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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
【经】
【原文】
5.1 五年春王正月[1],舍中军[2]。
5.2 楚杀其大夫屈申。
5.3 公如晋。
5.4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3]。
5.5 秋七月,公至自晋。
5.6 戊辰[4],叔弓帅师败莒师于蚡泉[5]。
5.7 秦伯卒[6]。
5.8 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
【注释】
[1]五年:鲁昭公五年当周景王八年,前537。
[2]舍中军:鲁国废除中军。鲁于襄公十一年立中军,今年舍之,前后共二十四年。
[3]牟娄:古地名。在今山东诸城西。防:古地名。在今山东安丘西南。兹:古地名。在今山东诸城北、安丘西南。
[4]戊辰:十四日。
[5]蚡泉:莒、鲁两国交界地。
[6]秦伯卒:秦景公去世。
【译文】
鲁昭公五年春周历正月,废除中军。
楚国杀了他们的大夫屈申。
昭公到晋国去朝见。
夏,莒国牟夷带着牟娄和防、兹三地来投奔鲁国。
秋七月,昭公从晋国回来。
十四日,叔弓带兵在蚡泉打败莒国军队。
秦景公去世。
冬,楚灵王、蔡灵侯、陈哀公、许悼公、顿子、沈子、徐国人、越国人攻打吴国。
【传】
【原文】
5.1 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卑公室也[1]。毁中军于施氏,成诸臧氏[2]。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3]。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4],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5],而贡于公[6]。
【注释】
[1]舍中军,卑公室也:季孙氏废除中军,公室更微弱了。
[2]毁中军于施氏,成诸臧氏:在施氏家中讨论撤中军之事,在臧氏家立约。施氏,指公子施父之族。臧氏,指公子子臧之族。臧氏当时任司寇,古时兵狱同制,而二家本来就是秉承季孙的意旨行事。
[3]“初,作中军”七句:见襄公十一年《传》。
[4]四分公室:把公室的军队一分为四。
[5]皆尽征之:全都改为征兵或征税。
[6]贡于公:三家各以所入的一小部分贡于公室。
【译文】
鲁昭公五年春周历正月,废除中军,这是为了削弱公室。讨论废除中军是在施氏家里进行,而立约则是在臧氏家。当初设置中军,是把公室的军队一分为三,各家掌握一军。季孙氏掌握的部队全都采用征兵或征税的办法;叔孙氏让壮丁做奴隶兵,老弱者作为自由民;孟孙氏以一半作为奴隶,一半作为自由民。废除中军以后,把公室军队一分为四,季氏得四分之二,其他两家各得四分之一,全都改为征兵或征税,然后把其中的一小部分交给公室。
【原文】
以书使杜洩告于殡[1],曰:“子固欲毁中军,既毁之矣,故告[2]。”杜洩曰:“夫子唯不欲毁也,故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3]。”受其书而投之,帅士而哭之[4]。
【注释】
[1]以书使杜洩告于殡:季孙让杜洩将此事告之于穆叔灵柩前。
[2]子固欲毁中军,既毁之矣,故告:季孙先是让施、臧二家谋废中军,现在又让杜洩告之于穆叔之殡,意在逃避祸首之责。子固欲毁中军,这是用上年《传》中竖牛的话。
[3]夫子唯不欲毁也,故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穆叔本意并不愿毁中军,故襄公十一年在三分公室前在僖公庙的门口盟誓,在五父之衢立下咒誓。
[4]帅士而哭之:杜洩痛心穆叔被诬枉而带领手下士民大哭。
【译文】
季孙用策书派杜洩在叔孙的灵柩前告知,说:“您本来就要废除中军,现在已经实现了,特来向您报告。”杜洩说:“他老人家并不打算废除中军,所以在僖公庙门口盟誓,在五父之衢诅咒发誓。”杜洩接过策书把它扔在地上,带领手下大哭。
【原文】
叔仲子谓季孙曰:“带受命于子叔孙曰:‘葬鲜者自西门[1]。’”季孙命杜洩。杜洩曰:“卿丧自朝,鲁礼也[2]。吾子为国政,未改礼而又迁之[3]。群臣惧死,不敢自也[4]。”既葬而行[5]。
【注释】
[1]带受命于子叔孙曰:“葬鲜者自西门”:要灵柩出西门,意在卑弱穆叔。带,叔仲子。鲜,不以寿终。穆叔饥渴三日而死,所以也称为鲜。西门,非朝廷正门。
[2]卿丧自朝,鲁礼也:卿之丧礼应从朝门出。周代之礼,葬前必移柩于宗庙,从朝出正门,由朝之路,出国都之南门。
[3]未改礼:改变礼仪必有一定程序,季氏无此程序,故云未改礼。而又迁之:季孙只是凭己意随便改变。
[4]自:服从。
[5]既葬而行:葬穆叔后,杜洩逃走了。据《唐书·宰相世系表》,“杜洩避季子之难奔于楚”。
【译文】
叔仲子对季孙说:“我曾在叔孙穆子那里接受命令,说:‘安葬不是善终的人要从西门出殡。’”季孙让杜洩从西门出殡。杜洩说:“卿的丧礼从朝门出殡,这是鲁国的礼仪。您执掌国政,礼仪并未改变却不遵从它。臣下害怕被诛戮,不敢服从。”他安葬完叔孙穆子就出走了。
【原文】
仲至自齐[1],季孙欲立之。南遗曰:“叔孙氏厚,则季氏薄。彼实家乱,子勿与知,不亦可乎[2]?”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3],司宫射之,中目而死[4]。竖牛取东鄙三十邑以与南遗。
【注释】
[1]仲至自齐:仲壬上年奔齐,得知穆叔之丧而回鲁国。
[2]“叔孙氏厚”五句:上年竖牛曾贿赂南遗,因此南遗要季孙假装不知道,以阻止立仲壬。
[3]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南遗帮助竖牛进攻仲壬。大库之庭,杜预以为即鲁都城内“有大庭氏之虚,于其上作库”。或云大库即长府,藏财货武器的府库。
[4]司宫射之,中目而死:仲壬被司宫射死。司宫,季孙氏或叔孙氏的内臣。
【译文】
仲壬从齐国回来,季孙打算立他继承叔孙氏。南遗说:“叔孙氏强大了,季孙氏就弱。他们家发生内乱,您不要去管,不也是可以的吗?”南遗让国人帮助竖牛在大库的庭院里攻打仲壬,司宫射仲壬,仲壬眼睛被射中后死去。竖牛把东边三十座城邑送给南遗。
【原文】
昭子即位,朝其家众,曰:“竖牛祸叔孙氏,使乱大从[1],杀適立庶,又披其邑[2],将以赦罪[3],罪莫大焉。必速杀之!”竖牛惧,奔齐。孟、仲之子杀诸塞关之外[4]。投其首于宁风之棘上[5]。仲尼曰:“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6]。周任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7]。’《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8]。’”
【注释】
[1]使乱大从:搅乱了重要的秩序。从,顺。
[2]又披其邑:竖牛赠南遗三十邑。披,析,分裂。
[3]赦罪:逃避罪责。赦,宽免罪过。
[4]塞关:齐、鲁边界上的关口。
[5]投其首于宁风之棘上:使竖牛身首异处。宁风,齐地,处边境。
[6]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昭子为竖牛所立,他不报竖牛立己之功,反而杀之,实属难能可贵。劳,酬劳。
[7]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不因个人恩怨而行赏罚。
[8]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引《诗》见《诗经·大雅·抑》,意思是品德正直,各国都会归顺。孔子用它来称赞昭子。觉,正直。
【译文】
昭子即位后,召集家族上下人等朝见,说:“竖牛祸害叔孙氏,搅乱重大的秩序,杀死嫡子立了庶子,又把封邑分割给别人,想用它来逃避罪责,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行了。一定要赶快杀掉他!”竖牛害怕了,逃往齐国。孟丙、仲壬的儿子把他杀死在齐、鲁边界的关口之外,又把他的头扔在宁风的荆棘上。孔子说:“叔孙昭子不酬劳竖牛立己之功,真是难能可贵。周任有句话说:‘执政者不赏赐他个人的私劳,不处罚他个人的私怨。’《诗》说:‘如有正直的德行,四方诸侯都会来归顺。’”
【原文】
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1],遇《明夷》之《谦》,以示卜楚丘。楚丘曰:“是将行,而归为子祀[2]。以谗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馁死。《明夷》,日也[3]。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4]。自王已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5]。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6]。《明夷》之《谦》,明而未融,其当旦乎,故曰‘为子祀’[7]。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8]。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9]。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10]。当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11]。《离》,火也;《艮》,山也。《离》为火,火焚山,山败[12]。于人为言,败言为谗,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谗也[13]。纯《离》为牛,世乱谗胜,胜将适《离》,故曰‘其名曰牛’[14]。谦不足,飞不翔[15];垂不峻,翼不广[16]。故曰‘其为子后乎’[17]。吾子,亚卿也,抑少不终[18]。”
【注释】
[1]庄叔:穆叔的父亲叔孙得臣。
[2]是将行,而归为子祀:将会有出奔,但仍能归国事奉祭祀。行,出奔。穆叔于成公十六年曾逃奔齐国,既而回国代侨如袭叔孙氏爵禄。
[3]《明夷》,日也:《明夷》,卦名,《离》下《坤》上,《离》为火为日,坤为地,即日在地下,有日将出于地上之象。
[4]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古代记日,十日为一旬。一日又分为十时。人又分为十个等级。楚丘把人的十等和日的十时相配,所以说十时“亦当十位”。
[5]自王已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人分十等,王为最高等级,公是第二等级,卿是第三等级。
[6]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日中是太阳最高时,以配王;食日(早饭时)稍低,以配第二位的公;旦日(日初出)更低,以配第三位卿。日中、食日和旦日是十时中的三个时名。上、二、三指太阳上升高度级别。
[7]“《明夷》之《谦》”四句:《明夷》卦变为《谦》卦,下卦《离》日变为《艮》山,上卦《坤》地未变,象征太阳初被大地遮住,旋被大山遮住,还没大放光明,是旦日之象。旦日和卿相配,所以说穆叔将继承爵位,为卿,奉叔孙氏的祭祀。
[8]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离》日变为《艮》山,《离》又为雉,又是雉向山间飞之象。
[9]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明夷》的日是未大放光明,所以雉将垂下翅膀,未能大展翅羽。
[10]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日比君子,日的运行可比君子行路。
[11]当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明夷》之日为旦日,居第三位,未到食日,又象征三日不食。
[12]“《离》,火也”七句:《离》变为《艮》,有火焚山之象,山将毁坏。
[13]“于人为言”五句:在人的方面,火似谗言,火焚山似谗言败坏家国。
[14]“纯《离》为牛”四句:《明夷》是《离》下《坤》上,以《坤》配《离》。《坤》又为牛,《离》为火为谗言,则进谗言的人应叫作“牛”。且当此乱世,谗人胜利,所以胜利将归于谗人。纯,相配。
[15]谦不足,飞不翔:谦就是不满足,所以能飞却不能远翔。
[16]垂不峻,翼不广:翅膀下垂,所以不能广远。峻,高。
[17]故曰“其为子后乎”:不广远,不能远行,不会远离,所以会是你的继承人。
[18]吾子,亚卿也,抑少不终:穆叔虽长寿,但有点不得善终。抑,但。亚卿,庄叔父子世为亚卿。少,小。按,以上是楚丘根据卦象结合《明夷》初九的爻辞来预言穆叔的一生。
【译文】
当初,叔孙穆子出生的时候,庄叔用《周易》为他占筮,得到《明夷》变成《谦》,拿给卜楚丘看。楚丘说:“他将出逃,然后又回来为您祭祀。他领着奸邪的人回来,名字叫牛,他最终将饿死。《明夷》是日。日的数目为十,所以有十个时辰,也和十个位次相配。从王以下,第二是公,第三是卿。太阳在中天是第一,食时之日是第二,刚升起是第三。《明夷》变成《谦》,是已经明亮但升不高,大约相当于刚升起,所以说‘为您祭祀’。日变为《谦》,和鸟相配,所以说‘雉向山间飞翔’。明亮而不高,所以说‘垂下翅膀’。象征太阳的运动,所以说‘君子远走他方’。第三的位子是太阳刚升起,还没到食时所以说‘三天吃不到食物’。《离》是火,《艮》是山。《离》是火,火烧山,山被毁坏。在人是言语,毁坏的言语是谗言,所以说‘有人离开,主人有话’。是说一定会受谗言。与《离》相配的是牛,时世动乱,进谗言的人将得到胜利,胜利了将归向《离》,所以说‘他的名字叫牛’。谦就是不足,所以虽然能飞但不能高翔;翼垂就是不高,所以虽有翅膀但飞不远。所以说‘应该会是你的继承人’。您是亚卿,但继承人虽长寿却有点不得善终。”
【原文】
5.2 楚子以屈申为贰于吴,乃杀之。以屈生为莫敖[1],使与令尹子荡如晋逆女。过郑,郑伯劳子荡于氾,劳屈生于菟氏[2]。晋侯送女于邢丘[3]。子产相郑伯会晋侯于邢丘。
【注释】
[1]屈生:屈建之子。
[2]过郑,郑伯劳子荡于氾,劳屈生于菟氏:郑简公亲自慰劳二人,以示对楚国特别恭敬。氾、菟氏都是郑地。氾,在今河南襄城南。菟氏在今河南尉氏西北。
[3]晋侯送女于邢丘:据《仪礼·士昏礼》,父母送女不下堂。晋平公亲自送女,也是敬畏楚国。邢丘,古地名,在今河南温县东北。
【译文】
楚灵王因为屈申私通吴国,于是杀了他。任命屈生担任莫敖,让他和令尹子荡到晋国迎亲。路过郑国,郑简公在氾地慰劳子荡,在菟氏慰劳屈生。晋平公亲自把女儿送到邢丘。子产相礼郑简公与晋平公在邢丘相会。
【原文】
5.3 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1]。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也,不可谓礼[2]。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3],不能取也。有子家羁[4],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5],利人之难[6],不知其私[7]。公室四分,民食于他[8]。思莫在公,不图其终[9]。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10]。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11]。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于是乎知礼[12]。
【注释】
[1]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鲁昭公自始至终揖让周旋,都合乎礼仪。自郊劳至于赠贿,聘问之礼的全过程。郊劳,使者到别国聘问,受聘之国派卿士到郊外迎接、慰劳。赠贿,聘问结束,使者要走,赠以礼物。
[2]是仪也,不可谓礼:仪、礼有别。
[3]今政令在家:此时鲁国公室衰弱,大权已在三家。家,卿大夫。
[4]子家羁:鲁庄公玄孙懿伯。
[5]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这里指伐莒取郓违反宋之盟。奸,犯。
[6]利人之难:指去年利用莒乱取鄫。
[7]不知其私:凌虐弱小,却不知自己有私难。
[8]公室四分,民食于他:三家四分公室,百姓只好依赖三家为生。他,指三家。
[9]思莫在公,不图其终:无人思念国君,昭公也不考虑后果。
[10]不恤其所:不忧虑自己地位岌岌可危。
[11]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礼之本在守国、在行政令、在无失民,礼是治国之本;仪是仪式,是枝节。昭公不重本,却急于追求琐碎的仪节。亟,急。
[12]叔侯:即女叔齐。
【译文】
昭公到晋国去,从郊劳到赠贿,没有失礼的地方。晋平公对女叔齐说:“鲁侯不是很善于礼吗?”女叔齐回答说:“鲁侯哪里懂得礼?”平公说:“为什么这么说?他从郊劳到赠贿,在礼仪上都没有过失,怎么说是不知礼?”女叔齐回答说:“这是仪,不能叫礼。礼是用来保有国家,推行政令,不失去人民的。现在政令出于私家,不能取回。有子家羁这样的人才,却不能任用。违反大国的盟约,欺凌虐待小国,利用别人的祸难,却不知道自己将有私难。公室一分为四,人民靠三家大夫养活。无人思念国君,昭公也不考虑后果。身为国君,祸难即将降临,却不忧虑自己地位岌岌可危。礼的根本与枝节就在于此,反而急着学习仪式。说他精通礼,不是差得太远了吗?”君子认为,从女叔齐的看法说明他是懂得礼的。
【原文】
5.4 晋韩宣子如楚送女,叔向为介。郑子皮、子大叔劳诸索氏[1]。大叔谓叔向曰:“楚王汏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汏侈已甚,身之灾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币帛,慎吾威仪,守之以信,行之以礼,敬始而思终,终无不复[2]。从而不失仪[3],敬而不失威[4],道之以训辞[5],奉之以旧法[6],考之以先王[7],度之以二国[8],虽汏侈,若我何?”
【注释】
[1]索氏:郑国地名,在今河南荥阳。
[2]终无不复:太叔怕叔向在楚国有不测,所以叔向回答说将安然返国。复,返归晋国。
[3]从而不失仪:顺从主人而不失仪度。
[4]敬而不失威:恭敬主人而不失晋国尊严。
[5]道:引导。训辞:先贤的语言。
[6]旧法:传统的法度。
[7]考之以先王:以先王之事为准则加以分析考核。
[8]度之以二国:斟酌晋、楚二国的形势而后行事。
【译文】
晋国韩起到楚国送亲,叔向担任副使。郑国子皮、子太叔在索氏慰劳他们。太叔对叔向说:“楚王太过骄横,您要小心谨慎。”叔向说:“太过骄横,只是他自身的灾祸,哪里能祸害到别人?如果奉献我们的礼物,谨慎地维护自己的威仪,守信用,行礼仪,慎始慎终,不可能不安然回国。顺从而不失礼仪,恭敬而不失威仪,以古圣前贤的语言为前导,奉行以往的法度,参考先王的做法,把握权衡晋、楚二国的利益,即便他骄横,又能奈我何?”
【原文】
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敌也。苟得志焉[1],无恤其他。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也[2]。若吾以韩起为阍[3],以羊舌肸为司宫[4],足以辱晋,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对。薳启彊曰:“可。苟有其备,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无备,况耻国乎?是以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朝聘有珪,享眺有璋[5]。小有述职,大有巡功[6]。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7];宴有好货,飧有陪鼎[8],入有郊劳,出有赠贿[9],礼之至也。国家之败,失之道也[10],则祸乱兴。城濮之役,晋无楚备,以败于邲[11]。邲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鄢[12]。自鄢以来,晋不失备,而加之以礼,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报,而求亲焉[13]。既获姻亲,又欲耻之,以召寇仇,备之若何?谁其重此[14]?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图之。晋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诸侯而麇至[15];求昏而荐女,君亲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犹欲耻之,君其亦有备矣。不然,奈何?韩起之下,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16];羊舌肸之下,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17],皆诸侯之选也[18]。韩襄为公族大夫,韩须受命而使矣[19]。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20]。韩赋七邑,皆成县也[21]。羊舌四族[22],皆强家也。晋人若丧韩起、杨肸[23],五卿八大夫辅韩须、杨石[24],因其十家九县[25],长毂九百[26],其余四十县,遗守四千[27],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伯华谋之[28],中行伯、魏舒帅之,其蔑不济矣[29]。君将以亲易怨,实无礼以速寇,而未有其备,使群臣往遗之禽[30],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穀之过也,大夫无辱。”厚为韩子礼。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31],而不能,亦厚其礼[32]。
【注释】
[1]得志:满足羞辱晋国的愿望。
[2]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也:韩起为上卿,叔向为上大夫。
[3]以韩起为阍:让韩起看门。阍,守门人。
[4]以羊舌肸为司宫:派叔向当阉官。羊舌肸,即叔向。司宫,宫内阉官,须加宫刑。
[5]朝聘有珪,享眺(tiào)有璋:聘问、朝见时都有相应的礼器。眺,谒见。珪、璋,朝享之礼所执的玉制礼器。
[6]小有述职,大有巡功:小国有述职的规定,大国有巡功的制度。小、大,指小国、大国。述职,诸侯朝天子陈述职事。巡功,天子巡视诸侯的治绩。
[7]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不倚不饮以示有礼。机,通“几”。古人跪坐时用以靠着休息。爵,酒器。盈,满。
[8]宴有好货,飧(sūn)有陪鼎:宴会时赠送礼品,陪鼎以示极殷勤。飧,熟食。陪鼎,另加的菜肴。
[9]入有郊劳,出有赠贿:迎送各以其礼。
[10]失之道也:失朝聘宴享之礼仪。
[11]城濮之役,晋无楚备,以败于邲:僖公二十八年的城濮之役,晋胜楚而轻敌,结果在宣公十二年邲之战败于楚。
[12]邲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鄢:邲之战后,楚胜晋后不做防备,在成公十六年的鄢陵之战中败于晋。
[13]是以楚弗能报,而求亲焉:楚国不能报鄢陵战败之耻,提出婚姻的请求。
[14]重此:负此重责。重,任。
[15]求诸侯而麇至:去年楚国照会晋国而求诸侯,诸侯会于申。麇至,群至。
[16]韩起之下,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五人位在韩起之下,都是晋国三军将佐。赵成,赵武之子。中行吴,荀偃之子。
[17]羊舌肸之下,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八人都是晋国贤大夫。
[18]诸侯之选也:诸侯所应选拔之良臣。
[19]韩襄为公族大夫,韩须受命而使矣:韩襄现任公族大夫,韩须虽年幼,已出任使臣。韩襄,韩起族人,韩无忌之子。韩须,韩起嫡子。
[20]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箕襄、邢带同为韩起同族,叔禽、叔椒、子羽都是韩起庶子,这几家都是大家族。
[21]韩赋七邑,皆成县也:韩氏收七大县之赋,实力雄厚。成县,大县,可供兵车百乘。
[22]羊舌四族:指铜鞮伯华、叔向、叔鱼、叔虎兄弟。
[23]杨肸:羊舌肸采邑为杨,因此称为杨肸。
[24]杨石:叔向儿子杨食我。
[25]因其十家九县:两族共十一家,封邑共九县。
[26]长毂:兵车。
[27]遗守四千:留守的兵车还有四千乘。
[28]伯华:叔向兄。
[29]中行伯、魏舒帅之,其蔑不济矣:辱其二人,必怒其两族,楚国无法对付。中行伯,即荀吴。蔑不济,没有不成功的。
[30]往遗之禽:送群臣去做晋国俘虏。禽,同“擒”。
[31]敖:同“傲”。
[32]亦厚其礼:楚灵王不能加辱于二人,只好厚礼送他们回国。
【译文】
到了楚国,楚灵王召集大夫们朝见,说:“晋国是我们的仇敌。如果我们能达到目的,不要顾忌其他。现在到我国来的人,是晋国的上卿、上大夫。如果我们让韩起看门,派叔向做宫内阉官的工作,就足可羞辱晋国,我也就满足了愿望。这么办可以吗?”大夫们都不应答。薳启彊说:“可以。如果我们做好防备,为什么不可以?羞辱普通人都不能没防备,何况羞辱一个国家呢?所以明圣君主致力于推行礼仪,而不想去羞辱别人。朝聘时有珪,宴享进见有璋。小国对大国有朝见,大国对小国有巡察。设置了几而不靠,酒杯倒满酒而不喝;宴会时有好的礼品,吃饭时添加菜肴,宾客入境在郊外慰劳,宾客离境有礼物赠送,这是礼仪的最高要求。国家的败亡,都是因为失去这些礼仪的常规,结果祸乱发生。城濮战役,晋军胜利后对楚国不加戒备,因此在邲地打了败仗。邲地战役,楚军胜利后也没防备晋军,结果在鄢地被打败。自鄢之战以来,晋国没有疏于防备,并且对楚国很注重礼节,又格外重视两国间的和睦,所以楚国无法报复雪耻,而向晋国求亲。现在已经成为姻亲,又想要羞辱他们,自找仇家,请问我国准备得怎么样了?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如果有人来担责,就可以羞辱他们;如果没有人敢担责,君王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晋国事奉君王,下臣以为够可以了:要求诸侯朝见,诸侯就成群结队到来;请求婚姻就进奉女子,国君亲自送亲,上卿和上大夫护送前来。还想要羞辱他们,君王大概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然的话,到时候该怎么办?韩起以下,有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以下,有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这些人都是诸侯国中的佼佼者。韩襄任公族大夫,韩须已能奉命出使。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都是大家族。韩氏食邑七县,而且都是大县。羊舌氏四族,都是强盛的家族。晋国人如果丧失韩起、叔向,五卿八大夫辅佐韩须、杨石,凭借他们十一个家族九个采邑的实力,战车九百辆,其余四十个县留守的兵车四千辆,发扬其武勇,来报复奇耻大辱。伯华为他们出谋划策,中行伯、魏舒统领军队,那就没有不成功的了。君王将会把亲善换成仇怨,实在是以无礼的行为招致敌对,却没应有的防备,让群臣送上门去当俘虏,以满足君王的心愿,又有什么事不可以做的呢?”楚灵王说:“是寡人的过错,大夫不用再说了。”于是对韩起厚加礼遇。灵王企图用叔向所不知道的事物来傲视他,却没能办到,于是也对他厚加礼遇。
【原文】
韩起反,郑伯劳诸圉[1]。辞不敢见,礼也[2]。
【注释】
[1]圉:古地名。在今河南杞县南。
[2]辞不敢见,礼也:韩起不敢当国君亲来慰劳,因此辞谢不见。
【译文】
韩起返回晋国,郑简公在圉地慰问。韩起不敢劳动国君亲来慰劳,因此辞谢不见,这是合于礼的。
【原文】
5.5 郑罕虎如齐,娶于子尾氏。晏子骤见之[1],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2]。”
【注释】
[1]骤:屡次。
[2]能用善人,民之主也:襄公三十一年,罕虎授子产政,晏婴称赞他能选贤任能。
【译文】
郑国罕虎到齐国,在子尾氏家娶亲。晏婴多次会见,陈桓子询问这样做的原因,晏婴回答说:“他能任用善人,是人民的好主宰。”
【原文】
5.6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牟夷非卿而书,尊地也。莒人诉于晋,晋侯欲止公[1]。范献子曰:“不可。人朝而执之,诱也。讨不以师,而诱以成之,惰也[2]。为盟主而犯此二者,无乃不可乎?请归之,间而以师讨焉[3]。”乃归公。秋七月,公至自晋。
【注释】
[1]晋侯欲止公:当时鲁昭公正朝晋,晋平公想扣留他。
[2]讨不以师,而诱以成之,惰也:以引诱取得成功,是怠惰,不光彩。
[3]间:闲暇,有时间。
【译文】
夏,莒国牟夷带着牟娄和防、兹三地投奔鲁国。牟夷不是卿而在《春秋》中加以记载,是因为看重这些地方。莒国向晋国控诉鲁国,晋平公想扣留昭公。范献子说:“不能这样做。人家来朝见反而抓他,这是诱骗。讨伐不用军队,而是靠引诱来达到目的,这是怠惰。身为盟主而犯下这两个过错,难道可以这样吗?请让他回国,等有时间再派军队去讨伐。”于是放昭公回去。秋七月,昭公从晋国回国。
【原文】
5.7 莒人来讨[1],不设备[2]。戊辰,叔弓败诸蚡泉,莒未陈也。
【注释】
[1]莒人来讨:莒国攻鲁,讨伐鲁国接受牟夷。
[2]不设备:莒不设防。
【译文】
莒国派兵攻打鲁国,自己却不加防备。十四日,叔弓在蚡泉打败他们,是趁莒军还没布阵就发起攻击。
【原文】
5.8 冬十月,楚子以诸侯及东夷伐吴,以报棘、栎、麻之役[1]。薳射以繁扬之师会于夏汭[2]。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3]。闻吴师出,薳启彊帅师从之[4],遽不设备[5],吴人败诸鹊岸[6]。楚子以驲至于罗汭[7]。
【注释】
[1]棘、栎、麻之役:昭公四年冬,吴伐楚,入棘、栎、麻。
[2]薳射以繁扬之师会于夏汭:薳射率军队与楚灵王会师。繁扬,古地名。在今河南新蔡。
[3]常寿过:复姓常寿名过,吴仲雍之后。琐:楚地名,在今安徽霍邱东。
[4]薳启彊帅师从之:薳启彊带兵迎战吴军。
[5]遽不设备:匆忙中没设防。
[6]鹊岸:古地名。在今安徽无为南至铜陵沿长江北岸一带。
[7]驲(rì):驿车。罗汭:汨罗江,在今湖南省境。
【译文】
冬十月,楚灵王统率诸侯和东夷各国进攻吴国,以报复吴国入侵棘、栎、麻地的战役。薳射率领繁扬的军队和楚灵王在夏汭会师。越国大夫常寿过率领军队和楚灵王在琐地会合。听到吴军出动,薳启彊率领军队迎击,匆忙中来不及设防,吴国军队把他挫败在鹊岸。楚灵王乘驿车赶到罗汭。
【原文】
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1],楚人执之,将以衅鼓[2]。王使问焉,曰:“女卜来吉乎?”对曰:“吉。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龟[3],曰:‘余亟使人犒师[4],请行以观王怒之疾徐,而为之备,尚克知之[5]。’龟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欢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怠[6],而忘其死,亡无日矣。今君奋焉,震电冯怒[7],虐执使臣,将以衅鼓,则吴知所备矣。敝邑虽羸,若早修完[8],其可以息师。难易有备[9],可谓吉矣。且吴社稷是卜,岂为一人?使臣获衅军鼓,而敝邑知备,以御不虞[10],其为吉,孰大焉?国之守龟,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11]?城濮之兆,其报在邲[12]。今此行也,其庸有报志[13]?”乃弗杀。
【注释】
[1]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派蹶由犒劳楚师。
[2]衅鼓:古代战争时,杀人或杀牲以血涂鼓行祭。
[3]守龟:天子诸侯占卜用的龟甲。
[4]亟:急,赶紧。
[5]尚克知之:或许能预知吉凶。尚,庶几,犹言也许可以。
[6]滋敝邑休怠:则吴国将更加松懈斗志。滋,更加。休怠,懈怠。
[7]冯怒:盛怒。
[8]修完:城郭武器修缮完备。
[9]难易有备:祸难或平安均有所准备。易,平安。
[10]不虞:意外之事,指楚师入侵。
[11]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事之吉凶,并不能定于一。臧否,吉凶。
[12]城濮之兆,其报在邲:城濮之役,楚卜吉,结果败;邲之役,楚胜,吉兆应验在邲之役。
[13]其庸有报志:蹶由来时卜吉,今若被杀,必有吉报,即吴国将战胜楚国。其庸,岂。
【译文】
吴王派他弟弟蹶由犒劳军队,楚国捉住他,准备杀了他取血祭鼓。灵王派人问他,说:“你来的时候占卜过是否吉利吗?”蹶由回答说:“占卜吉利。我们国君听说贵国国君将要在敝国用兵,用守龟占卜,说:‘我打算立刻派人犒劳军队,请以此行来观察楚王怒气的大小,从而加以防备,如果能获胜请赐知。’龟兆显示的是吉利,说:‘获胜是可以预知的。’楚王要是高兴,友好地迎接使臣,将使敝国更加懈怠,忘记危险,那么国亡就没多久了。现在贵国国君勃然大怒,如疾雷闪电,暴虐地逮捕使臣,将要用其血祭鼓,那么吴国就知道要好好戒备了。敝国虽然羸弱,但如果早早把城墙、武器修缮好,大概可以挡住楚军的进攻。不论祸难与平安,只要事先有了准备,可以说就是吉了。况且吴国是为国家占卜吉凶,哪里是为了我一个人?使臣得以血涂抹军鼓,从而使敝国知道戒备,以提防意外事件的发生,还有比这更大的吉利吗?国家的守龟,有什么事不能占卜出来?再说了,一吉一凶,谁能够就肯定应验在哪一件事情上?城濮战役的征兆贵国应是吉兆,结果却应验在邲地战役上。我此次前来的占卜结果,也许会应验吧?”灵王于是不杀蹶由。
【原文】
楚师济于罗汭,沈尹赤会楚子,次于莱山[1]。薳射帅繁扬之师先入南怀,楚师从之,及汝清[2]。吴不可入。楚子遂观兵于坻箕之山[3]。是行也,吴早设备,楚无功而还,以蹶由归。楚子惧吴,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启彊待命于雩娄[4],礼也。
【注释】
[1]莱山:古地名。今河南光山南之天台山或曰即莱山。
[2]薳射帅繁扬之师先入南怀,楚师从之,及汝清:薳射带领繁扬军队首先进入南怀,楚军随后跟从,到达汝清。南怀、汝清都是楚地,当在今江、淮间。
[3]坻箕之山:在今安徽巢湖南,即踟蹰山。
[4]雩娄:古地名,在今安徽金寨北。
【译文】
楚军渡过罗汭,沈尹赤与楚灵王会合,驻扎在莱山。薳射率领繁扬的军队首先进入南怀,楚军随后跟从,到达汝清。楚国无法攻进吴国。楚灵王于是在坻箕山检阅军队。这次出兵,由于吴国早已做好防备,楚军无功而返,押着蹶由归国了。楚灵王怕吴国进犯,派沈尹射在巢地驻军,薳启彊在雩娄待命,这是合乎礼的。
【原文】
5.9 秦后子复归于秦,景公卒故也[1]。
【注释】
[1]秦后子复归于秦,景公卒故也:秦后子于昭公元年奔晋,现在因景公死而返回秦国。
【译文】
秦国后子又回到秦国,是由于秦景公去世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