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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
【经】
【原文】
27.1 二十有七年春[1],公如齐[2]。
27.2 公至自齐,居于郓。
27.3 夏四月,吴弑其君僚[3]。
27.4 楚杀其大夫郤宛。
27.5 秋,晋士鞅、宋乐祁犁、卫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会于扈[4]。
27.6 冬十月,曹伯午卒[5]。
27.7 邾快来奔[6]。
27.8 公如齐。
27.9 公至自齐,居于郓。
【注释】
[1]二十有七年:鲁昭公二十七年当周敬王五年,前515。
[2]公如齐:昭公自郓前往齐国。
[3]吴弑其君僚:吴公子光刺杀吴王僚。
[4]晋士鞅、宋乐祁犁、卫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会于扈:诸侯商量戍守成周与纳昭公之事。扈,郑国地名,在今河南原阳西。
[5]曹伯午卒:曹悼公去世。
[6]邾快:邾国大夫。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七年春,昭公到齐国去。
昭公从齐国回来,住在郓地。
夏四月,吴国杀死本国国君僚。
楚国杀死本国大夫郤宛。
秋,晋国士鞅、宋国乐祁犁、卫国北宫喜、曹国人、邾国人、滕国人在扈地相会。
冬十月,曹悼公午去世。
邾快逃来鲁国。
昭公再去齐国。
昭公从齐国回来,还住在郓。
【传】
【原文】
27.1 二十七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处于郓,言在外也[1]。
【注释】
[1]言在外也:这是解释《经》文的意思。郓地去年为齐所占,昭公虽然住在这里,但已属齐地,“言在外”即指昭公住在国都以外。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七年春,昭公去齐国。昭公从齐国回来住在郓地,是说他住在国都以外。
【原文】
27.2 吴子欲因楚丧而伐之[1],使公子掩馀、公子烛庸帅师围潜[2]。使延州来季子聘于上国[3],遂聘于晋,以观诸侯[4]。楚莠尹然、王尹麇帅师救潜[5],左司马沈尹戌帅都君子与王马之属以济师[6],与吴师遇于穷[7]。令尹子常以舟师及沙汭而还[8]。左尹郤宛、工尹寿帅师至于潜,吴师不能退[9]。
【注释】
[1]吴子欲因楚丧而伐之:去年楚平王死。
[2]掩馀、烛庸:都是吴王僚同母弟弟。潜:古地名。在今安徽霍山东北。
[3]延州来季子:即季札,本封延陵,后又封州来,故称延州来。上国:吴对中原各国的尊称。
[4]遂聘于晋,以观诸侯:与晋国结好,以为援助,并观察诸侯的强弱与态度。
[5]莠尹、王尹:楚国官名。然、麇:二人名。
[6]都君子:居于下边都邑的贵族子弟。王马之属:楚王养马官属。按,二者本不服兵役,因事急而征发他们。济师:增援。
[7]穷:古地名。在今安徽霍邱西南。
[8]沙汭:沙水入淮口,在今安徽怀远东北。
[9]吴师不能退:楚国穷之师在前阻挡,到达潜的军队断了吴军的后路,前后夹攻,吴军进退维谷。
【译文】
吴王想借楚国丧事的机会讨伐它,派公子掩馀、公子烛庸领兵包围潜邑。派延州来季子到中原各国聘问,先去晋国聘问,借此观察诸侯的情况。楚国莠尹然、王尹麇率兵救援潜邑,左司马沈尹戌带领都邑的贵族子弟组成的亲兵和王马的部属去增援,与吴军在穷地相遇。令尹子常带着水军到沙汭后就回师。左尹郤宛、工尹寿带兵到达潜,吴军被阻不能退却。
【原文】
吴公子光曰:“此时也[1],弗可失也。”告设诸曰:“上国有言曰:‘不索,何获[2]。’我,王嗣也,吾欲求之[3]。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4]。”设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5]?”光曰:“我,尔身也[6]。”
【注释】
[1]时:夺取王位的时机。此时吴国大军在外,国内空虚。
[2]不索,何获:现在不求取,更待何时?
[3]我,王嗣也,吾欲求之:吴王寿梦生四个儿子:诸樊、馀祭、夷昧、季札,兄弟相约兄终弟继,轮到季札时,季札不受,夷昧庶兄僚继立。公子光为夷昧之子,认为季札不受,当由自己嗣立。
[4]季子虽至,不吾废也:即便季札聘晋归来,也无妨害。
[5]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母老子弱,无法处理,就把他们托付给公子光。
[6]我,尔身也:我身即你身。公子光表示接受托付。
【译文】
吴国公子光说:“现在是机会,不能失去。”告诉设诸说:“中原国家有句话说‘不去寻求,怎能得到’。我是王位的继承者,我想得到它。事情要是成功,季札即便回来,也不可能废掉我。”设诸说:“吴王可以杀掉。但我母亲年老儿子幼小,要是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公子光说:“我就是你。”
【原文】
夏四月,光伏甲于堀室而享王[1]。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2]。门、阶、户、席,皆王亲也[3],夹之以铍[4]。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5]。执羞者坐行而入[6],执铍者夹承之,及体,以相授也[7]。光伪足疾,入于堀室[8]。设诸置剑于鱼中以进[9],抽剑刺王,铍交于胸[10],遂弑王。阖庐以其子为卿[11]。
【注释】
[1]甲:武士。堀室:地下室。
[2]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吴王僚布置甲士待在道路两旁一直到公子光门口,以此备非常之变。坐,待。
[3]门、阶、户、席,皆王亲也:由门至阶,由阶至户内之席,都是吴王僚的亲兵。
[4]夹之以铍(pī):以剑夹着。铍,剑。吴王僚防备森严。
[5]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进食者在门外解衣检查,更换衣服,才能入内。羞者,进食的人。献体,露体更衣。
[6]执羞者:进食者。坐行:膝行。
[7]执铍者夹承之,及体,以相授也:吴王僚亲兵用剑夹着进食者,剑刃几乎碰到进食者的身体,然后才将菜递给吴王僚身旁侍者,由侍者献上。
[8]光伪足疾,入于堀室:公子光怕事发被吴王僚亲兵所杀,先避入地下室。
[9]置剑于鱼中:藏剑于全鱼腹中。
[10]铍交于胸:设诸刺王,同时自己也被杀。
[11]阖庐以其子为卿:阖庐任命设诸的儿子为卿。这是公子光继位后的事。阖庐,即公子光。公子光即位后改名阖庐。
【译文】
夏四月,公子光在地下室埋伏甲士而设享礼宴请吴王。吴王派甲士遍布道路两边直到公子光家门口。大门、台阶、内室门、酒席边,都是吴王的亲兵,都持剑而立。上菜的人要在门外脱光衣服改换另外的衣服。端菜的人膝行而入,持剑甲士夹着他,剑尖都快要顶到身体,然后递上菜给侍者。公子光假装脚疾,躲进地下室。设诸把剑藏在鱼腹中端进去,抽出剑猛刺吴王,自己也被两旁的剑交叉刺入胸部,结果还是刺死吴王。阖庐任命设诸的儿子为卿。
【原文】
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1],民人无废主[2],社稷有奉,国家无倾,乃吾君也,吾谁敢怨[3]?哀死事生[4],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5],先人之道也。”复命哭墓[6],复位而待[7]。吴公子掩馀奔徐,公子烛庸奔钟吾[8]。楚师闻吴乱而还[9]。
【注释】
[1]先君无废祀:不废弃先君的祭祀。
[2]民人无废主:百姓不废弃国君。
[3]“社稷有奉”四句:阖庐杀君自立,既成事实,季札只有承认。
[4]死:指王僚。生:指阖庐。
[5]立者从之:谁立为君,就服从谁。
[6]复命哭墓:聘晋为吴王僚所遣,所以到吴王僚墓前报告使命。
[7]复位而待:回到原来的位子,等待阖庐之命。
[8]吴公子掩馀奔徐,公子烛庸奔钟吾:徐、钟吾都是小国。钟吾,古地名。在今江苏宿迁东北。昭公三十年,因接纳吴公子,二国为吴国所灭。
[9]楚师闻吴乱而还:吴乱,楚国径自撤兵。
【译文】
季札回到国内,说:“如果先君的祭祀不被废除,民众不废弃君主,社稷之神有人供奉,国家不会倾覆,那么他就是我的国君,我又敢怨恨谁呢?我将哀悼死者事奉生者,以待天命。不是我发起动乱,谁做国君我就服从谁,这是祖先的常规。”于是到吴王僚墓前复命哭泣,回到自己的职位等待命令。吴国公子掩馀逃往徐国,公子烛庸出逃钟吾国。楚军得知吴国内乱便撤军。
【原文】
27.3 郤宛直而和[1],国人说之[2]。鄢将师为右领[3],与费无极比而恶之[4]。令尹子常贿而信谗,无极谮郤宛焉[5],谓子常曰:“子恶欲饮子酒[6]。”又谓子恶:“令尹欲饮酒于子氏。”子恶曰:“我,贱人也,不足以辱令尹[7]。令尹将必来辱,为惠已甚[8]。吾无以酬之[9],若何?”无极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择焉[10]。”取五甲五兵[11],曰:“置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从以酬之[12]。”及飨日,帷诸门左[13]。无极谓令尹曰:“吾几祸子。子恶将为子不利,甲在门矣,子必无往[14]!且此役也[15],吴可以得志[16],子恶取赂焉而还,又误群帅,使退其师,曰‘乘乱不祥’[17],吴乘我丧,我乘其乱,不亦可乎?”令尹使视郤氏,则有甲焉[18]。不往,召鄢将师而告之[19]。将师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20]。子恶闻之,遂自杀也。国人弗爇[21],令曰:“不爇郤氏,与之同罪。”或取一编菅焉,或取一秉秆焉[22],国人投之,遂弗爇也[23]。令尹炮之[24],尽灭郤氏之族党,杀阳令终与其弟完及佗,与晋陈及其子弟[25]。晋陈之族呼于国曰:“鄢氏、费氏自以为王[26],专祸楚国,弱寡王室,蒙王与令尹以自利也[27]。令尹尽信之矣,国将如何?”令尹病之[28]。
【注释】
[1]直而和:正直而温和。
[2]说:同“悦”。
[3]右领:楚国官名。
[4]比:勾结。
[5]令尹子常贿而信谗,无极谮郤宛焉:费无极勾结鄢将师,设圈套挑拨子常与郤宛的关系。贿,贪求贿赂。
[6]子恶欲饮子酒:说郤宛打算请子常喝酒。子恶,即郤宛,也即子氏。
[7]辱:让令尹屈尊前来。
[8]令尹将必来辱,为惠已甚:令尹光临,恩惠极大。
[9]酬:奉献礼物以为报答。
[10]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择焉:为郤宛挑选好的甲兵,以备献给子常。
[11]五兵:五种兵器。
[12]置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从以酬之:这是费无极告诉郤宛如何做。
[13]帷诸门左:郤宛按费无极所教的办,将五甲五兵放在门边帷帐里。
[14]子必无往:暗示郤宛将谋杀子常。
[15]且此役也:指前文楚国救潜抗吴之役。
[16]吴可以得志:楚国本可战胜吴国。
[17]“子恶取赂焉而还”四句:意思是指郤宛退兵,是受了吴人的贿赂,而假意说是吴有内乱,不要乘人之危。
[18]令尹使视郤氏,则有甲焉:子常信谗,相信了费无极的话。
[19]召鄢将师而告之:告诉鄢将师郤宛要害自己。
[20]爇(ruò):焚烧。
[21]国人弗爇:郤宛得到国人的拥护,国人不焚烧其家。
[22]或取一编菅(jiān)焉,或取一秉秆焉:编菅和秆都是用来烧郤宛的。编菅,盖屋的茅草。菅,茅草。一秉,一把。秆,禾茎。
[23]国人投之,遂弗爇也:国人夺走编菅和秆,不让烧郤宛家。
[24]炮之:焚烧郤宛家。
[25]杀阳令终与其弟完及佗,与晋陈及其子弟:以上诸人都是郤宛的同党。阳令终,令尹子瑕阳匄的儿子。晋陈,楚国大夫。
[26]鄢氏、费氏自以为王:当时楚昭王年幼,二人横行无忌,以君王自居。
[27]蒙:欺骗,蒙蔽。
[28]令尹病之:费无极的倒行逆施,已引起众怒,令尹子常感到担心。
【译文】
郤宛为人正直而温和,国人很喜欢他。鄢将师任右领,与费无极朋比为奸而憎恨郤宛。令尹子常贪财而听信谗言,费无极就进谗诬陷郤宛,对子常说:“郤宛打算请您喝酒。”又对郤宛说:“令尹想到你家喝酒。”郤宛说:“我是地位低贱的人,不配令尹屈尊前来。令尹一定要屈尊光临,对我的恩惠实在太大。我没什么可以回报,怎么办?”费无极说:“令尹喜好皮甲兵器,你拿出来,我帮你挑选。”郤宛取出五副皮甲、五件兵器,费无极说:“把它们放在门口,令尹来了,一定会观看,就乘机送给他。”到了请客的日子,郤宛把甲兵放在门左边的帷幕里。无极对令尹说:“我差一点儿害了您。郤宛准备对您下毒手,皮甲都安放在门边了,您千万不要去!况且这次潜地的战役,我国本来可以得胜,但因郤宛接受了贿赂而撤军,又误导各位将领,让他们退兵,说:‘乘别人有动乱而进击是不吉祥的。’其实吴国乘我们有丧事,我们乘其动乱,不也是可行的吗?”令尹派人去郤宛家察看,果然有皮甲在。就不去,并召来鄢将师告知情况。鄢将师退出后,就下令进攻郤宛,并且放火烧房。郤宛得知消息,就自杀了。民众不肯放火烧房,鄢将师下令说:“不烧郤宛家的,和郤宛一同治罪。”有的人拿来一张盖屋的茅草,有的人拿来一把稻草,民众都把它扔掉了,因此没有烧起来。令尹派人烧了郤宛家,把郤氏族人全都杀掉,还杀了阳令终与他的弟弟完、佗,以及晋陈和他的子弟。晋陈的族人在国都大喊:“鄢氏、费氏以君王自居,专权而祸乱楚国,削弱孤立王室,蒙骗楚王和令尹来为自己谋利。令尹已完全相信他们了,国家将要怎么办?”令尹听了很担心。
【原文】
27.4 秋,会于扈,令戍周,且谋纳公也。宋、卫皆利纳公,固请之。范献子取货于季孙,谓司城子梁与北宫贞子曰[1]:“季孙未知其罪,而君伐之[2]。请囚、请亡,于是乎不获,君又弗克,而自出也。夫岂无备而能出君乎[3]?季氏之复[4],天救之也。休公徒之怒,而启叔孙氏之心[5]。不然,岂其伐人而说甲执冰以游[6]?叔孙氏惧祸之滥[7],而自同于季氏,天之道也[8]。鲁君守齐,三年而无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与之,有十年之备[9],有齐、楚之援[10],有天之赞,有民之助,有坚守之心,有列国之权[11],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国[12]。故鞅以为难[13]。二子皆图国者也[14],而欲纳鲁君,鞅之愿也,请从二子以围鲁。无成,死之[15]。”二子惧,皆辞。乃辞小国,而以难复[16]。
【注释】
[1]司城子梁:宋国乐祁。北宫贞子:卫国北宫喜。
[2]季孙未知其罪,而君伐之:言外之意是无罪被伐。
[3]夫岂无备而能出君乎:如果昭公是季氏赶走,季氏必然是早有准备,现在季氏无备,说明不是季氏逐君,是昭公自己出走。
[4]季氏之复:季氏被伐、请囚、请亡,都没有失去权势和地位。
[5]休公徒之怒,而启叔孙氏之心:止住了昭公亲兵之怒,却启发了叔孙氏之心。休,平息。
[6]岂其伐人而说甲执冰以游:指叔孙氏救季氏时,昭公之兵毫无斗志。
[7]祸之滥:指祸延及自己。
[8]而自同于季氏,天之道也:以上事见昭公二十五年《传》。
[9]淮夷与之,有十年之备:淮夷支持季氏,可打十年。淮夷,鲁国东部夷人。
[10]有齐、楚之援:昭公虽在齐国,但齐国并不真心支持昭公,季氏反而得齐、楚之援。
[11]有列国之权:季氏的权势有如列国诸侯。
[12]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国:昭公虽出逃,但季氏不敢另立国君,仍然事奉昭公。宣,用。
[13]鞅:范鞅,范献子。
[14]图国者:能为国打算的人。
[15]无成,死之:围鲁失败,就得死难。按,晋国正值卿大夫专权,也正在取代公室,形势与鲁国相似,执政的范献子又得了季氏的贿赂,所以用危言恐吓宋、卫二国,阻拦护送昭公回国。
[16]乃辞小国,而以难复:以事情难办报告晋顷公。
【译文】
秋,诸侯在扈地相会,下令戍守成周,并且商议送回昭公。宋国、卫国都认为送回昭公对自己有利,坚决请求这样做。范献子从季孙那里得到财礼,对司城子梁和北宫贞子说:“季孙并不知道有什么罪,国君却攻打他。季孙自请囚禁、逃亡,当时都没有获准,国君又没能战胜他,而是自己出走了。难道没有防备而能赶走国君吗?季氏恢复原位,是上天救了他。平息了昭公亲兵的愤怒,而启发叔孙氏的心意。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些人攻打别人反而脱下皮甲手拿箭筒在那里游荡?叔孙氏害怕祸难波及自己,因而自愿站在季氏一边,是上天的意志。鲁国国君请求齐国帮助,三年没有成功。季氏很受民众拥护,淮夷亲附他,已做好十年的准备,有齐国、楚国的后援,有上天的帮助,有民众的支持,有坚守的决心,有列国一般的权势,而不敢专权,事奉国君就如同国君还在国都那样,所以我认为这事很难办。二位都是为国家着想的人,把鲁国国君送回国也是我的愿望,请求随从二位去包围鲁国。要是不成功,就死在那儿。”二人害怕了,都辞谢了。于是辞退小国,而以事情难办回复晋顷公。
【原文】
27.5 孟懿子、阳虎伐郓[1]。郓人将战,子家子曰:“天命不慆久矣[2],使君亡者,必此众也[3]。天既祸之,而自福也,不亦难乎[4]!犹有鬼神,此必败也。呜呼!为无望也夫!其死于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晋,公徒败于且知[5]。
【注释】
[1]孟懿子、阳虎伐郓:昭公居郓,二人伐郓,准备抢夺昭公。阳虎,即阳货,季氏家臣。杨伯峻曰:“据昭十一年《传》,孟懿子生,则此年尚不足十六岁,盖阳虎为主,孟懿子以卿位为名耳。疑季氏闻扈之会,谋纳昭公,而昭公居郓,故先伐之。”
[2]不慆:无可怀疑,指天助季氏。慆、二字通用,疑。
[3]使君亡者,必此众也:料定迎战必败,昭公连郓也保不住。此众,指将迎战的一伙人。
[4]天既祸之,而自福也,不亦难乎:天不助昭公,而想迎战侥幸求福,实不可能。按,杨伯峻指出,子家羁以昭公之出归于天命,实则当时的形势是,昭公实处劣势,其人又不足以有为,看他十九岁仍有童心,并且屡次不采纳子家羁的建议,就可以知道了。
[5]公徒败于且知:昭公属下不听子家羁的劝告,迎战阳虎,果然失败。且知,古地名。在郓地附近。
【译文】
孟懿子、阳虎攻打郓邑。郓邑人准备出战,子家羁说:“天命无可怀疑已经很久了,让国君逃亡的,一定是这些人。上天已经降祸给国君,而要自求其福,不也很难吗!要是有鬼神,这一战必然失败。天哪!没有希望了吧!也许要死在这里了!”昭公派子家羁去晋国,昭公的亲兵在且知被打败。
【原文】
27.6 楚郤宛之难,国言未已[1],进胙者莫不谤令尹[2]。沈尹戌言于子常曰:“夫左尹与中厩尹[3],莫知其罪,而子杀之[4],以兴谤[5],至于今不已。戌也惑之:仁者杀人以掩谤[6],犹弗为也。今吾子杀人以兴谤而弗图,不亦异乎[7]?夫无极,楚之谗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吴[8],出蔡侯朱[9],丧大子建,杀连尹奢[10],屏王之耳目[11],使不聪明[12]。不然,平王之温惠共俭,有过成、庄,无不及焉[13],所以不获诸侯,迩无极也[14]。今又杀三不辜[15],以兴大谤,几及子矣。子而不图,将焉用之[16]?夫鄢将师矫子之命[17],以灭三族。三族,国之良也,而不愆位[18]。吴新有君,疆埸日骇[19],楚国若有大事[20],子其危哉!知者除谗以自安也,今子爱谗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21]!”子常曰:“是瓦之罪[22],敢不良图[23]!”九月己未[24],子常杀费无极与鄢将师,尽灭其族,以说于国。谤言乃止。
【注释】
[1]国言未已:国内怨言不息。
[2]进胙(zuò)者莫不谤令尹:有资格分得胙肉者都指责令尹子常。胙,祭肉。诸侯祭祀,祭后必分祭肉给卿大夫。
[3]左尹:郤宛。中厩尹:阳令终。
[4]莫知其罪,而子杀之:指二人无辜被杀。莫,无人。
[5]谤(dú):怨言。
[6]掩谤:掩盖谤怨。
[7]今吾子杀人以兴谤而弗图,不亦异乎:杀人兴谤,却不考虑补救办法,实在奇怪。
[8]去朝吴:朝吴本是蔡国大夫,又有功于楚平王,费无极怕他有宠,昭公十五年设计使蔡人逐朝吴。
[9]出蔡侯朱:昭公二十一年,费无极收受蔡侯朱的叔父东国的贿赂,恐吓蔡人,使之出朱而立东国。
[10]杀连尹奢:昭公二十年,费无极诬陷伍奢与太子建将以方城之外叛而杀伍奢与其子伍尚。连尹奢,即伍奢。
[11]屏:遮挡。
[12]聪明:耳听得清为聪,眼看得清为明。
[13]平王之温惠共俭,有过成、庄,无不及焉:平王温和仁慈恭敬节俭超过成王、庄王。
[14]所以不获诸侯,迩无极也:不能称霸,因为亲近费无极。迩,接近。
[15]三不辜:指郤氏、阳氏、晋陈氏。
[16]焉用之:何必用令尹。
[17]矫:假传。
[18]不愆(qiān)位:在位没过错。
[19]疆埸日骇:楚、吴二国边境日益紧张。骇,惊惧。
[20]大事:指战争。
[21]今子爱谗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按,沈尹戌历数费无极的罪状,请杀掉费无极和鄢将师。
[22]瓦:囊瓦,字子常。
[23]良图:好好考虑。
[24]己未:十四日。
【译文】
楚国郤宛的祸难,国内怨言不断,凡有资格分胙肉的人没有不指责令尹的。沈尹戌对令尹子常说:“左尹和中厩尹无人知晓其罪,而你却杀了他们,招致怨言,直到现在还没止息。我感到很困惑:仁爱者用杀人来掩盖指责,尚且不可这样做。现在您杀了人而招致指责,却不考虑补救,这不奇怪吗?况且费无极是楚国的谗佞小人,民众无人不知。他除掉朝吴,赶走蔡侯朱,丧失太子建,杀了连尹奢,蒙蔽君王的耳目,让他耳不聪眼不明。不然的话,平王的温和恭俭,超过了成王、庄王,而没有不及之处,他所以得不到诸侯的拥护,就是因为亲近费无极。现在又杀了三个无辜者,引起极大不满,几乎要拖累您了。您如果不考虑解决,还用您这位令尹干什么?鄢将师假传您的命令,灭了三族。这三族是国家的良材,在位并没有过错。吴国刚刚立了新君,边境日益紧张,楚国如果发生战事,您可就危险了!聪明人去除谗佞者以使自己安全,现在您却喜爱进谗者而使自己危险,您也太过昏聩糊涂了!”子常说:“的确是我的罪过,怎敢不好好考虑!”九月十四日,子常杀了费无极和鄢将师,灭绝其宗族,以取悦于国人,指责的言论才平息下来。
【原文】
27.7 冬,公如齐,齐侯请飨之[1]。子家子曰:“朝夕立于其朝,又何飨焉?其饮酒也[2]。”乃饮酒,使宰献[3],而请安[4]。子仲之子曰重[5],为齐侯夫人,曰:“请使重见。”子家子乃以君出[6]。
【注释】
[1]公如齐,齐侯请飨之:昭公属下败于且知,昭公又回到齐国。
[2]朝夕立于其朝,又何飨焉?其饮酒也:古代飨礼最隆重,只在诸侯聘问时使用,现在昭公在齐,如同寓公,常在齐国朝廷,所以子家羁认为不必用飨礼,改用宴礼饮酒为好。
[3]使宰献:诸侯相饮,应该互相酌酒饮客,现在让宰臣向昭公敬酒,是将昭公当臣子看待。
[4]请安:齐景公请求退席离开,也是对昭公不尊重。
[5]子仲:鲁国公子慭,昭公十二年谋逐季氏失败而逃亡齐国。重:子仲女儿。
[6]子家子乃以君出:齐景公想让夫人见昭公,也是不恭敬,所以子家羁带着昭公出去,避而不见。
【译文】
冬,昭公前往齐国,齐景公准备设飨礼招待他。子家羁说:“每天早晚都在齐国的朝廷上,又设飨礼做什么?还是喝酒吧。”于是喝酒,景公让宰臣给昭公献酒,自己则请求退席。子仲的女儿名重,是齐景公夫人,说:“请允许重出来见您。”子家羁就带着昭公退席了。
【原文】
27.8 十二月,晋籍秦致诸侯之戍于周,鲁人辞以难[1]。
【注释】
[1]晋籍秦致诸侯之戍于周,鲁人辞以难:晋国送戍卒到成周,鲁国以国难为由拒绝派戍卒。籍秦,晋国大夫籍谈之子。
【译文】
十二月,晋国籍秦命令诸侯把戍卒送往成周,鲁国托言有祸难而推辞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