄长的孙子,子孔的后代,执政大夫的继承人。他接任为大夫,奉命出使,遍历诸侯各国,也受到国人的尊敬,是诸侯们所熟知的。他在朝中有职务,在家中主持祭祀,得到国家的俸禄封邑,分担国家的军赋,丧事与祭祀中有一定的职务,接受祭肉也奉献祭肉,辅佐国君在宗庙祭祀,已有规定的位子,在这位子上已经几代,世代保守着他们的家业,现在却忘了自己的位子,我为什么要为他感到耻辱?别人行为不规范都归罪于执政,这样先王没有刑罚了。你还是用别的事来规劝我吧。”
【原文】
宣子有环[1],其一在郑商[2]。宣子谒诸郑伯[3],子产弗与,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4]。”子大叔、子羽谓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5],晋国亦未可以贰[6]。晋国、韩子,不可偷也[7]。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8],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盍求而与之[9]?”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二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10]。侨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11]。侨闻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12]。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13]?一共一否,为罪滋大[14]。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15],何餍之有[16]?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17]。若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18],独非罪乎[19]?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韩子成贪,将焉用之?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20]?”
【注释】
[1]环:玉环。
[2]其一在郑商:玉环一双两只,一只在韩起手里,另外一只在郑国商人手里。按,王国维《观堂集林·说环玦》云:“余读《春秋左氏传》‘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知环非一玉所成。岁在己未,见上虞罗氏所藏古玉一,共三片,每片上侈下敛,合三而成规。片之两边各有一孔,古盖以物系之,余谓此即古之环也。环者,完也;对玦而言,阙其一则为玦。玦者,缺也。以此读《左氏》,乃得其解。后世日趋简易,环与玦皆以一玉为之,遂失其制。”则所谓“其一在郑商”指组右玉环的三片玉中的一片在郑商手中。
[3]谒:请。这里指请求玉环。
[4]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产以玉环不是宫中之物,郑定公不知道为由,拒绝了韩起。
[5]几求:所求不多。
[6]晋国亦未可以贰:不可以二心待晋国。
[7]偷:简慢。
[8]属:恰巧。交斗:挑拨离间。
[9]盍求而与之:子太叔和子羽二人认为,不要为一玉环而得罪晋国。盍,何不。
[10]“吾非偷晋而有二心”四句:子产正因为要始终事晋,才不给,这也是为了忠实与守信用。
[11]侨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君子立于朝,不患无财物,只患为官没有好名声。贿,财富。难,患。
[12]侨闻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治国不患不能服事大国,抚养小国,只患无礼仪以安定其位。字,抚养。
[13]“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三句:对大国有求必应,拿什么不断满足他们。给,满足。
[14]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欲壑难填,求而不止。今天给了,明天不给,得罪更大。共,通“供”。
[15]无礼以斥之:如不依礼驳斥。
[16]餍:满足。
[17]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不能大国要什么就给什么,否则郑国将沦为晋国的边地,丧失了独立国的地位。且,将。为鄙邑,成为晋国边鄙之地。
[18]贪淫甚矣:贪婪邪恶太过分了。
[19]独:岂。
[20]锐:细小。
【译文】
韩起有只玉环,配对的另一只在郑国的商人手里。韩起请求郑定公帮助,子产不肯给,说:“这不是公家所有的器物,我们国君不知道。”子太叔、子羽对子产说:“韩起也并没有别的要求,对晋国也不能有二心。晋国和韩起都不能怠慢。要是恰巧有奸邪小人从中挑拨离间,再有鬼神助力,惹得晋国和韩起都生气,那时候悔之何及?您何必舍不得一只玉环,让大国憎恨呢,何不设法找到那只玉环给他?”子产说:“我并非怠慢晋国而有三心二意,相反是要始终事奉晋国,不给玉环,正是我对他们忠心诚信的缘故啊。我听说君子不怕没有财富,是怕立身却没有好名声。我听说治理国家并不难于事奉大国扶持小国,难的是不能按礼仪来安定职位。如果大国的人对小国发号施令,都能满足要求,小国如何供给?一次给了一次不能供给,罪过就更大了。大国的要求,如不依礼加以驳回,他们何厌之有?我国将变成他们边境的一座城邑,可就失去地位了。如果韩起奉命出使,却索求玉环,那就是过分贪婪了,难道不是罪过吗?给一只玉环而造成二项罪责,我国又将失去地位,也使韩起成为贪婪的人,哪能这样做呢?而且我们因为玉环而获罪,不是太不值吗?”
【原文】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1],商人曰:“必告君大夫[2]。”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3],执政弗义[4],弗敢复也[5]。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6],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7],斩之蓬蒿藜藿[8],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9]。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10]。’恃此质誓[11],故能相保以至于今。今吾子以好来辱[12],而谓敝邑强夺商人[13],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若大国令,而共无艺[14],郑,鄙邑也[15],亦弗为也。侨若献玉,不知所成[16]。敢私布之[17]。”韩子辞玉[18],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19]?敢辞之。”
【注释】
[1]既成贾矣:已经成交。
[2]君大夫:国君和大夫。
[3]日:往日。起:韩起自称。夫:代词,那个,指玉环。
[4]弗义:以为不合宜。
[5]弗敢复也:不敢再请求。
[6]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郑封邑本在西周王畿之内(即在今陕西渭南华州区),郑桓公时始东迁立国。东迁时,商人一同前往。桓公,郑国始封君,周厉王少子。
[7]庸次比耦:共同合作。艾杀:清除开发。
[8]之:其。蓬蒿藜藿(huò):各种野草。
[9]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商人不背叛官府,官府不强买东西,不乞求,不掠夺。
[10]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政府不干涉商人的交易。利市,好买卖。宝贿,珍贵财宝。
[11]质誓:守信的盟誓。
[12]今吾子以好来辱:以聘问修好光临郑国。
[13]而谓敝邑强夺商人:要我强迫商人卖给你。
[14]共无艺:供给无度。无艺,无度。
[15]郑,鄙邑也:是将郑国等同于晋国的边邑。
[16]不知所成:不知有何道理和好处。
[17]布:告诉。
[18]辞玉:退回玉环。
[19]徼:求取。
【译文】
韩起从商人那里买到玉环,已经成交了,商人说:“一定要告知国君和大夫。”韩起向子产请求说:“前些日子我请求得到那只玉环,执政认为不合道义,我就不敢再提起。现在从商人那里买到,商人说一定要让您知道,谨此请求您允许。”子产回答说:“往昔敝国先君桓公和商人都是从周迁徙出来,一起并肩整治这块土地,砍去所有杂草,在这里和睦相处。我们世代设有盟誓,以此互相信赖,说:‘你不背叛我,我不强买你的货物,不乞求,不掠夺。你有丰厚的利润和珍贵财宝,我也不过问。’倚仗这种盟誓,所以能互相保全,直到今天。现在承蒙您带着友好情谊辱临敝国,却要敝国强夺商人,是教弊国背弃盟誓,不是不可以的吗!您得到玉环却失去诸侯,您一定不肯这么做。如果大国下达命令,却无限制地要我们供应,那就是把郑国当成晋国的边境城邑了,我们也不会同意的。我要是献上玉环,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处,谨此私下向您陈述。”韩起退回玉环,说:“是我考虑不周,怎敢因求玉环而获得两项罪过?谨请把玉环退还。”
【原文】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1]。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2],起亦以知郑志[3]。”子赋《野有蔓草》[4]。宣子曰:“孺子善哉[5]!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6]。宣子曰:“起不堪也[7]。”子大叔赋《褰裳》[8]。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9]?”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10]!不有是事,其能终乎[11]?”子游赋《风雨》[12],子旗赋《有女同车》[13],子柳赋《萚兮》[14]。宣子喜曰:“郑其庶乎[15]!二三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16],皆昵燕好也[17]。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18],可以无惧矣[19]。”宣子皆献马焉,而赋《我将》[20]。子产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乱,敢不拜德?”
【注释】
[1]六卿:即子、子产、子太叔、子游、子旗、子柳。饯:送行饮酒。
[2]二三君子:诸位大臣。赋:赋诗,即指定诗篇,命乐工奏乐。
[3]起亦以知郑志:诗以言志,韩起希望以此见郑国之志。
[4]子(cuó):子皮儿子婴齐。《野有蔓草》:《诗经·国风·郑风》篇名。子赋此诗,取其“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表示和韩起相见很高兴。
[5]孺子:指子,因为子皮死于昭公十三年,子服丧未满三年,故称孺子。
[6]郑之《羔裘》:《诗经·国风·郑风》篇名。诗中有“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彼其之子,邦之司直”“彼其之子,邦之彦兮”等句,子产以此赞美韩起。
[7]不堪:不敢当。
[8]《褰裳》:《诗经·国风·郑风》篇名。诗中有“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之句,本是表现男女爱情的诗歌,这里借以喻指郑、晋两国关系,意思是晋国如果亲近郑国,郑国也必定亲近晋国;晋国不亲近郑国,郑国将亲近他国。
[9]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有我韩起在此,不敢有劳你去亲近他人。
[10]是:此,指《褰裳》一诗。
[11]不有是事,其能终乎:感谢子太叔以此诗告诫,使两国能善始善终友好下去。
[12]子游:驷带儿子驷偃。《风雨》:《诗经·国风·郑风》篇名。这里取其“既见君子,云胡不夷”之句,言风雨之中,既见所爱之人,获得安慰的意思。
[13]子旗:公孙段儿子丰施。《有女同车》:《诗经·国风·郑风》篇名。这里取其“洵美且都”句以美好且有风度称赞韩起。
[14]子柳:印段儿子印癸。《萚(tuò)兮》:《诗经·国风·郑风》篇名。这里取其“倡予和女”句以表示韩起倡,我将和之,比喻晋、郑两国关系和洽。
[15]庶:差不多要强盛了。
[16]赋不出郑志:六人所赋诗都出自《诗经·国风·郑风》。郑志,指郑国诗歌。
[17]皆昵(nì)燕好也:是友好的表示。昵,亲近。燕好,快乐友好。
[18]数世之主:可以传位几代。
[19]可以无惧矣:郑国将无所畏惧。
[20]《我将》:《诗经·周颂》篇名。这里取其“日靖四方,我其夙夜,畏天之威”几句表示晋国将敬畏天威,志在靖乱,保护小国。
【译文】
夏四月,郑国六卿在郊外给韩起饯行。韩起说:“请各位都赋一首诗,让我也可以借此知道郑国的志向。”子赋《野有蔓草》。韩起说:“孺子说得好啊!我看到了希望。”子产赋郑风中的《羔裘》。韩起说:“我可不敢当啊。”子太叔赋《褰裳》。韩起说:“有我在这里,岂敢劳动你去事奉他人呢?”子太叔拜谢。韩起说:“好啊,你说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这回事,也许不能始终保持友好关系吧?”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韩起高兴地说:“郑国应该要强盛了吧!各位以国君的名义赏赐我,赋的诗又不出郑诗之外,都是表示亲热友好的。各位都是可传数世的人,郑国可以无忧了。”韩起向各人献上马匹,并赋《我将》一诗。子产拜谢,让其他五卿也都拜谢,说:“有您安定动乱,我们岂敢不拜谢大德?”
【原文】
宣子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1],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2]?”
【注释】
[1]私觐:私下见面。以玉与马:以二物作为进见的礼物。
[2]子命起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按,子产用不给韩起玉环,借以规劝韩起不要假公济私,贪求无度,损害郑国的独立地位,韩起表示感激。藉手,借玉和马拜谢。
【译文】
韩起私下拜会子产并送给玉和马匹,说:“您让我放弃那玉环,这是赐我玉环并免除我的死罪,怎敢不借此薄礼以拜谢?”
【原文】
16.4 公至自晋[1]。子服昭伯语季平子曰[2]:“晋之公室其将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强而奢傲,将因是以习,习实为常,能无卑乎?”平子曰:“尔幼,恶识国?”
【注释】
[1]公至自晋:晋国释放鲁昭公回国。
[2]子服昭伯:子服惠伯儿子子服回。
【译文】
鲁昭公从晋国回来。子服昭伯对季平子说:“晋国的公室将要卑弱了。国君年幼势弱,六卿强大而奢侈骄傲,将由此而习以为常,习惯成了自然,能不卑弱吗?”季平子说:“你还年幼,哪里懂得治国之事?”
【原文】
16.5 秋八月,晋昭公卒[1]。
【注释】
[1]晋昭公卒:晋昭公去世。
【译文】
秋八月,晋昭公去世。
16.6 九月,大雩,旱也。
【译文】
九月,举行盛大的求雨雩祭,是因为天旱。
【原文】
郑大旱,使屠击、祝款、竖柎有事于桑山[1]。斩其木[2],不雨。子产曰:“有事于山,艺山林也[3],而斩其木,其罪大矣[4]。”夺之官邑[5]。
【注释】
[1]屠击、祝款、竖柎:三人都是郑国大夫。有事:祭祀。
[2]斩其木:砍去山上的树木。
[3]艺:培育,繁殖。
[4]而斩其木,其罪大矣:向山求雨,本应保护山林,现在反而破坏山林,所以罪更大。
[5]夺之官邑:夺三人的官爵和封邑。
【译文】
郑国大旱,派屠击、祝款、竖柎去桑山祭祀。三人砍伐山上的树木,仍然不下雨。子产说:“祭祀山神,应该养护山林,却去砍伐树木,那罪过就更大了。”于是免去他们的官职,收回采邑。
【原文】
16.7 冬十月,季平子如晋葬昭公。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犹信[1],子服氏有子哉[2]!”
【注释】
[1]子服回之言犹信:因为亲自前往晋国,季平子才相信子服回“晋公室将卑”的话。
[2]子服氏有子哉:称赞子服回,认为子服氏有贤子。
【译文】
冬十月,季平子到晋国参加昭公的葬礼。季平子说:“子服昭伯的话可信,子服氏可有了个好儿子!”
昭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