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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年
【经】
【原文】
21.1 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1],葬蔡平公。
21.2 夏,晋侯使士鞅来聘[2]。
21.3 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3]。
21.4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4]。
21.5 八月乙亥[5],叔辄卒[6]。
21.6 冬,蔡侯朱出奔楚。
21.7 公如晋,至河乃复。
【注释】
[1]二十有一年:鲁昭公二十一年当周景王二十四年,前521。
[2]晋侯使士鞅来聘:晋顷公即位后,遣使赴鲁国通好。
[3]南里:在宋国都城内。
[4]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这是前521年6月10日之日全食。
[5]乙亥:二十五日。
[6]叔辄:叔弓之子伯张。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一年春周历三月,安葬蔡平公。
夏,晋顷公派士鞅来鲁国聘问。
宋国华亥、向宁、华定由陈国进入宋国南里发动叛乱。
秋七月初一,日全食。
八月二十五日,叔辄去世。
冬,蔡侯朱出逃楚国。
鲁昭公去晋国,到黄河边便返回。
【传】
【原文】
21.1 二十一年春,天王将铸无射[1]。泠州鸠曰[2]:“王其以心疾死乎[3]!夫乐,天子之职也[4]。夫音,乐之舆也[5];而钟,音之器也[6]。天子省风以作乐[7],器以钟之[8],舆以行之[9]。小者不窕,大者不槬[10],则和于物[11],物和则嘉成[12]。故和声入于耳而藏于心,心亿则乐[13]。窕则不咸,槬则不容[14],心是以感[15],感实生疾。今钟槬矣[16],王心弗堪,其能久乎[17]?”
【注释】
[1]天王:指周景王。无射:大钟名,以律中无射而得名。
[2]泠:乐官。州鸠:乐官名。
[3]王其以心疾死乎:预言周景王将死于心病。
[4]夫乐,天子之职也:音乐为天子所主管。
[5]夫音,乐之舆也:这是以车为比喻,声音是音乐的车子,音乐靠声音而行。
[6]而钟,音之器也:音由乐器发出。
[7]天子省风以作乐:天子考察风俗以作乐曲。省,观察。
[8]器以钟之:各种乐器发声,具备各种乐音。钟,汇聚。
[9]舆以行之:乐音具备,音乐因此而成。
[10]小者不窕(tiǎo),大者不槬(huà):乐器小而音不一定细小,乐器大不一定洪大粗犷。窕,音细小。槬,宽大。按,泠州鸠不赞成天子铸大钟,认为钟过大而音不一定能和,只有适中,才能和谐。
[11]物:泛指人物、事物、器物。
[12]嘉成:美好的音乐产生。
[13]亿:安定。乐:快乐。
[14]窕则不咸,槬则不容:音纤细则不能四处听到,音太响则难以入耳。咸,遍。
[15]感:通“憾”。不安。
[16]今钟槬矣:钟声洪大。
[17]王心弗堪,其能久乎:按,明年,周景王死。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一年春,周景王打算铸造无射大钟。泠州鸠说:“天子也许要由于心病而死吧!音乐是天子主管的。声音是音乐的车子;而钟是声音的器具。天子考察风俗而制作音乐,各种乐器具备各种乐音,用声音来表达。乐器小而音不一定细小,乐器大而音不一定洪大粗犷,能使万物和谐,万物和谐就产生美妙的音乐。所以和谐的声音进入耳朵而藏在心中,心中安宁就快乐。声音细小就不能传遍四方,过分洪亮又不能忍受,内心因此不安,不安就会生病。现在的钟声过于洪亮,天子内心难以承受,他还能活长久吗?”
【原文】
21.2 三月,葬蔡平公。蔡大子朱失位[1],位在卑[2]。大夫送葬者归[3],见昭子[4]。昭子问蔡故[5],以告。昭子叹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终[6]。《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7]。’今蔡侯始即位,而适卑,身将从之[8]。”
【注释】
[1]失位:葬礼中太子朱没有站在嫡子应站的位置上。
[2]位在卑:太子朱按长幼排列,处于下位。
[3]大夫:指鲁国大夫。
[4]昭子:鲁国叔孙婼。
[5]故:事情,情况。
[6]是君也必不终:其为君必不得善终。
[7]不解于位,民之攸塈(jì):引《诗》见《诗经·大雅·假乐》。意思是不懈怠于职守,百姓才得休息。解,通“懈”。塈,休息。
[8]今蔡侯始即位,而适卑,身将从之:蔡悼公(即原太子朱)刚刚即位,即处于下位,是不祥之兆,其君位也不能长久。按,本年冬,蔡悼公出奔楚国,这里是预言。
【译文】
三月,安葬蔡平公。蔡国太子朱没有站在应站的位置,他的位次在下位。鲁国大夫送葬完毕回国,进见昭子。昭子询问蔡国的情况,他就以实情相告。昭子叹息说:“蔡国要灭亡了吧!如果不灭亡,这位国君也一定不得善终。《诗》说:‘在位不懈怠,百姓就能得休息。’现在蔡侯刚即位,就站在下位,他自身也将失去位子的。”
【原文】
21.3 夏,晋士鞅来聘,叔孙为政[1]。季孙欲恶诸晋[2],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3]。士鞅怒,曰:“鲍国之位下,其国小,而使鞅从其牢礼[4],是卑敝邑也。将复诸寡君。”鲁人恐,加四牢焉,为十一牢[5]。
【注释】
[1]为政:主持接待士鞅。
[2]恶诸晋:存心得罪晋国,以难为叔孙。
[3]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昭公十四年,齐鲍国来鲁国归还费地,鲁国待之以卑礼,现在仍然用这礼节接待士鞅,有意激怒他。
[4]从其牢礼:当时接待鲍国是七牢的礼节。
[5]鲁人恐,加四牢焉,为十一牢:士鞅发怒以后改用十一牢。
【译文】
夏,晋国士鞅来鲁国聘问,叔孙昭子负责接待。季孙存心要得罪晋国,让官吏用接待齐国鲍国归还费地的礼节接待士鞅。士鞅发怒,说:“鲍国的地位卑下,他的国家小,你们让我跟从他所用的七牢礼节,这是轻视敝国。我将向我们国君报告。”鲁国人害怕了,又加上四牢,使用了十一牢。
【原文】
21.4 宋华费遂生华、华多僚、华登[1]。为少司马,多僚为御士[2],与相恶,乃谮诸公曰:“将纳亡人[3]。”亟言之[4]。公曰:“司马以吾故[5],亡其良子[6]。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7]。”对曰:“君若爱司马,则如亡。死如可逃,何远之有[8]?”公惧,使侍人召司马之侍人宜僚,饮之酒,而使告司马[9]。司马叹曰:“必多僚也[10]。吾有谗子,而弗能杀[11],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12]?”乃与公谋逐华,将使田孟诸而遣之[13]。公饮之酒,厚酬之[14],赐及从者[15]。司马亦如之[16]。张匄尤之[17],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剑而讯之[18]。宜僚尽以告[19]。张匄欲杀多僚。子皮曰:“司马老矣,登之谓甚[20],吾又重之,不如亡也[21]。”五月丙申[22],子皮将见司马而行,则遇多僚御司马而朝。张匄不胜其怒,遂与子皮、臼任、郑翩杀多僚[23],劫司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24],华、向入。乐大心、丰愆、华御诸横[25]。华氏居卢门[26],以南里叛。六月庚午[27],宋城旧鄘及桑林之门而守之[28]。
【注释】
[1]:音chū。
[2]御士:为宋元公御士。
[3]亡人:指逃亡的华亥等。
[4]亟:多次。
[5]司马:指华费遂,时任大司马。
[6]良子:指上年逃往吴国的华登。
[7]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宋元公听信多僚的谗言,但又不愿再伤华费遂的心而驱逐华。
[8]“君若爱司马”四句:您如果爱大司马,就应该让华逃亡。华不逃将死,逃亡可以免死,再远也无妨。按,多僚仍然唆使宋元公驱逐华。
[9]使侍人召司马之侍人宜僚,饮之酒,而使告司马:让宜僚告诉华费遂将驱逐华。
[10]必多僚也:必是多僚为祟。
[11]吾有谗子,而弗能杀:因为宋元公正宠信多僚。
[12]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自己已年老,无可奈何,只有执行君命。
[13]将使田孟诸而遣之:准备在孟诸打猎时让华走。
[14]公饮之酒,厚酬之:宋元公请华饮酒,并送给厚礼。酬之,饮酒时送劝酒客人礼物。
[15]赐及从者:手下人也得到赏赐。
[16]司马亦如之:因要驱逐华,华费遂也赏赐他们。
[17]张匄:华家臣。尤:感到奇怪。
[18]子皮:即华。承宜僚以剑:把剑架在宜僚的脖子上。讯:问。
[19]宜僚尽以告:全部坦白。把从多僚之谮至公与费遂谋逐华全部说出。
[20]登之谓甚:华登逃亡,伤大司马之心已甚。
[21]吾又重之,不如亡也:杀多僚将再伤大司马的心,不如自己逃亡。
[22]丙申:十四日。
[23]臼任、郑翩:都是华的家臣。
[24]壬寅:二十日。
[25]横:古地名。在今河南商丘横城。
[26]卢门:宋国东城南门。
[27]庚午:十九日。
[28]宋城旧鄘及桑林之门而守之:修缮旧城及桑林之门据守,以抵御华氏。旧鄘,旧城。桑林之门,城门名。
【译文】
宋国华费遂生下华、华多僚、华登。华任少司马,多僚当御士,他和华关系紧张,便在元公面前说坏话:“华打算接纳逃亡的人。”说了多次。元公说:“司马因为我的缘故,已经失去他的好儿子。死或逃亡是命中注定,我不能再让他的儿子逃亡。”多僚回答道:“国君要是爱司马,那就应当让华逃亡。如果能够逃避一死,还计较什么远不远的呢?”元公害怕了,派侍者召来司马的侍者宜僚,给他酒喝,让他告知司马要驱逐华。司马叹气说:“一定是多僚干的。我有一个进谗言的儿子,却不能杀他,我又不死。国君又有命令,该怎么办?”便和元公商议驱逐华,打算让他到孟诸打猎而打发他走。元公让华喝酒,送他厚礼,并且赏赐到跟从的人。司马也这样做。张匄感到奇怪,说:“一定有什么缘故。”让华把剑架在宜僚脖子上讯问他。宜僚把内情全部告知。张匄想杀多僚。华说:“司马老了,华登的逃亡已经很伤他的心了,我再加重,还不如逃亡吧。”五月十四日,华想进见司马以后就出走,刚好遇见多僚驾车载着司马上朝。张匄控制不住愤怒,就和华、臼任、郑翩杀了多僚,劫持司马发动叛乱,并召集逃亡的人。二十日,华氏、向氏回国。乐大心、丰愆、华在横地抵御他们。华氏住在卢门,带领南里的人反叛。六月十九日,宋国修缮旧城和桑林之门来防守。
【原文】
21.5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1]?祸福何为[2]?”对曰:“二至、二分[3],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4];至,相过也[5]。其他月则为灾[6],阳不克也,故常为水[7]。”于是叔辄哭日食[8]。昭子曰:“子叔将死,非所哭也[9]。”八月,叔辄卒。
【注释】
[1]何物:怎么回事。
[2]祸福何为:日食的祸福如何。
[3]二至:冬至、夏至。二分:春分、秋分。
[4]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日月运行,春分、秋分时,黄道和赤道相交点同。
[5]至,相过也:夏至、冬至时,相交点远。
[6]其他月:除二至、二分之外。
[7]阳不克也,故常为水:梓慎认为日食是阴侵阳,阳不胜阴,所以常为水灾。
[8]于是叔辄哭日食:因忧虑灾祸而哭。
[9]非所哭也:不应该哭而哭。
【译文】
秋七月初一,发生日食。昭公问梓慎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样的祸福?”梓慎回答说:“冬至、夏至、春分、秋分时发生日食,不会成为灾殃。日月的运行,在春分、秋分时,黄道和赤道交点相同;夏至、冬至时,交点相远。其他月份则要发生灾害,是由于阳不胜阴,所以常常发生水灾。”这时叔辄为日食而号哭。叔孙昭子说:“叔辄将要死了,不应该哭而哭。”八月,叔辄去世。
【原文】
21.6 冬十月,华登以吴师救华氏。齐乌枝鸣戍宋[1]。厨人濮曰[2]:“《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3],后人有待其衰[4]。’盍及其劳且未定也伐诸[5]。若入而固,则华氏众矣,悔无及也[6]。”从之。丙寅[7],齐师、宋师败吴师于鸿口,获其二帅公子苦雂、偃州员[8]。华登帅其余以败宋师。公欲出[9],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10],君请待之[11]。”乃徇曰:“扬徽者[12],公徒也。”众从之[13]。公自扬门见之,下而巡之[14],曰:“国亡君死,二三子之耻也,岂专孤之罪也?”齐乌枝鸣曰:“用少莫如齐致死[15],齐致死莫如去备[16]。彼多兵矣,请皆用剑[17]。”从之。华氏北[18],复即之[19]。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华登矣[20]!”遂败华氏于新里[21]。翟偻新居于新里,既战,说甲于公而归[22]。华妵居于公里,亦如之[23]。
【注释】
[1]乌枝鸣:齐国大夫。
[2]厨人濮:宋国厨邑大夫,名濮。
[3]先人:先发制人。
[4]后人有待其衰:后发制人,则待敌衰再攻。
[5]盍及其劳且未定也伐诸:华登与吴师远道而来,疲劳而未安定,应趁早攻之。
[6]若入而固,则华氏众矣,悔无及也:如果华登率军进入南里,军心已定,阵势已列,且与华氏会合,就难以攻破。
[7]丙寅:十七日。
[8]齐师、宋师败吴师于鸿口,获其二帅公子苦雂(qín)、偃州员:齐国支持宋元公,派乌枝鸣联合宋军打败吴军,抓获吴军二帅。鸿口,古地名。在今河南虞城西北。
[9]公欲出:宋元公要出逃。
[10]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可为国君死难而不能护送国君逃亡。
[11]君请待之:待决一胜负。
[12]徽:标志,这里指旌旗。
[13]众从之:众人挥动旌旗,表示支持宋元公。
[14]公自扬门见之,下而巡之:元公见众人扬徽,下城巡视。扬门,旧注认为是睢阳(今河南商丘)正东门。
[15]少:少量兵力。致死:拼死。
[16]去备:撤去长兵器。
[17]彼多兵矣,请皆用剑:以短兵相接。按,用短兵于战阵始见于此。
[18]北:败。
[19]即:就,追击。
[20]“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三句:用裳裙包裹着砍下的头,扛于肩上,伪称华登被杀,以乱华氏军心。
[21]新里:华氏所占之邑。
[22]翟偻新居于新里,既战,说甲于公而归:翟偻新不助华氏,脱下盔甲归附宋元公。说,通“脱”。
[23]华妵(tǒu)居于公里,亦如之:华妵本是华氏,也不战而归附宋元公。
【译文】
冬十月,华登率领着吴国军队来救华氏。齐国乌枝鸣在宋国戍守。厨邑大夫濮说:“《军志》有这样的话:‘先发制人能够摧毁敌人士气,后发制人则要等待敌人士气衰弱。’何不在他们疲劳而且还没安定的时机进攻。如果让他们进来而且稳住以后,那么华氏人马众多,将悔之不及了。”他的话被接受了。十七日,齐军、宋军在鸿口打败吴军,俘获吴军两名将领公子苦雂、偃州员。华登带领其余人马打败宋军。元公想出逃,厨邑大夫濮说:“我是小人,可为国君死而不能送国君逃亡,国君请再等一下。”于是巡行全军说:“挥舞旗帜的,是国君的战士。”众人按他的话挥舞旗帜。元公从扬门上看到,就下来巡视,说:“国家灭亡国君死难,是诸位的耻辱啊,哪里仅仅是我一人的罪过呢?”齐国乌枝鸣说:“使用少量的兵力不如一起拼命,一起拼命就不如撤去防备。对方兵器很多,请都用剑吧。”他的建议被采纳。华氏被打败,宋军、齐军又追上去。厨邑大夫濮用裳裙包裹着一个人头扛在肩上说:“已经杀掉华登了!”于是在新里击败华氏。翟偻新住在新里,开战后,脱下盔甲归附元公。华妵住在公里,也像翟偻新那样做了。
【原文】
十一月癸未[1],公子城以晋师至[2]。曹翰胡会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救宋[3]。丙戌[4],与华氏战于赭丘[5]。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6]。子禄御公子城[7],庄堇为右。干犨御吕封人华豹[8],张匄为右。相遇,城还。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9]。将注,豹则关矣[10]。曰:“平公之灵,尚辅相余[11]。”豹射,出其间[12]。将注,则又关矣[13]。曰:“不狎,鄙[14]!”抽矢[15],城射之,殪[16]。张匄抽殳而下[17],射之,折股[18]。扶伏而击之,折轸[19]。又射之,死[20]。干犨请一矢[21],城曰:“余言汝于君[22]。”对曰:“不死伍乘,军之大刑也[23]。干刑而从子,君焉用之?子速诸!”乃射之,殪[24]。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亥搏膺而呼[25],见华,曰:“吾为栾氏矣[26]!”曰:“子无我迋,不幸而后亡[27]。”使华登如楚乞师,华以车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师而出[28],食于睢上[29],哭而送之,乃复入[30]。楚薳越帅师将逆华氏,大宰犯谏曰[31]:“诸侯唯宋事其君[32]。今又争国,释君而臣是助[33],无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后,既许之矣[34]。”
【注释】
[1]癸未:初四。
[2]公子城以晋师至:公子城去年逃往晋国。今还救宋。
[3]曹翰胡会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救宋:晋、齐、曹、卫四国都支持宋元公。卫公子朝去年奔晋,此时已回卫国。
[4]丙戌:初七。
[5]赭(zhě)丘:宋国地名,有说在河南西华,不确。
[6]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郑翩,华氏同党。鹳、鹅都是战阵名。
[7]子禄:向宣。
[8]吕封人华豹:也是华氏同党。吕,宋城邑,在今江苏徐州北。封人,地方长官。
[9]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华豹直呼公子城的名字,公子城怒其直呼己名,返身交战。
[10]将注,豹则关矣:注,箭上弦。关,引满弓将射。按,华豹的射箭动作比公子城快。
[11]平公之灵,尚辅相余:临战前公子城祈祷平公之灵保佑。平公,公子城父亲。
[12]豹射,出其间:华豹的箭从公子城和子禄之间穿过。
[13]将注,则又关矣:华豹又将射。
[14]不狎,鄙:公子城说华豹不让自己还手,卑鄙。狎,更换。
[15]抽矢:华豹取下箭,让公子城射。
[16]城射之,殪:一箭射死华豹。
[17]殳(shū):兵器,长丈二。
[18]射之,折股:公子城射断张匄腿。
[19]扶伏而击之,折轸:张匄击公子城,断其车轸。扶伏,同“匍匐”。轸,车厢底的横木。
[20]又射之,死:张匄被射死。
[21]干犨请一矢:干犨求死。
[22]余言汝于君:公子城想救干犨,使他免死。
[23]不死伍乘,军之大刑也:不能战死,是犯军中大法。
[24]乃射之,殪:干犨被射死。
[25]搏膺:捶胸。
[26]吾为栾氏矣:襄公二十三年,晋国栾盈作乱而死,华亥说华氏也将败亡。
[27]子无我迋(ɡuànɡ),不幸而后亡:意思是今日之事,是否败亡还说不定。迋,恐吓。
[28]华以车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师而出:突围而出,送华登。
[29]睢上:睢水岸边,在今河南商丘。
[30]复入:再次冲进南里。
[31]犯:大宰名。
[32]唯宋事其君:当时诸侯多数政权下移,唯有宋国臣民仍然事奉其国君。
[33]今又争国,释君而臣是助:华氏争夺国政,楚国不助宋国国君而助其臣下。
[34]既许之矣:已答应接纳华氏了。
【译文】
十一月初四,公子城带领晋军到来。曹国翰胡会合晋国荀吴、齐国苑何忌、卫国公子朝救援宋国。初七,与华氏在赭丘交战。郑翩希望摆成鹳阵,他的御者希望摆成鹅阵。子禄为公子城驾车,庄堇为车右。干犨为吕地封人华豹驾车,张匄为车右。两车相遇,公子城退了回去。华豹叫:“城啊!”公子城发怒而返身。他刚搭上箭,华豹却已经拉开弓了。公子城说:“愿平公的威灵保佑我。”华豹射出箭,从公子城和子禄之间穿过。公子城刚搭箭,华豹又拉开弓了。公子城说:“不让我还手,真卑鄙!”华豹便从弓上抽下箭,公子城一箭射去,华豹被射死。张匄抽出殳下车来,公子城又射一箭,射断张匄的腿。张匄爬过来,用殳击折公子城的车轸。公子城又向他射箭,张匄也被射死。干犨请求给他一箭,公子城说:“我替你向国君求情。”干犨回答说:“不和战友同死,是犯军中大法的。犯了法而跟随你,国君怎么用得着我?你快射吧!”公子城便射出箭,干犨也死了。各国联军大败华氏,包围住南里。华亥捶打着胸脯大喊大叫,见到华,说:“我们成了晋国的栾氏了!”华说:“你别吓我,是否失败还说不定。”让华登到楚国求援兵,华用十五辆战车、七十名步兵突围而出,在睢水岸边吃好饭,哭着送走华登,又冲入南里。楚国薳越率军要接华氏,太宰犯谏劝说:“诸侯中唯有宋国的臣子事奉其国君。现在又争夺国政,不管国君而帮助臣子,恐怕不行吧!”楚平王说:“你对我说得迟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原文】
21.7 蔡侯朱出奔楚。费无极取货于东国[1],而谓蔡人曰:“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2]。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3]。”蔡人惧,出朱而立东国。朱诉于楚,楚子将讨蔡。无极曰:“平侯与楚有盟,故封[4]。其子有二心[5],故废之。灵王杀隐大子,其子与君同恶,德君必甚[6]。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废置在君,蔡无他矣[7]。”
【注释】
[1]取货:求取货物。东国:蔡国隐太子之子,蔡平侯庐之弟,蔡侯朱叔父。
[2]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朱不听命于楚国,楚国将废朱立东国。
[3]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这是费无极恐吓蔡人的话。
[4]平侯与楚有盟,故封:昭公十三年,复蔡时蔡平侯和楚国盟于邓。
[5]其子:指蔡侯朱。
[6]灵王杀隐大子,其子与君同恶,德君必甚:灵王杀东国之父隐太子,平王又杀灵王,东国必与平王同恶灵王而十分感谢平王。
[7]且废置在君,蔡无他矣:废立之权操纵在楚王手里,蔡不敢有他心。按,这是费无极诡言阻止平王讨蔡。
【译文】
蔡侯朱出逃到楚国。费无极得到东国的财物,对蔡国人说:“朱不听从楚国的话,君王将要立东国为君。如果不先顺从楚王的意愿,楚国必定包围蔡国。”蔡国人怕了,驱逐朱而立了东国。朱向楚国控诉,楚平王准备讨伐蔡国。费无极说:“蔡平侯和楚国有盟约,所以封他。他的儿子有二心,所以废掉他。灵王杀了隐太子,隐太子的儿子和君王有共同的仇人,一定非常感激君王。现在又立他为国君,不是很好吗!况且废立大权在君王手里,蔡国不敢有他心了。”
【原文】
21.8 公如晋,及河,鼓叛晋[1]。晋将伐鲜虞,故辞公。
【注释】
[1]鼓叛晋:鼓地叛晋,归附鲜虞。
【译文】
鲁昭公去晋国,刚到黄河边,鼓国背叛晋国。晋国准备攻打鲜虞,所以辞谢了昭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