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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
【经】
【原文】
23.1 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1],叔孙婼如晋[2]。
23.2 癸丑[3],叔鞅卒。
23.3 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4]。
23.4 晋人围郊[5]。
23.5 夏六月,蔡侯东国卒于楚[6]。
23.6 秋七月,莒子庚舆来奔[7]。
23.7 戊辰[8],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9],胡子髡、沈子逞灭[10],获陈夏啮[11]。
23.8 天王居于狄泉[12]。尹氏立王子朝[13]。
23.9 八月乙未[14],地震。
23.10 冬,公如晋,至河,有疾,乃复。
【注释】
[1]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鲁昭公二十三年当周敬王元年,前519。
[2]叔孙婼如晋:鲁国武城人伏击邾军,晋国问罪,叔孙婼赴晋解说。
[3]癸丑:十二日。
[4]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晋国扣留叔孙婼。
[5]晋人围郊:围郊讨伐王子朝。郊,周邑。
[6]蔡侯:蔡悼侯,在位共三年。
[7]莒子庚舆来奔:莒共公被逐,逃奔鲁国。莒子庚舆,莒共公,莒著丘公之弟。
[8]戊辰:二十九日。
[9]胡:妫姓国,在今安徽阜阳。鸡父:楚国地名,在今河南固始东南。
[10]胡子髡、沈子逞灭:胡、沈二国国君被杀。
[11]获:杀死。夏啮(niè):夏徵舒曾孙。
[12]天王居于狄泉:周敬王为避王子朝,居于狄泉。狄泉,即《传》文中的泽邑,在今河南洛阳城内大仓西南池水。
[13]尹氏立王子朝:尹氏,周世卿之族。按,书尹氏立子朝,明非周人所欲立。
[14]乙未:二十六日。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三年春周历正月,叔孙婼到晋国去。
十二日,叔鞅去世。
晋国扣留我国使者叔孙婼。
晋国包围郊邑。
夏六月,蔡悼公东国在楚国去世。
秋七月,莒国国君庚舆逃来鲁国。
二十九日,吴国在鸡父打败顿、胡、沈、蔡、陈、许六国军队,胡子髡、沈子逞被杀,杀死陈国夏啮。
周敬王居住在狄泉。尹氏立王子朝为王。
八月二十六日,发生地震。
冬,昭公去晋国,到黄河,因生病,便回国。
【传】
【原文】
23.1 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师围郊[1]。癸卯[2],郊、溃[3]。丁未[4],晋师在平阴[5],王师在泽邑[6]。王使告间[7],庚戌[8],还[9]。
【注释】
[1]二师围郊:由于王子朝据于郊,所以王师和晋师联合讨伐。二师,指周王军队和晋国军队。按,此《传》文应与上年《传》文“伐京,毁其西南”连读。
[2]癸卯:初二。
[3]郊、溃:郊、二邑都被王子朝占据。,也是周邑,在今河南巩县。
[4]丁未:初六。
[5]平阴:即上年《传》文中的阴。
[6]王师在泽邑:周敬王随军在泽邑。泽邑,即狄泉。
[7]王使告间:王师自己可以抵御,晋军可以回师。间,本指病好转,这里指王子朝之乱稍平。
[8]庚戌:初九。
[9]还:晋军回国。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三年春周历正月初一,周天子军队和晋国军队包围郊邑。初二,郊、溃败。初六,晋军在平阴,周天子的军队在泽邑。周天子派人向晋军告知局势好转,初九,晋军回国。
【原文】
23.2 邾人城翼[1],还,将自离姑[2]。公孙曰[3]:“鲁将御我[4]。”欲自武城还,循山而南[5]。徐、丘弱、茅地曰[6]:“道下,遇雨,将不出[7],是不归也。”遂自离姑[8]。武城人塞其前,断其后之木而弗殊,邾师过之,乃推而蹶之[9],遂取邾师,获、弱、地。邾人诉于晋,晋人来讨。叔孙婼如晋,晋人执之。书曰:“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言使人也[10]。晋人使与邾大夫坐[11]。叔孙曰:“列国之卿,当小国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12],请使当之,不敢废周制故也。”乃不果坐。
【注释】
[1]翼:邾国地名,在今山东费县西南。
[2]还,将自离姑:从翼经离姑回国。按,从此路回国必经过鲁国武城。离姑,邾国地名,在翼北。
[3]公孙:邾国大夫。
[4]鲁将御我:经过邻国之境必须借道,现在不借道而经过武城,武城人必然抗御。
[5]欲自武城还,循山而南:公孙提议不经过武城,依沂蒙山南行。
[6]徐、丘弱、茅地:三人都是邾国大夫。
[7]道下,遇雨,将不出:山道低下,遇雨将走不出去。
[8]遂自离姑:仍然取道武城经离姑回国。
[9]“武城人塞其前”四句:武城人前面以兵挡路,后面砍树而不砍断,等邾国军队经过,推断树以伏击之。殊,断。蹶,倒。
[10]书曰:“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言使人也:即使诸侯有罪,盟主也不宜逮捕使臣。《经》文称“行人叔孙婼”,就是批评晋国随便逮捕使臣。
[11]坐:古代诉讼双方互相辩论曰坐。
[12]介:副使。子服回:鲁国大夫,当时是叔孙婼副使。
【译文】
邾国在翼地筑城,返程准备取道离姑。公孙说:“鲁国将会抗击我们。”想从武城折返,沿山往南走。徐、丘弱、茅地说:“山道低下,遇上雨将出不去,这就不能回去了。”于是还是从离姑走。武城人把前面的道路堵住了,砍后面路旁的树木而不让它断倒,邾国军队经过时,武城人推倒树木断其后路,便消灭了邾军,俘获徐、丘弱、茅地。邾国向晋国控诉,晋国前来问罪。叔孙婼到晋国,晋国把他逮捕。《春秋》记载说:“晋国扣留我国使者叔孙婼。”是说他们逮捕使臣是违法的。晋国让叔孙婼和邾国大夫辩论。叔孙婼说:“各国的卿,相当于小国的国君,本是周朝的制度。邾国还是夷人。我们国君所任命的副使子服回在,请让他和邾国大夫辩论,我这是由于不敢废弃周朝的制度。”叔孙婼终于没和邾国大夫辩论。
【原文】
韩宣子使邾人聚其众,将以叔孙与之[1]。叔孙闻之,去众与兵而朝[2]。士弥牟谓韩宣子曰[3]:“子弗良图[4],而以叔孙与其仇,叔孙必死之。鲁亡叔孙,必亡邾。邾君亡国,将焉归[5]?子虽悔之,何及[6]?所谓盟主,讨违命也[7]。若皆相执[8],焉用盟主?”乃弗与[9]。使各居一馆[10]。士伯听其辞,而诉诸宣子,乃皆执之[11]。士伯御叔孙,从者四人,过邾馆以如吏[12]。先归邾子。士伯曰:“以刍荛之难,从者之病,将馆子于都[13]。”叔孙旦而立,期焉[14]。乃馆诸箕[15]。舍子服昭伯于他邑[16]。
【注释】
[1]将以叔孙与之:准备把叔孙婼交给邾国众人。
[2]叔孙闻之,去众与兵而朝:按,叔孙婼不带随从武器只身朝见晋国国君,以示赴死。
[3]士弥牟:即士景伯。
[4]子弗良图:计谋不善。
[5]邾君亡国,将焉归:当时邾君在晋国,要是鲁国灭亡邾国,邾君无所归,反而增加晋国麻烦。
[6]子虽悔之,何及:到时将后悔不及。
[7]所谓盟主,讨违命也:盟主的职责,乃是讨伐违命之国。
[8]若皆相执:鲁国抓了邾国三位大夫,晋国又使邾人抓叔孙婼。
[9]乃弗与:不将叔孙婼交给邾国人。
[10]使各居一馆:让叔孙婼和子服回各住一客馆。
[11]士伯听其辞,而诉诸宣子,乃皆执之:叔孙婼二人极力辩解,士景伯听后,报告韩起,将叔孙婼和子服回都抓了起来。
[12]士伯御叔孙,从者四人,过邾馆以如吏:士伯故意载着叔孙婼经过邾人居住之馆,以羞辱叔孙婼。
[13]以刍荛之难,从者之病,将馆子于都:晋国以柴草不足,随从人员劳苦为借口,准备将叔孙婼囚禁于别处。都,别邑。
[14]叔孙旦而立,期焉:叔孙婼立以待命。期,待。
[15]箕:古地名。在今山西蒲县东北。
[16]舍子服昭伯于他邑:子服回被软禁于别的地方。
【译文】
韩起让邾国聚集手下人,准备把叔孙婼交给他们。叔孙婼闻讯,屏去随从没带武器前往朝见晋顷公。士弥牟对韩起说:“您的计谋不周全,要把叔孙婼交给他的仇敌,叔孙婼必然因此而死。鲁国失去叔孙婼,必定灭亡邾国。邾国国君没了国家,将会到哪里去?到那时您即便懊悔,又哪里来得及?所谓盟主,职责是讨伐违背命令的诸侯。如果都互相抓人,又哪里用得着盟主?”韩起便没把叔孙婼交给邾国人,让他和子服回各住一所宾馆。士弥牟听取他们的辩解后,把情况告诉了韩起,于是把他们都抓起来。士弥牟驾车载着叔孙婼,随从的有四个人,经过邾国人的宾馆而到官吏那里去。先让邾国国君回国。士弥牟说:“因为柴草困乏,随从人员太辛苦,准备把你安排到别的城邑。”叔孙婼一早就站在那里等待动身。于是让他住到箕邑。把子服回安排到另外的城邑。
【原文】
范献子求货于叔孙,使请冠焉[1]。取其冠法,而与之两冠[2],曰:“尽矣。”为叔孙故,申丰以货如晋[3]。叔孙曰:“见我,吾告女所行货[4]。”见而不出[5]。吏人之与叔孙居于箕者[6],请其吠狗,弗与[7]。及将归,杀而与之食之[8]。叔孙所馆者,虽一日,必葺其墙屋[9],去之如始至。
【注释】
[1]范献子求货于叔孙,使请冠焉:范献子以求冠为借口,向叔孙婼索取贿赂。
[2]取其冠法,而与之两冠:叔孙婼明知范献子之意,故意让人取范献子的冠做样子,然后送回两顶相同的冠,以塞范献子的口。
[3]为叔孙故,申丰以货如晋:鲁国想用财物求得晋国赦免叔孙婼。
[4]所行货:财物送到哪里。
[5]见而不出:叔孙婼让申丰来见自己,即留住他不让出去,拒绝以贿赂求赦免。
[6]吏人:看守叔孙婼的人。
[7]请其吠狗,弗与:叔孙婼不给吠狗,表示连小吏也不贿赂。吠狗,叔孙婼所养善吠之狗。
[8]及将归,杀而与之食之:叔孙婼杀吠狗与吏人吃,表示先前并非吝惜不给。
[9]叔孙所馆者,虽一日,必葺其墙屋:所居之处,即便仅仅一天,叔孙婼也必修缮一新。葺,修缮。
【译文】
范献子向叔孙婼索求财货,派人向他讨要帽子。叔孙婼弄来范献子帽子的样子,照着做了两顶送给他,说:“都在这里了。”因为叔孙婼被扣留的缘故,申丰带着财物到晋国来。叔孙婼说:“来见我,我告诉你要把财物送到哪里。”申丰入见后叔孙婼不让他出来。在箕地和叔孙婼住在一起的吏人向叔孙婼讨要一只善吠的狗,叔孙婼不给。到将回国时,叔孙婼把狗杀了和吏人一起吃。叔孙婼所住的地方,即便只住一天,也一定要修整墙屋,离开的时候就跟刚来时一样。
【原文】
23.3 夏四月乙酉[1],单子取訾,刘子取墙人、直人[2]。六月壬午[3],王子朝入于尹[4]。癸未[5],尹圉诱刘佗杀之[6]。丙戌[7],单子从阪道[8],刘子从尹道伐尹[9]。单子先至而败,刘子还[10]。己丑[11],召伯奂、南宫极以成周人戍尹[12]。庚寅[13],单子、刘子、樊齐以王如刘[14]。甲午[15],王子朝入于王城,次于左巷[16]。秋七月戊申[17],罗纳诸庄宫[18]。尹辛败刘师于唐[19]。丙辰[20],又败诸。甲子[21],尹辛取西闱[22]。丙寅[23],攻蒯,蒯溃[24]。
【注释】
[1]乙酉:十四日。
[2]单子取訾,刘子取墙人、直人:三邑本为王子朝所占据。訾,有东訾、西訾之分,都在今河南巩县西南。墙、直,二邑名,在今河南新安。
[3]壬午:十二日。
[4]王子朝入于尹:自京入尹氏之邑。尹,在今河南洛宁。
[5]癸未:十三日。
[6]尹圉:尹文公。刘佗:刘蚠族人,周敬王同党。
[7]丙戌:十六日。
[8]阪道:偏僻山道。
[9]尹道:入尹之道。
[10]单子先至而败,刘子还:因单子败,刘子返回。
[11]己丑:十九日。
[12]召伯奂、南宫极以成周人戍尹:召、南二人为周卿士,戍尹以支持王子朝。
[13]庚寅:二十日。
[14]单子、刘子、樊齐以王如刘:为避王子朝,奉周敬王出居于刘子之邑。
[15]甲午:二十四日。
[16]左巷:近东城之地。
[17]戊申:初九。
[18]罗:周大夫,肸之子。
[19]尹辛:尹氏族人。唐:周地名,在今河南洛阳东。
[20]丙辰:十七日。
[21]甲子:二十五日。
[22]西闱:周地,在今河南洛阳西南。
[23]丙寅:二十七日。
[24]攻蒯,蒯溃:尹氏攻蒯,刘师又败。蒯,古地名。在今河南洛阳。按,此时周敬王居刘,王子朝入王城,二王并存。
【译文】
夏四月十四日,单子占取訾地,刘子占取墙人、直人。六月十二日,王子朝进入尹邑。十三日,尹圉诱骗刘佗并杀死他。十六日,单子从偏僻山道、刘子从入尹之道讨伐尹邑。单子先到而被打败,刘子便回兵。十九日,召伯奂、南宫极带领成周军队戍守尹邑。二十日,单子、刘子、樊齐奉周敬王到刘邑。二十四日,王子朝进入王城,住在左巷。秋七月初九,罗把王子朝送到庄宫。尹辛在唐邑打败刘军。十七日,又在地打败他。二十五日,尹辛占领西闱。二十七日,进攻蒯地,蒯地人溃败。
【原文】
23.4 莒子庚舆虐而好剑[1],苟铸剑,必试诸人[2]。国人患之。又将叛齐[3]。乌存帅国人以逐之[4]。庚舆将出,闻乌存执殳而立于道左,惧将止死[5]。苑羊牧之曰[6]:“君过之[7]!乌存以力闻可矣,何必以弑君成名[8]?”遂来奔。齐人纳郊公[9]。
【注释】
[1]莒子庚舆:犁比公之子,著丘公之弟。
[2]苟铸剑,必试诸人:用杀人来试剑的利钝。
[3]又将叛齐:去年与齐结盟,现在想叛齐。
[4]乌存:莒国大夫。
[5]庚舆将出,闻乌存执殳而立于道左,惧将止死:莒子庚舆怕被乌存拦住杀死。
[6]苑羊牧之:莒国大夫。
[7]君过之:要莒子庚舆尽管过去。
[8]乌存以力闻可矣,何必以弑君成名:苑羊牧之估计乌存不至于杀国君。以力闻,以勇力闻名。
[9]齐人纳郊公:齐国送郊公回莒国去即位。郊公,著丘公之子,昭公十四年奔齐。
【译文】
莒子庚舆暴虐而爱剑,要是铸了剑,必定用人来试剑。国人都怨恨。他又打算背叛齐国。乌存率领国人赶走他。庚舆将出逃,听说乌存持殳站立道左,害怕会把自己截住杀死。苑羊牧之说:“国君尽管过去!乌存以勇力闻名就行了,何必靠杀死国君来成名?”莒子就逃来鲁国。齐国把郊公送回莒国即位。
【原文】
23.5 吴人伐州来[1],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2]。吴人御诸钟离[3]。子瑕卒,楚师熸[4]。吴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5],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6]。’胡、沈之君幼而狂[7],陈大夫啮壮而顽[8],顿与许、蔡疾楚政[9]。楚令尹死,其师熸。帅贱、多宠,政令不壹。七国同役而不同心[10],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11],楚可败也。若分师先以犯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12]。诸侯乖乱[13],楚必大奔。请先者去备薄威[14],后者敦陈整旅[15]。”吴子从之。戊辰晦[16],战于鸡父[17]。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18],三国争之[19]。吴为三军以系于后:中军从王[20],光帅右,掩馀帅左[21]。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22]。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23],曰:“吾君死矣!”师噪而从之[24],三国奔[25],楚师大奔。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26]。不言战,楚未陈也[27]。
【注释】
[1]吴人伐州来:昭公十三年,州来属吴,昭公十九年楚国曾城州来,大概后来又取之。
[2]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此时令尹子瑕有病,虽在军中,但由司马薳越代行其事。奔命,奉楚王之命带兵参战。
[3]钟离:古地名。在今安徽凤阳稍北。
[4]熸(jiān):火熄灭,这里比喻士气低落。
[5]不获已:不得已。
[6]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带兵其威严若胜过感情,兵虽少,也必胜。克,胜过。
[7]狂:浮躁。
[8]顽:顽钝不化。
[9]疾:憎恨。
[10]七国:楚、顿、胡、沈、蔡、陈、许。
[11]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薳越地位较低,不能整齐号令,没有高的威信。
[12]摇心:军心动摇。
[13]乖乱:混乱。
[14]请先者去备薄威:先头部队放松警戒,减少军威以诱敌。
[15]后者敦陈整旅:后面的部队巩固军阵,整顿师旅以应战。
[16]戊辰晦:七月二十九日。按,晦日忌战,吴军则出其不意攻击楚军。
[17]鸡父:楚国地名,在今河南固始东南。
[18]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罪犯囚徒不习作战,用此就是“去备薄威”以诱敌。
[19]三国争之:三国不知是计,争抓俘虏。
[20]中军从王:吴王率中军。
[21]掩馀:吴王寿梦之子。
[22]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为捉俘虏,军阵不整。
[23]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让胡、沈俘虏逃回,以动摇许、蔡、顿军心。
[24]师噪而从之:吴军乘机攻击许、蔡、顿三国军队。噪,鼓噪。
[25]三国奔:许、蔡、顿三国兵士败逃。
[26]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胡子、沈子都是国君,君亡等于国灭,所以书二君灭;夏啮为大夫,臣位轻,虽被杀,只称获。
[27]不言战,楚未陈也:楚军未摆开阵势,所以《经》文不说“战”。
【译文】
吴国攻打州来,楚国薳越率军和诸侯军队奉楚平王之命援救州来。吴国在钟离抵御他们。子瑕去世,楚军士气低落。吴国公子光说:“诸侯跟从楚国的很多,但都是小国,是畏惧楚国而不得已,所以前来。我听说:‘做事要是威严胜过感情,虽然弱小,也一定能成。’胡、沈二国国君年轻而浮躁,陈国大夫啮年富力强但顽钝,顿与许、蔡三国憎恨楚国政令。楚国令尹死了,军队的士气低落。统帅地位低下军内多宠臣,政令不专一。七国同时出兵而不同心,统帅地位低而不能整肃号令,没有高的威信,楚国是可以打败的。如果分兵先攻胡、沈与陈三国军队,他们必然率先逃走。三国被打败,诸侯就军心动摇了。诸侯混乱,楚国军队必然大败。请让先头部队放松戒备收敛威势,后续部队加强军阵整顿军旅。”吴王听从了。七月二十九日,在鸡父交战。吴王用三千名罪囚先攻胡、沈与陈国的军队,三国军队争抢着去抓捕他们。吴国组成三军随后出击:中军随从吴王,公子光带领右军,掩馀率领左军。吴国的罪人有的奔逃,有的停步,三国军队乱了阵脚。吴军进攻,三国军队失败,俘获胡、沈国君和陈国大夫。吴国释放胡、沈二国的俘虏,让他们逃往许和蔡、顿三国,说:“我们的国君死了!”吴军擂鼓呐喊着跟在后面,许和蔡、顿三国军队奔逃,楚军大败。《春秋》记载说:“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国夏啮。”这是对国君和臣下所使用的不同文辞。不说“战”,是因为楚方还没摆开阵势。
【原文】
23.6 八月丁酉[1],南宫极震[2]。苌弘谓刘文公曰[3]:“君其勉之!先君之力可济也[4]。周之亡也,其三川震[5]。今西王之大臣亦震[6],天弃之矣!东王必大克[7]。”
【注释】
[1]丁酉:二十七日。
[2]南宫极震:周地地震,南宫极被压死。
[3]刘文公:刘蚠。
[4]先君之力可济也:地震而南宫极死,预兆你父亲刘献公想立王子猛的意愿可以成功。
[5]周之亡也,其三川震:周幽王时,有泾、渭、洛三川都震的预兆。
[6]西王:指王子朝,因在王城。大臣:指南宫极。
[7]东王必大克:敬王居刘邑,在王城之东,所以称东王。按,苌弘以地震预言王子朝和周敬王的成败。
【译文】
八月二十七日,南宫极死于地震。苌弘对刘文公说:“您请努力吧!先君所致力的事可以成功了。周室灭亡的时候,三川发生地震。现在西王的大臣也遇地震而死,是上天抛弃他!东王必将大获全胜。”
【原文】
23.7 楚大子建之母在郹,召吴人而启之[1]。冬十月甲申[2],吴大子诸樊入郹[3],取楚夫人与其宝器以归。楚司马薳越追之,不及。将死[4],众曰:“请遂伐吴以徼之[5]。”薳越曰:“再败君师[6],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7]。”乃缢于薳澨[8]。
【注释】
[1]楚大子建之母在郹,召吴人而启之:楚平王娶秦女,废太子建,建之母归家住于郹,现在其母开启郹城门以招纳吴人。
[2]甲申:十六日。
[3]吴大子诸樊:吴王僚太子。
[4]将死:薳越准备自杀。
[5]请遂伐吴以徼之:乘机攻打吴国以侥幸取胜。徼,同“侥”。侥幸。
[6]再败:救州来已是一败,这次如果再败,是两次失败。
[7]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已失国君夫人,不可不为之而死。
[8]薳澨:古地名。在今湖北京山西,汉水东岸。
【译文】
楚国太子建的母亲住在郹地,召来吴国人为他们打开城门。冬十月十六日,吴国太子诸樊进入郹地,带着楚夫人和她的宝器回国了。楚国司马薳越追赶吴军,但没追上。他准备自杀,大家说:“请就此攻打吴国,也许侥幸能取胜。”薳越说:“再次使国君的军队吃败仗,死有余辜。丢了国君的夫人,不能不为此而死。”便在薳澨上吊自杀。
【原文】
23.8 公为叔孙故如晋[1],及河,有疾,而复。
【注释】
[1]公为叔孙故如晋:求晋国释放叔孙婼。
【译文】
鲁昭公因为叔孙婼的事前往晋国,到达黄河,生病,便返回国去。
【原文】
23.9 楚囊瓦为令尹[1],城郢[2]。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卫,城无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3];天子卑,守在诸侯[4]。诸侯守在四邻[5]。诸侯卑,守在四竟[6]。慎其四竟,结其四援[7],民狎其野[8],三务成功[9],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10]?今吴是惧[11],而城于郢,守已小矣[12]。卑之不获[13],能无亡乎?昔梁伯沟其公宫而民溃[14],民弃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埸,修其土田,险其走集[15],亲其民人,明其伍候[16],信其邻国,慎其官守,守其交礼[17],不僭不贪[18],不懦不耆[19],完其守备,以待不虞[20],又何畏矣[21]?《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22]。’无亦监乎若敖、蚡冒至于武、文[23]?土不过同[24],慎其四竟,犹不城郢。今土数圻,而郢是城,不亦难乎[25]?”
【注释】
[1]囊瓦:子常,楚国子囊之孙,代子瑕为令尹。
[2]城郢:因惧怕吴国,故再增修郢都城。
[3]天子守在四夷:天子有德,德及于远方,四夷之国都为王朝守卫。
[4]天子卑,守在诸侯:天子地位降低,此时以诸侯抵御四夷之侵。卑,指地位降低。
[5]诸侯守在四邻:诸侯亲善邻国,四邻安静,如同为之守卫。
[6]诸侯卑,守在四竟:诸侯地位下降,此时仅守四境以自保全。竟,通“境”。
[7]结其四援:结好四邻,以为援助。
[8]狎其野:安习农事。
[9]三务:春、夏、秋三季耕作之事。
[10]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国无内忧外患,则不必修城以增强武备。
[11]今吴是惧:现在惧怕吴国。
[12]而城于郢,守已小矣:城于郢,说明守卫范围连四境都没达到,所以说小。
[13]卑之不获:诸侯卑时守在四境,现在则连四境也不能守了。
[14]昔梁伯沟其公宫而民溃:僖公十九年,梁伯好土功,沟公宫,或曰秦来袭,民惧而溃,秦遂取梁。
[15]险:巩固。走集:边境的堡垒。
[16]明其伍候:民有部伍,轮流瞭望侦察。
[17]交礼:交邻的礼节。
[18]不僭不贪:外交上无差失,不贪婪。
[19]不懦不耆:不显得懦弱,也不强横欺人。
[20]不虞:意外事件。
[21]又何畏矣:按,沈尹戌认为,城郢无益,修明政治,安抚百姓,结好邻国才是上策。
[22]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引《诗》见《诗经·大雅·文王》,意思是思念祖先,发扬祖德。无、聿,发语词,无义。
[23]监:通“鉴”。若敖、蚡冒、武、文:四人都是楚国先代贤君。
[24]同:方百里。
[25]今土数圻(qí),而郢是城,不亦难乎:现在国土虽大,如果不修德,即便城郢也没用。圻,方千里。
【译文】
楚国囊瓦担任令尹,在郢都增修城墙。沈尹戌说:“囊瓦肯定要丢掉郢都。如果不能守卫,修城是没有好处的。古时候,天子的守卫在四夷;天子地位降低,守卫在诸侯。诸侯的守卫在四方邻国。诸侯的地位降低,守卫在四方边境。谨守四方边境,结交四方援兵,人民就可以安心在野外耕作,春、夏、秋三时的农事得到收获,人民既无内忧,又无外患,国都哪里用得着增修城墙?现在害怕吴国,而在郢都增修城墙,守卫的地方已经很小了。地位降低以后的那种守卫都办不到,能够不灭亡吗?往昔梁伯在公宫边挖沟而百姓溃散,人民抛弃在上位者,不灭亡还等什么?如果划定疆界,整修田地,巩固边境堡垒,亲近人民,加强瞭望,取信邻国,慎守官吏职责,保持外交礼节,不差失不贪婪,不懦弱不强横,修整防卫设施,以应付意外事件,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诗》说:‘思念你的祖先,发扬他们的美德。’难道没看到若敖、蚡冒到武王、文王的先例?他们国土不超过百里见方,警惕四方边境,尚且不在郢都筑城。现在国土超过几千里见方,反而在郢都增修城墙,不也是很成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