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　职方氏

1．职方氏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¹，与其财用、九谷、六畜之数要²，周知其利害。

【注释】

¹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此谓九州之外的少数民族。郑司农曰：“东方曰夷，南方曰蛮，西方曰戎，北方曰貉、狄。”郑《注》曰：“闽，蛮之别也。”（即蛮族的别种）又曰：“四、八、七、九、五、六，周之所服国数也。”貉，音mò，亦作“貊”，东北的少数民族。

²财用：郑《注》曰：“泉（钱）谷货贿也。”九谷：详《春官·大宰》注。六畜：六种家畜，即马、牛、羊、豕、犬、鸡。

【译文】

职方氏掌管天下的地图，以掌握天下的土地，辨别各诸侯国、王畿内的采邑、四夷国、八蛮国、七闽国、九貉国、五戎国、六狄国的人民，以及他们的财物、九谷、六畜的数目，遍知他们的有利和不利条件所在。

2．乃辨九州之国¹，使同贯利²。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³，其泽薮曰具区⁴，其川三江⁵，其浸五湖⁶，其利金、锡、竹箭⁷，其民二男五女⁸，其畜宜鸟兽⁹，其谷宜稻。

【注释】

¹九州：即下文的扬州、荆州、豫州、青州、兖州、雍州、幽州、冀州、并州。这是所谓周代的九州。

²贯：郑《注》曰：“事也。”

³山镇曰会稽：山镇，谓山之重大而可为一州之镇者。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省中部。

⁴泽薮曰具区：泽薮，即大泽。具区，古泽薮名，亦名震泽，即今江苏太湖。

⁵三江：有多种解释，据《汉书·地理志》，则是指今吴淞江和芜湖、宜兴间由长江通太湖一水，并长江下游，为南江、中江、北江三江。

⁶其浸五湖：浸，泛指可资灌溉的川泽。郑《注》曰：“可以为陂灌溉者。”五湖，非确指某五湖，而是泛指太湖流域一带的湖泊。

⁷金、锡、竹箭：金，指铜。竹箭，可用作箭杆的小竹。南朝刘宋时戴凯之《竹谱》曰：“箭竹，高者不过一丈，节间三尺，坚劲中矢，江南诸山皆有之，会稽所生最精好。”

⁸其民二男五女：这里说的是生男生女的比例。《淮南子·地形训》：“土地各以其类生。是故山气多男，泽气多女。”意谓山多的地方生男多，水多的地方生女多。

⁹其畜宜鸟兽：指其自然条件所宜畜养者，据郑《注》，指孔雀、鸾、鵁鶄、犀、象之属。

【译文】

职方氏辨别九州内的国家，使各国都有他们共同的事业和利益。东南是扬州，它的山镇是会稽，它的大泽是具区，它的河流有三江，它可资灌溉的川泽有五湖，它的特产有金、锡、竹箭，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二比五，那里宜于畜养孔雀、鸾、鵁鶄、犀、象等鸟兽，宜于种植稻谷。

3．正南曰荆州，其山镇曰衡山¹，其泽薮曰云瞢²，其川江、汉³，其浸颖、湛⁴，其利丹、银、齿、革，其民一男二女，其畜宜鸟兽，其谷宜稻。

【注释】

¹衡山：在今湖南省衡山县西。

²云瞢：即云梦，古泽薮名，在今湖北潜江西南。据胡渭说，其范围东起蕲春，西抵枝江，京山以南，青草以北。

³江、汉：江，谓长江。汉，谓汉水，是长江最长的支流。

⁴颍、湛：颍，即颍水，淮河最大的支流，当属豫州，《说文》“颍”下即云“豫州浸”，故郑《注》曰：“宜属豫州，在此非也。”湛，水名，亦属豫州，故《说文》曰“湛水，豫州浸”。案荆州之浸“颍、湛”盖与“豫州”之“波、溠”互讹（见下节），《逸周书·职方》所记可证。

【译文】

正南是荆州，它的山镇是衡山，它的大泽是云梦，它的河流有长江、汉水，它可资灌溉的川泽有颍水、湛水，它的特产有丹砂、银、象牙、皮革，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一比二，那里宜于畜养鸟兽，宜于种植稻谷。

4．河南曰豫州，其山镇曰华山¹，其泽薮曰圃田²，其川荧、雒³，其浸波、溠⁴，其利林、漆、丝、枲⁵，其民二男三女，其畜宜六扰⁶，其谷宜五种⁷。

【注释】

¹华山：在今陕西省东部，其同名主峰在华阴县南。

²圃田：古泽薮名，故址在今河南省中牟县西。

³荧、雒：荧，原指荧泽（后世改“荧”为“荥”，据段玉裁、阮元、黄丕烈、孙诒让等说，属误改），故址在今河南郑州市西北古荥北，西汉以后已渐淤为平地。但此处的“荧”实指兖（yǎn）水。兖水是济水的别名，据郑《注》，荧泽是由兖水溢出而成，因此即以兖水释“荧”。雒，即今洛河（“雒”作“洛”亦后人误改，据段玉裁《汉读考》说，其误起于魏时），是黄河下游南岸的大支流。

⁴波、溠：波，即波水，源出今河南鲁山西北，入于汝水。孙诒让曰：“实则波亦当属荆州。溠，音zhà，水名，源出湖北随州西北鸡鸣山，东南流入涢水。郑《注》曰：“溠宜属荆州，在此非也。”（参见本篇第3节注④）。

⁵林：郑《注》曰：“竹木也。”

⁶六扰：郑《注》曰：“马、牛、羊、豕、犬、鸡。”《逸周书·职方》孔晁《注》曰：“家所畜曰扰。”扰，驯服。

⁷五种：郑《注》曰：“黍、稷、菽、麦、稻。”

【译文】

河南是豫州，它的山镇是华山，它的川泽是圃田，它的河流有济水、雒水，它可资灌溉的川泽有波水、溠水，它的特产有竹木、漆、丝、麻，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二比三，那里宜于畜养马、牛、羊、猪、狗、鸡，宜于种植黍、稷、豆、麦、稻。

5．正东曰青州，其山镇曰沂山¹，其泽薮曰望诸²，其川淮、泗³，其浸沂、沭⁴，其利蒲、鱼⁵，其民二男二女⁶，其畜宜鸡、狗，其谷宜稻、麦。

【注释】

¹沂山：又名东泰山，在山东省中部。

²望诸：即孟诸，古泽薮名，在今河南商丘东北、虞城西北。金、元以后，因屡被黄河冲决，遂埋废。

³淮、泗：即淮河、泗水。泗水在山东省中部，源出山东泗水县东蒙山麓，四源并发，故名。

⁴沂、沭：即沂水、沭（shù）河，都在山东省南部、江苏省北部。

⁵蒲、鱼：蒲，即蒲柳，其枝条可做箭杆。鱼，孙诒让以为指海鱼。

⁶二男二女：郑《注》曰：“数等，似误也。盖当与兖州同，二男三女，”案郑说是也，《逸周书·职方》及《汉书·地理志》皆作“二男三女”。

【译文】

正东是青州，它的山镇是沂山，它的大泽是望诸，它的河流有淮水、泗水，它可资灌溉的川泽有沂水、沭河，它的特产有蒲柳、海鱼，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二比三，那里宜于畜养鸡、狗，宜于种植稻、麦。

6．河东曰兖州，其山镇曰岱山¹，其泽薮曰大野²，其川河、泲³，其浸卢、维⁴，其利蒲、鱼，其民二男三女，其畜宜六扰，其谷宜四种⁵。

【注释】

¹岱山：亦名岱宗，泰山别名。

²大野：古泽薮名，又称巨野泽，故址在今山东巨野县北，五代后南部涸为平地，北部成为梁山泊的一部分。

³河、泲：河，即黄河，古称河水，亦单称河。泲，即济水，孙诒让曰：“泲，俗通作‘济’。”

⁴卢、维：卢，水名，源出山东省东南部潍河上游诸城县东北三十里之卢山，故名。维，水名，即潍水，今名潍河，在山东省东部。

⁵四种：郑《注》曰：“黍、稷、稻，麦。”

【译文】

河东是兖州，它的山镇是泰山，它的大泽是大野，它的河流有河水、泲水，它的可资灌溉的川泽有卢水、潍水，它的特产有蒲柳、海鱼，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二比三，那里宜于畜养马、牛、羊、猪、狗、鸡，宜于种植黍、稷、稻、麦。

7．正西曰雍州，其山镇曰岳山¹，其泽薮曰弦蒲²，其川泾、汭³，其浸渭、洛⁴，其利玉石，其民三男二女，其畜宜牛、马，其谷宜黍、稷。

【注释】

¹岳山：据王引之校，“山”字衍。岳，山名，一名吴岳，在陕西省陇县西南。

²弦蒲：古泽薮名，在今陕西省陇县西。

³泾、汭：泾，水名，是渭水的支流。汭，水名，是泾水的支流。

⁴渭、洛：渭，即渭水，是黄河最大的支流。洛，水名，是渭水的支流，与黄河支流之“洛河”不同。

【译文】

正西是雍州，它的山镇是岳山，它的大泽是弦蒲，它的河流有泾水、汭水，它的可资灌溉的川泽有渭水、洛水，它的特产有玉石，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三比二，那里宜于畜养牛、马，宜于种植黍、稷。

8．东北曰幽州，其山镇曰医无闾¹，其泽薮曰貕养²，其川河、泲³，其浸菑、时⁴，其利鱼、盐，其民一男三女，其畜宜四扰⁵，其谷宜三种⁶。

【注释】

¹医无闾：山名，在今辽宁省北镇县西。

²貕（xī）养：貕养，古泽薮名，在今山东省莱阳县东，久已埋废。

³河、泲：参见第6节注③。

⁴菑、时：菑，水名，即淄水，亦作甾水，源出山东省莱芜县的原山，东北流至寿光县，入清水泊，由泊东北入海。时，水名，源出今淄博市西，北流至博兴县南向东折入海。

⁵四扰：郑《注》曰：“马、牛、羊、豕。”

⁶三种：郑《注》}曰：“黍、稷、稻。”

【译文】

东北是幽州，它的山镇是医无闾山，它的大泽是貕养，它的河流有河水、泲水，它的可资灌溉的浸有淄水、时水，它的特产有海鱼、盐，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一比三，那里宜于畜养马、牛、羊、猪，宜于种植黍、稷、稻。

9．河内曰冀州¹，其山镇曰霍山²，其泽薮曰杨纡³，其川漳⁴，其浸汾、潞⁵，其利松、柏，其民五男三女，其畜宜牛、羊，其谷宜黍、稷。

【注释】

¹河内：案古黄河自今山西省芮城县的风陵渡向东至河南淇县的一段，称为南河；自风陵渡以上南北走向的一段称为西河；自淇县折向北而稍偏东至入海的一段称为东河；东、西、南三河环抱之间的地方，即所谓河内。

²霍山：在今山西霍县东南。

³杨纡：古泽薮名，郑《注》曰：“所在未闻。”

⁴漳：水名，即今漳河，是卫河的支流，在今河北、河南两省边境。

⁵汾、潞：汾，水名，即今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在山西省中部。潞，水名，即今山西省东南部的浊漳河。

【译文】

河内是冀州，它的山镇是霍山，它的大泽是杨纡，它的河流有漳水，它的可资灌溉的川泽有汾水、潞水，它的特产有松、柏，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五比三，那里宜于畜养牛、羊，宜于种植黍、稷。

10．正北曰并州，其山镇曰恒山¹，其泽薮曰昭余祁²，其川虖池、呕夷³，其浸涞、易⁴，其利布、帛，其民二男三女，其畜宜五扰⁵，其谷宜五种⁶。

【注释】

¹恒山：在今河北省曲阳县西北与山西省接壤处。

²昭余祁：古泽薮名，在今山西祁县西南、介休县东北。唐宋以来已日见涸塞。

³虖池、呕夷：虖池，古水名，即今滹沱河，是子牙河的北源，在今河北省西部。呕夷，古水名，一作沤夷，即滱水，亦即今大清河的支流唐河，在河北省西部。

⁴涞、易：涞，水名，即今拒马河，大清河支流，在河北省西部。易，水名，在河北省西部，亦大清河支流。

⁵五扰：郑《注》曰：“马、牛、羊、犬、豕。”

⁶五种：郑《注》曰：“黍、稷、菽、麦、稻。”

【译文】

正北是并州，它的山镇是恒山，它的大泽是昭余祁，它的河流有虖池水、呕夷水，它可资灌溉的川泽有涞水、易水，它的特产有布、丝织品，那里的人口男女比例是二比三，那里宜于畜养马、牛、羊、狗、猪，宜于种植黍、稷、豆、麦、稻。

11．乃辨九服之邦国¹。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²。

【注释】

¹服：据《注》《疏》，取义于服事周天子。案此节下文同于《夏官·大司马》，唯彼称“九畿”。（参见彼第4节），而此称“九服”为异。

²藩：案《夏官·大司马》作“蕃”。

【译文】

辨别九服的诸侯国。地方千里的是王畿，王畿之外方五百里是侯服，侯服之外方五百里是甸服，甸服之外方五百里是男服，男服之外方五百里是采服，采服之外方五百里是卫服，卫服之外方五百里是蛮服，蛮服之外方五百里是夷服，夷服之外方五百里是镇服，镇服之外方五百里是藩服。

12．凡邦国，千里，封公以方五百里，则四公；方四百里，则六侯；方三百里，则七伯¹；方二百里，则二十五子；方百里，则百男：以周知天下。

【注释】

¹方三百里，则七伯：郑《注》曰：“方千里者，……以（伯）方三百里之积，以九约之（即以九做除数除之），得十一有奇，云‘七伯’者，字之误也。”案方千里，即千里见方，1000×1000＝1000000平方里；伯国方三百里，300×300＝90000平方里；1000000÷90000≈11.1，即郑所谓“十一有奇”。“十一”二字竖写而上下靠近则颇似“七”字，盖传抄者误读以致讹。

【译文】

凡分封诸侯国，地方千里，分封方五百里的公国，可以分封四个公；分封方四百里的侯国，可以分封六个侯；分封方三百里的伯国，可以分封七（当为十一）个伯；分封方二百里的子国，可以分封二十五个子；分封方百里的男国，可以分封一百个男：根据这个比例就可遍知天下的诸侯国数。

13．凡邦国，小大相维，王设其牧¹，制其职²，各以其所能³；制其贡，各以其所有。

【注释】

¹设其牧：即设州牧，此即《天官·大宰》所谓“建其牧”之义（参见彼第12节）。

²制其职：职，谓君臣，此即《大宰》所谓“立其监，设其参，傅其伍，陈其殷，置其辅”之义（参见《天官·大宰》第12节）。

³各以其所能：谓所规定的职责都是依照诸侯国君臣的能力所能够做到的，与下文据邦国所有以制贡意思相类。案历来注家于此句皆不得其解，兹姑以己意释之。

【译文】

凡诸侯国，小国与大国相互维系，王为他们设置州牧，制定诸侯国君臣应行的职责，各依照他们的所能；制定诸侯国应缴纳的贡赋，各依照他们国家之所有。

14，王将巡守，则戒于四方¹，曰：“各修平乃守²，考乃职事³，无敢不敬戒，国有大刑。”及王之所行，先道，帅其属而巡戒令。王殷国亦如之⁴。

【注释】

¹戒于四方：贾《疏》曰：“先以文书戒敕于四方。”

²修平乃守：平，安也。守，郑《注》曰：“谓国竟之内。”

³职事：郑《注》曰：“所当共具。”孙诒让释“共具”曰：“若饔饩、委积之属。”

⁴王殷国：郑《注》曰：“殷，犹众也。”金鹗曰：“殷国与巡守同年，其与巡守异者，盖王有故不能远巡，故止于近于王畿之地巡行，大约在侯、甸二服中，则令四方诸侯毕来朝也。”

【译文】

王将巡守天下，就预先发文书告诫四方，说：“各自搞好你们境内的治安，检察你们迎接王的准备情况，有敢不严肃认真的，王国有重刑。”到王启程前往所巡视之国时，就做先导，率领下属而巡视该国执行戒令的情况。王在附近的诸侯国接见众来朝的诸侯时，也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