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什么,不选择什么,也包含着重大的政治意义
删什么,不删什么,常常包含着很重大的政治因素,选什么,不选什么,也常常包含着很重大的政治因素。《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是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五七年的重要著作,可惜,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后到华东的几个重要讲话,除了在济南讲话中的一小段冠以《坚持艰苦奋斗,密切联系群众》的标题被采用以外,其他都没有被选上。这类好篇章不被选上的还不少,至于被删掉和被改掉的就太多了。就我当时摘抄下来的,至今还觉得是相当精彩的,不妨再抄录几段供读者鉴赏。
一九五七年二月十六日主席同科学家、文学家的谈话,未被选入,其中有这样一大段: “李希凡开始写的文章是好的,后来的东西无大特色。是否到人民日报脱离了生活?应该生活在实践生活中。当小媳妇时好,当了婆婆就不行了。用教条主义的方法不能批评人家,因无力量,请看列宁是如何写《经验批判论》的,斯大林在后来就不同了,不是平等讨论问题,不是搜集大量材料后发表意见。有些东西是坐在山岗上拣起石头打人,使人看了后不大舒服。当了权,作了官,要警惕:不要骂人像儿子一样,不应该是老爷和小人的关系,不以片面反对片面,教条主义不是马克思主义。还有批判胡适有好文章,以后一笔抹杀,过一个时期后可补救补救。康、梁也不能全部抹杀,他们自比为有史以来的六大政治家… 就是对思想上面有严重错误有敌对思想的人,也要团结他们、改造他们,才能贯彻统筹兼顾、各得其所的方针。写文章也要安排,大喝一声,笔下留人,要有说服力,也应该坚持贯彻‘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笔下也应该如此。…许多问题要创造、要发展,不要怕歪风,不要怕潮流,没有两个潮流不行,需要交锋,越斗越丰富,真理越辩越明。我们应该特别看到,掌握政权以后,想用简单办法把人打倒。百花齐放为什么怕放,怕饭瓢子过河。”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五日,在八届二中全会上讲话,有很好一大段被大大简化了。原文是:“当然,大民主可以对付官僚主义分子,因为存在着严重的官僚主义,脱离群众,工作中造成很大的损失、恶果。到了群众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可以用大民主来反对官僚主义分子?”
“成都有些学生罢课,因为问题没有解决,就到北京请愿;两路进军,一部列车到了宝鸡,一部列车到了郑州,第二机械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派人前去把这些学生劝阻回去了。应该让他们到北京来。你们事情做错了,又不肯承认错误,人家到北京请愿,还拦人家。你们没办法说服他们,我们向他们承认错误。不叫他们来,是不是怕影响不好?或者怕增加我们的麻将?其实,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来与不来,影响就是那样,来也不会增加,不来也不会改变,真的来了,就是再忙也要见他们,并且向他们承认错误。”这一大段简化为这样一小段:“成都有一百多学生要到北京请愿,一个列车的学生在四川广元车站就被阻止了,另外一个列车上的学生到了洛阳,没有能到北京来。我的意见,周总理的意见,是应该放到北京来。到有关部门拜访。”
一九五四年十月《关于学术问题批判的指示》,没有选上,其中有这样一段:“学术界缺乏批评。‘官书’为什么不能批评呢?《联共党史》结束语第二条就说:‘马克思的个别原理还是可以批评的…’进行批评应该有充分理由,若一律抹杀、武断,这是军阀主义。我们要这样就要失败。人的意见也可以坚持,也不一定是错的;开始时,对的总是少数。各家意见都可以暴露,特别是我们都缺少学问。红楼梦问题不要急于作结论;学术问题要开学术会议来解决,不能由中宣部来作。”
一九五七年四月,在杭州关于思想工作的谈话,没有选,如其中有一段:“对党的政策能否争论?《人民日报》的文章谁说都对?陈其通等人的文章就不对。我看每个省办两个报纸比较好,一个党外办,唱对台戏。”
毛主席讲话一向很有风趣。有一些很生动活泼的话,当时听了传达很快就风行一时,可惜发表时却删掉了。比如:
一九五五年九月在七届六中全会上,主席两次讲到死牛问题:“必须注意防左。防左也是马列主义,马列主义不光是防右… 有人拿苏联犯过左倾错误来警告我们,我们要记取苏联的经验。死牛之风,应该算过去了,不要再重复。牛也要讲衣食住,要有人管… 中国共产党如有本领,今后不要再发生死牛之风了。要做到三不叫:人不叫,牛不叫,猪不叫。叫了就有死的可能。”又如,在谈到如果领导上“只喜欢数量,不注意质量,没有控制就一定发生左倾错误”,紧接着说:“一定会弄得人叫、牛叫、猪叫,叫了就会死,死人,死牛,死猪。”这样一段也删掉了。
一九五六年一月,在知识分子问题会上讲话,未选入,其中有一段:“搞社会主义,不能使羊肉不好吃,也不能使南京板鸭、云南火腿不好吃(现在云南没有火腿了吗?)不能使物质的花样少了,布匹少了。羊肉不一定照马克思主义做。在社会主义里,羊肉、鸭子更应该好吃、更进步,这才体现出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要好,还要进步。”
一九五六年四月,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话,也未选入,其中有一段:“发言中表现神气不足,下级对上级关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灵魂被吃掉了似的,许多话不敢说。各省也有些问题,民主不够,但劳动模范讲话有神气。”
《毛选》五卷只收到一九五七年的,五八年以后都留给六卷,根据我当时的笔记,这以后好的话还是很多的,我就不去一一摘抄了。只拿一九五八年五月八大二次会议的讲话记录稿来说,其中有一段我觉得就很值得一读:“昨天有一位同志说,跟着某一个人就不会错。这个人就指的我。这句话要修正一下,又跟又不跟。一个人有对有不对,对就跟,不对就不跟,不要糊里糊涂地跟。我们跟马克思,跟列宁,有些东西跟斯大林。真理在谁手里就跟谁,即使掏大粪的、扫街的,只要他有真理。我们合作化就是跟贫下中农。多快好省是因为群众中出现了多快好省。工厂、农村、商店、学校、军队… 找先进的,哪个好,真理就在哪里,就跟。不要跟某个人,糊里糊涂跟某个人走,很危险,要独立思考。”